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敗寇

漠北。

天寒地凍。

陰沉的天色好似與無盡的白融爲一體,入眼所望,叫人心頭生出一股焦躁和不安。

“報——”

胡元帥正在大帳內思考對策,便是聽得來人大聲的喊。

聲音很急促,顯然是有重大的事情發生。

“進——”

一個士兵進入帳內,跪在地上,開口便是:“啓稟元帥,西夏攻城了。”

胡元帥拍桌而起,“什麼?怎麼會在這個時候?”

胡元帥走的時候,便是照着西門離的吩咐,將漠北各處都安排了人,西夏兵如何能輕易的闖關過來?

莫非,是軍中有奸細?

胡元帥眼眸一沉,召集軍中的各位將軍入帳內商議大事。

片刻,十幾個人便是站在了胡元帥的面前。

他們中有負責軍需調度的,有負責操練士兵的,有負責行軍佈陣的,也有負責商議作戰方案的。

每一個人,都是胡元帥精挑細選。

“元帥——”

衆人齊聲道。

胡元帥的目光從衆人眼前一一掃過,一字一字的道:“西夏人今日攻城了。”

衆人瞪大眼睛,臉上的神色有憤怒、不可置信、驚惶……

胡元帥將其中一人的臉色收入眼簾,心中有了計較。

“元帥,當務之急,我們該如何行事,還請元帥下令。”

一人開口。

其他人亦是跟着點頭。

“元帥,您一聲令下,老子這就去把西夏人一鍋端了。”

“元帥,還有我,我勢必要將這西夏狗賊打成落水狗,叫他們不敢趁火打劫!”

“元帥……”

瞧着義憤填膺的衆人,胡元帥擡了擡手。

很快的,帳內恢復了之前的安靜。

衆人的視線緊張的落在胡元帥的身上。

“我叫你們來,就是爲了商議應對之法。西夏人攻城迅疾,眼下我們若是去往城中,沿途地勢陡峭,且西夏人處於高低,極易佈下埋伏,我等若是前去,必然會掉進他們的埋伏中。若是不去,西夏兵人多勢衆,城中的將士寡不敵衆,不出三日,定然會被西夏人破開城門,到那個時候,城中的百姓受制於西夏人,我們又如何對皇上交代?”

帳內氣氛沉重得厲害。

衆人心頭將西夏人罵的狗血淋頭。

“元帥,不就是埋伏嗎?末將帶着人過去,就能知道他們的埋伏在哪裡。到時候,元帥命其他人在後跟隨,避開埋伏,保存實力,將西夏人盡數消滅。”

“元帥,這倒是個好主意。除此之外,末將願領兵包抄,將西夏人的大本營給搗了,看他們還有什麼仰仗!”

衆人大笑,都認爲這兩個主意甚好。

胡元帥卻是一言不發,一張臉緊繃的厲害。

“元帥?”

提建議的兩位將軍緊張的瞧着胡元帥。

“以弟兄們的性命開道,此法不可。”

“可是元帥,我們若是不盡快的將西夏兵給一鍋端了,到時候遭殃的就是城中百姓。漠北城中百姓少說也有萬人,損失我們二人手下的幾百號人,換來萬人的平安,很值得。”

“不成就是不成!”

“元帥!”

兩人跪在地上,沉聲道:“還請元帥成全!”

西夏人來的迅疾,行軍又狡詐詭異得厲害,兩人所說的法子,倒是最爲奏效和可用的法子了。

胡元帥沉吟良久,轉過身,鄭重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兩人,“此去兇險萬分,你們可是想清楚了?”

“元帥,大丈夫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辭。”

另一個人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本帥就準了你們的提議,周、楊兩位將軍聽令。”

“末將在。”

“周將軍領兵百人,從正面進發。”

“末將領命。”

胡元帥看向另一人,“楊將軍聽令。”

“末將在。”

“你帶領兩百人,繞道西夏大本營,燒其糧草,攻其守備,與周將軍裡應外合。”

“末將領命。”

“其他將軍聽令,”胡元帥看向其他人。

諸位將軍跪在地上,“你們隨時待命,聽候本帥差遣,待周、楊兩位將軍出發之後,本帥自有其他的指示。”

“是,元帥。”

衆人從帳內一一退去。

漸漸地,到了深夜。

肆掠的風狂亂的颳着,捲起落在地上的雪,藏藍色的夜幕中,又飛揚着一場雪景。

一個身影從大帳之內鬼鬼祟祟的閃出,不一會兒便是消失不見了。

半個時辰後。

身影來到西夏兵營臨時駐紮地。

“什麼人?”

巡邏的西夏兵發現來人,迅速的將來人給包圍起來。

來人亮出一枚令牌,西夏兵立刻散開,恭敬的將來人送往軍中主帳。

“蒼冥太子。”

來人進入帳內,揭開遮住了腦袋的大帽子,拱手笑着道。

吊三角眼,尖下巴,顴骨高高凸起,笑容帶着諂媚和討好。

桌案後裘皮大氅,腰間一柄金刀的男子擡起頭,眉宇間盡顯張狂和霸氣。

“吳將軍,坐。”

來人正是胡元帥手下,統領軍需調度的吳將軍,現年四十,年少時也立下不少戰功,後來隨着衆人的追捧,他從一個小兵做到將軍,在軍中的微信與日俱增,心境較往常也是有了極大的變化。

吳將軍對着蒼冥太子彎了彎身,一跛一跛的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

蒼冥太子目光落在他跛着的左腳上,眼睛眯了眯。

吳將軍笑容不減,心頭已是生了不快。

往常,盯着他左腳的人,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即便心頭不快,吳將軍也值得將這樣的不快壓在心底。

眼前的人,他動不得。

西夏蒼冥太子,傳聞中喜怒無常,嗜血如麻,惹惱了他,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要數生不如死。

最爲重要的事,他現在與西夏蒼冥太子乃是盟友。

他負責提供胡元帥這邊的動向,蒼冥則在戰事結束之後,奉送他十萬兩黃金。

“吳將軍,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

蒼冥道。

“不敢不敢,我與太子有約定,太子勝了,我的好處也就來了。”

蒼冥大笑,“本太子就喜歡吳將軍這樣直來直去的人,不像其他的中原人,說話來來回回的繞彎子。”

吳將軍也跟着笑,“我也喜歡與蒼冥太子這樣直爽的人打交道。”

“吳將軍,不知道深夜來訪,可是有重要的事情?”笑了一會兒,蒼冥恢復之前的神色,問道。

吳將軍點頭,“我來此處,正是要告訴太子一件重要的事情。胡元帥已經做好了對策,打算用周將軍爲誘餌,除去太子在來時做好的陷阱,一涌而上,將西夏兵盡數剷除。”

“哼,”蒼冥冷哼,眼眸中帶着不可一世的張狂,“想要將我西夏兵盡數剷除,那也得看看他胡元帥有沒有那個能力!”

“是是是,以蒼冥太子的能力,此舉無異於以卵擊石。另外,我還要告訴蒼冥太子一事,除了以周將軍爲誘餌,楊將軍會帶着人繞道包抄,只取西夏大本營。”

“砰!”

蒼冥拍桌而起。

“好大的膽子!”

饒是在戰場上見慣了殺戮的吳將軍,此刻也被蒼冥渾身上下的殺意給驚住了。

蒼冥太子收斂情緒,看向吳將軍,道:“吳將軍,多謝你連夜相告,本太子已經知道了。”

吳將軍點頭,起身,拱手,“蒼冥太子,我不便久留,告辭。”

“來人,送吳將軍出帳!”

一隊西夏兵立在帳外,吳將軍謝過蒼冥太子的好意,便是在西夏兵的護送下回了營地。

吳將軍迅速的閃身,進入帳內。

一直在暗中觀察的人影現了出來。

在他的身後,還站着兩個人。

“吳將軍吃裡扒外,元帥,老子這就去把這臭小子給剁了。”

“周將軍,你別衝動,元帥自有計較。”

一旁的楊將軍拉住他。

“走,回營帳再說。”

兩人跟在胡元帥身後,大步的往帥帳內走去。

“元帥,這事怎麼辦?”

一進入帳內,周將軍便是瞧着胡元帥,緊張的道。

“眼下,蒼冥自然是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對策,既然如此,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

胡元帥摸着下巴,眼眸裡閃過着一股精光。

“元帥,怎麼做?”

胡元帥對這兩人勾了勾手指。

周、楊兩位將軍靠近他,搖曳的燭光將三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三人湊近,低聲的說着什麼……

“元帥,好計策!”

楊將軍佩服的瞧着胡元帥,心道:胡元帥果真是文武全才,除了領兵打仗,這誘敵的策略,也是叫人驚歎的。

周將軍亦是一臉狂熱,拍着胸脯,道:“元帥,你放心,老子一定會照着元帥的吩咐行事,絕不出半分岔子!”

楊將軍一聽他嘴裡習慣性的蹦出兩個老子,便是道:“周將軍,元帥跟前,說什麼老子?”

周將軍鬧了個紅臉,尷尬的瞧着胡元帥,張了張嘴又閉上,如此開開合合的,最後纔來了一句,“元帥,老子……末將說粗話說慣了,還請元帥責罰。”

胡元帥笑着搖了搖頭,“周將軍,你跟着我二十年,你的性子,我還不瞭解,我不怪你,不過,往後到了皇上跟前,你這嘴巴得改改。”

周將軍點頭,將胡元帥的教誨牢牢地記在腦子裡。

……

西門離端坐在大帳內,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桌子。

燃燒的燭火在燭臺上滴出了宛如嬰兒手臂大小的一圈,有風吹過,火光便會搖曳兩下。

忽然的,有人掀開了大帳。

一個穿着藍袍的男子走了進來。

西門離擡了擡眼皮,看向來人,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逐月並不答話,只在西門離的對面毫不客氣的坐下,倒了碗茶解了渴,才道:“你放心,你的岳母我已經看過了,瞧着兇險,並沒有傷到骨子,吃了藥,一個月內就會好。”

人後,逐月纔不管那些虛禮。

他與西門離是同門,又是他的師兄,人後纔沒有比較計較面對皇上的禮儀,該幹嘛幹嘛,怎麼舒服怎麼來。

聽他這麼說,西門離心中鬆了口氣。

顏霜最爲擔憂的就是母親,逐月看過了,等他結束了這邊的戰事,收拾了西門意,去接顏霜的時候她也能安心了。

“對了,西門意這小子你打算怎麼辦?”

剝了一顆花生喂進嘴巴里,逐月瞧着西門離道。

西門離揚了揚下巴,嘴脣勾了起來。

這模樣逐月十分熟悉,西門離的整張臉都在說,“這小子壓根就不是對手”。

若不是他被別的事情給絆住,後來點心和饅頭又出了事情,暗夜背叛,他早就把西門意給收拾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尤其是將西門意幕後的仰仗,西夏蒼冥給查出來之後,西門意在西門離的眼中就如同一個死人,沒什麼兩樣了。

逐月笑了笑,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走了。”

西門離想了想,“師兄,請你去一趟永州。”

逐月呆怔的瞧着西門離。

師兄?

他竟然叫他師兄?

西門離的個性,從師父收他入門,教他武功的第一天起,逐月就不爽的厲害。

因爲西門離的個性實在是太惡劣了,從拜師到現在,他可是不曾教過他一聲師兄的。

逐月以爲,西門離這輩子都是不會這樣叫他的了。

誰想,他此刻卻是真真切切的聽到了。

逐月半響都不大話,叫西門離皺了皺眉。

他看着逐月勾起的脣角,傻傻的笑,眉頭皺的更深。

“你去不去?”

他問道。

逐月回神,猛點頭,“去,當然去。”

這可是西門離頭一次叫他師兄,也是頭一次用師兄這個稱呼來請他辦事,足見這事在西門離心中的地位。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事一定是與顏霜有着莫大的關係。

逐月笑嘻嘻的走過去,拍了拍西門離的肩膀,道:“師弟,師兄走了,你好好保重,保重啊,哈哈……”

西門離眉頭皺的更緊。

他實在是不明白逐月怎麼會笑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這個問題他也無暇再顧及,因爲手底下的人送來了西門意的最新消息。

“傳信給蒼冥,攻打漠北。”

西門離收了紙條,緩緩的開口道。

她的眉眼冷漠如冰,他的脣角掛着嘲諷的笑。

一身黑衣的男子跪在地上,低頭不言。

“去,告訴胡元帥,讓蒼冥勝。”

“是,主子。”

沒有多問是爲什麼,在他們投靠主子的那一天起,便是發誓要將忠心和這條性命奉獻給主子。主子說的一切,不問緣由,不問過程,立刻執行。

雖然有了暗夜的背叛,整個暗衛隊伍損失慘重。

可幸運的是,仍舊是有一匹忠心耿耿的暗衛活了下來。

這些人中,就有紅兒的哥哥,當年第一匹跟隨着西門離的人。

他們的存在,便是連暗夜都不知曉。

暗夜雖然對西門離有過救命之恩,不過,西門離對他還是有所保留。

以他的性子,懷疑人已經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天性,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根除和遺忘的。

檢驗一個人的忠心與否,靠的是時間和一些事情。

時間,讓暗夜原形畢露。

也讓西門離看清了哪些纔是忠心耿耿之人。

西門離眯了眯眼睛,看向平遙城所在的方向。

是時候收拾他了。

平遙城內,睡夢中的西門意猛然睜開眼睛,驚恐的瞧着四周。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好似被一股可怕的氣息給盯住了。

渾身發冷,動彈不得。

“王爺……”

聽到屋內的聲音,有人在門外焦急的喊道。

“進來,掌燈。”

片刻之後,陰暗被驅逐,室內一片光明。

門外的丫頭將室內的燈給點燃之後,便是退了下去。

室內只有西門意一個人。

他從牀上起身,只着白色的褻衣褻褲,來到桌邊,到了一大碗茶進嘴裡。

“把諾芹叫過來。”

他對着門外吩咐道。

腳步聲越走越近,一個女子推開房門進來。

女子的頭髮只用一支簪子挽着,身上也隨意的披着一件外衫,顯然是聽到了傳喚之後,衝忙的從牀上起來了的。

“諾芹參見王爺。”

女子跪在地上,道。

西門意低頭,視線在她鬆開的領口處停留,往下,是一片白色的春光。

西門意雙眸微暗,呼吸一滯。

諾芹感覺到男子靠近的步伐,心中吃了一驚,正打算問是怎麼回事,男子卻是猛然將她給抱了起來。

身子騰空,諾芹驚嚇的掛住男子的脖頸,睜大了眼睛瞧着他。

“王爺……”

西門意將人給扔到牀榻,隨即便是將身子給附了上去……

室內一片春色。

漠北,蒼冥太子也獲得了意外之喜。

他順利地攻進了漠北城,也順利的將胡元帥手底下的周、李、姜、文四位大將給剷除。

至於另一個用兵詭譎的楊將軍……

蒼冥冷哼。

他在大本營佈置了比之前還要強上十倍的兵力,楊將軍若是來了,定然要叫他有來無回。

“太子,漠北城已經攻破,衆位將士在漠北城外等候,太子請——”

“好,”蒼冥大笑着站起身,大步的往帳外走去,騎着高頭大馬,被一千名西夏兵簇擁着往漠北城門而去。

大開的城門口,西夏十幾萬將士高仰着頭,迎接着他們的主帥。

“參見太子。”

等蒼冥騎着馬走到近前,所有人跪在地上,齊聲道。

“平身。”

“謝太子。”

衆人起身,從前往後,以此往兩邊退開,給蒼冥讓出一條寬闊的大道來。

蒼冥帶着人進入城內,一路上,除了馬蹄聲和西夏兵走路的聲音,再無其他的聲響。

蒼冥皺了皺眉,正想問是怎麼回事,忽然的,“砰”的一聲巨響傳來。

蒼冥回頭,卻是大開的漠北城城門忽然的關上了。

厚重的城門,因爲是邊關,有着守城抵禦外敵入侵之用,乃是玄鐵鑄造而成,重千金。乍然關上的聲音,便是連大地都跟着抖了抖。

“怎麼回事?”

蒼冥怒喝。

然而,卻沒有人回答。

西夏兵都驚慌的厲害,失了分寸。

沒有人動過城門,這城門怎就突然自己給關上了。

邪門,太邪門了!

“怎麼回事?”

蒼冥再次厲喝。

“太子,末將,末將也不知道。”

有人被蒼冥銳利的目光注視着,硬着頭皮回道。

忽然的,周圍的人都失去了聲音,驚恐的瞧着說話的這位將軍,勃頸處噴薄而出鮮紅的血,一顆圓滾滾的頭顱在地上滾動着。

周圍一陣死寂。

誰也沒有想到,蒼冥太子竟然說殺人就殺人。

而且,只是因爲這位將軍說了一句“不知道”。

暴虐無常,他們再一次的從蒼冥身上感受到了這個詞的意思。

衆人臉色煞白,大氣都不敢喘。

蒼冥拽着繮繩,夾緊馬腿子,飛快的往城門口跑去。

衆人讓開一條道,旋即邁着沉重的步子,跟了上去。

即便心頭懼怕至死,然而,若是不跟上去,下一個,當場死去的就是他們了。

馬兒奔騰,速度堪比離弦之箭,蒼冥手握長劍,用力的往城門揮去。

沒有任何響動。

沒有任何回聲。

甚至是沒有任何撼動的痕跡。

玄鐵所鑄的城門,就好似堅硬的石頭一般,巋然不動。

蒼冥胡亂的砍出一百來道劍氣,依舊如此。

然而,他手腕卻是脫了力,內息也極爲的不平穩。

“太子,城外……”

城樓之上,有人驚恐的道。

蒼冥翻身下馬,手裡拿着劍,飛快的躍上城樓。

這一見之下,蒼冥目眥欲裂。

一條寬廣的劍堆出現在城下,劍鋒銳利,閃着翠色的光芒,一看便是猝了毒的。

劍堆足有三裡寬,繞城一圈,沒有絲毫的空隙。

蒼冥大怒。

他從未被人如此算計過!

“來人,將漠北城中的北國百姓,都從城門上給我推下去。”

“是,太子。”

衆人領命而去。

然而,不到一刻鐘,衆人卻是一臉驚駭的趕了回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子,太子,城中,空無一人,乃是死城!”

死城二字刺激了蒼冥的神經。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陷阱,一個針對他的陷阱。

“吳千尺!”

胡家軍營內,帳內的吳將軍打了個寒顫。

他因爲左邊的腳跛了,並不用隨着其他將軍一道出徵。

算算時辰,這個時候蒼冥太子應當是攻城了,而胡元帥和他手底下的一匹將軍,定然也是全軍覆沒了。

吳千尺心頭涌起一股快意。

死了,終於都死了。

他盼着這天,可是盼了好多年,從他的左腳跛了的時候就開始盼了。

吳千尺滿面紅光,在也掩不住心頭的笑意,在帳內狂笑起來。

他笑得太過大聲,以至於帳外有人過來都沒有聽見。

等他終於聽見聲音,轉過身來的時候,卻是眼珠子差點兒都要瞪了出來。

胡元帥、周將軍、楊將軍、姜將軍、文將軍,這些他做夢都恨不得殺了的人,竟然都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以蒼冥的狠辣和狂傲,如何會讓這些人活着回來?

這是他的幻覺,對,是他的幻覺!

“吳千尺,你個忘恩負義的雜碎!”

拳頭直擊面門,若是吳千尺左腳沒有跛,或許他還能夠躲得過去。

然而,他跛了。

周將軍這一拳,實實在在的打在他的臉上,叫他整個人都跟着暈眩起來。

天旋地轉間,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吳千尺,你隨我出生入死二十多年,我自認待你不薄,你,你怎麼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哼,待我不薄!”

吳千尺冷笑起來。

“去你孃的待我不薄!若是你真的待我不薄,爲何跛腳的不是你,卻是我!”

衆人面無表情的盯着他。

這吳千尺簡直就是個神經病。

當年跛腳,是他自己想要拉胡元帥當個墊背的,誰想卻是鬼使神差的被偷襲的人將腳給砍了。

白花花的骨頭露在外面,卻是斷了一截,另一截滾在外頭,染上塵土,再也不能接回去。

“你知道我這些年受了多少的白眼和嘲諷,你若是真的待我不薄,受白眼和嘲諷就該是你,元帥的位置是我的,我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也是我的,我的!”

吳千尺狂吼。

Wшw•ttkan•C〇

氣怒非常的周將軍再也忍不住的上前給了他一腳。

“去你孃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還敢怪罪到元帥頭上!”

一腳並不解氣,周將軍當即便是又給了吳千尺好幾腳。

他是練家子,又是在邊關的將軍,長年累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練兵練兵再練兵,這幾腳下去,吳千尺小命便是去了半條。

“周將軍。”

胡元帥開口。

周將軍狠狠地瞪了眼吳千尺,乖乖的退到一邊,聽候胡元帥的發落。

“所有事情,都講究一個因果。當年,你若不是生了害我之心,也不會糊里糊塗的被偷襲的人給砍掉了腿,我念你跟隨我南征北戰多年,沒有處罰,反倒是將你任爲軍中調度官。誰想你不知死活,不思悔改,如今更是與西夏的太子沆瀣一氣,謀害我北國將士。”

“就算我答應饒你一命,北國的將士們也不會答應。”

胡元帥提高音量,叫吳千尺的心臟都跟着抖了抖。

“周將軍——”

“末將在。”

被胡元帥點名的周將軍虎軀一震,滿臉都透着一股興奮地紅光。

“將吳千尺帶到處決之地,公佈其罪行,立刻處決。”

“是,將軍。”

吳千尺瞪大眼睛,胡元帥要殺他!胡元帥要殺他!

他身子一抖,求饒道:“元帥,元帥,末將知錯了,末將是一時糊塗,還請元帥看在末將跟隨元帥二十餘年,且一條腿跛了的份上,饒了末將這條命吧。”

他不提跛了的那條腿還好,他一提,胡元帥心頭氣怒更甚。

這個時候還想着用這條原本就是因爲他的咎由自取而弄跛了的腿來求情,一旦他有反撲的機會,他們這些人必定會受到他瘋狂的報復。

當即,胡元帥看向周將軍,道:“周將軍……”

周將軍會意,三兩下便是將吳千尺給拖出了營帳內,往處決之地而去。

漠北的一切,胡元帥以跟個傳書,迅速的傳遞給了西門離。

不過,被困在平遙城的西門意,卻是不知道的。

他瞧着手中,蒼冥親筆說書的紙條,“漠北城破,胡元帥死,漠北軍中無主”,仰頭哈哈的大笑起來。

蒼冥果真是一個厲害的盟友。

漠北危機,他就不信西門離還敢在這裡待着。

果然,沒過多久,在平遙城城樓上巡視的一個將領便是紅光滿面的跑了過來。

“啓稟王爺,皇上退兵了。”

“哪個方向?”

“北方!”

“好,”西門意站起身,一臉的激動。

“傳本王之令,所有將士今夜出城,直往上京而去。本王,帶你們去皇城。”

將令大喜,道:“末將恭祝王爺旗開得勝。”

“哈哈……你快去安排吧。”

“是,王爺,末將這就去做好佈置。”

將令腳步輕快地離開。

片刻之後,一個女子從房間內走了出來。

她披散着投發,身上的衣衫鬆鬆垮垮的披着,舉止行動間帶着少婦的風情與妖嬈。

“王爺,妾身覺得此事太過蹊蹺。”

諾芹皺眉,道。

“諾芹,你多慮了,蒼冥的本事,我最是清楚不過,殺人如麻,極其嗜血,胡元帥等人一死,漠北軍中無主,就等於是一盤散沙,蒼冥將其收服亦或是抓獲,不過是彈指間的事情,西門離此去,有的他頭疼。”

“可是王爺,皇上就此離去,平遙城外定然是佈置了人手。”

西門意輕笑,“這算什麼?本王有平遙百姓在手,還怕這些人手不成?他西門離想要做個明君,不管百姓的死活,他這明君的美名也就到頭了。”

諾芹看向他,“王爺,難道你不想做明君?”

西門意邪邪的一笑,將諾芹給攔腰抱起來,直直的往房內的大牀走去。

“本王若是明君,你不就深閨寂寞了……”

“王爺討厭……”

令人臉紅心跳的嬌喘從房內傳出,伴隨着男人粗重的喘息以及啪啪之聲。

西門意享受着女色之時,如何也不會想到,他今晚若是出城,便再也不會有活命的機會!

然而,西門意不知道。

被西門離逼瘋的他,已經失去了判斷和思考的能力,腦子裡盡是瘋狂的舉動。

是夜,天色灰濛而陰沉。

冷風悽悽,帶着蕭瑟的味道。

“吱呀”一聲,平遙城的城門被打開。

舉着火把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火光照亮處,當先的並不是一身鎧甲的士兵,反倒是粗布麻衣的平頭百姓。

他們哭叫着,渾身哆嗦膽寒。

後面是士兵罵罵咧咧的聲音。

“快走,快走。”

“再不走,老子抽死你們!”

“安靜點,再不閉嘴,讓你們永遠安靜。”

鬧鬧哄哄中,幾十匹高頭大馬跟了出來,一個全身被黑色的寬袍籠罩的男子,被簇擁在中間,前前後後都有上千名士兵保護着。

百姓們給驅逐到了城外,忽然的,一個人逮住機會,拼了命的往城內跑。

其他人見狀,亦是跟着跑了起來。

暴動就在一瞬間。

士兵們揚起刀劍,兇狠的追過來。

出乎他們的意料,這些百姓的手腳格外的快,身法格外的靈活,等到士兵們追到城門口的時候,最後一個人恰恰夾着衣角鑽進了正在合攏的城門之後。

縫隙越來越小,啪的一聲,城門關上。

追過來的士兵面對着厚重的城門,傻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

誰能來告訴他們?

這些百姓平日裡貪生怕死的厲害,這會兒怎麼如此的靈活?

正疑惑間,頭頂忽然有東西砸了下來。

擡頭,城門上的不就是方纔往城裡面跑的百姓。

他們手裡頭拿着石塊,一個個兇狠的往地上砸。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齊心協力,勢必要將這些強盜統統都給趕走。

西門意瞧着今晚的這一幕,心頭驚慌的厲害。

“飯桶,連普通的百姓都看不好,本王留你們何用?”

西門意怒道。

腰間寶劍一抽,咔嚓兩聲,兩個人頭便是滾在了地上。

瞧着一步步走過來的西門意,衆人忍不住倒退。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拿劍就殺人!

他們不該跟着西門意,不該跟着這樣心狠手辣的主上。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抓了他,皇上就會免了我們的謀反之罪,”剎那間,衆人好似被注入了一股強心劑,拿着武器,將西門意給包圍了起來。

西門意身前二十個死士嚴陣以待。

“退下,你們給本王退下!”

西門意怒喝。

然而,卻是沒有人後退。

城門上,噗通噗通的石頭往下面砸來。

城門下,衆人拿着武器與西門意刀劍相向。

沒有人理會他的怒喝。

在死亡面前,沒有傻子會選擇替一個暴虐的殺人如麻者去死。

“動手,將他們都殺了!”

西門意指揮二十個死士道。

二十人聽令,立刻與持着刀劍的士兵搏鬥起來。

西門意憤怒的瞧着這一切,沒有發現,就在他的身後,一個女子從手裡掏出了一把匕首,從腰側刺了進去。

西門意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回頭。

“諾芹……”

“狗賊!你殺了我全家,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

諾芹一臉兇狠,抽出插在西門意腰間的匕首,噗的一聲捅進他的心臟。

這幾日西門意來找她歡好的時候,她在身上塗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藥,可以致使西門意渾身無力。

不過,藥性發作需要時間。

而此刻,就是藥性發作的時間。

西門意瞪大眼睛,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諾芹眼中是瘋狂的笑,她看着西門意墜下馬,也跟着從馬上跳下來,補上一刀。

噗的一聲,尖銳的刀尖沒入血肉。

西門意瞳孔緊縮,漸漸地失了神采,化作一片灰白。

等西門離過來的時候,西門意已經死透了。

他命人制服了西門意的十幾個死士,看向其餘的衆人。

他們都是跟着西門意謀反之人,此刻,武器全部扔在地上,赤手空拳的匍伏於地。

“謀反的,是順王,朕,赦免你們的死罪,不過,你們跟着順王謀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從今日起,發配西陲,鎮守邊關,永生不得回朝。”

“末將謝皇上不殺之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齊聲喊道,對西門離的旨意十分的感激。

謀反是大罪。

能夠保住一條命,他們已經十分知足了。

“皇上……”

女子的聲音傳來,引得衆人都看過去。

諾芹跪在地上,她的身旁就是已經死去了多時的西門意。

西門離看向她,點了點頭,道:“姜諾芹,你做的很好,朕會爲姜家平反,赦免你一家的罪。”

諾芹跪在地上,聲音顫抖,“謝主隆恩。”

爹,娘,你們看到了嗎?我殺了仇人,皇上會還爹爹一個公道,從今往後,爹爹再也不是爲世人所唾罵的罪人。爹,娘,你們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一滴淚從諾芹的眼角滑落。

這是喜悅的淚,也是大仇得報的淚。

這是哀逝親人的淚,也是緬懷至親的淚。

吱呀——

平遙城的城門再一次被打開。

幾十個百姓大步的走了出來。

他們步伐整齊,身形一致,儼然是軍隊中人。

衆人在距離西門離還有一定距離的時候跪下,齊聲喊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位將士平身,你們辛苦了,待漠北事了,朕會擇日獎賞。”

“謝皇上恩典。”

衆人一臉喜色。

“皇上,”噗通一聲,爲首的一個人跪在了地上,“皇上,末將想即刻就往漠北出發,還請皇上恩准。”

西門離看向一身百姓打扮的胡林,點了點頭,“你帶着一千兵馬前去支援胡元帥,朕,在上京等你們父子凱旋而歸的好消息。”

“末將,謝主隆恩。”

------題外話------

30號上傳大結局,很肥很肥的肥章哦,麼麼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