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還在手中。
但是元武擡起這柄劍,卻再也觸不到任何的敵人。
“我要死了麼?”
元武渾身是血和泥漿,他的髮絲也黏滿了這些,看不出顏色,他擡着頭,黯淡如螢火的眼睛看着走到身前的丁寧,心中盡是惘然,但卻不知爲何,改換了自稱的口吻,“寡人縱橫一生,就要這樣死了麼?”
丁寧看着他,沒有迴應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寡人竟然真的要死了。”
元武笑了起來,笑聲很淒厲,神情很詭異,“這是寡人的王朝,周圍有無數寡人的子民,他們竟由着我死在這裡?”
丁寧淡漠的說道,“因爲這很公平。”
“這世上哪裡有真的公平?”元武喃喃的說道,“寡人生來便是帝王,而你們生來便只是寡人的子民。”
丁寧說道:“人心中自然有公平。”
元武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他感覺自己和整個天地黏在了一起,然而他的視線裡,天色卻在變暗,暗得看不見眼前的丁寧。
他終於明白自己到了一生中的終點。
“寡人這一生不虧。”
他有種想哭的感覺,但還是強行擡起頭來,衝着丁寧站立的方向,“寡人得到了天下,成爲了註定記載在史書上的帝王,便是這一統的江山,功勞大多也會記在寡人的賬上,還有寡人也得到了寡人想要的女子成爲皇后。” щщщ● тTk án● C〇
丁寧沒有迴應元武的這些話。
因爲這時,元武的氣息已經斷絕。
這名改變了他一生的敵人已然死去。
無論他再說什麼,元武也不可能聽到。
至於這名敵人的一生,自然由今後的故事和史書評論。
河崗上靜默了許久。
有人哭了起來。
有些人的哭,是念及了這位帝王的好,想過自己還是因元武的一些命令而受了恩惠,有些人的哭,卻是莫名奇妙,只是對於未來改變的恐懼。
天地四野起了風。
風從四面來,流向丁寧的身體。
隨着丁寧的動念,天地元氣開始流淌回丁寧的身體。
風流帶動了元武的身體。
他往前方的泥濘中重
重栽倒。
這是經年恩怨的終結。
馬車裡的夜策冷看着這樣的畫面,她應是長陵最堅強的女子之一,然而此時想到過往很多發生的事情,她的眼眶卻是依舊忍不住微紅。
馬車裡最爲輕鬆的是謝長勝。
看着死去的元武,他只是沉默了數息的時間,便問同在馬車裡的淨琉璃等人,“怎麼處理他的後事,將他挫骨揚灰,還是就地埋了?”
沒有人理會他。
丁寧在這片河灘靜靜的站立了很久。
當這件事情做完,他在這個城,便不再有什麼執念。
他看着元武的屍身,想着恐怕到了最後,元武也應該覺着很多他爭的事情,原來那般無趣,原本並非是他真正在意的東西。
丁寧回了馬車,車隊離開,散去。
傾城而出的人們也慢慢散去。
……
其實元武纔是唯一的不安定因素,當元武死去,一切都很平靜自然。
長陵的人們大多數都不知道元武的屍身最後如何處理,巴山劍場未管,但也沒有風光大葬,想來便是那些忠於元武的軍士和朝臣選了地方將他埋了。
數日之後,扶蘇正式登基,成爲新皇。
再過了數十日,白啓和一些部衆回了長陵,先前對於白啓叛出王朝的消息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着白啓的回朝,天下已然平定。
楚燕齊也已然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一統王朝。
再過了許久。
度量衡和貨幣亦然一統,隨着許多赦令及一些優厚的律令的下達,即便是楚燕齊這些地域得人們,也以驚人的速度接受着這樣的改變。
“憶什麼故國,反什麼秦。人人有田耕,人人有房住,有什麼不好,瞎操什麼心。”
在下一個春暖花開的膠東郡,某個酒館裡,一個喝醉了的來自齊境商人的囈語,便代表了大多數人的心聲。
天下一統之後,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不只是做生意更爲方便,貨品流通更爲順暢,原先各朝的稀缺商品,現在也變的隨便可以買到了,最爲關鍵的是,連流寇都變少了,商隊穿過原先的邊境,也變得穩當安全。
這名從
齊地而來,帶了許多皮革到膠東郡,將要裝載許多魚乾和藥材回去的商人醉倒在春風裡。
不遠處的某條靠海的巷落,卻是陡然熱鬧了起來。
有鮮花飄灑,有鑼鼓震天,是在辦喜事。
許多孩童赤着腳跟着大人從屋子裡跑出去看熱鬧。
他們驚訝的看到,海上來了很多大船。
“是什麼樣的大戶人家嫁女,這樣的氣派?”
這些不明所以的人嘖嘖稱奇。
在距離那條巷落很近的客棧裡,一間上房之中,卻聚集着很多面色嚴峻的官員。
這些官員來自長陵。
他們很清楚這是天下最重要的一場大婚,是丁寧和長孫淺雪的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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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那些大船裡,除了那些天下知名的宗師之外,還有很多來自更遠海外的強者。
而那些陰山之外的王國,也早已有使者到來。
即便丁寧在離開長陵之後不再過問朝堂之事,但所有長陵的權貴都明白,有些事情必須要丁寧滿意。
一封加急的密件傳遞到了這間上房裡。
看清這封密件的內容之後,爲首的官員展顏一笑,“聖上加封黃真衛渭河公,見祠紀念,歸葬東陵。”
聽到他的這幾句話,聚集的官員都是徹底鬆了一口氣,有種解脫之感。
前些時日,當他們得知丁寧和長孫淺雪大婚消失之時,也聽到丁寧問了黃真衛的歸葬。
這對於長陵而言,雖然現在丁寧大多數時候行蹤不定,大多時間都是在海外遊歷,但他特意提及,特意關心的事情,便是真正的大事。
……
洞房裡,紅燭在搖。
洞房外,一羣半醉的人還在灌酒,還在鬧。
丁寧挑開了新娘子的紅蓋頭。
饒是見慣了各種陣仗,此時的長孫淺雪,卻是羞紅了臉。
這真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丁寧看得有些發怔。
“好看嗎?”
屋頂上響起了數聲笑聲。
長孫淺雪羞怒的跺了跺腳。
丁寧卻大方的仰起頭,大聲笑道:“好看,看不夠。”
(本書完)
晚點應該會有個感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