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神宮點頭,有些唏噓:“畢竟是二十多年不見面;有這種疏離,實在是應該,無法勉強。作爲親爹,誰不是自從出生,就把兒子當個寶貝哄着?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陪玩陪成長,更身體力行,言傳身教……而你父親缺了這最重要的陪伴成長的十九年,當然這種感覺就淡了。”
“是的。”
方徹點頭承認:“師父的剖析,一針見血。”
“不過還是出現的時機,有些不對勁兒。”方徹沉吟着,道:“我不知道怎麼說……師父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有些太巧?得來太易?沒怎麼尋找就自己來了?”
印神宮扶髯而笑。
“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
方徹一拍大腿。
“所以,師父您還是要幫幫弟子,不動聲色的調查一下。”方徹要求道。
“嗯?”
印神宮目光深邃:“你懷疑他是守護者的人?”
方徹苦笑:“他要是守護者的人就好了,那對我來說,反而是一個絕佳的助力。我擔心的並非這一點,而是……是不是其他勢力。”
“嗯?”
“就是咱們唯我正教和守護者之外的……那些勢力。”
方徹憂心忡忡:“若是那樣的話,就太複雜了。”
木林遠在一邊道:“你這擔心,也有點太沒理由了吧?”
方徹苦笑:“但我心裡哪能放得下呢?”
這句話乃是大實話,發自肺腑。
印神宮和木林遠錢三江都是深有同感,默默點頭。
不得不承認,夜魔的這個擔心,也是有道理的。
“我現在最怕的,是他是咱們唯我正教的人。但這一點,應該可以屏除。”
方徹道:“而我最盼望的,是他是守護者的人。那樣,就一切都好辦。”
“最不想見到的,是任何一個第三方的人。”
方徹捧着腦袋:“師父,我真是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印神宮對此也是毫無辦法,只好連連答應:“師父幫你查,幫你查。”
錢三江也是嘆口氣,道:“的確,若是這個方老三是守護者的人,就太好了。只可惜,看他的前半生軌跡,實在是不像。一輩子就爲了他的家族蠅營狗苟……特麼的最後還能白撿了這麼好一個兒子!”
“……”
錢三江的話有些憤慨之意。大有‘撿到這個兒子的咋不是我’的那種遺憾。
“不過你也不用過於煩擾。”
印神宮道:“你以後活動的範圍是在整個東南,未來更有可能是整個天下,一年到頭,也沒幾天在家。如此說來,你爹修爲高一點,對於伱來說,乃是一件好事。畢竟沒有後顧之憂。”
“這也是我唯一感覺安慰的一點。”
方徹無力的笑了笑。
木林遠也醒悟過來:“的確,若是以後感覺煩心,就儘量少回來不就成了。”
印神宮瞪他一眼,道:“親孃在家裡,少回來?那樣他娘心裡不是更難受?”
“教主顧慮也是。”
木林遠呵呵一笑,道:“但是在外面的時候,總要比家裡舒心一點。”
“這倒是。”
衆人一起點頭。
一番話說完,方徹似乎是將自己的煩惱都扔了出去,扔給了印神宮,心情似乎好了些。
他自己知道,今天自己這番話的重大用處!
主動提出來讓唯我正教去查,總比他們主動去查的好。
一個主動一個被動,其中的差別乃是天與地。
反正他們啥也查不出來。
而且今天自己的態度,會最大程度的讓唯我正教所有高層放心!——這一點,是最最重要的!
若是他們主動去查,天天疑神疑鬼,那麼對方徹的影響,就太大了!
所以方徹先下手爲強:我懷疑我爸爸有問題!你們幫我查吧!
“說正事。”
印神宮道。
方徹抗議:“師父,我剛纔所說的,就是最大的正事!”
印神宮翻個白眼:“那是你的家事,只是小事。”
方徹耷拉腦袋。
木林遠和錢三江都笑:“你個傻小子,屬於你的好處來了,還不打起精神來!”
方徹目光一亮,看向印神宮:“師父,啥好處?”
印神宮笑罵道:“特麼的,你們瞅瞅,剛纔還愁眉苦臉的,現在一看到好處這眼睛賊亮賊亮的。”
“哈哈哈……”
錢三江和木林遠都是大笑。兩人看着方徹,都感覺非常滿意。
非常喜歡。
這是發自內心的喜歡。而且這種感覺,兩人都已經多少年沒有過了。
方徹赧然而笑:“師父,弟子窮了多久了,上次獎勵的丹雲神丹,本以爲能用好久,結果接連不斷的受傷,而且隨着修爲提升,慢慢的效果減弱了。這真是讓我無語至極……”
“嗯?”印神宮頓時凝眉:“你現在什麼階位了?”
“皇級,九品。”方徹嘿嘿一笑:“武皇!九品!巔峰!”
“我草!”
這一聲驚呼卻是錢三江發出來的,自己今年纔剛剛突破武尊;而木林遠雖然比自己早了一段時間,但也是今年剛突破。
如今方徹居然已經武皇九品!
兩人都感覺這有些不真實。
雖然中間還隔着一個君級,但是兩人卻都知道方徹越級戰鬥的能力!
那豈不是說……自己兩人現在已經不是方徹的對手了?
兩人瞪着眼睛目瞪口呆,木林遠一不留神都把自己鬍子揪下來兩根。
喃喃道:“勞資突然想起來當初給這小子入教洗禮……那時候還是個剛入門的蝦米……這怎麼,怎麼……就追上來了?”
一時間有些做夢的感覺,那種不真實感,實在是太清晰。
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印神宮也是有些失態的張大了嘴巴。
眨巴着眼睛回憶。
上次夜魔跟自己彙報境界是啥來着?皇級一品?還是王級六品來着?
一時間記憶居然有些混亂了。
良久,才咳嗽一聲:“難怪那些丹雲神丹不夠用了,你都馬上君級了,那些都是君級之下的。”
神思不屬的恍惚了一下。
才道:“這一次,你調查神鼬教有功,雁副總教主特意賞賜你聖尊之下五彩丹雲神丹兩瓶。”
“聖尊之下,所有傷勢,哪怕是五臟六腑都已經爛了的重傷,也可以即刻恢復!只要你不是腦袋被切下來,那就死不了!”
印神宮慎重道:“這種丹藥,便是在總部,也屬於極其珍惜的資源。這麼跟你說吧,就算是雁北寒大人那種身份,手上最多也就只有三五顆用來保命的。而副總教主這一次一次給了你兩瓶,二十顆。這是天大的殊榮!”
方徹頓時明白了這是什麼東西。
他想到了上一次封星一劍將自己五臟都割裂,然後給自己服用的那顆丹藥。
當時封星臉上的肉痛之色,清晰在腦海中浮現。
頓時知道印神宮這句話不是吹牛的。
方徹沉吟一下道:“二十顆,弟子哪用得了這麼多,再說弟子現在安安穩穩的,不如師父和二師父三師父都留兩顆,以備不時之需!我只要一瓶就可以了。畢竟目前來看,其實你們比我危險!你們拿着,弟子心裡也能安心一些。”
印神宮三人頓時老懷大慰。
臉上卻不動聲色,印神宮看着方徹道:“這可是真正的高品救命的東西,夜魔,你可想明白,一旦給出去,那可就是回不來了。這種東西,沒人能拒絕的。”
方徹認真的道:“弟子一片誠心,對三位師父哪有虛讓之理。還請師父儘管收下便是。”
方徹真的不是虛讓。
若是印神宮真的要,他是真的會捨出一瓶的。
現在的地步,需要印神宮幫扶的地方實在太多。所以他也真的是真心誠意!
有舍纔有得!
印神宮凝眉看了方徹半晌,終於欣慰的笑起來:“你這孩子,還真是捨得。”
“對師父和二師父三師父,弟子連這條命都捨得!”
方徹認真的道。
“啊哈哈哈……”
印神宮笑起來:“你捨得,我們卻捨不得。”
說着拿出來兩瓶丹藥,道:“收起來吧。”
方徹急了,瞪眼道:“弟子真不是虛讓的!”
印神宮哼了一聲,眉眼含笑,道:“爲師自然知道你不是虛的,只是我和你二師父三師父現在都用不着,而且……這乃是副總教主賞賜,豈是可以截留的?”
隨即展顏一笑,道:“而且副總教主想必是考慮到了這方面,所以,已經賜給了爲師一瓶,而二師父三師父四師父,我也已經每人給了一顆保命之用。懂了嗎?”
“懂了……”
方徹嘿嘿一笑,接過兩個瓶子,道:“原來是師父早就有了,怪不得看不上弟子的供奉,害的弟子瞎操心,嘖,既然看不上,弟子就收起來了。”
印神宮一伸手在方徹頭上打了一個暴慄,瞪眼道:“你小子在我面前還得了便宜賣乖是吧?好吧,我現在要你的孝敬,拿出來吧。”
方徹手一縮,涎着臉道:“您老都那麼多了,這些我先替您保存着……”
“特麼的!油滑小子!”
三人一陣大笑。
頓時雅間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此外,你也不要吝嗇資源,抓緊時間提升修爲。”
印神宮告誡道:“雁副總教主親自下令,給了你進入三方天地的名額;和下一期教主級別養蠱成神計劃的名額。”
“養蠱成神我知道,但這三方天地是什麼?”
“據說是三大天地空間融合的歷練之地,具體我也不知道。”
印神宮說的很含糊,因爲他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道:“總而言之是大好事。”
“什麼時候?”
“據說應該在一兩月前就開始的,但不知爲何沒有開始,反正隨時都會開始,所以你自己注意抓緊時間就好。”
“弟子明白了。”
方徹點點頭。
“至於這一次教主級別養蠱成神計劃……更是一大好事,切莫掉以輕心。”
印神宮凝重道:“只有經過了這一次教主級別養蠱成神計劃之後,你纔有資格成爲下屬教派的教主。懂了嗎?”
“懂了。這就是一次資格考試。”
方徹道。“你懂了個粑粑!”
印神宮氣樂了。
木林遠和錢三江也忍不住微笑起來,忍俊不止的快樂。
“這是雁副總教主的意思,你懂嗎?親自批給你的名額,懂了嗎?也就是說,只要沒有死在裡面,從裡面出來,在經過一番歷練的話,妥妥就是一教之主!等於提前許了你一個教主的位置!懂了嗎?”
印神宮這句話乃是壓低了聲音,凝重說的。
方徹撓撓頭,同樣壓低聲音,道:“弟子剛纔倒是想到這方面了,但是……,師父,弟子現在還在守護者這邊,這教主……弟子也沒時間去做啊。這職位是香,但是……這個……”
印神宮面如沉水:“到時候自有安排,你現在操心什麼?安心先把名額拿到手再說!哪怕咱們做不成教主,也得減少別人一個機會!”
“呃……”
方徹摸摸鼻子:“弟子遵命。”
“這個……養蠱成神計劃,還是如之前一樣。”
印神宮壓低了聲音:“放開手腳……懂?”
“懂!大殺特殺!”
方徹乖巧的道。
“呵呵……”
印神宮道:“那三方天地我不瞭解,不過若是規則允許……”
他眼睛裡露出狠辣之色:“在裡面多清除一些未來的對手,也是有必要的!”
“懂了。”
方徹心領神會:“殺絕他們!”
“聰明!”
印神宮讚許的笑了笑,道:“以後在教派中混,要牢牢記住我今天的話。”
木林遠在一邊,輕聲道:“你這孩子,有些重情義;但是你要知道,重情義這種事情,有些時候並非是一件好事。在這個險惡江湖中不是好事,在唯我正教,更容易被人當做弱點來利用打擊。”
“要知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江湖天下,人心險惡。咱們唯我正教的,固然是就這麼個環境,但未必只有唯我正教的人才害人。”
“在這如今的江湖上,一旦被坑,可就是身家性命。慎之慎之!”
木林遠這番話,可說是推心置腹。
印神宮和錢三江也是默默點頭。
錢三江唏噓一句:“說起來,我們和你師父在這江湖上吃的虧,可真是比在唯我正教中吃的虧多得多。”
說起江湖險惡,三人都是有些唏噓。
但是三人也只能說到這裡。因爲,有些事情,除非本人經歷,否則,他是永遠都體會不到的!
剩下的,一切交給時間。
“嗯,還有,段首座上一次到一心教,曾經教給我一套劍法。”
印神宮很是有些唏噓,神情複雜,道:“這個傳承玉佩給你。”
“噗!咳咳咳……”
木林遠和錢三江突然同時噴了一口茶,急忙將頭扭過去,連聲咳嗽。
咳得臉都紅了。
因爲……教主也想練,只可惜血靈七劍進階版還沒練到大成,這一套更高階,完全不會!
“教主……對不住……咳咳咳……”
印神宮僵硬着臉,用要殺人的目光,狠狠地看着這兩個混蛋。
咬牙切齒,從牙縫裡崩出來充滿了殺機的聲音:“不!準!笑!”
兩人急忙收住笑。
全力凝結臉面。
木林遠急忙運起冰澈靈臺心法,維持內心平穩。但是……沒忍住。
“噗……哈哈哈哈哈……”
兩人爆笑出口,連忙捂住嘴,倉皇逃出茶室。
方徹一臉的懵逼:“這是怎地了?”
“沒怎地。”
印神宮黑着臉,咬着牙道:“他倆都犯病了!病的很重!”
方徹接過傳承玉佩,在自己額頭一扣,精神靈魂之力發動,頓時瞭然:“血河劍法……師父,這套劍法,有點玄奧啊。”
“你自己修煉。男兒在世,一切都要靠自己。”
印神宮道貌岸然的說道:“總是靠着師父教,又能走多遠?你要有點出息!”
“是……是,弟子鑽研鑽研試試。”
方徹撓撓頭,不大明白自己怎麼突然又捱了一頓訓?
分明沒幹啥。
這劍法也是你主動提出來的。怎麼罵我呢?
外面吭哧吭哧的兩人。
印神宮突然意興闌珊了,站起身來道:“正事兒也辦完了,我們就準備逛逛回去了。你爹孃的喜酒,看來是喝不上了。”
方徹驚詫:“怎麼呢?您千里迢迢的來了,咋能就這麼走?不行不行!”
印神宮有苦說不出:“我也不想走,但是副總教主安排了事情……”
便在這時。
方徹皺皺眉,拿出來自己守護者的通訊玉打開看。
“有人找你?”
印神宮問道。
“是,安若星副總長官問我,是不是在片片香。他應該快到了。”
方徹看了一眼說道。
“安若星要來?”
印神宮的臉剎那間刷的一聲變成了雪白。
“師父您……怎麼了?”
印神宮已經嗖的一聲出了房間:“我走了!”
速度之快,方徹連殘影都沒看見。
外面咻的一聲,木林遠和錢三江也不見了。
方徹茫然四顧。
做出來一臉懵逼的表情。
然後趁着沒人將東西收入空間戒指。
嘖,有戒指,就是得勁。
印神宮出了片片香,三人匯合:“避開方家方向,抄小路出城。”
“方家在東邊,我們往西走。”
在高空飛行是不成的,現在的碧波城太危險了。
三人選了一個與方家背道而馳的方向,一路穿過幾個小巷子,曲曲折折,蛇行往西而去。
……
安若星在方家與方正航和方曉聊了會兒天,接到神老頭傳訊,在城西這邊晃盪,遇到一個老相識。
特意前來報喜。
安若星就不爽了:“不是派你盯着方徹嘛?保護他的安全,你咋晃盪去了?”
神老頭:“方徹就在不遠處片片香啊,他心情不好,我也沒跟的太緊。”
安若星問:“誰?”
“天權君主江上鷗。”
安若星頓時來了興趣:“是他來了?你在那等着,我立即過去!”
天權君主江上鷗,安若星對這位同期的武者,向來很感興趣。
而且曾經有過交集。
這幾個人也算是傳奇,當初七個人,一腔熱血,拼了命打破頭的擠入守護者行列,卻是整個守護者行列中,修爲最低的一羣。
但是憑着一腔熱血,一顆丹心,竟然不斷地完成守護者發佈的一些低階任務。
這七個人抱團結義,自號北斗。
而天權君主江上鷗,便是七兄弟之中的老四。對標北斗七星的天權星。
後來,老大身死後,六兄弟不知爲何居然被高層直接調走收納,強行調離了前線執行任務的行列,被安置到了後方。
後來更專門進行了培訓,各自身居要職。
但六個人對於交到手上的各種任務,都是盡善盡美的完成。慢慢的,也改變了有些人對他們的偏見,變得敬重。
如今天權君主江上鷗到了這裡,於情於理於職,安若星既然知道都要過去見一面的。
於是立即動身,去了城西。
三人見面,寒暄了幾句。
這才知道江上鷗這一次過來,居然是來找方徹的。
“找方徹幹什麼?”
安若星有些詫異。
“嗯,有過一面之緣,現在正好因爲公務路過碧波城卻聽說了方家喜事。”
江上鷗笑道:“既然這麼巧,那不留下點啥作爲賀禮怎麼說的過去?”
這個說法合情合理。
換做安若星自己若是途徑某處,聽說某個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朋友家裡有喜事,也是必須要去祝賀並且賀禮的。
“那簡單。”
安若星頓時笑了,立即拿出通訊玉,問方徹:“你還在片片香?”
方徹回覆:“是啊,在喝茶。”
“那你等着,我們馬上過去。”
於是安若星帶着江上鷗和神老頭,一起往東走。
爲了走近道,特意穿過幾條小巷子,三人談談說說,極爲放鬆。
正拐過一道彎,進入一個小巷子的時候,突然前面也急匆匆拐過來三個人。
六個人都是行色匆匆,尤其對面三人尤其急,全無防備之下,險些撞個滿懷。
安若星滴溜溜轉了個圈避過,才皺眉道:“怎麼走路的?這麼急?”
對面三人中,正中間的那人同時開口:“你特碼眼瞎啊?”
隨即擡頭。
與安若星四目相對。
突然間一聲呼喚脫口而出:“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