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惡夢中醒來,喜清歡整個人似掉在冰水中般,額上身上盡是冷汗。
不過,夢中所見,她沒敢跟任何人說,也壓根兒沒想和誰說。
喜宴過後,要等喜念歡回了門,他們才能回去,於是,喜清歡每天早早的到外面巡看,晚上也不敢睡覺,便整宿整宿的坐在書案前,想着面還有什麼口味、魚香小肆要怎麼裝修、選哪個當招牌菜、推出什麼小菜……實在沒有什麼可想了,便拿了字帖臨摹又臨摹。
總而言之,就是不想再重溫那驚悚的夢。
她每日早出晚歸的,喜守勳和方氏等人又忙着別的事兒,一時也沒能顧得到她,誰也沒發現她的異樣。
短短三天,竟這樣難熬,不過,總算,熬到了回到南林的那一刻,看到碼頭長身而立的江洛,喜清歡有那麼一刻的失神:謝天謝地,那只是夢……
“你怎麼了?”只一眼,江洛便看出了她的不一樣。
“我……”喜清歡一開口竟有種想哭的衝動,可這會兒,除了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有車馬行的人以及喜守勳等人,“麪館生意怎麼樣了?”
“挺好。”江洛點點頭,皺着眉盯着她的臉。
“四伯,你們先回去吧,我先去一趟麪館,一會兒就回來。”喜清歡強撐着對喜守勳笑道。
“成,你當心些,別太晚了。”喜守勳以爲她離開幾天不放心外面的生意,便笑着點頭,還叮囑了江洛幾句,“洛哥兒,看着她點兒,都早些回家。”
“是。”江洛應下。
喜守勳和方氏等人坐着馬車先回去了。
“走吧。”江洛招呼一輛馬車過來,扶着喜清歡上了車,自己與邊上的阿五說了兩句,也坐進了馬車裡,一坐定便盯着喜清歡追問道,“出什麼事了?”
喜清歡擡眼看他,夢中那可怕的一幕,想說,卻說不出來。
“怎麼了?”江洛心裡一凜,她這是遇到什麼事了?想到這兒,便移了移位置,坐到了喜清歡身邊,生怕嚇到她似的放輕了聲音問道,“清歡,出什麼事了?”
“江洛……”喜清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這一刻,整個人似活了過來般,那驚悚害怕冰冷的感覺都化成了無盡的委屈,沒等江洛反應過來,她已經撲入他懷裡。
江洛頓時僵住了,雙手就這樣傻傻的張着,心跳不爭氣的狂跳了起來。
直到他感覺緊緊摟着她的人兒正在發抖,他才意識到不對勁,忙回過神抱住了喜清歡,低了頭柔聲說道:“沒事了,沒事了。”
喜清歡緊着雙臂,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的溫暖,許久許久,她才感覺心頭的那種冰涼緩了些,才啞着聲低低的說道:“江洛……”
“我在。”江洛馬上應道。
“我做了個夢……”喜清歡閉着眼睛,回想那一刻的恐懼,情不自禁的又往他懷裡蹭了蹭,想要讓自己更安心更暖和些,“我夢到自己在戰場上,看到好多人在對殺,爺爺奶奶、四伯、我爹、大哥……還有你……流了好多好多血……”
“傻丫頭,那只是個夢,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江洛心裡的弦猛的繃緊了,她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心情雖然沉,不過,他還是柔聲寬慰道,“我在這兒,爺爺他們都有家裡,我們哪都不去,那只是個夢,只是個夢……”
“反正我不管,你們不許去那種地方。”喜清歡不撒手,倚在他胸前耍賴似的說道,不過,比起之前,她心裡已經安然許多了,沒錯,他們還在,那只是個夢,只是個夢……
“好,依你,我們不去。”江洛順着她的話哄着,滿眼柔情,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他呢,要是沒有那可惡的夢,他一定能更開心……“我答應你,我們哪兒都不去,一直在一起,一起想辦法一起做生意,一起……過日子……”
話說到這兒,江洛才覺得懷裡的人安靜的過份了,他不由愣了一下,略略離了她些許,低頭一看,她居然就這樣倚着他睡着了,原本紅潤白晰的臉頰也顯得蒼白消瘦了許多,眼底還泛着青色,顯然,她這些天被那個可惡的夢折騰的不輕,不由自主的,心頭一陣抽疼,江洛擡了手,大拇指輕輕拂上她眼底的青,喃喃說道:“等你及笄了,我們就訂親,我會一直等,等你嫁我爲妻……”
“叩叩”,車停了下來,阿五在前面敲了敲門框,清了清嗓子才說道:“洛少,到麪館了。”
“調頭,回家。”江洛看了看懷裡熟睡的人,淡淡的吩咐道,“車子平穩些,到了家從側門直接進西跨院。”
“……是。”阿五驚愕片刻,還是遵命行事。
馬車緩緩啓動,江洛低頭盯着喜清歡看了一會兒,動了動身子,把喜清歡輕輕的放倒,讓她的頭枕着自己的腿好睡得更舒服些,這會兒已是臘月,今天出來接他們時,他特地吩咐了車馬行的人給備了厚厚的墊子,好讓她坐得舒服點兒,這會兒躺在裡面倒也不會擔心着涼。
想到這兒,江洛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還好,不是因爲不舒服。
江洛略略放心些,擡手脫下自己的棉外套蓋在喜清歡身上,這個時節要是着了涼發了燒,也是夠難熬的。
睡夢中的喜清歡緊緊皺着眉,她睡的有些不安穩,江洛看到如此,也不自覺的跟着皺眉,許久許久,才輕嘆了一聲,伸出雙手輕柔的按揉着她的頭,看着她的眉心緩緩舒展,他的眉纔跟着慢慢的鬆開。
不知過了多少,馬車停了一下,江洛回過神,衝外面問道:“阿五,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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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洛少回來了。”回話的都是家裡看門的下人,想來是看到馬車想進去給攔下了,聽到江洛的聲音,那人才讓開了路,讓阿五駛着車子進去,不過,他留了個心眼,立即跑去回稟了管家戚聯。
馬車直接駛進了西跨院,堪堪停穩時,外面便傳來柳氏的聲音:“出什麼事兒了?”
江洛嘆氣,要不是怕家裡人擔心,他肯定把她安頓到迎客歸了,可這會兒,還是驚動了師孃。
嘆氣歸嘆氣,這人都到家了,要是不下去只怕師孃更要訓她,想了想,江洛也不躲不避,直接抱起了喜清歡,緩了緩自己有些麻木的腿,掀開布簾走了下去。
“小四!”柳氏見到江洛抱着喜清歡下去,頓時驚呼一聲,顫聲看着江洛問道,“這是怎麼了?”
“師孃莫急,她只是睡着了。”江洛忙解釋,就怕說晚了引起她誤會,到時候引得全家過來關心便興師動衆了。
“她這是?”柳氏皺着眉看了看江洛,又看了看被他的衣服遮蓋下的喜清歡,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終忍了下來,示意劉芷穎開門進去。
江洛顧不得解釋,抱着喜清歡進了屋安置在牀榻上,這天氣,稍不留神便會着涼,不可大意了。
等江洛一放下人,柳氏便搶上前細細察看了一番,確認喜清歡無恙才暗暗鬆了口氣。
江洛也不在意,徑自替喜清歡脫了鞋襪,蓋上被子。
“她這是怎麼了?”柳氏看到喜清歡這樣都不醒,剛剛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這時,喜玉歡等人都過來了。
“興許是累了,方纔去麪館的路上便睡着了。”江洛簡單的解釋了一句,“師孃,我瞧她這一路睡得都不安穩,不知是不是思憂太重。”
柳氏聽罷,想要質問的話都嚥了下去,她疑惑的看向喜清歡,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或許確實是她疏忽了,四喜齋是女兒出的點子,女兒付出的心血最多,可如今就這樣收了,換了誰心裡會舒服?連她都長吁短嘆了好些天,更別說是女兒了,而她,看到一些不對勁的事兒,便只想着女兒有沒有做錯事,卻沒有好好的爲女兒想一想。
“都出去吧,讓她好好睡一覺。”喜守業不知何時進來的,這會兒才招呼江洛出去,“洛哥兒,你來一下。”
江洛跟着喜守業出去。
柳氏叮囑劉芷穎照顧好喜清歡,打發喜玉歡等人散了。
“洛哥兒,怎麼回事?”剛出院子,喜守業便低聲問了起來。
“師父,我也不知道,只聽她說做了個夢,夢到爺爺奶奶和我們都上了戰場,到處都是血……”江洛擡頭看着喜守業,接着說道,“師父,她很害怕家裡任何一個人出事。”
“這丫頭……”喜守業聞言一愣,也忍不住嘆了口氣,洛哥兒說的對,小四瞧着最是機靈主意多,可恰恰因爲這個,她的心思也是最重的,自從四喜齋開起來以後,一家人都似乎習慣的把她當成了小大人,與她商量的時候越來越多,卻忘記了她也不過是十二歲。
江洛看喜守業不說話,也就靜靜的等在邊上。
“洛哥兒,這幾天,你多陪陪她,帶她出去多逛逛。”喜守業許久之後,才輕輕的開口說道,“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喜歡做什麼,只要不出格兒,多陪她出去散散心。”
“是。”江洛驚訝的看着喜守業,點了點頭。
喜守業看了他一會兒,擡手在他肩上沉沉的一壓,才轉身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