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洛的人還沒消息傳來,家裡卻來了兩位客人,正是之前的孫元和湯豐。
孫元和湯豐兩人是來拜年的,同時也是來辭別的。
“你們要走了?”喜慶靖很驚訝,他們不是在凌縣和長祈縣徵兵練兵的嗎?沒有調令,他們是不能動彈的,再想到昨天江洛帶回來的消息,他直覺的感覺到,大事即將發生了……
“是,收到召令了,西北邊陲戰事已起,馮大將軍已開拔前往,讓我們率新兵前往會合。”孫元的笑意微斂,和湯豐對望一眼後,鄭重對喜慶靖說道,“主公,此番回去,我們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您多保重。”
興許,再也見不到了吧……湯豐心裡默默的想。
“唉。”喜慶靖豈能不知道湯豐想的什麼,便是他心裡也是如此,嘆了口氣,“你們也多保重。”除了說保重,還能說什麼?他也曾衝鋒陷陣,作爲一個將軍,難道他還能告訴他們,上陣要當心刀劍無眼?還是讓他們勇往直前?
一屋子人,此時除了靜默還是靜默。
中午,李氏讓人準備了豐盛的酒菜,算是給孫元和湯豐兩人餞行。
孫元和湯豐要趕着起程,也不敢喝太多的酒,吃飽了飯,便在喜慶靖等人不捨的目光中離去。
喜慶靖的心情有些沉重,送完了人便回屋歇着去了。
“都散了吧。”喜守業揮了揮手,和喜守勳相攜離開,他們得好好合計合計,做最壞的打算。
喜玉歡等人也幫不上忙,只好各自回去,喜清歡則悄悄的湊到江洛身邊小聲的說道:“有消息馬上告訴我。”
江洛點頭。
喜清歡沒有回院子,而是去了柳氏那邊,柳氏剛出月子,身體還需要多休養,身邊不能少了人手。
“小四,你不去歇着?”柳氏正坐在榻上逗弄康哥兒玩,一擡頭便看到喜清歡,便笑了笑。
“不累。”喜清歡搖頭,坐到另一邊看着康哥兒又揮手雙蹬腿,肉乎乎的,看着她的心也軟得一蹋糊塗,乾脆伸趴到康哥兒身邊,拿手指去逗他。
“小四,你爹……之前都在忙什麼?”柳氏微笑着看着女兒,想了想,猶豫着問道。
“嗯?忙生意啊。”喜清歡奇怪的擡頭看了看柳氏,她還是頭一次聽到娘在她面前問起爹在外面的事呢。
“不是說生意的事。”柳氏搖了搖頭,“自從到了這兒,我就覺得你爹他們有些不一樣了,之前你爺爺說讓我們一家人練身子是爲了以妨萬一,可我覺得,並不是那麼簡單,你爹每天除了早晚的練功夫,一回來便捧着書不放……唉,我也看過的,他看的全是兵法……小四,你說,他不會是想去參軍吧?”
“娘,您想什麼呢?”喜清歡心裡一緊,笑道,“爹如今有兒有女的,怎麼可能去參寫呀?您想多了。”
“今天那兩位客人不就是說西北有戰事嗎?”柳氏還是不安,她覺得,事情並不像她看到的那樣簡單,他們肯定有事兒瞞着她。
“那西北的事兒,跟我們也沒關係呀,離得多遠呀,對不?”喜清歡可不敢讓柳氏在這件事上糾結,忙說道,“再說了,那兩位可是徵兵的將領呢,他們都走了,爹要參軍還怎麼參啊?總得有個接收的人不是?”
“……倒也是。”柳氏細想了想,倒也有些道理,便暫時的鬆了口氣。
喜清歡心虛,低頭逗着康哥兒玩,不敢再提這些話題。
柳氏倒也沒提,見喜清歡和大菊都在這兒,她便先去歇息。
喜清歡才暗暗鬆了口氣,心想着一會兒得給爹報個信通個氣兒,讓他回來好好安慰安慰娘。
一下午,喜清歡都樂此不疲的照顧着康哥兒,她一向喜歡小孩子,尤其是這麼小的孩子。
晚飯時,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喜慶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只是沒有笑臉,喜清歡偷偷找了喜守業,把柳氏的懷疑告訴了他:“爹,您可得處理好了哦,娘纔出月子,不能太費神呢。”
說罷,還擠了擠眼。
“知道了。”喜守業擡手拍了下喜清歡的額頭,笑了笑,心裡已經開始琢磨着怎麼把事情告訴柳氏。
“年哥兒去哪了?”等到衆人落座,楊氏發現喜延年居然沒在,不由奇怪的問。
“一下午沒見到他了。”喜婉悅不高興的嘟着嘴,“他之前還答應下午陪我玩的,結果吃了午飯就不見了,哪哪都找不到。”
“去大門口問問,看他出去了沒。”李氏聽到,忙交待到。
“是。”李安站在喜守勳身後,聽到便立即出去了,沒一會兒便回來回道,“老夫人,門房並沒有看到年哥兒出去。”
“這孩子,跑哪兒野去了?”楊氏皺了眉,把手裡的小兒子交給邊上的大梅,站了起來,“奶奶,我去他房裡看看。”
“去吧。”李氏點頭。
這邊菜上齊了,只是還有人未到,一家人便坐着閒聊,邊等着他們回來。
很快的,楊氏匆匆的跑了回來,一臉驚惶的到了喜世廉身邊:“相公,你快看看,年哥兒沒在房裡,就留了這個。”說着,把手裡攥着的東西塞到了喜世廉手裡,她不識字,卻也知道這是封信,只是,好好的,在自己房裡留信幹什麼?
衆人也是神情一凝,催促喜世廉快些看信,喜世廉忙拆了信看了起來,只一眼,他便沉着臉猛的站了起來。
“怎麼了?”喜慶靖疑惑的問。
喜世廉身邊上的喜世耿湊過去看了看,也是吃了一驚:“年哥兒偷着去參軍了?!”
“什麼?!”楊氏聞言,不由腳下一軟,幸好喜世廉手快,及時扶住了她,楊氏頓時哭了出來,慌亂的拉着喜世廉的手說道,“相公,你快去找他回來……快去找他回來。”
“他估計是跟在孫元和湯豐後面走的。”喜慶靖只是愣了一會兒,便沉着的擺了擺手,吩咐道,“洛哥兒,派人打聽一下他們走的哪條路,你們順着路去尋,只要他還是跟着去的,孫元和湯豐定然會把他送回來。”
“是。”江洛立即轉身去辦,喜世廉幾個兄弟也跟了出去。
“大嫂,您先別慌,不會有事兒的,參軍沒那麼簡單,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喜玉歡扶過楊氏輕聲安慰道。
“沒錯,你別太擔心了,他們中午才走,回去還在整頓兵馬,這會兒興許還沒動身呢。”尹氏也柔聲安慰了幾句,轉頭瞧了瞧喜慶靖和李氏。
喜清歡看看楊氏,又看看喜慶靖,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她有些擔心喜延年的安全,卻又想爲喜延年這樣的勇氣喝彩,與此同時,她心裡又有些隱隱的不安。
此時此刻,她很理解楊氏的心情,作爲一個母親,知道自己兒子就這樣跑去那般危險的地方,還能理智就怪了,由楊氏,她又想到了柳氏,如果有一天,爹真的要上戰場,娘會受得了嗎?
不由自主的,喜清歡轉頭看了看喜冰歡,正巧,喜冰歡也扭頭看向了她,眼中流露着一絲羨慕和嚮往。
三姐,也在盼着參軍嗎?喜清歡的心沉了沉。
被喜延年這一鬧,一家人吃飯也沒了滋味,各自扒了幾口便散了,喜玉歡和喜潔歡擔心楊氏,便一起陪着楊氏回屋,大梅抱着孩子跟在後面,柳小月和小楊氏也閒着無事,過去陪着楊氏一起說話。
喜慶靖和李氏回了屋,尹氏則留了下來,心思重重的整理着桌上的空碗盤。
喜守勳一個人坐着,倒了一盅酒慢慢的啜着,目光落在虛處,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唉,這年哥兒也真是胡鬧。”方氏收拾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比起柳氏楊氏等人,她更清楚戰場是多麼殘酷,當年,她爹把相公從死人堆裡扒回來的時候,她足足幾天不敢睡, 這麼多年來,她最清楚自家相公是怎麼熬過來的,回到喜家後,小四幫着做了那假腿,她才頭一次看到他露出那麼真心的笑,年哥兒那孩子,怎麼就不看看他四叔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下場呢?
尹氏擡眼看了看她,沒有說話,她是上過戰場的人,她比方氏更加知道那地方是什麼樣的,此時,擔憂之餘,她又心裡還摻雜了一絲驕傲,不愧是喜家兒郎,與當年的他那般相像……
喜清歡則拉着喜冰歡往外走,到了遊廊轉角,四下打量了一下,見沒有人才開口說道:“三姐,你可不能像年哥兒一樣不吭不響的走了。”
“被你看出來了?”喜冰歡撇撇嘴,她還真的有這樣的想法。
“你還真……”喜清歡頓了頓,看了看左右才壓低了聲音說道,“還真的想啊?告訴你,別胡鬧。”
“我哪有胡鬧,我知道分寸。”喜冰歡再次撇嘴,嘆了口氣,“爺爺也說的了,不到萬不得已,我們家不能動。”
“知道就好。”喜清歡鬆了口氣。
“就是知道,纔會羨慕啊,要是我和年哥兒一樣,對家裡那點兒事一點兒也不知道,我肯定沒有顧忌的走了。”喜冰歡倚在喜清歡肩上,擡頭看了看天,長吁短嘆的說道,“不知道年哥兒能不能被找回來。”
“你是希望他被找回來呢?還是希望他去參軍成功?”喜清歡睨了她一眼,手肘頂了她一下。
“你怎麼想的,我就怎麼想的。”喜冰歡側頭盯了她好一會兒,才賊兮兮的笑着衝她擠了擠眼。
“……”喜清歡啞然,瞪着喜冰歡好一會兒,才翻了翻白眼,“當然是希望他回來……”
喜冰歡瞅着她,再次倚着她的肩擡頭看着天,懶懶的說道:“那我也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