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錦繡,百姓成羣。
一個個翹望着城門口。
終於,整齊的馬蹄聲傳來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的看着城門口。
一身戎裝的西門離,騎着高頭大馬,他薄脣緊抿,刀削斧鑿一般的五官,俊朗而深邃。
這就是他們北國最爲英明神武,睿智不凡的年輕帝王。
這就是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將無恥的羌笛人驅逐出境,收回西陲六城,並且給了羌笛人重重一擊的帝王。
這是他們北國人的驕傲。
百姓們激動非常,不約而同的跪在地上,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喧囂不止,熱鬧不停。
即便是入了皇城之內,百姓的呼聲依舊清晰可聞。
文武百官站在金鑾殿上,一個個卻是緊張的厲害。
因爲,高高龍椅上的帝王,一臉冰寒,三尺之外,叫人忍不住脊背發寒。
不是打了勝仗嗎?
可爲何,皇上卻是隱忍了極大的怒氣。
“朕,將國事暫且交給丞相處理,十日內,任何人不許打擾。”
沉默良久,西門離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衆大臣吃驚的擡起頭。
“皇上,不可啊……”
“朝廷之事,還是由皇上拿把握爲好,臣等……”
“……”
勸慰之聲戛然而止。
冰冷的視線從頭頂透射而下,所有的大臣都噤了聲。
“衆位還有事情稟報?”
衆大臣搖頭。
西門離站起身,“既然無事,那便退朝。”
不等衆人反應,他已經是消失在了金鑾殿上。
衆位大臣沉默片刻,緊接着便是紛紛議論起來。
“皇上這是怎麼了?”
“莫非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朝廷政事都交給了丞相大人處理,想必這件事情非常的棘手!”
“不用上朝,那咱們……”
巍峨皇城,紅牆綠瓦。
御林軍站立在殿宇各處,身姿筆直。
宮女和太監在外面走動。
遠遠地,瞥見一道明黃的身影越來越近,所有人都立刻跪在地上。
“皇上萬歲……”
才只說了一個皇字,有宮女便是感覺到面上驟然一冷,頭髮騷亂,擡頭,那抹明黃早已遠去,她只能夠捕捉到郝公公紅色飛魚服的袍子一角。
出大事了……
所有人的腦子裡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一個個都將心給提了起來。
非常時期,他們要更加的謹言慎行,要不然,禍事頃刻便至。
“吱呀——”
西門離推開緊閉的御書房的門,大步的走進去。
郝果子是一路小跑的跟上他的,等西門離在御書房的書桌端坐下來之後,他正在扶着御書房門口的柱子大口大口的喘氣。
好受了一些,郝果子立刻進入御書房內,反手將門給關上。
緊閉的殿門,阻隔了所有探尋的視線。
“皇上……”
郝果子跪在地上,等着西門離的吩咐。
“郝果子,封鎖消息,不許任何人知道皇后被劫持之事。並且,三日內,將叛徒給查出來。”
西門離冷冽的嗓音傳進耳朵裡。
郝果子心神一凝,沉聲道:“是,皇上。”
他站起身,大步的往宮門口走去。
西門離的吩咐,他十分的明白。
皇后被人劫持的消息一旦傳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對於皇后娘娘以及太子和長公主殿下都極爲不利。
封鎖消息倒是不難,難的是將暗衛中的叛徒給揪出來。
郝果子眯了眯眼睛。
皇上派去保護皇后的暗衛,個個都是暗衛中的頂尖好手。
反應力,武功,心境,與其他暗衛很大不同。
皇后被劫持,保護她的暗衛全部都死了,以暗衛們的實力而言,這隻有一種可能。
暗衛中有了叛徒。
郝果子走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立刻引燃。
天空中綻開一朵白色的煙花。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四個黑衣的蒙面人便是出現在郝果子的面前。
“主子有令,三日內揪出叛徒。”
“是。”
黑衣蒙面人應了一聲,旋即便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郝果子原路返回,快要到御書房門口的時候,瞧見四喜在那裡等着他。
“四喜……”
郝果子歡喜的瞧着她。
四喜臉一紅,隨即一臉凝重的道:“太子和長公主鬧着要見皇上,可是皇上現在……”
郝果子點了點頭,“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把這事告訴皇上。”
“吱呀——”
緊閉的大門被打開,四喜瞧着沒一會兒就出來的西門離,立刻行禮道:“參見皇上。”
“點心和饅頭現在怎麼樣了?”
“回皇上的話,太子殿下和長公主殿下哭的厲害,四喜勸不住。”
西門離大步的往椒房殿而去。
殿內,傳來女子溫柔的嗓音。
“點心,饅頭,你們答應過孃親,要做個乖孩子,你們的爹爹纔回來,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你們就……”
女聲戛然而止。
因爲,西門離將大門給踢開了,一臉興奮的瞧着說話的紅兒,等看清了她的面容,臉上的興奮頃刻間變成了沉痛。
“皇上,奴婢該死。”
紅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擅做主張的模仿顏霜的聲音,這是冒犯了。
西門離沒有看她,收斂心神,臉上帶了笑,往裡間走去。
裡間,點心和饅頭聽到聲音,擡起頭用紅腫的大眼睛瞧着他。
“點心,饅頭……”
西門離蹲下身子,喚道。
“爹爹……”
兩個小傢伙呲溜一聲從牀上溜下來,一把抱緊他,嗚嗚咽咽的哭訴着。
“爹爹,那個人是紅兒姨姨,可她說話和孃親一樣,我們要孃親,不要說話和孃親一樣的紅兒姨姨……”
誰說小孩子好騙?
誰說小孩子就什麼都不知道?
正相反,他們的世界單純,所有對於接觸最多的人,有着最爲深刻的記憶。
這記憶,即便聲音相似,面容做了改裝,他們也能分辨出來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點心和饅頭又是聰慧的孩子,紅兒第一次裝扮的時候,他們或許還會被騙過去,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總有細微的不同露出馬腳。
紅兒跪在外頭,聽着點心和饅頭嗚嗚咽咽的哭訴,終於明白爲什麼這次她的模仿和妝扮都不管用了。
原來,他們兩個早就識破了她。
主子,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紅兒想你,兩個小主子也想你想得厲害。
西門離將點心和饅頭安撫睡着了之後,輕手輕腳的從裡間出來。
“皇上,紅兒扮主子是爲了安慰兩個小主子,沒有任何的不軌之心,還請皇上明鑑。”蓮子跪在紅兒旁邊,擡頭瞧着西門離,低聲道。
“是的皇上,奴婢也可以保證。”四喜接着說。
紅兒抿着脣,對於蓮子和四喜的行爲,心頭感動的厲害。
方纔,她們兩個過來,見到她跪在地上,便是也一道跪着了。
西門離瞧了三人一眼,最後視線定格在紅兒身上,“你隨朕來御書房。”
蓮子和四喜緊張的看向紅兒。
“是,皇上。”
紅兒站起身,跟着西門離往御史府而去。
蓮子和四喜還跪在地上,一臉擔憂的瞧着紅兒跟着西門離走開。
“你們放心,皇上不會處罰紅兒的。”
郝果子走進來,將四喜和蓮子給扶起來。
“真的?”四喜問。
郝果子肯定的點了點頭,“皇上疼惜皇后,皇后的人,皇上不會動。”
“那,皇上把紅兒帶去御書房……”
四喜咬脣,有些難以啓齒。
方纔,皇上盯着紅兒看了好久好久,紅兒生的也算不錯,這會兒主子不在,皇上又將紅兒帶去了御書房,她……
“四喜,你亂想什麼呢?”
郝果子沉着臉看她,“皇上對皇后如何,我們都看在眼裡,皇上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皇后的事情來。而且,紅兒也不會。”
“……是,是我想多了,我該死。”
四喜被郝果子說的臉上臊熱的厲害,擡手給了自己一嘴巴。
啪的聲響,將郝果子和蓮子都給嚇住了。
“疼不疼?”
郝果子心疼的道。
四喜搖了搖頭,“我竟然懷疑主子的眼光,懷疑皇上對主子的心,我真該死,可能是因爲主子一直不回來,我心裡頭就胡思亂想了。郝果子,你跟在皇上的身邊,主子什麼時候回來你知道嗎?”
四喜眼巴巴的看着他道。
郝果子笑了笑,揉了揉她發紅的臉頰,道“沒多久了,等皇后的母親身子好了,皇后便會回來了。”
聽郝果子這麼說,四喜驚慌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嗯。”
御書房。
紅兒跪在大殿內。
“你學着皇后說句話。”
“皇上?”
紅兒擡頭,驚訝的瞧着西門離。
西門離目光微沉,紅兒吸了口氣,不緊不慢的將一句話說完。
御書房內半響無聲。
紅兒也不敢說話,只是跪在地上,等候西門離的發落。
西門離此刻的心情複雜的厲害。
紅兒學着顏霜的那句話,語氣,神態,停頓,甚至是說那句話時的心情都模仿的分毫不差。
他若是讓她做做那件事,如果顏霜知道了,一定會恨他。
西門離沒有糾結很長時間。
在他的認知裡,除了顏霜、點心和饅頭,其他人都不重要。
“朕,要讓你去做一件事……”
四喜和蓮子在椒房殿門外來回走動着。
視線撇到紅兒的身影,兩人迅速地迎了過去。
“紅兒……你怎麼了?”
她的眼睛紅紅的,神情也古怪得厲害。
四喜心頭咯噔一聲,難道,她的胡思亂想是對的?
不不不!怎麼可能!
四喜搖頭,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扔掉。
郝果子才提醒了她,要相信主子的眼光,相信皇上的爲人,相信皇上對主子的心,也相信紅兒。
“四喜,蓮子……我哥哥出事了。”
“什麼?”
“我哥哥失了蹤,皇上可憐我,要我去找我哥哥,可是我捨不得兩位小主子。”
“沒事沒事,兩位小主子有我們照顧呢,紅兒,你就只有一個哥哥,哥哥比較重要,你去找他吧。”
莫怪紅兒的眼睛這樣,也莫怪她神情古怪的厲害!
唯一的親人失蹤了,換成是誰,心中都難過的厲害。
紅兒握住四喜和蓮子的手,一臉感動,“謝謝你們,蓮子,四喜,你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兩位小主子。”
“嗯,你就放心吧。”
紅兒當天就收拾了東西,出了皇宮。
四喜和蓮子沒有送她,留在椒房殿裡守着點心和饅頭。
“蓮子,往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兩位小主子,不讓主子和紅兒擔心。”
“嗯。”
……
大霧漸漸散去,太陽也出來了。
溫暖的陽光罩在身上,將冬日的寒冷驅走。
胡林瞧着自己的右手,想起被顏霜抓過那時的灼熱,心頭忽然一陣悸動。可想起她旋即將綁着的布條給解開,胡林心中又失落的厲害。
他甩了甩頭,將腦子裡這些不該有的綺念給甩掉。
“夫人,前面有一戶農家,夫人在此歇息,屬下去弄些水和吃的來。”
胡林往前走了幾步,道。
顏霜點了點頭,找了一個平整的地方坐下。
走了許久,她的確是有些餓也有些渴了。
低頭,顏霜將袖子裡的髮簪給取出來。
西門離,你這個時候知道我失蹤了嗎?
“夫人……”
顏霜將髮簪給收好,接過胡林遞過來的水和食物,道了句謝。
“你,吃了嗎?”
喝了口水,顏霜看向胡林道。
胡林點了點頭。
不過,他之前的那一抹遲疑,顏霜卻是瞧得分明。
他哪裡吃過了?分明是將找到的食物和水都給了她。
“諾,給你。”
顏霜將水給遞過去,又將手中的餅子分成了兩半。
胡林並沒有接。
顏霜接着道:“我們走了這一路,雖然沒有遇上追趕的人,不過,這並不以爲他們不會追上來。你若是沒有力氣,怎麼和那幫人打?”
胡林忽然笑了笑,他其實以爲她會說些大道理來勸他,誰想,她卻是來了這麼一句。
“屬下謝過夫人。”
“小娘子……”
顏霜咬了兩口餅子,一個老婆婆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顏霜站起身,笑着對老婆婆點了點頭。
“小娘子,這個餅子是昨天吃剩的,我老糊塗了,等給了你家相公纔想起了,這籃子裡是新鮮的,小娘子吃這個。”
“老人家,多謝你的好意,我吃這個就好了。”
老婆婆卻是將她手中咬了兩口,已經胡林手中的餅子給奪了過去,將籃子打開,取了兩張餅遞過去。
“大冷的天,放了一個晚上的餅子又冷又硬又油膩,小娘子還是吃這個比較好。”
顏霜心頭有些感動,“多謝老人家。”
“不用不用,我家住的偏,難得能夠遇到別人,見到你們,我心裡頭高興呢。”
老婆婆在顏霜身邊坐下,與她攀談起來。
“小娘子,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們從京城來,家裡頭鬧了饑荒,打算去老家投奔親戚。”
“唉……你們也不容易啊……”
坐了一會兒,等顏霜和胡林將餅子給吃完了,老婆婆這纔回了去。
顏霜身上沒有帶銀子,問了胡林,他身上也沒有。
對於這位老婆婆的好意,顏霜銘記在心,打算等回去之後再派人來好好的報答她。
歇息了一會兒,兩人接着趕路。
“夫人……”
胡林猶豫了許久,終於打算開口問,“夫人,你方纔爲何不向那位老人家解釋?”
“解釋?”顏霜皺了皺眉,“解釋什麼?”
胡林老臉一紅,“解釋,我們並不是夫妻。”我不是你的相公。
顏霜搖了搖頭,“解釋起來麻煩,在外行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胡林心頭有些空落落的。
兩人沿着一條小道一直往前走,快要日落的時候,投宿在一戶農家。
主人家的房間並不多,而且認爲兩人是夫妻,只收拾了一間屋子,一牀被子。
“夫人,屬下去外頭站着。”
“胡林……”
顏霜叫住他,指了指地上已經鋪好的褥子,道:“你就睡在這裡吧。”
“夫人……屬下,屬下怎可與夫人共處一室?這是對夫人大大的不敬!”
胡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娘子,發生什麼事情了?”
旁邊傳來聲音。
顏霜連忙道:“多謝您的關心,什麼事情也沒有,就是我不小心把凳子給撞到了,主人家,對不住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天色不完了,二位也早些歇着吧。”那邊笑着道。
“哎。”
顏霜耳朵貼着牆角,等那邊的聲音走遠了,這才送了口氣,瞪了胡林一眼,低聲道:“叫你睡在這兒你就睡,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屬下,屬下……”
胡林臉頰燙的厲害,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顏霜也不管他了,直接爬了牀,和衣而眠。
胡林想了想,將地上的褥子抱到了門口鋪上,離她遠一些,這便是躺了上去。
顏霜聽得聲音,嘴角瞧了瞧。
這個胡林,死板是死板了點兒,不過也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顏霜對主人家道了謝,便是與胡林出發了。
“這麼水靈的姑娘,怎麼就嫁給了這個大鬍子?”
“人不可貌相,這大鬍子順着這姑娘,這不是很好嘛。”
“那倒也是……”
夫妻兩人聊了會兒,一個去收拾屋子準備早飯,一個則去外頭砍柴。
“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子經過?”
這時候,有一個姑娘進來問話。
農人擡起頭,搖了搖頭。
“打擾了,”女子轉身離開,視線卻猛然觸及到一塊被樹枝掛着的布料。
……
“我的衣服什麼時候被颳着了?”
小溪邊,顏霜蹲下身子洗手洗臉,猛然注意到裙子下襬缺了一角,驚呼道。
胡林立刻看過來,“夫人?”
顏霜皺眉,努力地回想着,突然,她驚恐的睜大眼睛,“不好,是從那家人家裡頭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被放在旁邊的柴火給刮到了。胡林,我們快回去。”
顏霜站起身。
一雙手臂擋住了她的去路。
“夫人,你不能去!”
胡林沉着臉道。
“不行,那些人必然認得我身上的衣服,他們會有麻煩。”
“夫人,你也知道那些人會來,當務之急,我們應該儘快地離開這裡纔是。”
“不,”顏霜搖頭,“我們回去一趟,若是那些人沒來,我們就把碎布給拿了。”那是好心收留她的人家,她不想他們因此受到性命之憂。
“若是那些人已經在了那裡,夫人此去,不是自投羅網?”
顏霜盯着胡林,胡林好不閃躲。
“那,那就這樣,什麼都不管了?”顏霜恨恨的跺腳,心頭將自己罵死了。
她怎麼會這麼粗心大意。
“夫人,你在這裡等着,我去。”
顏霜猛然看向胡林,“你……”
胡林對她點了點頭,“夫人,你沿着這條道走,胡林會盡快的趕回來。”
“那你保證,一定好把布條給拿了。”
“夫人放心,屬下一定會的。”
顏霜點了點頭,等胡林轉身走了之後,她才沿着胡林說的那條道往前走。
……
“啊——”
農家院內傳來一聲慘叫。
胡林迅速的藏在一顆大樹後,眉頭緊鎖。
糟了,這些人竟然是這麼快就找來了?
“說,她在哪兒?”
女子的聲音,宛若出谷黃鶯,然而,她掐着男子脖子的兇狠模樣,卻是叫人心中不寒而慄。
“小的,小的不知道姑娘你找的是誰啊?”
“哼,這是她留下的,她肯定在你這裡住過,我再問你一遍,她在哪兒?”
該死的女人,被下了藥還跑了,害得她在那個棺材臉落了面子,等找到了她,再好好的教訓!
“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砰,女子隨意的一扔,農人便是被狠狠地扔在了牆上,身子無力地下滑。
“相公——”
農婦瞧着牆上綻開的血花,心差點都要跳出來了,她飛快的跑到農人身旁,緊張的瞧着他。
“相公,相公,你怎麼樣了?你不要嚇我?”
“我……我沒事……你別哭……”
農人喘着氣,斷斷續續的安慰農婦道。
“哼,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不說,我就讓你永遠都開不了口。”
女子發狠的道。
農婦緊緊的摟着農人,吼道:“他們一早就走了,沿着這條路走的,一男一女,你們去找他們,你們去找他們。”
得了消息,女子領着人,很快的便是走了。
“你,你……你說這個幹什麼啊……”農人激動地道。
“相公,我不能看着你死,早知道他們是禍害,昨晚我們就不應該收留他們……”
農婦嗚嗚咽咽的大哭起來。
“唉……他們是好人,這些人凶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輩……”
“別人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
“你——”
忽然的,農婦瞪大了眼。
“你,你怎麼還敢來?害我們不夠嗎?”農婦嚷嚷道。
“噓,別說話,別說話……”
農人擡手將她的嘴巴給堵住。
“這位公子,對不住了。”
農人抱歉的看向胡林。
胡林沒有說話,從懷裡掏出一枚玉佩,“這個玉佩你拿着去治傷。”
“公子,這……”
胡林轉身,農人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便是沒了影子。
農人到底是腦袋受了傷,流了血,沒一會兒便是暈了過去。
農婦將胡林放在地上的玉佩給撿了起來,拖着農人去了屋裡頭之後,便是去了城裡。
胡林抄近道,回到小溪邊,沒走多久,便是見到了顏霜。
“夫人。”
“事情都辦好了嗎?他們怎麼樣?”
顏霜焦急的道。
“那些人追來了。”
胡林沉聲說。
顏霜瞪大眼睛,“那兩個人呢?”
“夫人放心,他們沒有性命之憂。”
顏霜送了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他們追來了,咱們得趕緊走。”
“夫人,來不及了。他們人多勢衆,你我即便再往前走,不用多久就會被他們追上。”
“那你說怎麼辦?”顏霜擡頭看向胡林。
胡林瞧了瞧四周。
“夫人,我們往山上走。”
順着胡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顏霜見到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
“好。”
事不宜遲,兩人很快動身。
兩人才走不久,女子便是帶着人趕來了。
“停——”
女子站在三岔路中間,擡手道。
衆人看向她,等待她的指示。
女子蹲下身子,瞧了瞧上面的泥土,道:“去探探這附近哪裡有水源?”
“是。”
“巧雲姑娘,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餘下的人中,有人不解的問道。
女子笑了笑,“這個時候,大霧早就散了,可地上的泥土卻是溼的,說明是有人踩上去的,這人,自然是我們要找的人無疑了。”
“姑娘,水源就在西面。”前去探尋水源的人很快的回來稟報。
“出發,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她再逃了。”
……
“喂,你還生我的氣呢?”
顏霜瞧着前面的胡林道。
胡林脊背僵硬,嘴脣緊抿。
顏霜喊了他好幾句,他都不答應,便是小聲的嘀咕起來。
“不就是讓你站在三岔道那裡撒個尿嗎?至於和我生這麼大的氣?”
“夫人——”
胡林猛然轉身,眼睛盯着她。
顏霜在這樣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對不起,我道歉,不過,我發誓,你方纔尿尿的時候,我沒有偷看。”
“夫人!”
胡林咬牙切齒。
“那些人也不知道能騙過他們多久,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
顏霜繞過他,大步的往山上走。
胡林彆扭的厲害。
當着喜歡的人的面尿尿,雖然,雖然她是背過了身,而且這是爲了轉移那些人的注意力,順帶報復一下那個狠毒的女子,可是,胡林心頭還是彆扭的厲害。
“不走嗎?”
沒聽到聲音,顏霜轉頭瞧着他道。
胡林嘆了口氣,是由輕重緩急,當時,那些人追的緊,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的緊張,他們沒有多餘的功夫去將水給盛來,是以夫人便是讓他……
胡林擡腳往前走。
顏霜見狀,嘴脣勾了勾。
“夫人,爲什麼你要讓我在那裡……那樣。”
一件事壓下了,胡林問出了另一個疑惑。
“追我的女人剛愎自用,自大狂傲,自以爲是,所以,我就讓她自以爲是的發現了大溼的泥土,讓她自以爲是的沿着西面走。”
她和胡林前往的山上,可是往北,兩個越走越遠的方向。
“可是夫人,你爲何如此篤定她會發現?”
胡林又問。
顏霜笑了笑。
這個笑容,自信而從容,對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淡定。
胡林定定的瞧着她,半響也沒有回過神。
顏霜轉身,大步的往前走。
山道上,迴響着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爲何如此篤定?
顏霜想着胡林問他的。
是因爲那個女子以爲的一包藥就能藥倒她。
小看對手的人,想要贏,怎麼可能?
……
“巧雲姑娘,都一天一夜了,爲何還是沒有見到他們?”
有人忍不住問道。
沒有停歇的追了顏霜一天,莫說人了,便是連一個影子都沒有見到。
巧雲沒有說話,臉色陰沉的嚇人。
她判斷錯了?
不,不可能,她的判斷還從來都是對的,怎麼可能會錯?
對,一定是這個顏霜太善於隱藏,她還沒有發現罷了。
巧雲站起身,對着衆人道:“給我接着追。”
然而,沒有人動。
巧雲瞪眼,“你們怎麼不動?”
有人笑了笑,“巧雲姑娘,我們是諾芹姑娘的人,可不是你巧雲姑娘的手下。現今,我們跟着你走了一天,都沒有抓到人,累了,要歇息了。”
“你,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算什麼東西!”
這人說起棺材臉女子,巧雲的死對頭諾芹,她臉上更是勃然大怒之色。
然而,沒有任何人理會她。
“好,你們不去,我去,等我抓到了她,帶回主上身邊,我看主上怎麼治你們的罪。”
巧雲的狠話,叫衆人遲疑起來。
雖說現在還沒有抓到顏霜,可是若是巧雲真的找到了她,帶回主上的身邊,主上必然大喜,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到時候他們……
一番衡量,有人站了起來。
緊接着,便是又有些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
巧雲揚了揚下巴,“走,在天黑之前,將她給抓到。”
“是,巧雲姑娘。”
一行人拖着痠軟的腿,大步的往更西面的方向走。
另一邊,北面的顏霜,雙腿也是痠軟得厲害。
走的是山路,比起平路來更是要費力一些。
她在一棵歪脖子樹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不成不成,我走不動了,你讓我歇會兒。”
胡林點了點頭,找了個石頭坐下,片刻後,站起身,“夫人,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可吃的。”
“嗯。”
胡林這一去,顏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走的時候,日頭還在顏霜的頭頂,等他回來,日頭已經斜的很是厲害。
顏霜敏銳的嗅到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
“你,你受傷了?”
她飛快的跑上前,擔憂的道。
胡林瞧着她此刻的眉眼,心中一暖,搖了搖頭,“多謝夫人關心,不過,屬下並沒有受傷。”
“哪裡身上怎麼有一股好重的血腥味?”
胡林讓開身子。
一隻渾身浴血的豹子出現在顏霜面前。
“夫人,這隻豹子出現的突然,我們在山上走,它終歸是一個危險的存在。我耽誤了些時間,害夫人擔心了……”
胡林閉上嘴巴,擔憂的瞧着顏霜。
“夫人,你……”
“我沒事。”
顏霜朝他笑了笑。
“夫人,對不起。”
胡林看着那一滴掛到下巴的淚,心中痛得厲害。
顏霜搖頭,“不是你的錯,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
這往事裡必定是有皇上,所以她纔會哭的這般的厲害吧。
胡林猜得不錯,顏霜的確是想起了西門離,想起了小包子,也想起了點心和饅頭。
回去的路,她要閃躲着追過來的人,保留體力,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緒去思念和感懷。也不能叫一路保護着她的胡林擔心。
然而,情感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又如何是心能夠控制的?
就好比現在,她看着躺在地上的這隻小豹子,與西門離的過往便是歷歷在目。
也是在山林。
也是逃亡。
然而那時,她的心遠沒有現在恐慌、害怕和無助。
因爲是在他的身邊,無論面對什麼,她都不會害怕。
死也好,生也罷,他們都在一起。
“夫人……”
胡林低聲喚道,然而,她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低着頭,整個人都埋在了一個角落裡。
胡林嘆了口氣,轉身將豹子給料理了。
山上冷,他們也沒有帶什麼東西,等到了晚上,找到一個背風的地方待上一晚,便是靠這張豹子皮禦寒了。
他有武功的底子,守得住寒。
可是顏霜,她是女子,且不會武功,山上的寒氣怕是守不住的,要是侵入體內,病了可就不好了。
胡林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匕首,刀割皮肉的聲音響起,趁着熱氣,快速的剝皮,割肉,清理,撒鹽,然後放在已經點燃的火堆上面燒烤。
做完這一切,顏霜的心情也平復的差不多了。
不過,眼睛還是紅紅的。
“夫人,給……”
胡林將已經烤好的一塊豹子肉給她。
顏霜接過,衝他笑了笑,“謝謝。”
她的吃相很是秀氣,小口小口的嚼着,然而,整個塊肉卻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消失了。
顏霜吃完一塊肉,擡起臉,對上胡林微張的大嘴,笑着道:“還有嗎?”
“夫人,請稍等。”胡林很快的回神,又割了一塊肉給她。
顏霜一共吃了三大塊肉,肚子這才飽了。
胡林很是貼心的給了她一些果子解渴。
吃飽飯,胡林處理了柴火,又將烤好的肉給包好,餘下的肉,直接放在原地。
山上誰也不知道有什麼樣的猛獸,身上帶着生肉,完全就是對猛獸們招手,說“來啊來啊,這裡有好吃的,不要客氣的來吃吧”,純粹找死的事情,顏霜和胡林都不會幹。
兩人繼續往山上走。
顏霜補充了體力,又因爲哭了一場,心中的不安減少了許多,心境變化了,她腳下也好似生了風,走起路來虎虎生威,不一會兒便是走到了半山腰。
手撐着一棵大樹,顏霜居高臨下的審視着如同蚯蚓一般的小道,以及阡陌縱橫的田壠,臉上帶着大大的笑。
很不錯,到這會兒那個女人都沒有追上來,可見她沒有辜負自己的一番佈置。
“巧雲姑娘……”快要到天黑的時候,還是沒見顏霜的影子,這些人忍不住看向中間一臉陰沉的巧雲。
到這會兒,巧雲即便不承認自己判斷失誤,也不行了。
“我們……”
衆人緊張的看向她。
巧雲咬着牙齒,轉過身,不甘心的道:“往回走。”
衆人鬆了口氣,總算是可以往回走了。
“巧雲姑娘,這一次,我們哪裡找人?”
有人又問。
巧雲臉色陰晴不定,人跟丟了,她現在也沒有什麼頭緒,只能夠回去了。
即便要面對那個棺材臉的諾芹,然而,爲了完成任務,她也要忍了。
“無功而返。”
一進門,巧雲便是聽到冷冷的女聲。
擡頭,諾芹的萬年不變的棺材臉出現在眼前,她冷笑道:“我是無功而返,不過,你與其有功夫嘲笑我,還不如幫着一起找人,畢竟,這可是我們兩個的共同任務,人丟了,主上懲罰我,自然也不會忘了你。”
諾芹詫異的看向她。
巧雲渾身一個激靈,戒備的瞪視着她。
“沒想到,你的腦子沒有進水。”
“許諾芹!”
巧雲一字一字的道,每個字就好似從咬碎的牙齦裡蹦出來的一般。
諾芹並不在意,讓身後的人附耳過來。
那人頻頻的點頭,不一會兒便是出去了。
巧雲看着諾芹,只見她慢條斯理的喝着茶,十分悠然愜意。
巧雲慢慢的走過去,在旁邊的桌子落了座。
比誰能沉得住氣,她可是不會輸的。
這個時候,諾芹站起身。
門外,之前的出去的那個丫頭走了進來。
“諾芹姑娘,有消息了,她在山上。”
諾芹點了點頭,瞟了眼一旁坐着不動的巧雲,眉頭微皺,道:“人在山上,兩邊是斷崖,你從北面包抄,我在西面堵截。”
巧雲啪的拍了下桌子,“你憑什麼指揮我?”
諾芹笑了。
然而,巧雲卻是覺得笑着的她,比棺材臉的她還要可惡。
“因爲,消息是我查到的。”
巧雲死死地咬着下脣,諾芹的態度叫她心中恨得厲害,然而她一個反駁的字眼都找不到。
沒錯,她是判斷失誤了。
她又一次將人給放跑了。
哼,嘲笑她的,諷刺她的,終有一天,她一定會叫她跪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