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飯菜也不過是家常便飯,吃飽爲主,柳來福等人吃完就出工去了,餘下幾個幫忙的婦人收拾碗筷。
喜家衆人則轉到了大廳,江楚航等人都知道他們久別重逢必有許多話要說,便沒有跟過去,柳秀才作爲喜家的親家,這會兒便擔當起了待客的責任,陪着江楚航和邵謙父子去了竹屋那邊閒坐,邵亦然跟在江洛後面,幫着幾人忙前忙後的張羅茶水甚至是釣魚竿,柳銀龍三兄弟也頗有興致的找了地方開始垂釣。
而喜家大廳這邊,喜慶靖和李氏坐了正當中的太師椅,尹氏和喜守業夫妻倆以及楊氏坐在了左邊,喜守勳一家坐在了右邊,喜清歡姐妹幾個帶着喜延年和喜婉悅站在大廳門邊上。
一家人除了喜世廉和喜翎歡還沒回來,其餘的都聚齊了。
這番重新坐定,少不了又要一一見禮。
在喜慶靖的詢問下,喜守勳便娓娓說起了自己如何苟活下來以及這些年的事。
當年那場戰事的前因後果,喜慶靖都是最清楚明白的,車雲國求和與大夏簽下百年和年契約,皇帝便召回了喜慶靖,而派出去的將士除了尋回了喜守成的遺體,其他三人的屍身都不曾找到,所有人都以爲他們必死無疑了。
喜慶靖回到京都後各種忙碌,一直到後來辭官回鄉途中又遇到刺殺,輾轉來到小柳村隱居下來,他哪裡知道喜守勳竟還活着。
喜守勳是被人扒醒的,那些人是天龍關附近的村民,家園被毀,村民們流離失所,無奈之下便打起了死人的主意,他們在戰場上撿遺落的兵器扒死人的衣服,爲的就是能換一口飯吃。
救下喜守勳的是方翠蓮的父親,當時,有幾個村民同時發現了喜守勳身上的將軍盔甲,爲了搶那盔甲,他們把喜守勳從死人堆裡扒了出來,只是喜守勳當時失了一臂一腿,身上的衣服也殘了,才倖免了被人扒衣的遭遇,方父見喜守勳傷成這樣一身是血的樣子心裡起了敬佩之意,便想着把喜守勳就地葬了,搬運喜守勳的時候,方父才發現喜守勳胸口還有一絲溫度。
方父是個心慈的人,不得已纔會發那種死人財,可他卻不同於別人,他每次撿了哪個人的財物,他必會把那人給葬了,更別提發現喜守勳後,他自不會見死不救。
趁着衆人不注意便把喜守勳偷偷的背了出去,藏到了附近的一個山洞裡,又去山上找了止血用的草藥,見喜守勳失血太多,他便山裡捉野兔回來,割活血餵給喜守勳,方父並不懂醫術,知道的也不過是尋常山裡樵夫都知道的那點兒常識,以及從人家那兒聽過的各種方法。
沒想到的是,也不知是喜守勳吉人天相,還是方父那一番亂折騰起了作用,喜守勳竟真的醒了過來。
醒過來的喜守勳知道情況後,死活要回去找尋哥哥們和自己的胞妹,方父無奈,只好答應幫他尋找,他在那一帶倒也熟悉,一番打聽之後,倒是真的尋着了喜守功和喜安寧的屍身,也幸虧了還有與方父一樣心善的人,早早的把喜守功和喜安寧的屍身埋葬了,才使得他們沒落到別人一樣的拋屍荒野的下場。
在喜守勳的強烈請求下,方父重新挖出了喜守功和喜安寧的屍身,在天龍山附近的山裡尋了一個地方重新埋葬,還立了木碑。
喜守勳也因爲傷太重,又傷心過度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已經在方父的家裡,方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下了喜守勳的命。
等喜守勳傷好後,已是一年以後了,喜守勳心繫喜慶靖等人,可自己又成了廢人,只好再次請求方父代他打聽喜慶靖的下落,誰知道得到了竟是噩耗,喜守勳心灰意冷,屢次想追隨父兄而去,都被方翠蓮救下,直到後來,方父告訴他,他的家人可能還活着,喜守勳才消了尋短見的心思。
後來,喜守勳與長他兩歲的方翠蓮日久生情,在方父的安排下,兩人成了親,成親後,方父爲了幫他尋找親人,便帶着他和方翠蓮離開了天龍關,一路輾轉來到橫溪鎮石頭村遇到了方氏的親戚,才安定了下來。
方氏是方家的獨女,喜守勳投桃報李,二兒子出生後主動提出讓二兒子繼了方姓,也算是替方家傳承香火,這些年,方父一直幫着暗中打聽喜家的事,卻一直無果。
喜守勳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親人竟和他住得這麼近,這次要不是方繼在信中提起新東家的喜壽,要不是方繼感覺喜家的人與他要找的人有些相似,只怕他和親人們又要錯過了。
喜守勳一邊說,李氏和尹氏便一邊哭,尤其是知道喜守功和喜安寧的下落後,兩人哭得更兇。
之前沒有消息,他們何嘗不是還抱有希望?這些年,無時無刻的不在盼望着哪一天,他們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可如今,喜守勳活着回來了,卻也帶來了另外兩人的確實消息。
喜清歡幾人也聽得紅了眼睛,喜清歡是知道自己家的往事的,喜冰歡聽的時候也一直很平靜,顯然也是知情的,倒是喜玉歡和喜潔歡兩人震驚不已,再就是柳氏和楊氏,她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是知道自己嫁的人家與別人家是不一樣的,可誰知道,喜家竟然出過將軍,還有那麼悲慘的往事。
突然間,她們有些明白這些年來公公婆婆爲什麼老是祭奠一個空牌位了,除了不能爲人所知的姓名外,還存了一絲希望啊。
“四哥,姻伯怎麼沒來?他是我們家的恩人,我們當好好報答纔是。”喜守業也是虎目含淚,不過他還算剋制,聽完喜守勳的話後便問起了方父的下落。
“外公四年前去世了。”喜世耿低聲回答了喜守業的問題。
“選個日子,我們一家人去親家公的墳前好好祭拜祭拜。”喜慶靖嘆了口氣,英雄遲暮,如今的他也變得容易感動了。
“是。”喜守業鄭重點頭。
“小四。”喜慶靖又擡頭看向喜清歡。
“爺爺。”喜清歡馬上拭了拭溼潤的眼睛上前幾步。
“家裡可還有空房間?你四伯行動不方便,你在樓下給你四伯四伯母安排個房間,還有你幾位哥哥姐姐也好好安排一下,給他們多做幾身衣服。”喜慶靖難得的指派起這些瑣事來,換了平日,這些他從不過問。
“年哥兒和洛哥兒如今還住在竹屋那邊,現在這兩間屋子安排了江爺爺和邵爺爺他們四個,樓下的客房有兩間安排了我外公和三位舅舅,竹榻都收拾好了,還剩下四間客房。”喜清歡答得很細,“四伯就住在第三間吧,那一間陽光也好,離大廳也近,出入也方便。”
“好好,小四有心了。”喜守勳對喜清歡尤爲喜歡,之前喜清歡在東臨渡問喜世耿的那幾個問題,明擺是對方繼的維護,這讓他很是高興。
“三哥,四哥,樓上年哥兒邊上還有一間空屋子,樓下還有兩間,你們看喜歡哪一間?”喜清歡笑笑又轉向了喜世耿和方繼。
“我就在爹邊上吧,有什麼事也好照應。”喜世耿沒有猶豫的選了大廳邊上那一間,他一向照顧喜守勳慣了,也不放心離喜守勳太遠。
“我現在已經有住的地方了,不用搬了吧。”方繼卻是搖頭,家裡人多,他搬回來不是太擠了?
“四哥,來福家雖然有空屋子,以前嘛也就算了,現在你也是家裡一份子啊,哪有放着自己家不住反而住別人家的?”喜清歡立即反駁了回去。
“小四說的沒錯,如今家裡也有空房間,當然得住在家裡了。”李氏這時也止了淚,接過喜清歡的話。
“那就住哥邊上吧。”方繼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他還真沒有想到這個。
“小婉兒,你跟小姑姑一起好不好?”喜清歡看到喜念歡時卻轉向了喜婉悅,笑道,“讓念姑姑住你的屋子,等以後小姑姑賺了錢,咱們更蓋個大院子,到時候讓小婉兒一個人一個院好不?”
“小姑姑,我纔不要一個人一個院呢,那多怕人啊。”喜婉悅卻一噘嘴搖頭說道,“我本來就覺得一個人住怕怕呢,跟小姑姑一起正好。”
“這孩子。”李氏被喜婉悅的乖巧逗樂了。
“小婉兒,你小姑姑事情多,還是和我一起吧,等我進學了,小婉兒也可以一人一個屋子。”喜玉歡含笑摸了摸喜婉悅的頭。
“嗯……好吧。”喜婉悅側着頭,拖長了聲音嗯了半天,才眉開眼笑的點了頭。
這樣一來,屋子只剩下一間了,要是單單喜翎歡一家三口過來倒也夠了,就怕陳良實家也有人來。喜清歡微微皺了皺眉便把這事兒拋開了,大不了到時候幾個姐妹的房間擠一下,總能挪出屋子來的。
“衣服就交給我吧。”喜潔歡也點着頭附和。
“那我做什麼啊?小四,你給我找個活做。”喜冰歡看來看去就她一個人沒事做,上前兩步拉着喜清歡問道。
“你去幫忙鋪被褥。”喜清歡笑嘻嘻的躲開喜冰歡的手。
“行,一會兒我去看看各屋都缺什麼。”喜冰歡卻當了真,高高興興的應下了。
“六弟好福氣,有這麼能幹的幾個女兒。”喜守勳欣慰的看着喜守業,分離了這麼多年,一家人終於團聚,還能這樣其樂融融的,他這輩子足矣。
“四伯的福氣也不淺啊,四伯孃對您不離不棄,哥嫂和姐姐又這樣孝順,四哥也是個有本事的,您哪點兒比我爹差呢?”喜清歡笑mimi的迴應道,她爹有福氣是真的,哪家有像她們四姐妹這樣的女兒?
“小四,不可無禮。”柳氏嗔怪的回頭看了喜清歡一眼,才轉頭對喜守勳和方氏笑道,“四哥四嫂莫要見怪,這孩子在外面跑得野了,說話也沒大沒小的,可心地極善。”
“六弟妹放心,我挺喜歡小四這丫頭的,這一次還多虧了小四帶我們回來,我們才能找到你們呢。”喜守勳卻毫不掩飾對喜清歡的喜愛。
“四伯、四伯孃,你們先歇着,我還有事兒,先告退了。”喜清歡見柳氏把矛頭對準了她,暗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溜之大吉。
“爺爺奶奶,繼兒也告退,池塘那邊的事,我上晌出去的急還沒做完呢。”方繼見這會兒爹孃也安頓好了,便想着回去做事。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喜世耿見他們都有事做,也有些閒不住。
“哎,你們一路勞頓,做事急什麼?等過幾天歇好了,我讓小四幫你安排一下。”李氏忙攔住喜世耿。
“是啊,你想做事還不容易,家裡的事多着呢。”喜慶靖也含笑看着喜世耿,沒想到,他喜家還有這麼多孫子啊,還有小楊氏手裡的喜延亭,喜家的嫡曾孫終於不是喜延年一人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