整理了幾天的賬冊,加上有林嬤嬤和福伯這兩個得力助手在,府裡的事情喬氏基本上都處理妥當,清點府庫的時候,知曉府裡頭有幾匹孝帝賞賜的流彩暗花雲錦和三張稀有的狐狸皮,喬氏便打算了讓繡房給府裡的五個女孩子做幾套新衣裳。
二房、三房和四房,喬氏命丫鬟婆子過去問了色和樣式,顏霜這邊,喬氏卻是打算自己親自過去。
一則爲了看看女兒的院子裡有沒有缺的少的,二則也是爲了與顏霜談談心。
於是收拾了一番,便讓林嬤嬤等人帶着花樣一道去了霜辰居。
最先發現喬氏過來的是在院子裡打掃的柳綠,她“啊”的驚叫一聲,卻是將走路的喬氏嚇了一跳,隱約瞧見霜辰居有些亂糟糟的,心裡頭一急,怕顏霜這裡出了什麼事,更是健步如飛的往那邊走去,不一會兒便是到了。
“翠玉姐,大夫人過來了——”
正在屋裡頭收拾的翠玉等人聽柳綠稟報,先是一怔,醒悟過來是誰來了這邊,一個個都是慌了起來。
天,主子這會兒才吃了火鍋,大夫人怎麼就突然來了?
“快快快,把這湯先給藏的遠遠地,這些碗筷也一起……丸子、柳綠,你倆快些掃地……八寶、蓮子,你們將香給點上……”
這邊忙的雞飛狗跳,那邊喬氏已經繞過屏風走了進來,腳步匆忙,神色慌張,“霜姐兒——”
喬氏這一喊,把陷在黃花梨椅中的顏霜給驚醒了,睜開眼,面對喬氏焦急的臉,她茫然的喊了句,“娘。”
喬氏上下將顏霜很是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見她沒什麼事情,這纔是蘇了口氣,拉着顏霜的手,道:“我剛纔過來的時候,看你院子裡的一個丫頭慌張的很,怕你出了什麼事,心都差點嚇得跳了出來,幸好……”
聽了這話的柳綠,心中咯噔一聲。
顏霜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提起來的心也是放了下來,幸好,這些丫頭都是機靈的。
鍋碗瓢盆都已經弄走,屋裡頭飄蕩着的火鍋味也被點燃的薰香掩蓋,自己也已經換過衣服,母親應當是察覺不出來的。
顏霜定了定神,立刻轉移話題道:“娘,你怎麼來了?”
喬氏作爲當家主母,府裡頭的事情都要她安排,簡直就是個大忙人,她這時候過來,應當是有什麼事情要和她說吧。
顏霜心道。
喬氏挨着顏霜坐下,笑了笑,道:“這已經入了冬,府裡頭你們幾個丫頭的新衣裳卻還是不夠,清點府庫的時候發現府裡有好些衣料,我就想着拿些花樣和布料過來讓你挑挑。”
林嬤嬤一個示下,後面抱着布料的兩個丫頭便走上前來。
林嬤嬤拿了花樣子給顏霜,“霜姐兒,你看看喜歡哪個?”
“謝謝娘。”顏霜接過花樣,開心的對喬氏道。
顏霜一邊挑選着花樣,一邊與喬氏聊些家常。
正聊得歡暢,一個小廝來了霜辰居,說是有事情要稟報喬氏,喬氏止住與顏霜的談話,吩咐林嬤嬤去外面看看是怎麼回事。
“夫人,小廝說四夫人的親戚家來了人,現在在府外候着。”林嬤嬤不一會兒就進來稟告。
四夫人柳氏的親戚,是商人,在古代,士農工商,商人最末,顏霜想,母親大約是有些不待見她們的。
果然,喬氏聽罷,皺了皺眉,“來者是客,我去見見她們。霜姐兒,你繼續挑,有合心意的就讓丫頭來告訴林嬤嬤,娘先走了。”
顏霜起身,跟在喬氏和林嬤嬤後頭,將她們送出霜辰居的院子。
喬氏與林嬤嬤去客廳見了四夫人柳氏的親戚,寒暄了幾句便讓她們去了四夫人柳氏的細舞院。
“夫人,您不願意見她們這些人,直接吩咐門房,以後她們再來,去往四夫人哪裡便是了。”瞧着喬氏不太高興的臉,林嬤嬤出聲道。
誰想喬氏卻是搖了搖頭,“她們的身份我雖不太喜歡,但總歸是四嫂的親人,我若是做得太明顯,難免會叫四嫂心生嫌隙。”
喬氏這番話,林嬤嬤聽得明白,夫人的一言一行,都是爲了家宅和睦。
古往今來,多少大家族,多少大戶,因爲家宅爭鬥而分崩離析的,太多太多了。
林嬤嬤瞧了眼細舞院,心道:希望四夫人的這些親戚找上門,只是簡單地敘敘舊,不會給顏府帶來什麼風浪。
細舞院。
柳氏十分開心地將前來探望她的孃家人接到屋裡頭,又是瓜果又是點心。
“嫂子,堂姐……”太久沒見到自家的親戚,柳氏心中十分的激動,嘴裡頭絮叨着快樂的往事,正說得開心,卻沒想到她的嫂子金氏和堂姐小柳氏竟然朝她跪了下來。
柳氏吃了一驚,也是跪了下去,焦急的道:“嫂子,堂姐,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啊。”
“妹子,我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求你救救咱們柳家吧。”金氏嚎啕大哭起來,旁邊的小柳氏也是跟着拿帕子拭淚。
“嫂子,堂姐,你們先起來再說。”
“妹子,那你一定要救救咱們柳家。”金氏抓着柳氏的手臂,焦急的盯着她,非要一個肯定的回答和保證。
柳氏點了點頭,“我也是柳家人,柳家出了事,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有了柳氏這番話,金氏與小柳氏才起了身。
柳氏扶着她倆落座,將臉上的眼淚擦乾淨,問道:“嫂子,這是怎麼回事?柳家怎麼了?”
“妹子,你不知道,自從一年前顏府所有人被先皇發配邊疆,沒了太師這個靠山,加上小人作祟,咱們柳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雖說現在你侄子也是太師,但柳家虧損了一年之久,卻是撐不住了,你大哥和家裡的叔叔伯伯們想了許多的辦法,卻是沒有起色,我們實在是想不到什麼辦法了,所以才……妹子,你一定要救救柳家。”
柳氏聽金氏說完,好半響回不過神來,想她們柳家,那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戶,後來她嫁入了太師府,柳家更是如虎添翼,甩了京城的有名商戶一條街不止,躋身京城第一商戶人家。即便是因爲顏霜被廢,前太師被貶爲庶人,太師府一干人等流放邊疆,再不復往日的輝煌與威望,柳家沒了這個依靠,也不該是落得如此一落千丈的下場。
因爲,原本沒有太師府的時候,柳家依舊是富庶的,說因爲太師府倒臺的緣故,柳家就此沒落,其中沒有什麼貓膩,柳氏卻是一個字也不會相信。
這其中,嫂子定然隱瞞了她什麼。
柳氏看向金氏,一字一字的道:“嫂子,真是因爲沒了太師府的支持,咱們柳家就沒落了嗎?”
金氏沒想到柳氏會這麼問,一時間目光變得有些遊離起來,不太敢看向柳氏,“妹子你不知道,沒了太師府在身後撐腰,咱們柳家的生意都被身後有人的別家給搶去了。”
金氏到底在隱瞞什麼?
“嫂子,咱們柳家是怎樣起家的,我心中最是清楚,原先沒有太師府撐腰,照樣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戶,太師府倒臺,咱們柳家的生意會有些影響,不過,卻也不是不堪一擊,嫂子,你說是嗎?”
金氏呆呆的瞧着柳氏,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她嫁到柳家的時候,柳氏已經出嫁了,她在柳家聽過不少人對柳氏的稱讚,說她若爲男兒身,柳家的家業必然比現在還要強大。
金氏心慌的厲害,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丈夫要攔着她,在知道顏府的人都回京後,不讓她過來找柳氏。
柳氏實在是太聰明瞭,完全不像養在閨中的女子。
當然了,柳氏也的確不是養在閨中的女子,未出嫁前,柳家在京城的不少產業,有很大的部分,基本上是她在打理。
“嫂子,你和我說實話,柳家沒落,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你哥哥他,迷上了賭術,起先我們不知道,等我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將柳家的產業基本上都賠光了。”
想起諾大的柳家產業是因爲丈夫迷上賭博引起的,金氏就傷心不已。
柳氏雙眼圓睜,不敢相信金氏說的。
“哥哥他一向潔身自好,怎麼會癡迷賭博?”
金氏哭着回道:“妹子,我也不相信,可是事實擺在那裡,我不相信也不成啊。阿武他是多好的一個人,可是現在,我……”
“來人那,快些準備,我要去柳家。”
柳氏話落,門外的丫頭們都進了來,利索的將東西準備妥當,隨着柳氏一道上了馬車。
金氏沒有阻攔,她想:這樣也好,柳氏來了,她的話,丈夫興許還是能聽的。
一旁的小柳氏至始至終都沉默着。
柳氏安慰她道:“堂姐,你不用擔心,柳家,不是那麼容易倒下的。”
小柳氏擡起頭,看着柳氏堅定地臉,重重的點了點頭。
兩個時辰後,柳氏一身疲憊的回了顏府,她神色凝重,眉宇間是濃得化不開的失望。從未想過,敬重的大哥竟然會變得如此。
“娘,發生什麼事了?”顏語發現柳氏神情不對,十分關切的道。
柳氏笑了笑,搖着頭道:“沒什麼事,語兒,今兒個和珠兒又去你們二姐那兒做了什麼?”
顏語眨了眨眼睛,“就是看看書,說些姐妹之間的悄悄話。”
柳氏點了點頭,眼中笑意很深,自己這個女兒最是聰明,不用自己費心。再看另一邊圓滾滾的顏珠,柳氏心中的煩悶少了幾分。
“給你們二姐的荷包繡好了嗎?”林氏又問。
顏語搖了搖頭,她們這荷包上的刺繡是雙面繡,最是費工夫和事件,而且是要送給顏霜的,更是要多花一些心思。
“娘,我們不打擾你,回屋繡荷包去了。”
柳氏點了點頭,目送兩個女兒離開,臉上的笑容漸漸隱退。
“榮媽,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沒有想到大哥會如此,柳氏身心滿是疲憊。
榮媽走過來,小聲的道:“主子,當務之急不是責怪少爺,怎麼讓柳家起死回生纔是最緊要的。”
柳氏點了點頭,冷靜下來,分析道:“我們柳家的產業,涉及茶樓、酒肆、教坊、胭脂水粉、房屋田產,一下子都被大哥給壓了出去,也難怪柳家會陷入危機之中。”資金轉不過來,柳家其他的投入也只能終止,而原本靠着其他產業來維持經營的打算,也只能化爲泡影。
“若是將柳家最重要的房屋田產、酒肆和胭脂水粉產業給贖回來,柳家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可是主子,咱們哪來那麼多銀子?”榮媽問道。
柳氏起身,叫榮媽跟着自己去了屋裡,整理一番,將幾個箱子給打開。
“主子,這可是您的嫁妝,以後兩位小姐嫁人的陪嫁,更是老爺和太太的一份心,您不能賣了它!”榮媽攔在幾個箱子前,焦急的看着柳氏道。
柳氏低着頭,目光一一從箱子裡的每一樣物事身上劃過。
“榮媽,柳家如果不在了,這些嫁妝也沒了什麼存在的意義。”
榮媽淚眼朦朧的瞧着她……
“榮媽,你去把冊子拿來。”林氏微笑着看着榮媽。
榮媽慢慢的轉身,將冊子給拿來,遞給她。
屋子裡很是安靜,只有柳氏翻動冊子、記錄的聲音。
良久之後,柳氏合上冊子,眉頭卻還是緊鎖着。
“主子……”榮媽不安道。
柳氏擡起頭,搖頭苦笑,“榮媽,就算是把我的這些嫁妝都當了,還是解決不了柳家的燃眉之急。”
什麼?榮媽瞪大眼睛,主子的嫁妝可有不少的寶貝,好幾件雖不是價值連城之物,但也是數一數二的珍寶,當了之後換銀子,那數目可是十分的驚人,但主子卻說,這些卻解決不了柳家的燃眉之急。
柳家,真的是隻有一個殼子在了嗎?
“主子,要不您去找大公子商量?”榮媽嘴裡的大公子,就是顏府目前的當家人,大周史上最年輕的太師——顏無忌。
柳氏卻是搖了搖頭。
“夫人,爲什麼?”
“大侄子雖然是當朝太師,權勢滔天,可是卻左右不了百姓們的選擇,再說,他若是幫着柳家壓制其他的商家,他自己便會被人揪住辮子,這於他仕途不利的事情,我想他大概是不會趟這攤子渾水,而且大嫂也不會讓他插手。”
“大夫人?主子,我不明白,大夫人宅心仁厚,對柳家人也是客氣的,若是咱們與大夫人說實話,她興許會幫上一把。”
“榮媽,大嫂是什麼出身?”
榮媽心中不解,主子問這個作什麼,與她們現在說的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不過,榮媽還是回答道:“大夫人出身清貴,乃是已逝尚書大人的掌上明珠。”
“如大嫂這般出身清貴的書香人家,對商人的態度自然是不好的,大嫂沒有表現出來,並不是說她心底認同商人,相反,只是出於她的身份和性格。”有着良好的教養,喬氏自然不會將蔑視和不屑掛在嘴邊。若是如此,反倒是失了她的身份和臉面。
榮媽沉默起來,半響才道:“主子,您還有別的辦法嗎?”
其實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銀子給聚齊,把柳家抵押出去的主要產業給贖回來。
怎麼才能將銀子給弄到手?
柳氏思考着這個問題。
對了,顏無忌被封賞爲太師那會兒,不是得了孝帝上次的千畝良田和一些莊子,如果她派人將去各個莊子去收取銀兩,說不定能夠幫助柳家渡過眼前的難關。
江湖告急,她只能出此下策。
等柳家的危機過去,她再把銀子送到大嫂喬氏手裡頭,把事情說個明白。
柳氏心中豁然開朗,對榮媽道:“你去成雙院打聽打聽,大嫂這陣子都忙些什麼。”
榮媽出了屋,一個時辰後就回了來。
“怎麼樣了?”柳氏急聲道。
“主子,成雙院那邊說,大夫人這陣子一直忙着府裡頭的事情,得了幾天空,打算給府裡的小姐們做新衣裳。”
“那就是說,莊子那邊的事情,她還沒開始處理?”
榮媽點了點頭,接着道:“我聽成雙院的僕婦說,大夫人好像要等過一陣子纔去。”
這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柳氏正色道:“榮媽,我交代你一件事情……”
榮媽驚訝的張開嘴,訥訥的道:“主子,這能成嗎?”
柳氏看向成雙院的方向,“只要我想辦法拿到大嫂的印章,這件事就一定能辦成。咱們都是纔回府裡的人,沒人去過莊子,拿着印章過去,莊子上的人就不會懷疑。”
榮媽點了點頭。
夜晚很快的降臨。
累了的顏珠躺在榻上,無聊的攪着自己的手指,腦子裡不住的回想在顏霜那裡吃的火鍋。
“娘——”聽到開門的聲音,顏珠飛快的看過去,卻見柳氏進了屋裡。
柳氏三兩步走到顏珠身邊,笑道:“怎麼今兒個這麼早就睡了,玩累了吧。”
顏珠嘿嘿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珠兒,荷包做好了嗎?”
“還沒有,”顏珠有些沮喪,“不過,明兒個就能好了。”
柳氏心中也是一喜,她原本想,若是顏珠繡的荷包還沒好,她就把自己做得這個讓顏珠拿給顏霜,得知顏珠親手做的荷包明兒個就能完工,她心裡頭實在是高興得很。
“那你好好做,做完了就給你二姐送去,收到這個荷包,她一定很高興。”
“我也覺得二姐會很高興。”顏珠傻笑道。
柳氏摸了摸她的頭。
“早點歇着,娘先走了。”
記掛着要把荷包給做好,顏珠第二天早早的便是起了來,到中午那會兒收尾,處理最後的針腳,做了好些日子的荷包便是好了。
“娘,我去給二姐送荷包了。”顏珠拿着剛做好的荷包,走到柳氏房裡道。
顏語這時候也在柳氏屋裡頭,聽顏珠這麼說,很是詫異。
“你怎麼不等姐姐一起?”
顏珠扯了個鬼臉,“姐姐做得太慢了,等你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先去見二姐了。”說着,她就出了房門。
柳氏拉着桌上早就準備好的點心追出去。
“珠兒,娘做些了點心,你一起帶過去吧。”柳氏三步並作兩步,拉住顏珠的手臂,道。
顏珠接過點心盒子,瞧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二姐一定會喜歡的。”
“珠兒等等——”
“娘,還有什麼事?”顏珠才邁開步子,又被柳氏給叫住。
“珠兒,娘是要告訴你,這會兒你二姐不再霜辰居,你往大伯母的院子去纔會碰上她。”
“娘怎麼知道?”顏珠好奇的道。
柳氏笑容不改,“珠兒今天要去給你二姐送荷包,娘不能讓你見不到不是?”
“謝謝娘,娘真好。”顏珠一把抱住柳氏,原來娘已經爲她想到了這點。確實,她特別的想親手把荷包交給二姐,親眼見到二姐收荷包時候的表情。
抱着顏珠的柳氏,心中卻有些心虛,不過,爲了柳家,她不得不如此。
“珠兒,娘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幫忙。”
娘有事情要她幫忙?顏珠一聽這話,心裡頭興奮地厲害,拍着胸脯道:“娘說。”
“珠兒,等會兒你去了大伯母那裡……”
顏珠認真的聽着。
“都記住了嗎?”柳氏問。
顏珠重重的點了點頭,“娘,我先過去了。”
邁着胖乎乎的小短腿,顏珠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柳氏眼中。
榮媽這時候走過來,道:“主子,珠兒小姐真的能辦成嗎?若是語兒小姐去,怕是會更加容易。”
柳氏搖了搖頭,語兒這丫頭聰明的很,我若是要她去辦,她一定能猜出什麼來,說不定還會幫我想辦法。“
”主子,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嗎?“
”語兒畢竟快要及笄了,用不了幾年便會嫁人,不能有一絲一毫不好的風評傳出去。“
榮媽一怔,確實,不顧當家主母的威嚴,不尊重長輩,於顏語的名聲確實是不好。這件事,也只能夠交給什麼都不懂的珠兒小姐來辦。
而且她年紀小,即便這件事情最後被捅了出來,等珠兒小姐長大,這件事也沒什麼人提起,於她的影響會小很多。
——
顏珠滿頭大汗的跑進了成雙院,因爲她是府裡的小姐,伺候的丫頭們都沒阻攔。她就這樣一路進了屋子裡,看了看四處,沒發現顏霜在,她有些沮喪。不過,想起娘交代自己的事情,顏珠飛快的轉了轉眼珠子,慢慢的走到書桌後。書桌上放着幾本賬冊,顏珠將放點心的食盒放到一邊,找了一會兒,卻是沒發現娘說的四四方方指頭大的東西。
在哪裡呢?
顏珠找不到,心中有些焦急。
”八小姐——“
林嬤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顏珠動作一頓,擡起頭,卻是發現喬氏也在看着自己。
”您這是在找什麼?“
顏珠沒說話,不知怎的,心裡有些囧迫,就好似做了什麼壞事被人抓住一般。
喬氏看見書桌上放着的食盒,走過去,笑着道:”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喬氏溫柔的問話,叫顏珠心中的緊張散了些,她將食盒打開,”這是孃親手做的點心。“
”很精緻,“喬氏瞧了一眼,色澤飽滿,每一粒都很是誘人。
”這,是我給二姐做的荷包。“顏珠將荷包給拿出來。
喬氏眼睛一亮,荷包採用的是雙面繡的繡法,想不到珠兒小小年紀就會這個了,實在是難得。
顏珠被喬氏眼中的讚許瞧得十分不好意思,摸了摸頭,這才道:”我剛纔,見到這裡面沒人,又想起娘和二姐以前說過,有一種四四方方拇指大小的東西,只要沾上一些東西,就能夠在紙上印出字來。這種東西我很想見見,可是娘和二姐都沒有,我想,大伯母您管理着整個家,這裡應該會有,於是就……大伯母,珠兒知道錯了。“
”你想見得是這個?“喬氏說着,從袖子裡掏出一枚四四方方的印鑑。
顏珠驚喜的睜大眼睛,不住的點頭道:”就是這個。“
”給,拿去看看。“
”可以嗎?“大伯母竟然是貼身帶着的,難怪她沒有找到,這樣的東西,一定十分的貴重。
喬氏點了點頭。
一旁的林嬤嬤確實有些着急,主子,這可是您的印章,怎麼可以隨便拿出來。
顏珠看着喬氏,猶豫不決,最後卻還是好奇的拿了過去,仔細的端詳起來,發現印鑑最關鍵的地方——刻着主人名字的地方,顏珠驚訝的道:”這些字竟然不是平整的,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叫印鑑,上面的字,是哪刻刀刻上去的,自然不是平整的。“
顏珠一臉”好神奇哇“的興奮,看了一會兒後,她將印鑑交給喬氏。
”大伯母,二姐呢,我想把荷包親手交給她?“
”去吧,她這會兒應當是在自己屋裡頭小睡。“
咦?娘不是說二姐在大伯母屋裡嗎,怎的又回去了?將疑惑壓在心底,顏珠提着食盒往霜辰居而去。
”主子,八小姐今天好像奇怪的很?“林嬤嬤看着顏珠遠走的背影,對喬氏道。
”是有些奇怪。“
喬氏贊同了自己的說法,林嬤嬤心中極是高興,接着道:”您都看出來她很奇怪了,怎的還把自己的印鑑拿出來給她玩兒。“
對於喬氏隨便把自己的印鑑拿出來給別人的舉動,林嬤嬤很是不認同。
”那孩子對霜姐兒也算有心了。“
林嬤嬤頓了頓,想起顏珠拿給她倆看的荷包,瞧着上面的雙面繡,就知道費了不少功夫,只是……
”林嬤嬤,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她只是一個孩子,掀不起什麼風浪來,而且,印鑑不是好好地在我手上嗎?“
林嬤嬤點了點頭,喬氏說的也對,顏珠或許只是一時興起罷了,是她太過緊張了。
細舞院,見顏珠好半天都沒有回來,柳氏有些坐立難安。
”娘——“
清脆的童音從外面傳來,柳氏心中一喜,匆忙的迎了出去。
回來了?東西交給你二姐了?”
顏珠點了點頭,走進房裡坐下,倒了杯水喝。
“娘交代你辦的另一件事,你辦的怎麼樣了?”柳氏語氣平常,內心卻是無比的緊張。
顏珠將杯子放下,擦了擦脣邊的水漬,點頭一笑。
柳氏眼睛一亮,立刻對身後的榮媽道:“你將紙和筆拿過來。”
紙和筆是早早就準備好了,榮媽去了裡間,立刻便是拿了來,鋪在桌上。
顏珠拿着筆,沾了沾墨汁,卷着袖子,在白紙上勾畫。
不大會兒功夫,先前喬氏纔給她見過的印鑑便是躍然紙上,十分逼真。
柳氏大喜,卻不好在女兒面前太過表現。
顏珠放下筆,問道:“娘,你要大伯母的印鑑做什麼?”
柳氏小心翼翼的吹着墨跡,回答道:“知道你喜歡這些小玩意,娘在府裡頭也沒什麼事情,給你弄一個印鑑出來玩兒。”
“娘,你學會刻東西了?”顏珠驚喜的道。
柳氏點了點頭。
“娘,你給我做好了,再給姐姐,還有二姐、三姐、五姐一人都做一個。”顏珠滿臉紅光,欣喜地不得了。
柳氏有些爲難的皺了皺眉,“孃的手藝不太好,怕是要多費些時日才能夠做出來。”
“沒關係,娘你慢慢做,我先告訴姐姐去。”
“珠兒——”
柳氏的聲音又急又大,將顏珠給嚇了一跳。
“珠兒,”知道自己失態了,柳氏臉上露出一抹笑,壓低嗓音,摸了摸顏珠柔軟的毛髮,溫柔的道:“你還是別告訴她們,到時候給各位姐姐一個驚喜不是更好。”
驚喜?
顏珠想起了顏霜收到荷包時的表情,心中雀躍起來,仰頭道:“還是娘想得周到。”
打消了顏珠的念頭,柳氏心中也是鬆了口氣,接着問道:“珠兒,娘考考你,你還記不記得大伯母的印鑑是什麼顏色,有沒有什麼花紋印在上面?”
考記憶力,那可是顏珠最值得驕傲的了,當即便道:“大伯母的印鑑是暗紅色的,上面刻了螺旋細紋,摸着很舒服的,娘,你要照着大伯母的印鑑來刻是嗎?”
柳氏笑了笑,卻是沒回答,只道:“你也累了一天,回屋歇着吧。”
“嗯。”
等顏珠走後,榮媽飛快的瞧了瞧四周,將門給關上。
“主子,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你找一家做印章的店,照着這張圖做枚一模一樣的出來,速度要快,告訴那人,價錢不是問題。”
榮媽小心翼翼的將圖紙給收好,道了句,“珠兒小姐真是聰明。”發現柳氏臉上並不是被誇耀的喜悅,知道她心中定然在爲利用女兒煎熬着,也不多說什麼,除了屋,迅速的往府外走去。
柳氏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屋裡,臉向着顏珠的屋子,眼中閃過痛苦和掙扎。
若是珠兒知道自己欺騙了她,還會不會與她這個做孃的貼心?
柳氏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往下想,起身,出門,往顏珠的屋子走去。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便是到了年終,再過十餘日,便是要過年了,顏府上上下下開始忙碌起來。
霜辰居,顏霜和顏珠趴在水桶邊上瞧着還在冬眠中的魚魚。
顏淑、顏情和顏語都在各自的院子裡忙着,年紀小的顏珠沒什麼事情做,隔三差五的就往顏霜這邊跑,一來二去的,也就知道了魚魚的存在。
在顏霜說了魚魚的特別之處後,小傢伙更是興奮地厲害。
“二姐,你說魚魚什麼時候能醒哇。”顏珠眼睛不離冬眠中的魚魚,問道。
“大概到了暖和的春天,魚魚便會醒了。”
春天,還要多久你纔會來呢……
顏珠嘆了口氣,不過,看着魚魚冬眠的樣子也是挺有趣的一件事情,因爲,有的時候,魚魚偶爾會睜開眼睛,浮出水面,在顏霜做的放着吃食的小盒子裡找吃的。雖然這個過程,時間很是短暫,卻是足夠叫顏珠興奮的了。
“二姐你看,魚魚出來了!”
顏珠拍着手,十分驚喜的道。
顏霜點了點頭,也很是開心的看向低頭吃東西的魚魚。
冬眠偶爾醒過來的魚魚確實有些鬱悶,做魚最不好的就是,到了冬天,居然還要冬眠,搞什麼,她又不是青蛙,幹嘛還要冬眠。冬天下雪的美好季節,她可是想着在雪裡滾過來滾過去的,這倒好,還沒開始下雪,她就冬眠去了。
魚魚對此十分的無奈,攪了兩口吃的,也不知道顏霜身旁的小女孩幹什麼瞧它傻笑的厲害,順着自然地召喚,又是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沉到水底,開始了不知道整個冬天第幾次冬眠。
現在的魚魚只想吼一句,做魚不可怕,可怕的是還成了一到冬天就冬眠的魚。
“主子,不好了,大夫人說要去莊子裡一趟。”翠玉這時候跑進了屋子。
顏霜心中一驚,這時候外面天寒地凍的,莊子在京城郊外,離這裡很是遙遠,況且古代的路況也不比現代,喬氏怎的要這個時候去莊子裡?
“翠玉,這是怎麼回事?”
翠玉搖了搖頭,“主子,是林嬤嬤過來傳的話,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顏霜飛快的出了屋子,顏珠見此也跟了過來。
花廳裡,林嬤嬤面上一片急色,聽得顏霜出來的聲音,張嘴便道:“霜姐兒,你去勸勸夫人吧,這個時候實在是不好去莊子裡啊。”
“林嬤嬤,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拉着林嬤嬤的手往成雙院而去,顏霜邊走邊急切的問道。
“是這麼回事。前天,主子派人去了莊子裡收銀子,誰想今兒個派出去的僕婦回來稟報,說是夫人早就派人去莊子裡受過一次銀子,而且收的銀子是按家家戶戶每人三兩來算,這本就超出了許多,夫人現在還來收,是成心不想讓他們活了。有一戶農家,家裡養了七個娃,聽了這事,回家裡頭就要把孩子們給毒了,說是這世道沒法活了,與其受苦,倒不如早早的死了纔好。幸虧是被鄰居家給救了,否則,咱們夫人可就背上了歹毒的罵名,到時候還得連累了大哥兒和一家老小。”
“夫人心急的很,當即便是要去莊子裡探個明白,莫說眼下天氣不好、路途遙遠,但是莊子裡大傢伙的仇恨和怒氣,夫人去了只怕是要出事的。霜姐兒,你可一定要勸住夫人,叫她不要這麼衝動啊!”
林嬤嬤說着,眼淚便是流了下來。
“林嬤嬤,我一定會勸住孃親的,你不要太過擔心。”
李嬤嬤點了點頭,擡手擦了擦眼淚,腳底生風,更是飛快的往成雙院走去。
細舞院這個時候也得到了消息,榮媽匆匆忙忙的往柳氏的屋子裡跑,啪的關上門將柳氏給嚇了一跳。
“主子,莊子那邊的事抖出來了,夫人要去莊子裡,這可怎麼辦?”
“什麼?”柳氏也是吃驚的厲害,怎麼會這麼快?
榮媽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柳氏聽了,半響合不住嘴,莫怪會鬧得怎麼大,竟然是險些牽扯到了人命。她從莊子裡收到的銀子,加上自己典當的嫁妝,可是全都用來贖回柳家的重要產業,眼下生意纔有了起色,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她的心思可都白費了。
“榮媽,你快安排人去莊子裡一趟,給莊頭多送些銀子,叫他幫我們一把。”
“主子,你打算怎麼辦?”
“無論如何,這個節骨眼上,大嫂也是不能去莊子裡的,如果這件事還能夠耗上一個月,等過完了年,柳家的生意也穩當了,我便將莊子裡收的銀子都給大嫂,向大家賠罪,可是現在,這件事情一定是不能讓大嫂查出來的。”
榮媽點了點頭,主子最是聰明,主子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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