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離仰着頭,一動不動的瞧着遠處從廚房端着熱騰騰的飯菜走來的顏霜,她嘴角含笑,眸光如水,言笑晏晏。腰身纖細,搖曳生姿,一步一蓮花。
“等久了,嚐嚐吧。”將西紅柿炒蛋放在桌上,顏霜期待的瞧着西門離撿起筷子。他夾了一粒雞蛋放進嘴裡,脣齒咀嚼的動作,瞧起來十分的賞心悅目。
西門離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歡還是討厭,又夾了一片西紅柿進嘴裡。
“怎麼樣?”顏霜忍不住問。
西門離擡起頭,看着顏霜緊張的模樣,慢慢的點了點頭。
顏霜臉上立刻綻放出一抹比百花盛開之時還要叫人暈眩的笑容。
“那你多吃一點,”顏霜笑眯眯的道。
西門離低頭,默默地將盤子裡的西紅柿炒蛋都給解決掉。
郝果子將泡好的熱茶端上來,隨即便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我明日便走。”
顏霜拿着茶蓋掃茶葉的動作頓了頓,沉默了一會日才道:“西門離,你要好好的保重身子,不要讓自己陷入到危險中。”
一雙手搭在她的頭頂,顏霜擡頭,望進西門離溫柔繾綣的黑眸裡。
“等我回來成親。”
顏霜臉一紅,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西門離便是與郝果子離開了。
“三皇子……”才離開酒樓沒一會兒,郝果子注意到西門離臉色難看得很,心中極是焦急,“來人,快喊太醫過來。”
太醫院,白鬚飄飄的太醫院院首正坐着打瞌睡,誰想卻是被人一把給拉起來,院首大怒,睜開眼,見是三皇子府常來取藥的侍衛,憤怒立刻轉爲了驚恐,“三皇子莫不是又發病了?”
侍衛拖着院首就往外面走,“三皇子這會兒比發病還要糟糕,您快給去瞧瞧。”
院首一聽,兩腿直打哆嗦,回頭朝一年輕的醫徒吼道:“還傻愣着幹什麼,趕緊把東西都拿着。”
年輕的醫徒從未見過院首如此,慌慌張張的收拾了藥箱跟上。
西門離此刻冷汗連連,急的郝果子直跺腳,對了,要趕緊告訴三皇子妃。想到這裡,郝果子轉身便往酒樓裡走。
“回來——”
冷冷的嗓音從身後傳來,郝果子身子僵住,回頭,對上西門離冷冰冰的眸子。
三皇子不是快暈過去了嗎?怎的還能知曉他要去做什麼……
“太醫來了——”
衆人讓開,不過眨眼,頭髮花白的院首便是到了西門離身前。
瞧着西門離此刻的模樣,院首更是驚駭。蒼白的臉頰失了血色,呼吸卻是急促的厲害,好似下一刻就能斷了氣。
院首顫抖着給西門離搭脈,摸清脈象,院首心中鬆了口氣。
“太醫,三皇子如何了?”
“三皇子這是積了食,待老臣等會兒開帖藥吃下,三皇子便能安然無恙。”
“有勞太醫,”郝果子十分感激的道。
院首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西門離,斟酌着語句道:“恕老臣直言,積食對尋常人無礙,但三皇子體質特殊,且有舊疾在身,還請三皇子日後小心用膳。”
西門離給了院首一個“我想吃什麼你管得着嗎”的眼神,叫院首吃了癟,灰溜溜的走了,心裡頭卻是十二萬分的疑惑。三皇子雖然五歲幼齡便是去了大周爲質,但回北國這幾個月以來,卻是舉止有禮,頗有皇子的貴氣和雅緻,今晚積食卻是因爲什麼?
院首低聲的詢問其前去抓藥的郝果子,“請問三皇子今晚因何故而積食?”
郝果子飛快的瞧了瞧身後,這纔回頭來與院首小聲的道:“三皇子妃親自下了廚。”
原來如此!
院首恍然大悟。
翌日,天還未亮,顏霜便是批了一件衣裳走到窗邊。寅時一刻,馬蹄聲傳來,顏霜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趴在窗邊,望着人煙罕至的街道。
天上下着淡淡的霧,一身銀色鎧甲的西門離坐在馬上,目不轉睛的瞧着窗邊的顏霜。
咻——
一樣東西破開淡淡的霧氣扔了過來,西門離伸手接住,一枚綁着女子髮絲的銀亮髮釵安靜的躺在手心。
髮絲,情絲。
西門離將髮釵湊到脣邊,眼眸熱切的瞧着顏霜。
……
馬蹄聲漸遠,顏霜捧着胸口,臉上燒得厲害。
銀耳推門進屋,環未見顏霜在臥室裡,繞過屏風走出來,環視一週,瞧見她倚在窗邊異常紅燙的半張臉,急忙跑過去,“主子?”
顏霜一驚,扭過頭來,滿臉通紅的模樣更是叫銀耳心慌。
“主子,我扶你到這邊來。”銀耳說着便是要攙扶顏霜走到桌子那邊。
顏霜抽出手,“我沒事。”
“可是主子你都發燒了,我趕緊去請大夫——”
“等等,”顏霜拉住銀耳的手,“我沒有發燒,銀耳,你不要去了。”
“主子別騙我了,你的臉紅的好厲害,銀耳答應過翠玉姐姐要好好的照顧主子,主子如今發燒,全是銀耳的錯。”
“銀耳,我都說自己沒有發燒了,我方纔見了西門離。”顏霜紅着臉,視線瞧着別處道。
銀耳怔了怔。
“嘻嘻,”端洗臉水的蓮子笑着走了進來,“主子纔沒有發燒呢,主子這是芳心大動了。”
銀耳眼睛嗖的睜大。
四喜也進到屋裡來,因爲八寶的死而沉寂了許久的臉上露出笑意,“主子這是害羞呢。”
在門外的紅兒掩脣偷笑了起來。
顏霜尷尬的厲害,瞧着四個丫頭戲謔的模樣,羞惱的憤憤道:“就知道貧嘴,以後等你們都嫁了人,看我怎麼治你們。”
“主子,什麼時候嫁人呢蓮子是不知道,可是蓮子知道,主子再過一年就能是三皇子妃了。”蓮子將臉盆放在桌上,擰着帕子道。
四喜一臉嚴肅,“主子,四喜不會嫁人,四喜一輩子都跟着你。”
“嗯嗯。”銀耳和紅兒也跟着重重的點了點頭。
“等你們遇到了喜歡的男子,便不會這麼想了。”
“主子,我纔不是……”
顏霜打斷她的話,“好了好了,趕緊給我梳頭吧,四喜,你梳的雙丫髻我很是喜歡,趕緊過來吧。”笑着做到梳妝檯上。
“我纔不會嫁人,”四喜嘟囔了一句,拿了梳子認真的給顏霜梳頭。
“魚魚,我們到了。”
北國上京城郊,逐月笑着對在水裡眯着眼睛的魚魚道。
旋即,一道水花衝出水面,開出一朵透明的水蓮,水蓮花後,魚魚興奮地腦袋露出水面。
“到了!”
逐月點了點頭,將魚魚溫柔的從水裡撈出來,環在懷中。
經過上一會兒的親吻事件之後,起初逐月做這動作的時候,魚魚還牴觸的很,可被放在逐月的懷中,舒服的感覺卻叫魚魚漸漸地妥協了,到這時,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的顧慮、尷尬和不適,只當逐月是人形座墊。
瞧着魚魚望着馬車外的動作,逐月將車簾給掀開一小條縫,既能讓魚魚看清外面的事情,又不至於讓外頭的人瞧見裡面的動靜。
馬車一路前行,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駛入北國上京。
魚魚興奮地瞧着古裝電視劇和電影裡常見的街頭,視線掃過大大小小的店鋪和街旁的小攤。
“哇,好漂亮——”
聽得魚魚驚呼,一直將視線放在魚魚身上的逐月擡起頭,前方的小攤上賣着各種束髮的髮帶,紅的明豔,粉的嬌俏,綠的靈動,紫的神秘……魚魚的視線便是落在一條鑲着一排細小珍珠的粉色髮帶上。
“停車!”
逐月開口,馬車立刻便是停了下來。
魚魚疑惑的回過頭,逐月溫柔的摸了摸它的腦袋,將車簾給放下,道:“我一會兒就回來。”
逐月跳下馬車,臉上笑容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面對着衆人的傲氣,“你且在這裡等着。
”
“是,公子。”
魚魚一個人在馬車裡,倒騰着車簾想要看看逐月到底去做什麼。可惜它沒有手,努力地伸脖子卻是隻蹭道車簾的底邊。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變成人啊?
魚魚心中有些鬱悶,要是它有手有腳,就不能這麼的被動和麻煩了。
砰——
馬車忽然劇烈的晃動起來,魚魚用尾尖支撐的身子立時便是倒在了水裡頭,木桶沒一會兒被震得砰的一聲倒了下來,只往外面滾去……
“老闆,給我拿這個。”
“好咧,客官,您可真有眼光,這可是我這裡最好最漂亮的髮帶了,送給喜歡的姑娘,絕對會討那姑娘的歡心。”
“呵呵……給你。”
一錠銀子甩過來,小攤老闆接過,用力的咬了一口,天,是真的。這位公子真是闊氣!“公子,我這兒還有好東西,你看——”
逐月回頭,只見攤販老闆跑到小攤後面取出了一個盒子,盒子裡放着閃閃發亮的各樣首飾和珠寶。逐月記得,魚魚好像特別喜歡亮閃閃的東西。
……
“客官,您走好,下次再來啊。”小攤老闆低頭哈腰的將逐月給送走。
“魚魚一定會很高興,呵呵,”抱着一箱子亮閃閃的首飾和珠寶,逐月瞧了瞧手心裡的粉色鑲珍珠髮帶,笑眯了一雙眼睛。
擡頭,視線裡消失的馬車,卻是叫逐月臉上的笑容立刻消散。
“這裡的馬車呢?”逮過一個店鋪老闆,逐月怒道。
“那,那馬車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自己就狂跑起來了……”從未見過如此凶神惡煞之人,店鋪老闆顫抖着小心肝哆哆嗦嗦的道。
“哪個方向?”
店鋪老闆指了指前方,被揪着的脖子突然一鬆,眼前空無一人,店鋪老闆眨了眨眼,“啊”的大叫一聲躲到桌子底下。
與此同時,上京的某條街上也不住的傳來驚呼之聲。
“誰踩我的頭?”
“啊,我的橘子——”
“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踩老子的脖子!”
“……”
逐月心急如焚,從小至今,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肝腸寸斷!
要是魚魚,要是魚魚它……
逐月握拳,撇到前方橫衝直撞的馬車,一枚飛鏢從袖子裡甩去,馬兒關節處受了一鏢,“嘶”的長吼一聲便重重的倒再地上。馬車受到緊拽,往前一翻,竟是要翻倒在地。
車轅上的車伕驚得眼珠子差點都出來了。
這時候,一雙手用力一拽,一拉,馬車穩穩當當的卻是落在了地上。
車伕驚疑未定,淚流滿面的瞧着逐月,“恩公——”
話沒說完,衣領被人一拽,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甩了出去。
“魚魚——”逐月撩開馬車,目眥欲裂。
馬車內,水灑了一灘,盛裝着魚魚的木桶和魚魚,不見蹤影。
逐月發了瘋似的四處奔走。
魚魚,你在哪裡?
相鄰的街,隨着木桶一齊被甩出馬車的魚魚驚恐的發現自己從相當於現代三層樓高的高度做着自由落體運動。
它會砸成肉泥的!
魚魚驚恐的閉上眼睛。
啪——
嗯?這地怎麼軟綿綿的?
魚魚疑惑的睜開眼,瞧了瞧接住它的衣料。
我沒死!
魚魚興奮地只想大吼。
穿越定律,誠不欺我!
然而——
“啊!什麼東西?竟敢躺在本小姐的身上,你們這些狗奴才,還不把這髒東西給本小姐拿開!”魔音險些穿破耳膜,魚魚扭了扭身子,對上一雙冒火的眼睛。
那個,抱歉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魚魚眨了眨眼睛,表示它的友好。這麼多人在,它不能夠說話。要不然,一定會被當成妖怪的。
這時,一雙粗糙的大手將它給牢牢地摁住。
魚魚告訴自己不要驚慌,儘量的把自己僞裝成一條非常普通的魚,一動不動的在那人手裡待着,儘管這樣它十分的難受。
“說,哪個不長眼的把這髒東西丟到本小姐頭上的!”
成了魚魚的墊子的憤怒女子從地上爬起來,怒視着四周的人。
百姓們都有些害怕的看着她。
“不說是吧,本小姐有的是辦法,來人——”
“小姐,給。”
一根兩米長的紅色鞭子被遞到那姑娘手上,她用力的往地上一甩,啪的聲響叫周圍的百姓嚇了一個哆嗦。
“還沒有人站出來嗎?”女子惡狠狠地瞪視着衆人,想她堂堂北國丞相之女,竟然有人竟是如此的不將她放在眼裡,拿這等污穢之物來羞辱她,她定然要叫那人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魚魚——”
狂喜的男聲傳來,被人抓住的魚魚看着奔過來的逐月,心中一陣激動,臭逐月,你總算是來了!
從失魂落魄到失而復得,找到魚魚的那一刻,逐月終於是明白了他爲什麼會如此的緊張,如此的擔憂,也如此的懊惱和害怕。
他喜歡魚魚!
“你就是藐視本小姐的人,你好大的膽子!”
瞧着飛奔過來的逐月,女子揚着下巴,狠狠地一個鞭子便是甩了過去。
逐月看也沒看她,身子一閃,終身躍到魚魚身邊,一個手刀劈下,抓着魚魚的男子便是應聲倒在地上。
逐月接過魚魚,欣喜地捧在臉頰上蹭了蹭,“還好你沒事,我終於找到你了……”
魚魚仰起頭,眼睛瞧着他,無聲的道:差一點我就沒命了!
逐月摸了摸它的腦袋,抱歉的道:“對不起,魚魚,沒有下次了。”
“來人,將他給我殺了!”無視自己的逐月,更是叫女子氣怒非常,甩了甩鞭子,惡狠狠地道。
一羣家丁立時將逐月給圍住。
逐月眼神一冷,衆人眼前一花,那羣家丁便是倒在了地上。
女子驚駭,太可怕了,這人……但是,就這麼放過了他,心中這口惡氣如何能消?
從懷裡掏出一枚信號彈,拉開,“轟”的一聲,天空中綻放出一朵白日煙花。
“哼,想走,沒這麼容易!”女子話落,一羣黑衣人便是現了出來。
……
“主子,北國真是個好玩的地方,大白天還有人放煙花呢。”收拾着衣物的銀耳從窗外撇到綻放的白日煙花,興奮地與顏霜道。
白日煙花?大白天的怎麼會有白日煙花,這分明是信號彈纔是!
“銀耳,那白日煙花是在什麼地方?”
……
“逐月,”感受着這羣黑衣人身上濃濃的殺氣,魚魚有些害怕的道。
“不怕,有我保護你。”
將魚魚放進內衣兜裡,逐月拔出銀鉤,冰寒的劍光照的衆人一陣失明,待緩過神來,只聽得叮叮噹噹的劍身碰撞,銀光四閃,夾扎着亂飛的灰塵擋住衆人的視線。
當銀光消失,灰塵落定,周遭恢復平靜之時,四周,鴉雀無聲。
以逐月爲中心,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的,赫然是那羣殺氣濃烈的黑衣人。
女子驚懼的雙腿發軟,瞧着逐月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你……我,我可是當朝丞相之女!”
腳步聲愈來愈近。
“只要你不殺我,我,我讓我爹爹封你做大官。”
面容冷肅,青色的衣衫沾着血跡的男子與她只有三步之遙。
“逐月!”
聽得這個聲音,魚魚從逐月的內衣兜裡鑽出來,淚眼汪汪的瞧着顏霜。
“……魚魚!”
逐月衣襟處,顏霜瞧着含着一汪水泡的圓溜大眼,滿臉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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