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明亮的辦公室裡。
白笑凡牽着小魚的手,讓她坐到黑皮的沙發上。
白笑凡的動作略顯生硬,但,亦不缺留心的細節。
他知道小魚眼睛看不到,倒不至於讓她磕着碰着。
與好多年前,在美國的時候一樣。白笑凡一如既往,依然是不情不願。但——亦依然不會對小魚出手。
作爲一個男人,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出手,是可恥的。
驕傲如白笑凡,更是不屑!
小魚挪了挪小屁股,讓自己坐的更舒服。“大哥哥,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
“忘了。”簡潔的兩個字,白笑凡的聲音,淡淡的。
小魚聞言,粉脣彎彎,一笑嫣然。“我不信。那段日子,恐怕是你人生最黑暗的時光了。你肯定沒忘。“
“拜你爺爺所賜。”白笑凡撇脣,譏諷,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要嗎?”
小魚輕輕搖頭,她不喝酒的,一喝酒眼睛就犯疼。
黑暗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寂寥。小魚,突然想到了喬汐——那個帶她去警局的大姐姐。
來京城的這段時間,小魚聽聞過不少關於喬汐與白笑凡的愛情事蹟。倒是挺好奇,於是問道:“你和喬汐姐姐,過得還好嗎?”
“你不來找我的話,會過得更好。”水晶酒杯裡的紅酒,上下浮動,白笑凡一派輕懶。
“我救過你一次,你欠我一次。這個人情,你必須要還給我。”小魚臉上甜美的笑容,霎間凝住。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這般強勢的態度。
白笑凡掀脣,並無一絲驚訝。
早在小魚偷偷放他走的時候,他就已經清楚她的底細。
她非常精明,聰明得簡直不尋常。
她救他的一刻,他就不得不與她達成交易的共識。
這個人情債,遲早也要還她的。
白笑凡放下了水晶酒杯,聲線沉沉地道:“可以。這個人情,我會還你。但——前提是,我不做犯法的事情。我家有老婆有孩子,你別指望讓我沾老鬼的那一行。”
老鬼,是指小魚的爺爺——行雲海。
以前,白笑凡被行雲海綁走,被迫做小魚的“盲杖”時,白笑凡就是這麼叫行雲海的。
也因此,行雲海才說白笑凡很不馴。
特別,那個時候,白笑凡完全印證了年少輕狂這句話。初生牛犢不怕虎,人又叛逆又暴戾,簡直比現在難搞太多了。
“他是我爺爺。不叫老鬼。”小魚沉下娥眉,糾正道。
爺爺,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尊敬他。
白笑凡聽而不見,纔不管這個,利索道:“爽快開出你的條件。”
小魚是個聰明人,她過去就與白笑凡談過條件。現在,亦不多廢話,直言明瞭:“我沒想讓你沾上毒、品這一行。我只是想讓過去害我的人,繩之以法而已。”
“害你的人?”白笑凡嗤笑一聲,倒覺得有幾分生趣,懶洋洋道:“你是大毒梟的孫女,用繩之以法這一套,不像你家一貫的風格。”
確實。
以小魚這般渾厚的黑道背景,自然有黑道的解決辦法。繩之以法這一套,反而,太過斯文了。
小魚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這人命太重,即使是我爺爺,也背不起。”
聞言,白笑凡凝住了英眉,沉着着——小魚小時候被人綁架過的事情,他以前就聽說過。
能在行氏地盤下,綁走小魚的人,肯定不可能是普通的綁匪。
來頭,必定不簡單。
想了一下,白笑凡不動聲色道:“說說看。”
“這個,給你。”小魚從自己的包包裡,拿出一個牛皮袋,裡面厚厚的裝着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你拆開來看看。”
白笑凡接過,拆開,將裡面的東西取出。是一份很厚的人物資料,裡面附帶着彩色照片。
小魚,雖然眼不能看,但——已經把這裡面的資料,全部滾瓜爛熟的背下來了。
“陸志雲,過去中央大院的元老。雖然,他現在已經退下來了,但是,陸家紅色背景很深厚。人家說,紅不過三代,他卻已經第四代了。他下面,有好幾個曾孫子。其一,陸笙,軍區的參謀長。其二,陸承,m市最大的商賈。”
白笑凡越是聽下去,眉頭就越是緊鎖。越是看下去,面色就越是冷。
他把資料往身旁一放,乾脆道:“不可能。你讓我犯陸家的人,我做不到。陸家根底已深,你鬥不過他們的,趁早歇了吧。”
不自量力是愚蠢。
知難而退是聰明。
白笑凡再怎麼輕狂,也不可能去犯這個紅四代的陸家。他沒這麼蠢!
就算是白家這樣的大財閥,也得讓陸家幾分面子!
至於,陸承的身份。說真,早在第一次在喬汐老家見他的時候,白笑凡就懷疑了。
後來,倒不是白笑凡查出來的,他查不到,陸家隱秘的很好。
反而,是後來,陸承親自告訴他的。
那時候,其實,白笑凡亦猜到七八分,只差一個證據。所以,纔會這麼明目張膽,讓顧懷遠頂着m市隱形鉅商的身份,去辦事。
結果,陸承倒覺得這個主意挺好的,爲他省下不少事。乾脆暗中給白笑凡他們推波助瀾,好讓自己藏的更深,不讓人查出來。
小魚平靜道:“我的目的不是陸家。老實說,陸家和我爺爺,頗有淵源,不算是敵人。但……可惜,也不算是朋友。”
白笑凡指尖敲着沙發的皮面,眉頭稍鬆了些,“說你的目的。”
小魚說:“最近有人盯上我們了。我們這次來京城,是要交易一批很大的貨。你想辦法,讓陸志雲幫我控制着盯着我們的人。”
“好讓你們安全把貨交易成功?”白笑凡冷峻的聲音問。
小魚搖頭,否定:“不。這批貨,我不要的。這錢,我還虧得起,只要能報仇,這些錢,完全不是個問題。”
說着,小魚的神情越發肅穆,聲音越發字字咬緊:“我要讓收我這批貨的人,翻不了身。”
白笑凡挑挑眉,先不問小魚要報復的人是誰。
他有所保留地道:“我怎麼可能讓陸志雲這種肩上有星的老人物,心甘情願幫你這個毒梟的孫女?你把我想得太神通廣大了。”
小魚笑笑,像仙子一樣,清新脫俗。卻又帶着幾分狡黠。“大哥哥,你那麼聰明,肯定有辦法的。你能夠從以前那樣的身份,做到今時今日的成績,肯定不是靠白家的。以前,我就說過了,你很厲害。所以,你一定能幫得了我。”
“如果,我說拒絕呢?”白笑放揚了揚眉頭,拭目以待。
小魚聞言,不急不燥,心平氣和道:“我幫過你一次,你還給我一次,這樣,我們就扯平了。以後,我絕不會再來麻煩你。你和喬汐姐姐,也可以安心一輩子了。”
那麼,反之,不答應的話,就是要白笑凡不安心一輩子的意思嗎?
是威脅。
一個這麼年輕的少女,說出口的威脅,該是可笑的。
但是,小魚卻儼然不同,她太過聰明瞭,讓人不敢輕視。
白笑凡思索了片刻,驀然舒出一口氣,揉着眉宇,道:“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姓行的人。”
小魚一聽,頓時笑顏粲然。“多謝你大哥哥,真的。就這一次,很快就會結束的了。”
“幫你可以,但我也有我底線。不能觸及到我的喬汐。”白笑凡的語氣是前所未有過的嚴肅和不容置喙,是一個宣告。
“當然,喬汐姐姐是個好人,我絕對不會傷害她的。”
小魚,是一個很相信因果的人。
她一直堅信,自己種下什麼因,不久將來,則會結出什麼果。
“你那批貨,交易的對象是什麼人。”白笑凡問。
小魚意味深長道:“這個人,你也認識。”
“嗯?”白笑凡擰眉,面無表情的俊顏染上幾絲凝重之色。
***
一個小時後。
小魚離開了,與席寒回去他們在京城安置的別墅。
回到去的時候,是女管家開的門。
女管家一看到席寒身邊的小魚,就連忙低聲道:“小魚小姐,你怎麼現在纔回來啊?楚少爺他,在等你呢。”
“哦。”小魚純真的應了一聲。
倒是身旁的席寒,俊俏的面容,大驚失色。“楚哥回來了?怎麼這麼早,他不是說要出去辦些事嗎?”
“進去吧。”小魚扯了扯席寒的手,要他帶路。
“我……”席寒縮着脖子,結了個巴。
小魚耐性問他:“寒寒,你想睡外面嗎?”
席寒心裡嘀咕啊——他是寧願睡外面,也不想被楚哥罰打的。
但是,無奈啊,怎麼也要把小魚小姐送回楚哥身邊的。
席寒只好硬着頭皮,牽着小魚的手,進屋子裡去。
“去哪了?”清冷的聲音,從楚喬的脣中,瀉出。是質問席寒的。
“去玩兒了。”小魚搶先了答:“我讓寒寒帶我出去吃這裡的特產呢。”
“是啊,是啊。小魚小姐說想要出去吃……特產。所以,我就……”席寒說着,說着,就低頭,閉嘴了。
因爲,楚喬的眼神,在盯着他!
楚喬走了過來,問小魚:“累了嗎?”
小魚立即搖頭:“不累啊。”
要是她說累,席寒就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了。
楚喬的眼神,依舊釘在席寒身上,興師問罪。
他伸手,席寒立即會意,將小魚交還給他。“上房休息吧。等晚上,我帶你出去吃晚餐。”
“哦,好啊。”小魚很乖順。
在很多時候,只要不觸及她到的人生安全之類的,她都是一個很隨意的人,基本上,沒什麼要求。
很容易滿足。
楚喬習慣性的抱起小魚,帶她上樓,進房間休息。
小魚也習慣性的勾着他的脖子,把自己的重量全交給他。
以前,她是真的不習慣的,現在也是真的習慣了。
***
下班,白笑凡去喬然家,接回了喬汐。期間,見到了陸笙,稍微留意了幾眼。與陸承,也私聊了幾句。
臨走前,喬然偷偷給白笑凡說了兩句,他的臉色一直黑到現在。
喬汐不知道白笑凡在鬱悶個什麼勁兒。
回到家的時候,他突然沒頭沒尾的問她:“你……不高興?”
喬汐雙手環着圓滾滾的大肚子,懶得回白笑凡一句——這男人,是更年期到了?
上樓,進去房間。喬汐拿了換洗的睡衣,使喚白笑凡過來幫她洗澡。
是的。用使喚來形容,是真的再合適不過了。
當然,白笑凡樂意被自己老婆使喚啊。
洗完從浴室出來。喬汐乖乖坐着,白笑凡則幫她吹乾頭髮,爾後,給她梳頭。已經練得一手好手藝了。
喬汐無聊着呢。抽了一本雜誌,翻開來看。裡面寫着一個真人真事——
說是原本相愛的一對夫妻,丈夫卻因激情不再,婚外*,在外面包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兒。後來,事情暴露丈夫坦言仍然愛着妻子。只是這麼多年,日復一日的日子讓他膩了倦了,想重新尋找一份激情。
喬汐看得認真,心思也進去了,如果,換做白笑凡,他會不會……
就在喬汐胡思亂想之際,白笑凡突然開腔道:“喬然說你今天哭了。”
聞言,嫩汪汪的手指停頓住,書頁遲遲未翻。
喬汐輕輕的“嗯”了一聲。
下一刻,她的臉就被白笑凡捧起。他深邃的眼,直勾勾望進去她的瞳孔裡。
“爲什麼要哭?”他問。
喬汐眨着水瞳,無辜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突然,悲從中來,就哭了。”
“說真話。”白笑凡不給喬汐打哈哈,矇混過去。
喬汐心裡苦悶啊。有一個這麼聰明的老公,也不是那麼好的。
你看,多不好忽悠!
想了想,喬汐把手上的雜誌,端到白笑凡面前:“你看看這個故事。”
白笑凡看了,神情不變,斬釘截鐵道:“我不會。”
聽到這答案,喬汐心裡甜滋滋的,但,小嘴卻硬着呢。“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
白笑凡依舊堅定:“我說不會就是不會。”
“你用什麼來保證你一輩子都不會?”喬汐一問完,頓時覺得自己特矯情,特俗氣。
女人啊。始終逃不開這些問題。相信,不少女人也問過自己的男朋友,或老公。
“那你想我用什麼來保證?”白笑凡竟一臉認真地問。爾後,也不用喬汐來答,徑自道:“需要拿刀把我的心剖開來看嗎?那樣也可以。”
喬汐心跳漏了一拍,愣住了。
她沒想到白笑凡會用這麼認真的語氣,說這句話。
白笑凡傾下高大的身,額頭抵着喬汐的額頭,鼻子點着喬汐的鼻子——“以後,不準在外面哭。要哭,也只能在我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