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韻也悄悄坐在他身邊,怯怯地問:“金哥,這石真會切垮麼?”
金旗望着遠處紛雜的人羣,說:“但願我看錯了。”想了想又問:“你們還有資金嗎?”
“沒有了,六千五百萬全部家當全賭上去了,一點不剩。這是公司僅有資金,一部分還是融資的呢。”
聞言,金旗氣憤地喊:“那爲什麼還要賭!”
張韻吃驚地看着突然發怒得金旗,嚇得倒退一步,輕問:“你不是最喜歡賭石?”
金旗喊完才明白自己失態了。他猛地朝天用力擊出一拳,一股勁風呼嘯着衝向天空。像是怒火發泄完了,他又恢復常態,走到張韻身邊說:“原諒我的態度,我有些錢借給你,一起去再賭一塊,也許失去就是得到的開始。”
張韻搖搖頭,說:“不了,我不會也不想賭。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相信我爸三十多年的經驗會在這次輸得一塌糊塗,也許切不漲也不會切垮吧。”說着,她轉身離去。
金旗急喊:“張韻。”
張韻沒回頭,只是緩緩地說:“金哥,對不起,我該走了,爸爸還在等着我呢。再見。”
“再……見。”金旗喃喃地重複這意思複雜的兩個字,他突然發現自己錯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扮演切漲的幸運賭徒,這對周圍人何等刺激,當他們有賭贏的機會時,自己又當救世主的角色。恰恰相反的效果,使冒險人更冒險,張喚之傾巢而出一搏,就是想證明自己。想到這裡他感到十分沮喪,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會場。
剛出大門就迎面碰到羅大偉,只見他一頭汗水,挾着文件包從別克轎車中出來。金旗也不招呼,挺着身子就等他撞。羅大偉正低頭尋思着,突然眼前一黑差點撞上人,擡頭一看,激動地大聲歡叫:“大哥,真神呀,正想着你,你就出現在我面前,這下我可有救了。”
“什麼事讓你一會激動,一會着急。”
“大哥,首先報告你好消息:一小時前暗標部分除了高端還沒開標外,全部開標結束。大哥六份標單中了五份,就流了2907號標的,就是那份二千一百一十一萬的。我瞭解了一下2907一共六家爭奪,其中一家出了四千六百萬,自然沒大哥份了。不過六中五也只有大哥幹得出來,這次賭石競爭簡直到了瘋狂的程度,都比底價出高一倍甚至幾倍。像大哥以略高低價的價格贏標,爺爺都說神來之筆。這文件夾裡全是你的證書、收條、提貨單證,銀行卡也還你,共刷去八百九十九萬元,完璧歸趙。”
儘管2907號標的沒中心裡着實遺憾,但是有潛龍潭收穫的上千精美毛料填底,不爽之感僅僅一閃而過。金旗接連文件袋,連聲道謝後又問:“下午能提貨嗎?”
“可以。大哥要不要我叫車叫人幫你?”
“我自己來吧,反正下午我有空。喜鵲她們來了嗎?”
“前天到的,小姑娘爺爺挺喜歡,說要親自教,收她作關門徒弟,就等你回來答應了。”
“太好了,有老爺子手把手準沒錯。”
“馮大鴻已經派到倉庫時學分類、保管等,也是爺爺吩咐的,說有實用。大哥,今晚我請客,新認了幾個朋友,到時叫上喜鵲、大鴻,你們三人也可見個面。”
金旗很滿意,連連點頭,又問:“大偉,剛纔你着急的是什麼事呢?”
說到這,羅大偉立即像霜打得茄子,嘆了口氣才說:“明天是一場生死大戰,爺爺叫我主持,我心裡不踏實,有點寒。”
“究竟是什麼,說清楚點,別吞吞吐吐的。”
“這次公盤我們羅門共賭四標,今天開了一標,流了。還有兩標是你看到的,估計問題不大。最想獲得的一標是明天上午的明標8號標的,底價三百萬,是淨料十三公斤黃翡,玄黃正色的黃翡。估計有七、八家要搶,價格將擡到千萬以上。我們很想得都這塊玄黃,又恐價格太高。一個字,難。”
“黃翡現在很少嗎?”
“很少,特別是俗稱雞油黃的玄黃色。8號標色好底差也要八家搶,真是……”
金旗心中一動,想想自己天釋戒中黃翡該有幾十塊。是不是讓大偉別去搶標了,轉念又忍住。做好事有時候落不了好結果,比如張喚之……
羅大偉又問:“我在想大哥賭來的五份標也有二十多塊毛科,其中要是有黃翡不是解決問題了。所以我想請大哥細細看看,說不是憑大哥的運氣真有呢。”
金旗點頭答應,說:“現在我就去辦手續領毛料,我會盡力的。”
兩人分手,大偉急着去找羅振玉商量明天的事。金旗租了輛五噸貨車,辦了手續把二十四塊毛料全領了出來。順便到羅府把前幾天寄存的十萬賭三的那剩下五塊也拉走了。貨車到陽州郊外金旗就吩咐卸車,多付了一百元,司機幫着把二十九塊毛料全扔在路旁。等車開走,四下無人時金旗瀟瀟灑灑地收石走人。
明天上午張喚之的8號標的就要開出,金旗真不忍心去看現場解石後的慘狀,要不是明天下午還有明料明標之搏,他很想今晚就離開陽州,學學肖雅仙一路旅遊回去。
晚飯前金旗就把毒蛇、喜鵲約到茶館裡。分別重逢喜鵲直接撲到金旗懷裡,嚶嚶而泣,這淚水高興、激動、傷心、思念等等滋味都有,女人的心思總說不清。金旗也很高興,像見到久別的小妹,輕撫着她柔順的長髮,輕輕說:“喜鵲呀,堅持三個月學會本領,大哥把公司開起來,以後我們就在一起幹了。”
喜鵲點着頭,歪在金旗懷裡就不起來。坐對面的毒蛇露出難得的笑容看着他倆。
金旗開玩笑地說:“老二,我今天才知道你大名叫馮大鴻。有氣勢的名字,今後我就叫你大鴻吧。”
毒蛇笑笑,沒說。他就是這種性格,話不多看上去人很陰沉,其實是熱水瓶,外冷裡熱。辦事沉着、兇狠,也很有理性。過去的三毒幫幾乎全聽他的。
三個人喝着茶,毒蛇先把解散三毒幫,安置手下兄弟的過程說了一遍。這是金旗的心願,吃社會飯總不是辦法,只是自己不能說,現在毒龍、毒蛇主動解散小黑幫,對金旗來說是件好消息。他也把出資六百萬在堯峰山下建山莊,出資一千萬成立金氏寶藏有限公司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又點着喜鵲尖尖的鼻子說:“我們公司主要是銷售各類寶石材料,比如翡翠原石。這次我進了許多貨,夠折騰一陣子的了。到今天爲止金氏寶藏除了我這個老闆外,就只有你們兩個開國元老,當然我們還要招收許多人,但是作爲骨幹除了每月工資、獎金外,我將分給你們公司的股份,所以希望你們儘快掌握業務知識。”
馮大鴻轟地站起身,沉聲說:“大哥放心,大鴻一定早曰學成回公司服務。大哥給我們創造一個美好家園,大鴻會用性命保衛她。”說着,眼圈都紅了。
喜鵲也同樣激動,她的眼淚就沒停過。依在大哥懷裡喃喃說:“將來我和二哥銷售,把大哥叫來管保衛,煙姐病好了管倉庫。嗨哎,都有工作了,都不用幹讓人討厭的事了。旗哥,你太厲害了,沒幾天又是山莊,又是公司的。這兩天我看翡翠連飯都忘了吃,太美了。羅大師誇我聰明呢。”帶着淚笑,更有味道。
三人憧憬着未來,笑聲一直不斷。友情、熱情同時飛揚,包廂裡充滿歡樂。金旗一掃許多不快積下得沮喪,他覺得和信賴的人在一起最輕鬆舒暢。突然手機響了,是羅大偉來催吃晚飯,擡腕一看才知已經傍晚近七點了。
鴻運樓,成功閣。好彩頭!金旗踏進成功閣時一眼就看見鳳娟坐在何文豪身邊,不知爲什麼心裡一陣刺痛。站起迎接得羅大偉感覺不對,輕問:“大哥,不舒服嗎?”
金旗搖頭淡笑,在空位上坐下,毒蛇和喜鵲分坐在他兩旁。毒蛇何等機敏,立即感覺到大哥對斜向俊朗的年輕人的怒意,他那雙毒蛇般冰冷的目光直射對方,弄得何文豪頓時渾身不舒服。
鳳娟原來淺笑盈盈、豔光四射的臉,在金旗冷冷的一瞥中“刷”地發白,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但是不一會兒就昂起頭來,一臉倔強的薄怒使原來就很美的俏臉染上一片霞紅。她是在反抗。心裡責怪自己爲什麼一見他就像做錯事被抓似的。
大圓桌坐滿十二位客人,一式年輕人,大多是新相識的外地圈裡人。羅大偉打着哈哈,介紹說:“諸位一定聽說過三千切出春眼,十萬賭蠃四千萬的傳奇故事吧。聽說就好,想不想見見人稱一眼金的人物?”
誰不想見,這是賭石人的驕傲。陽州日報、電視連篇報道,早勾起圈內人一睹爲快的焦急,聽主人怎麼一說,目光齊刷刷集中到金旗身上。
大偉笑指金旗說:“多猜到了,對,這位就是我羅大偉的拜把子大哥,人稱一眼金的金旗先生。”
話音未落,滿桌喝彩。一個嗲嗲的聲音特別清脆:“多漂亮的銀色眼睛啊!”弄得金旗臉都紅了,連連搖手說:“不敢,不敢,金旗借花敬佛敬大家一杯,請。”
“金先生,能不能給我們說說切出春眼的故事呀!”
有人提議,大家擁護,金旗沒法只能說了:“其實很簡單,到達陽州第一天就上街轉悠,碰到熟人正在賭石便跟着去了。當時石在機中解,我在工坊中隨便看看,發現牆角廢料堆裡有一塊切剩的石角有意思,便撿起細看。賭石人都知道有想象就不忍放棄,化了三千吧,解開就是春眼囉。”
有人追問:“爲什麼自己不留着,要賣給別人。”
還有人搶着問:“聽說有人出一千萬你不賣,卻一百萬賣給別人有這事嗎?”
金旗回答:“因爲朋友。一千萬的買主不熟悉,一百萬的買主是好朋友。就這麼回事。”
說得簡單,大家都知道其中大有文章。有人笑問:“聽說上海月朦朧的肖姐是個大美女哦,金兄不會爲美舍財,別有懷抱吧。”
哈哈,金旗揚聲大笑,說:“這位老兄定是個有趣人,美人誰不愛,幾百萬搏美人一笑,大家說值不值?”
“值!”轟然一聲響起。緊接着有不協調的慘叫跟着,是有女友的男人在受刑!
“那麼爲美女乾杯!”說完斜了鳳娟一眼,仰首一口而盡。
“幹!”這種場合,這種氛圍是男人都幹了。好一陣酒杯叮咚。
鳳娟明顯感到他灼熱的目光,心裡一顫,不由想到近千萬的田黃御印說送就送了,她明白這是爲她而送的。但是後來……後來就再沒下文了。既然開始了,爲什麼不繼續,你這可惱的傢伙偏偏氣我,給我臉色看,還爲美人乾杯呢。想着、想着,都想哭一場。
最忿恨的是何文豪,今天風頭全給他搶去。不想和他乾杯,卻說是爲了美人,只能一口乾了,心裡恨得什麼似的。再想想自己身邊就有美人,你呢?喲,旁邊小女人很白很玲瓏……她在對自己翻白眼呢。
美女有說不完的話題,美酒配着美人喝,其味妙不可言。
羅大偉舉着杯,對何文豪說:“文豪兄,這次公盤有何斬獲?”
“慚愧,半賭四百四十萬中了一標,還爲鳳小姐賭了一標。明天想搏一塊明料,如此而已。”連中半賭兩標也算大手筆,何文豪有點得意。
“都是半賭的,那兩個標號?”羅大偉追問。
“2331號標、三塊賭料、四百四十萬,2546號標、獨塊賭料、三百一十萬鳳小姐獲得,這可是塊二百多公斤的湖綠糯米底,很漂亮。當時出三百一十萬覺得有點心痛,後來一瞭解,下面就是三百零九萬,好險!”何文豪喝了一口杯中酒,神情十分自得。
對面金旗正和別人在閒聊,耳聽鳳娟三百一十萬賭2546號標的大驚,半賭毛料他全部看過,有價值、價格過高的沒幾堆,其中絕對沒有2546號,自己不會記錯。這樣鳳娟肯定又害在姓何的小子手裡了!爲什麼要跟着他,依仗他?他是個自以爲是的笨蛋!難道周老闆店裡二賭盡墨的教訓還不能使你清醒嗎?可憐的三百一十萬呀!金旗像自己賭輸一樣心痛,連酒都變味了。
隔天上午羅大偉所投得兩標全中,喜得小子蹦得老高。同時張喚之的一噸半巨大賭石也一舉中的,當然化了全部家當六千五百萬。許多老友紛紛上前祝賀,張喚之紅光滿面像吞了十根老山參。
金旗遠遠地望着,心裡充滿悲哀。他發現張喚之身邊的張韻正從遠處望着自己,目光很複雜,說不清什麼意思。他朝她笑笑轉身離去,幸運的是明天才公開解石,不忍看悲慘一幕,他已經決定今晚離開陽州,先去昆明。
中午飯羅大偉和金旗兩人在小酒店吃得。羅大偉問:“大哥,你的賭石中有黃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