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誤導

十里錦繡,百姓成羣。

一個個翹望着城門口。

終於,整齊的馬蹄聲傳來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的看着城門口。

一身戎裝的西門離,騎着高頭大馬,他薄脣緊抿,刀削斧鑿一般的五官,俊朗而深邃。

這就是他們北國最爲英明神武,睿智不凡的年輕帝王。

這就是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將無恥的羌笛人驅逐出境,收回西陲六城,並且給了羌笛人重重一擊的帝王。

這是他們北國人的驕傲。

百姓們激動非常,不約而同的跪在地上,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喧囂不止,熱鬧不停。

即便是入了皇城之內,百姓的呼聲依舊清晰可聞。

文武百官站在金鑾殿上,一個個卻是緊張的厲害。

因爲,高高龍椅上的帝王,一臉冰寒,三尺之外,叫人忍不住脊背發寒。

不是打了勝仗嗎?

可爲何,皇上卻是隱忍了極大的怒氣。

“朕,將國事暫且交給丞相處理,十日內,任何人不許打擾。”

沉默良久,西門離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衆大臣吃驚的擡起頭。

“皇上,不可啊……”

“朝廷之事,還是由皇上拿把握爲好,臣等……”

“……”

勸慰之聲戛然而止。

冰冷的視線從頭頂透射而下,所有的大臣都噤了聲。

“衆位還有事情稟報?”

衆大臣搖頭。

西門離站起身,“既然無事,那便退朝。”

不等衆人反應,他已經是消失在了金鑾殿上。

衆位大臣沉默片刻,緊接着便是紛紛議論起來。

“皇上這是怎麼了?”

“莫非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朝廷政事都交給了丞相大人處理,想必這件事情非常的棘手!”

“不用上朝,那咱們……”

巍峨皇城,紅牆綠瓦。

御林軍站立在殿宇各處,身姿筆直。

宮女和太監在外面走動。

遠遠地,瞥見一道明黃的身影越來越近,所有人都立刻跪在地上。

“皇上萬歲……”

才只說了一個皇字,有宮女便是感覺到面上驟然一冷,頭髮騷亂,擡頭,那抹明黃早已遠去,她只能夠捕捉到郝公公紅色飛魚服的袍子一角。

出大事了……

所有人的腦子裡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一個個都將心給提了起來。

非常時期,他們要更加的謹言慎行,要不然,禍事頃刻便至。

“吱呀——”

西門離推開緊閉的御書房的門,大步的走進去。

郝果子是一路小跑的跟上他的,等西門離在御書房的書桌端坐下來之後,他正在扶着御書房門口的柱子大口大口的喘氣。

好受了一些,郝果子立刻進入御書房內,反手將門給關上。

緊閉的殿門,阻隔了所有探尋的視線。

“皇上……”

郝果子跪在地上,等着西門離的吩咐。

“郝果子,封鎖消息,不許任何人知道皇后被劫持之事。並且,三日內,將叛徒給查出來。”

西門離冷冽的嗓音傳進耳朵裡。

郝果子心神一凝,沉聲道:“是,皇上。”

他站起身,大步的往宮門口走去。

西門離的吩咐,他十分的明白。

皇后被人劫持的消息一旦傳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對於皇后娘娘以及太子和長公主殿下都極爲不利。

封鎖消息倒是不難,難的是將暗衛中的叛徒給揪出來。

郝果子眯了眯眼睛。

皇上派去保護皇后的暗衛,個個都是暗衛中的頂尖好手。

反應力,武功,心境,與其他暗衛很大不同。

皇后被劫持,保護她的暗衛全部都死了,以暗衛們的實力而言,這隻有一種可能。

暗衛中有了叛徒。

郝果子走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立刻引燃。

天空中綻開一朵白色的煙花。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四個黑衣的蒙面人便是出現在郝果子的面前。

“主子有令,三日內揪出叛徒。”

“是。”

黑衣蒙面人應了一聲,旋即便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郝果子原路返回,快要到御書房門口的時候,瞧見四喜在那裡等着他。

“四喜……”

郝果子歡喜的瞧着她。

四喜臉一紅,隨即一臉凝重的道:“太子和長公主鬧着要見皇上,可是皇上現在……”

郝果子點了點頭,“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把這事告訴皇上。”

“吱呀——”

緊閉的大門被打開,四喜瞧着沒一會兒就出來的西門離,立刻行禮道:“參見皇上。”

“點心和饅頭現在怎麼樣了?”

“回皇上的話,太子殿下和長公主殿下哭的厲害,四喜勸不住。”

西門離大步的往椒房殿而去。

殿內,傳來女子溫柔的嗓音。

“點心,饅頭,你們答應過孃親,要做個乖孩子,你們的爹爹纔回來,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你們就……”

女聲戛然而止。

因爲,西門離將大門給踢開了,一臉興奮的瞧着說話的紅兒,等看清了她的面容,臉上的興奮頃刻間變成了沉痛。

“皇上,奴婢該死。”

紅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擅做主張的模仿顏霜的聲音,這是冒犯了。

西門離沒有看她,收斂心神,臉上帶了笑,往裡間走去。

裡間,點心和饅頭聽到聲音,擡起頭用紅腫的大眼睛瞧着他。

“點心,饅頭……”

西門離蹲下身子,喚道。

“爹爹……”

兩個小傢伙呲溜一聲從牀上溜下來,一把抱緊他,嗚嗚咽咽的哭訴着。

“爹爹,那個人是紅兒姨姨,可她說話和孃親一樣,我們要孃親,不要說話和孃親一樣的紅兒姨姨……”

誰說小孩子好騙?

誰說小孩子就什麼都不知道?

正相反,他們的世界單純,所有對於接觸最多的人,有着最爲深刻的記憶。

這記憶,即便聲音相似,面容做了改裝,他們也能分辨出來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點心和饅頭又是聰慧的孩子,紅兒第一次裝扮的時候,他們或許還會被騙過去,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總有細微的不同露出馬腳。

紅兒跪在外頭,聽着點心和饅頭嗚嗚咽咽的哭訴,終於明白爲什麼這次她的模仿和妝扮都不管用了。

原來,他們兩個早就識破了她。

主子,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紅兒想你,兩個小主子也想你想得厲害。

西門離將點心和饅頭安撫睡着了之後,輕手輕腳的從裡間出來。

“皇上,紅兒扮主子是爲了安慰兩個小主子,沒有任何的不軌之心,還請皇上明鑑。”蓮子跪在紅兒旁邊,擡頭瞧着西門離,低聲道。

“是的皇上,奴婢也可以保證。”四喜接着說。

紅兒抿着脣,對於蓮子和四喜的行爲,心頭感動的厲害。

方纔,她們兩個過來,見到她跪在地上,便是也一道跪着了。

西門離瞧了三人一眼,最後視線定格在紅兒身上,“你隨朕來御書房。”

蓮子和四喜緊張的看向紅兒。

“是,皇上。”

紅兒站起身,跟着西門離往御史府而去。

蓮子和四喜還跪在地上,一臉擔憂的瞧着紅兒跟着西門離走開。

“你們放心,皇上不會處罰紅兒的。”

郝果子走進來,將四喜和蓮子給扶起來。

“真的?”四喜問。

郝果子肯定的點了點頭,“皇上疼惜皇后,皇后的人,皇上不會動。”

“那,皇上把紅兒帶去御書房……”

四喜咬脣,有些難以啓齒。

方纔,皇上盯着紅兒看了好久好久,紅兒生的也算不錯,這會兒主子不在,皇上又將紅兒帶去了御書房,她……

“四喜,你亂想什麼呢?”

郝果子沉着臉看她,“皇上對皇后如何,我們都看在眼裡,皇上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皇后的事情來。而且,紅兒也不會。”

“……是,是我想多了,我該死。”

四喜被郝果子說的臉上臊熱的厲害,擡手給了自己一嘴巴。

啪的聲響,將郝果子和蓮子都給嚇住了。

“疼不疼?”

郝果子心疼的道。

四喜搖了搖頭,“我竟然懷疑主子的眼光,懷疑皇上對主子的心,我真該死,可能是因爲主子一直不回來,我心裡頭就胡思亂想了。郝果子,你跟在皇上的身邊,主子什麼時候回來你知道嗎?”

四喜眼巴巴的看着他道。

郝果子笑了笑,揉了揉她發紅的臉頰,道“沒多久了,等皇后的母親身子好了,皇后便會回來了。”

聽郝果子這麼說,四喜驚慌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嗯。”

御書房。

紅兒跪在大殿內。

“你學着皇后說句話。”

“皇上?”

紅兒擡頭,驚訝的瞧着西門離。

西門離目光微沉,紅兒吸了口氣,不緊不慢的將一句話說完。

御書房內半響無聲。

紅兒也不敢說話,只是跪在地上,等候西門離的發落。

西門離此刻的心情複雜的厲害。

紅兒學着顏霜的那句話,語氣,神態,停頓,甚至是說那句話時的心情都模仿的分毫不差。

他若是讓她做做那件事,如果顏霜知道了,一定會恨他。

西門離沒有糾結很長時間。

在他的認知裡,除了顏霜、點心和饅頭,其他人都不重要。

“朕,要讓你去做一件事……”

四喜和蓮子在椒房殿門外來回走動着。

視線撇到紅兒的身影,兩人迅速地迎了過去。

“紅兒……你怎麼了?”

她的眼睛紅紅的,神情也古怪得厲害。

四喜心頭咯噔一聲,難道,她的胡思亂想是對的?

不不不!怎麼可能!

四喜搖頭,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扔掉。

郝果子才提醒了她,要相信主子的眼光,相信皇上的爲人,相信皇上對主子的心,也相信紅兒。

“四喜,蓮子……我哥哥出事了。”

“什麼?”

“我哥哥失了蹤,皇上可憐我,要我去找我哥哥,可是我捨不得兩位小主子。”

“沒事沒事,兩位小主子有我們照顧呢,紅兒,你就只有一個哥哥,哥哥比較重要,你去找他吧。”

莫怪紅兒的眼睛這樣,也莫怪她神情古怪的厲害!

唯一的親人失蹤了,換成是誰,心中都難過的厲害。

紅兒握住四喜和蓮子的手,一臉感動,“謝謝你們,蓮子,四喜,你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兩位小主子。”

“嗯,你就放心吧。”

紅兒當天就收拾了東西,出了皇宮。

四喜和蓮子沒有送她,留在椒房殿裡守着點心和饅頭。

“蓮子,往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兩位小主子,不讓主子和紅兒擔心。”

“嗯。”

……

大霧漸漸散去,太陽也出來了。

溫暖的陽光罩在身上,將冬日的寒冷驅走。

胡林瞧着自己的右手,想起被顏霜抓過那時的灼熱,心頭忽然一陣悸動。可想起她旋即將綁着的布條給解開,胡林心中又失落的厲害。

他甩了甩頭,將腦子裡這些不該有的綺念給甩掉。

“夫人,前面有一戶農家,夫人在此歇息,屬下去弄些水和吃的來。”

胡林往前走了幾步,道。

顏霜點了點頭,找了一個平整的地方坐下。

走了許久,她的確是有些餓也有些渴了。

低頭,顏霜將袖子裡的髮簪給取出來。

西門離,你這個時候知道我失蹤了嗎?

“夫人……”

顏霜將髮簪給收好,接過胡林遞過來的水和食物,道了句謝。

“你,吃了嗎?”

喝了口水,顏霜看向胡林道。

胡林點了點頭。

不過,他之前的那一抹遲疑,顏霜卻是瞧得分明。

他哪裡吃過了?分明是將找到的食物和水都給了她。

“諾,給你。”

顏霜將水給遞過去,又將手中的餅子分成了兩半。

胡林並沒有接。

顏霜接着道:“我們走了這一路,雖然沒有遇上追趕的人,不過,這並不以爲他們不會追上來。你若是沒有力氣,怎麼和那幫人打?”

胡林忽然笑了笑,他其實以爲她會說些大道理來勸他,誰想,她卻是來了這麼一句。

“屬下謝過夫人。”

“小娘子……”

顏霜咬了兩口餅子,一個老婆婆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顏霜站起身,笑着對老婆婆點了點頭。

“小娘子,這個餅子是昨天吃剩的,我老糊塗了,等給了你家相公纔想起了,這籃子裡是新鮮的,小娘子吃這個。”

“老人家,多謝你的好意,我吃這個就好了。”

老婆婆卻是將她手中咬了兩口,已經胡林手中的餅子給奪了過去,將籃子打開,取了兩張餅遞過去。

“大冷的天,放了一個晚上的餅子又冷又硬又油膩,小娘子還是吃這個比較好。”

顏霜心頭有些感動,“多謝老人家。”

“不用不用,我家住的偏,難得能夠遇到別人,見到你們,我心裡頭高興呢。”

老婆婆在顏霜身邊坐下,與她攀談起來。

“小娘子,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們從京城來,家裡頭鬧了饑荒,打算去老家投奔親戚。”

“唉……你們也不容易啊……”

坐了一會兒,等顏霜和胡林將餅子給吃完了,老婆婆這纔回了去。

顏霜身上沒有帶銀子,問了胡林,他身上也沒有。

對於這位老婆婆的好意,顏霜銘記在心,打算等回去之後再派人來好好的報答她。

歇息了一會兒,兩人接着趕路。

“夫人……”

胡林猶豫了許久,終於打算開口問,“夫人,你方纔爲何不向那位老人家解釋?”

“解釋?”顏霜皺了皺眉,“解釋什麼?”

胡林老臉一紅,“解釋,我們並不是夫妻。”我不是你的相公。

顏霜搖了搖頭,“解釋起來麻煩,在外行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胡林心頭有些空落落的。

兩人沿着一條小道一直往前走,快要日落的時候,投宿在一戶農家。

主人家的房間並不多,而且認爲兩人是夫妻,只收拾了一間屋子,一牀被子。

“夫人,屬下去外頭站着。”

“胡林……”

顏霜叫住他,指了指地上已經鋪好的褥子,道:“你就睡在這裡吧。”

“夫人……屬下,屬下怎可與夫人共處一室?這是對夫人大大的不敬!”

胡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娘子,發生什麼事情了?”

旁邊傳來聲音。

顏霜連忙道:“多謝您的關心,什麼事情也沒有,就是我不小心把凳子給撞到了,主人家,對不住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天色不完了,二位也早些歇着吧。”那邊笑着道。

“哎。”

顏霜耳朵貼着牆角,等那邊的聲音走遠了,這才送了口氣,瞪了胡林一眼,低聲道:“叫你睡在這兒你就睡,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屬下,屬下……”

胡林臉頰燙的厲害,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顏霜也不管他了,直接爬了牀,和衣而眠。

胡林想了想,將地上的褥子抱到了門口鋪上,離她遠一些,這便是躺了上去。

顏霜聽得聲音,嘴角瞧了瞧。

這個胡林,死板是死板了點兒,不過也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顏霜對主人家道了謝,便是與胡林出發了。

“這麼水靈的姑娘,怎麼就嫁給了這個大鬍子?”

“人不可貌相,這大鬍子順着這姑娘,這不是很好嘛。”

“那倒也是……”

夫妻兩人聊了會兒,一個去收拾屋子準備早飯,一個則去外頭砍柴。

“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子經過?”

這時候,有一個姑娘進來問話。

農人擡起頭,搖了搖頭。

“打擾了,”女子轉身離開,視線卻猛然觸及到一塊被樹枝掛着的布料。

……

“我的衣服什麼時候被颳着了?”

小溪邊,顏霜蹲下身子洗手洗臉,猛然注意到裙子下襬缺了一角,驚呼道。

胡林立刻看過來,“夫人?”

顏霜皺眉,努力地回想着,突然,她驚恐的睜大眼睛,“不好,是從那家人家裡頭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被放在旁邊的柴火給刮到了。胡林,我們快回去。”

顏霜站起身。

一雙手臂擋住了她的去路。

“夫人,你不能去!”

胡林沉着臉道。

“不行,那些人必然認得我身上的衣服,他們會有麻煩。”

“夫人,你也知道那些人會來,當務之急,我們應該儘快地離開這裡纔是。”

“不,”顏霜搖頭,“我們回去一趟,若是那些人沒來,我們就把碎布給拿了。”那是好心收留她的人家,她不想他們因此受到性命之憂。

“若是那些人已經在了那裡,夫人此去,不是自投羅網?”

顏霜盯着胡林,胡林好不閃躲。

“那,那就這樣,什麼都不管了?”顏霜恨恨的跺腳,心頭將自己罵死了。

她怎麼會這麼粗心大意。

“夫人,你在這裡等着,我去。”

顏霜猛然看向胡林,“你……”

胡林對她點了點頭,“夫人,你沿着這條道走,胡林會盡快的趕回來。”

“那你保證,一定好把布條給拿了。”

“夫人放心,屬下一定會的。”

顏霜點了點頭,等胡林轉身走了之後,她才沿着胡林說的那條道往前走。

……

“啊——”

農家院內傳來一聲慘叫。

胡林迅速的藏在一顆大樹後,眉頭緊鎖。

糟了,這些人竟然是這麼快就找來了?

“說,她在哪兒?”

女子的聲音,宛若出谷黃鶯,然而,她掐着男子脖子的兇狠模樣,卻是叫人心中不寒而慄。

“小的,小的不知道姑娘你找的是誰啊?”

“哼,這是她留下的,她肯定在你這裡住過,我再問你一遍,她在哪兒?”

該死的女人,被下了藥還跑了,害得她在那個棺材臉落了面子,等找到了她,再好好的教訓!

“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砰,女子隨意的一扔,農人便是被狠狠地扔在了牆上,身子無力地下滑。

“相公——”

農婦瞧着牆上綻開的血花,心差點都要跳出來了,她飛快的跑到農人身旁,緊張的瞧着他。

“相公,相公,你怎麼樣了?你不要嚇我?”

“我……我沒事……你別哭……”

農人喘着氣,斷斷續續的安慰農婦道。

“哼,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不說,我就讓你永遠都開不了口。”

女子發狠的道。

農婦緊緊的摟着農人,吼道:“他們一早就走了,沿着這條路走的,一男一女,你們去找他們,你們去找他們。”

得了消息,女子領着人,很快的便是走了。

“你,你……你說這個幹什麼啊……”農人激動地道。

“相公,我不能看着你死,早知道他們是禍害,昨晚我們就不應該收留他們……”

農婦嗚嗚咽咽的大哭起來。

“唉……他們是好人,這些人凶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輩……”

“別人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

“你——”

忽然的,農婦瞪大了眼。

“你,你怎麼還敢來?害我們不夠嗎?”農婦嚷嚷道。

“噓,別說話,別說話……”

農人擡手將她的嘴巴給堵住。

“這位公子,對不住了。”

農人抱歉的看向胡林。

胡林沒有說話,從懷裡掏出一枚玉佩,“這個玉佩你拿着去治傷。”

“公子,這……”

胡林轉身,農人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便是沒了影子。

農人到底是腦袋受了傷,流了血,沒一會兒便是暈了過去。

農婦將胡林放在地上的玉佩給撿了起來,拖着農人去了屋裡頭之後,便是去了城裡。

胡林抄近道,回到小溪邊,沒走多久,便是見到了顏霜。

“夫人。”

“事情都辦好了嗎?他們怎麼樣?”

顏霜焦急的道。

“那些人追來了。”

胡林沉聲說。

顏霜瞪大眼睛,“那兩個人呢?”

“夫人放心,他們沒有性命之憂。”

顏霜送了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他們追來了,咱們得趕緊走。”

“夫人,來不及了。他們人多勢衆,你我即便再往前走,不用多久就會被他們追上。”

“那你說怎麼辦?”顏霜擡頭看向胡林。

胡林瞧了瞧四周。

“夫人,我們往山上走。”

順着胡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顏霜見到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

“好。”

事不宜遲,兩人很快動身。

兩人才走不久,女子便是帶着人趕來了。

“停——”

女子站在三岔路中間,擡手道。

衆人看向她,等待她的指示。

女子蹲下身子,瞧了瞧上面的泥土,道:“去探探這附近哪裡有水源?”

“是。”

“巧雲姑娘,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餘下的人中,有人不解的問道。

女子笑了笑,“這個時候,大霧早就散了,可地上的泥土卻是溼的,說明是有人踩上去的,這人,自然是我們要找的人無疑了。”

“姑娘,水源就在西面。”前去探尋水源的人很快的回來稟報。

“出發,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她再逃了。”

……

“喂,你還生我的氣呢?”

顏霜瞧着前面的胡林道。

胡林脊背僵硬,嘴脣緊抿。

顏霜喊了他好幾句,他都不答應,便是小聲的嘀咕起來。

“不就是讓你站在三岔道那裡撒個尿嗎?至於和我生這麼大的氣?”

“夫人——”

胡林猛然轉身,眼睛盯着她。

顏霜在這樣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對不起,我道歉,不過,我發誓,你方纔尿尿的時候,我沒有偷看。”

“夫人!”

胡林咬牙切齒。

“那些人也不知道能騙過他們多久,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

顏霜繞過他,大步的往山上走。

胡林彆扭的厲害。

當着喜歡的人的面尿尿,雖然,雖然她是背過了身,而且這是爲了轉移那些人的注意力,順帶報復一下那個狠毒的女子,可是,胡林心頭還是彆扭的厲害。

“不走嗎?”

沒聽到聲音,顏霜轉頭瞧着他道。

胡林嘆了口氣,是由輕重緩急,當時,那些人追的緊,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的緊張,他們沒有多餘的功夫去將水給盛來,是以夫人便是讓他……

胡林擡腳往前走。

顏霜見狀,嘴脣勾了勾。

“夫人,爲什麼你要讓我在那裡……那樣。”

一件事壓下了,胡林問出了另一個疑惑。

“追我的女人剛愎自用,自大狂傲,自以爲是,所以,我就讓她自以爲是的發現了大溼的泥土,讓她自以爲是的沿着西面走。”

她和胡林前往的山上,可是往北,兩個越走越遠的方向。

“可是夫人,你爲何如此篤定她會發現?”

胡林又問。

顏霜笑了笑。

這個笑容,自信而從容,對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淡定。

胡林定定的瞧着她,半響也沒有回過神。

顏霜轉身,大步的往前走。

山道上,迴響着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爲何如此篤定?

顏霜想着胡林問他的。

是因爲那個女子以爲的一包藥就能藥倒她。

小看對手的人,想要贏,怎麼可能?

……

“巧雲姑娘,都一天一夜了,爲何還是沒有見到他們?”

有人忍不住問道。

沒有停歇的追了顏霜一天,莫說人了,便是連一個影子都沒有見到。

巧雲沒有說話,臉色陰沉的嚇人。

她判斷錯了?

不,不可能,她的判斷還從來都是對的,怎麼可能會錯?

對,一定是這個顏霜太善於隱藏,她還沒有發現罷了。

巧雲站起身,對着衆人道:“給我接着追。”

然而,沒有人動。

巧雲瞪眼,“你們怎麼不動?”

有人笑了笑,“巧雲姑娘,我們是諾芹姑娘的人,可不是你巧雲姑娘的手下。現今,我們跟着你走了一天,都沒有抓到人,累了,要歇息了。”

“你,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算什麼東西!”

這人說起棺材臉女子,巧雲的死對頭諾芹,她臉上更是勃然大怒之色。

然而,沒有任何人理會她。

“好,你們不去,我去,等我抓到了她,帶回主上身邊,我看主上怎麼治你們的罪。”

巧雲的狠話,叫衆人遲疑起來。

雖說現在還沒有抓到顏霜,可是若是巧雲真的找到了她,帶回主上的身邊,主上必然大喜,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到時候他們……

一番衡量,有人站了起來。

緊接着,便是又有些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

巧雲揚了揚下巴,“走,在天黑之前,將她給抓到。”

“是,巧雲姑娘。”

一行人拖着痠軟的腿,大步的往更西面的方向走。

另一邊,北面的顏霜,雙腿也是痠軟得厲害。

走的是山路,比起平路來更是要費力一些。

她在一棵歪脖子樹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不成不成,我走不動了,你讓我歇會兒。”

胡林點了點頭,找了個石頭坐下,片刻後,站起身,“夫人,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可吃的。”

“嗯。”

胡林這一去,顏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走的時候,日頭還在顏霜的頭頂,等他回來,日頭已經斜的很是厲害。

顏霜敏銳的嗅到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

“你,你受傷了?”

她飛快的跑上前,擔憂的道。

胡林瞧着她此刻的眉眼,心中一暖,搖了搖頭,“多謝夫人關心,不過,屬下並沒有受傷。”

“哪裡身上怎麼有一股好重的血腥味?”

胡林讓開身子。

一隻渾身浴血的豹子出現在顏霜面前。

“夫人,這隻豹子出現的突然,我們在山上走,它終歸是一個危險的存在。我耽誤了些時間,害夫人擔心了……”

胡林閉上嘴巴,擔憂的瞧着顏霜。

“夫人,你……”

“我沒事。”

顏霜朝他笑了笑。

“夫人,對不起。”

胡林看着那一滴掛到下巴的淚,心中痛得厲害。

顏霜搖頭,“不是你的錯,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

這往事裡必定是有皇上,所以她纔會哭的這般的厲害吧。

胡林猜得不錯,顏霜的確是想起了西門離,想起了小包子,也想起了點心和饅頭。

回去的路,她要閃躲着追過來的人,保留體力,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緒去思念和感懷。也不能叫一路保護着她的胡林擔心。

然而,情感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又如何是心能夠控制的?

就好比現在,她看着躺在地上的這隻小豹子,與西門離的過往便是歷歷在目。

也是在山林。

也是逃亡。

然而那時,她的心遠沒有現在恐慌、害怕和無助。

因爲是在他的身邊,無論面對什麼,她都不會害怕。

死也好,生也罷,他們都在一起。

“夫人……”

胡林低聲喚道,然而,她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低着頭,整個人都埋在了一個角落裡。

胡林嘆了口氣,轉身將豹子給料理了。

山上冷,他們也沒有帶什麼東西,等到了晚上,找到一個背風的地方待上一晚,便是靠這張豹子皮禦寒了。

他有武功的底子,守得住寒。

可是顏霜,她是女子,且不會武功,山上的寒氣怕是守不住的,要是侵入體內,病了可就不好了。

胡林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匕首,刀割皮肉的聲音響起,趁着熱氣,快速的剝皮,割肉,清理,撒鹽,然後放在已經點燃的火堆上面燒烤。

做完這一切,顏霜的心情也平復的差不多了。

不過,眼睛還是紅紅的。

“夫人,給……”

胡林將已經烤好的一塊豹子肉給她。

顏霜接過,衝他笑了笑,“謝謝。”

她的吃相很是秀氣,小口小口的嚼着,然而,整個塊肉卻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消失了。

顏霜吃完一塊肉,擡起臉,對上胡林微張的大嘴,笑着道:“還有嗎?”

“夫人,請稍等。”胡林很快的回神,又割了一塊肉給她。

顏霜一共吃了三大塊肉,肚子這才飽了。

胡林很是貼心的給了她一些果子解渴。

吃飽飯,胡林處理了柴火,又將烤好的肉給包好,餘下的肉,直接放在原地。

山上誰也不知道有什麼樣的猛獸,身上帶着生肉,完全就是對猛獸們招手,說“來啊來啊,這裡有好吃的,不要客氣的來吃吧”,純粹找死的事情,顏霜和胡林都不會幹。

兩人繼續往山上走。

顏霜補充了體力,又因爲哭了一場,心中的不安減少了許多,心境變化了,她腳下也好似生了風,走起路來虎虎生威,不一會兒便是走到了半山腰。

手撐着一棵大樹,顏霜居高臨下的審視着如同蚯蚓一般的小道,以及阡陌縱橫的田壠,臉上帶着大大的笑。

很不錯,到這會兒那個女人都沒有追上來,可見她沒有辜負自己的一番佈置。

“巧雲姑娘……”快要到天黑的時候,還是沒見顏霜的影子,這些人忍不住看向中間一臉陰沉的巧雲。

到這會兒,巧雲即便不承認自己判斷失誤,也不行了。

“我們……”

衆人緊張的看向她。

巧雲咬着牙齒,轉過身,不甘心的道:“往回走。”

衆人鬆了口氣,總算是可以往回走了。

“巧雲姑娘,這一次,我們哪裡找人?”

有人又問。

巧雲臉色陰晴不定,人跟丟了,她現在也沒有什麼頭緒,只能夠回去了。

即便要面對那個棺材臉的諾芹,然而,爲了完成任務,她也要忍了。

“無功而返。”

一進門,巧雲便是聽到冷冷的女聲。

擡頭,諾芹的萬年不變的棺材臉出現在眼前,她冷笑道:“我是無功而返,不過,你與其有功夫嘲笑我,還不如幫着一起找人,畢竟,這可是我們兩個的共同任務,人丟了,主上懲罰我,自然也不會忘了你。”

諾芹詫異的看向她。

巧雲渾身一個激靈,戒備的瞪視着她。

“沒想到,你的腦子沒有進水。”

“許諾芹!”

巧雲一字一字的道,每個字就好似從咬碎的牙齦裡蹦出來的一般。

諾芹並不在意,讓身後的人附耳過來。

那人頻頻的點頭,不一會兒便是出去了。

巧雲看着諾芹,只見她慢條斯理的喝着茶,十分悠然愜意。

巧雲慢慢的走過去,在旁邊的桌子落了座。

比誰能沉得住氣,她可是不會輸的。

這個時候,諾芹站起身。

門外,之前的出去的那個丫頭走了進來。

“諾芹姑娘,有消息了,她在山上。”

諾芹點了點頭,瞟了眼一旁坐着不動的巧雲,眉頭微皺,道:“人在山上,兩邊是斷崖,你從北面包抄,我在西面堵截。”

巧雲啪的拍了下桌子,“你憑什麼指揮我?”

諾芹笑了。

然而,巧雲卻是覺得笑着的她,比棺材臉的她還要可惡。

“因爲,消息是我查到的。”

巧雲死死地咬着下脣,諾芹的態度叫她心中恨得厲害,然而她一個反駁的字眼都找不到。

沒錯,她是判斷失誤了。

她又一次將人給放跑了。

哼,嘲笑她的,諷刺她的,終有一天,她一定會叫她跪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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