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汐沒有邀請函,迎賓沒有爲難她。只是請來了言楚的父母,詢問他們是否認識她。
“哎呀。喬汐,你怎麼來了?”言楚媽媽喜出望外,連忙拉着喬汐的手,讓她進去宴廳。
“伯母,這花送你的,祝你生日快樂。”喬汐把言楚的花,送出去。
言楚媽媽一愣,面前是一束很鮮豔的海棠花,很漂亮。
她收下了,笑得很開心。“謝謝,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以爲你不願意來的,所以,就沒給你發邀請函。”
喬汐倒不介意這個,微笑問道:“這花,你喜歡嗎?”
“喜歡,這叫解語花是吧。”言楚媽媽還記得——白笑凡生日那一晚,一個叫席寒的小青年,就是送這個花給喬汐的。
“也叫海棠花。”喬汐講着,忍不住伸手,指尖觸到花瓣,心情複雜。“你喜歡的話,就好好養着吧。這個……是我的一番心意。”
“好,好。”言楚媽媽笑得合不攏嘴,拉着喬汐,讓她去吃蛋糕,別餓着肚子。
一旁的言楚爸爸看見,張着嘴,欲言又止。
自從言楚沒了以後,一年當中,言楚媽媽就數這一天最高興了。
喬汐不好掃興,雖然,想着送完花就走的了。但是,言楚媽媽這麼熱情款待,她也不好意思提出,盛着一塊水果蛋糕,坐椅子上,安靜吃着。
“喬汐。”言楚爸爸走過來,給喬汐遞上一杯熱牛奶。
顯然,是專門讓酒店廚師爲她準備的。
“謝謝,伯父。”喬汐接過道謝,呼呼吹了幾下,往嘴裡送。
“喬汐,我問你個事。”言楚爸爸坐在喬汐,身旁的位置上。顯得有些拘謹,好一會兒,纔開腔問:“那束花,和楚兒……有關係嗎?”
喬汐險些噎住一口牛奶,輕咳道:“伯父,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以前楚兒,也喜歡這花。”言楚爸爸目光遙遙望着那束解語花,彷彿,沉澱於過去的回憶。“他要是人還在,肯定也會送這花給他媽媽。”
可惜,以前,他只顧着生意,賺錢。反而忽略自己的兒子。
直到,後來,楚兒死後的某一天,他在他的墓地上,看到擺着的兩束解語花。才記起,他的楚兒,曾經最喜歡的,是這花。
就像喬汐,曾經楚兒最愛的女人,是她。
他卻忽略了這一點,硬逼着兩人分手。
喬汐放下牛奶,帶着暖意的小手,一下一下撫着圓滾滾的肚子。輕聲道:“喜歡這花的人,多得去了。伯父,你別想那麼多,這花,和言楚無關。是我自己,突然的臨時起意而已。”
“也對,楚兒都死了這麼久了。這個世界與他再無關係了?是我想多了……妄想過頭了……”言楚爸爸用力抹了一把臉,苦嘲着。
喬汐的手,停頓住了,眼簾緩緩垂下,無話。
離開的時候,言楚媽媽千般不捨,言楚爸爸幾番相送。他們很好,真的變了很多。喬汐覺得,很有內疚感——她明知道言楚還活着。她明知道他們有多想念言楚。
可是,她什麼都說不了,只能藏着,掖着。看他們思子成疾。
無法說啊,叫她如何去說?她甚至連言楚在哪,都不知道……
***
走出東東方鼎言,正是陽光充沛的中午。
喬汐高高仰起頭,靜靜曬了一會太陽,渾身都暖和了起來,很舒服。讓她暫時放下,一些惆悵。
幾分鐘後,喬汐拿出手機,撥打了喬然的號碼,讓她過來接自己。
等待接通的幾秒,喬汐舉着手機,目光,四處隨意飄着——
只見,前方一個男人,朝她迎面走來。男人身穿一襲沒有一絲皺痕的黑西裝,高高的,瘦瘦的。脣,若有似無的揚起,好像,在對她笑的感覺?
喬汐沒看清楚,就匆匆瞥了一眼。因爲,喬然的電、話通了。
“喂,然然,我這邊好了,你可以……”
驀地,喬汐聲音一止,癡傻看着就近在她咫尺的男人。嘴巴張着,卻像卡着雞骨頭一般,發不出一個字音。
男人有着一張貴俊好看的臉,與言楚僅僅只有幾分相像。但——越是相近,喬汐就越是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感覺。
她看到,他笑了,眼底一片繾綣的溫和。
如沐春風般,與過去的他,一模一樣。
“謝謝你,小汐。”
擦身而過的一瞬間,男人微微低頭,清潤的聲音,道出這麼一句話。
剎那間,喬汐眼眶一熱,心如刀割,手機從她手裡,滑落,摔地上。
那邊,喬然在心急如焚叫着——“喂,喬汐,喬汐你怎麼了?說話啊!”
喬汐下意識伸手,想要捉住男人。可惜,還是晚了,手指擦過他的西裝袖子,沒捉緊。
他走了。只給她留下一個笑容,一句謝謝,一個擦身,就這樣走了。
多熟悉的聲音,多熟悉的感覺,是言楚,是言楚沒錯!
哪怕容貌變了,但,她知道,他就是言楚,他就在這裡!
可是,她捉不住他,就像他們的過去一樣,她挽留不住他。
喬汐,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沒敢轉身。她怕只要自己一轉身,就要崩潰,就要控制不住大喊言楚的名字。
她不能,不能叫他的名字!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或長,或短。
喬汐渾渾噩噩的轉過身去,望着來來往往的路人。他們就像在她面前晃着一樣,卻不是他,不是言楚!
沒有言楚的存在,他不見了,消失了。
剛纔的一幕,就像夢境一般,不真實。
眼淚一滴滴奪出眼眶,斷了線似的。喬汐哭了,咬着脣哭了,心痛的不能自己。
言楚,言楚……言楚——心裡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卻喚不回他的人。
如果,剛纔,她伸手緊緊去捉住他。是否,就能任性的將他留住下來?
答案。
誰也不知道。
喬汐唯一知道的是,言楚,再也不是言楚了。
他的容貌,變了,他的身份,也變了。
她用什麼去留住他?
“喬汐——喬汐——”
喬然叫喊的聲音,由遠至近的傳來。喬汐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聽不到,沒反應。
不一會,喬然就提着包包,氣吁吁的出現在喬汐面前。拉着她,怒斥道:“你這丫頭,是怎麼回事?接個電、話,說一半,不說一半,我還以爲你出事了!把我給急的,差點沒結賬就跑了出來!”
“然然……”喬汐緩緩擡起了頭,眼紅眼腫得不行,眼淚還在一直掉。
喬然登時停住斥訓,“哎呀”了一聲,忙抽出紙巾,一邊給喬汐擦眼淚,一邊急急道:“你怎麼哭了?是不是言楚的父母又欺負你了?他父母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大把年紀了,又沒了兒子,心眼還這麼壞!”
越說,喬然就越憤憤不平——“走,上去找他們,我給你討回公道去!”
聞言,喬汐趕緊拽住喬然,一邊掉眼淚,一邊搖頭道:“不是……不是……然然,不是他們……他們沒有欺負我。”
“那你哭什麼?”喬然說鎖着眉,很不解。細跟的高跟鞋,踩到了什麼。低頭一看,竟是喬汐的手機。
喬然跳開了腳,撿起來,問喬汐:“汐兒,你怎麼了?把手機也扔地上了?誰惹你了?”
“我不知道……我……我就是突然覺得……心情很不好……所以……”喬汐擦着眼淚,訥訥道。
喬然瞪圓了眼,咂舌道:“你這叫心情不好?”
喬汐尷尬扯脣,強顏歡笑地點頭:“嗯……孕婦不都是這樣,心情反覆無常。”
喬然蹙眉,將信將疑。
她亦是過來人,她懷孕的時候,也鬧過一段時期的脾氣,心情確實反覆無常。
但是,也沒有喬汐這麼反覆無常的啊?這簡直就是說風就是雨的地步了。
剛纔,都把她嚇死了。
長長吐出一口氣,喬然拉着喬汐道:“還好你沒事,不然,白笑凡肯定不過我。走吧,走吧,回家去了。我神經都被你嚇得一驚一乍的了。”
喬汐點點頭,乖乖跟着喬然走了。上車時,還是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果然,沒有言楚。
***
白遠集團。
白笑凡的辦公室裡。
慕西顧一邊滾雞蛋擦嘴角的傷口,一邊滔滔不絕道:“我就說了,我昨晚看到的那個男人,真的很像言楚。至少,有個五成相似。”
雖然,慕西顧只見過言楚幾面。
但——由於言楚和秦嵐,以及,喬汐的關係。他有特別注意過這個大酒店的少東家。
白笑凡默了默,質疑道:“你確定嗎?”
“你這什麼眼神?我當然確定!”慕西顧擲地有聲地保證道。
不過,昨天晚上,他事兒太多,就只匆匆瞥了那與言楚長的挺像的男人兩眼。連搭話的機會都沒有,那人就走了。
真是可惜了……
聽着慕西顧的話,張逸推推眼鏡,插、上一嘴:“這麼說來,我也有一個疑問。當初,言楚的死,確實太過出人意外了。”
顧懷遠亦有疑問:“誰是言楚?”
顧懷遠一直在m市活動,對言楚與喬汐的事,並不知情。
“一個幾年前,死了的人。”白笑凡一語帶過,並不多說。
隨即,白笑凡問慕西顧:“你們慕家那個是什麼交易?”
慕西顧聳肩,攤手——“不清楚,他們不會讓我知道這麼多事的”
“不過——”斟酌了下,慕西顧繼續道:“那邊提供貨源交易的一方,好像叫行氏集團。”
聞言,白笑凡敲着桌案的長指一頓,凝眉,斂目:“行氏……”
“你認識?”張逸問。
白笑凡沒有說話,這時,座機正好響起。他拿起,接上了,是一樓招待臺的女員工打上來的——
“總裁,這裡有一位叫小魚的小姐,說要找你。不過,她沒有提前預約,我不知道……”
白笑凡神色一凜,不廢話,打斷道:“讓她上來。”
冷峻的聲調,讓人心生緊張,女員工連忙道:“是的,總裁。”
“誰啊?”慕西顧好奇道。
“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
一樓,電梯前。
席寒緊緊牽着小魚,生怕她會跟自己走丟。低聲問她:“小魚小姐,我們來這地方幹嘛?”
白遠集團,白笑凡的公司,聽過這人的名號。最近,他的事蹟,在京城可謂是名利雙收。
想不知道,都難。
小魚擺擺長長的衣裙,笑顏一派的天真無邪:“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大哥哥,就在這裡當總裁,很厲害的哦。”
席寒撇撇嘴,纔不稀罕!“楚哥可是叫我好好看着你的。等下,要是讓他知道,我帶着你到處亂去。我又要被罰打了。”
小魚輕笑出聲,聲音甜甜的安撫道:“沒事,沒事。寒寒,楚喬哥哥人很好的,不會打你的。”
席寒心裡犯嘀咕——誰說不會。楚哥就對小魚小姐溫柔,對其他人,簡直嚴格的不行,容不得一粒塵沙。
他就被罰打過好幾次了!
電梯“叮”一聲,到了,閘門緩緩打開。
小魚聽到了聲音,扯扯席寒的手。“寒寒。”
席寒扶額嘆息,無奈,只好牽着小魚的手,進去電梯間。
電梯直上33樓。白笑凡的辦公室。
席寒牽着小魚一步步走來,張逸明顯怔了怔。
白笑凡認識的人,大多,他都是認識的。可這兩個人,他並不認識,而且,都太過年輕了。
特別是這個女孩,成年了嗎?
“你們……”張逸鮮少有遲疑的一刻。
席寒仰頭,挺胸,笑得很是粲然,如同普通的年輕人一般,將眼底的鋒芒隱去——“找你們這裡的總裁。”
張逸皺了皺眉,卻還是爲他們,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有請。”
小魚突然出聲道:“寒寒,你不用陪我進去了。我一個人就行。”
“可是……”席寒不幹。沒他扶着,小魚小姐哪看得了路?
“讓我來吧。”白笑凡的聲音,從辦公室裡傳出。他邁着大步子出來,手一伸,冷硬道:“手給我。”
“你誰啊?”席寒不滿了。在他們那裡,就連楚哥也不敢這麼“命令”小魚小姐。這男人……簡直目中無人!
不過,席寒不知道的是。白笑凡比他更久之前,就已經當過小魚的盲杖了。
所以,按道理來說,白笑凡的“資歷”,要比楚喬,以及,席寒稍久一些。
“寒寒,住嘴。”小魚恬美的聲音,凝着無形的威嚴,絕美的臉上,神情淡淡的。
席寒知道,她生氣了。只有生氣的時候,她纔會這樣子。
於是,無奈,席寒只好放開手。
小魚把精緻的小手,輕輕覆上白笑凡的大手。
他面無表情的牽着她進去了,對還在辦公室裡的慕西顧,以及,顧懷遠說:“你們先出去一下。”
慕西顧與顧懷遠,面面相窺。雖然,心裡有不少疑問,但,不急於一時。兩人作了迴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