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大還是押小,請選擇。”荷官脆生生的嗓門很響。
金旗三百元籌碼移向大,結果當然輸了。再次選擇,三百元押小,又輸了。胖子也輸了,沮喪地漲紅了臉,呼呼喘着粗氣。外國人又贏了,好像摸着巧門,凡是和胖子對着幹穩贏。第三把荷官又在喊:“押大還是押小,請選擇。”
胖子押大,外國人押小,其他兩位都押小,押小足足有四十多萬。金旗把剩下的九萬九千籌碼全部推向大位,開出來果然是大。胖子哈哈暢笑,其他人到苦着臉,金旗的桌面籌碼有了一大堆。立即有人送來香檳,贏得慶祝,輸得解煩,因此五人都買了一杯。金旗輪空三輪,結果又都是胖子輸。第四輪胖子一千壓大,另三人都壓小。金旗又是傾巢而出,全部壓大。隨着聲“開來”竹筒掀開,是大!
胖子喝了一口酒,咂舌說:“跟我下注不錯吧。”
金旗連連拱手,說:“託福、託福,先生真是個大福將。”
“那麼請我一杯威土忌。”
“好,招待,每人一杯,我請客。”
莊家又在催下注了,胖子這次押小,外國人也押小,另兩位同樣押小。金旗注視着莊家,等她手離開搖筒時,他把近四十萬籌碼全推向小位。姑娘露出譏笑,像是看到又一個賭徒傾家蕩產。然而中途籌碼突然改變了方向,荷官臉刷地白了。
結果不言自明,金旗揣着八十萬現金支票,愜意地順着皇后大道走着。他是見好就收,否則贏個幾百萬小菜一碟。夜幕初降,霓虹四綻,夜澳門奢華的一面在夜色背景中展露無遺。
正走着手機響了,周媚兒有點冷冷的低音從遙遠處傳來:“金先生,手機爲什麼一直關機?你在澳門賭場?是王可人陪着你嗎?你覈對過卡上的存款嗎?好,是應該另設密碼。我找你是想問今晚有時間共進晚歺,喔,你準備住在澳門了。我過來陪你好嗎?不影響我,我知道今天早晨在恆寶門前的偶遇使你不高興了,其實……好,既然不感興趣我就不說了,但是我想我們還應該見一面,那怕吃一頓飯。好吧,再見。”
對於周媚兒的幾次邀請金旗很乾脆拒絕了,甚至都不想聽她解釋。對於她近乎糜爛的生活金旗從心底裡反感,香港之行只能算一次豔遇。他很煩攪到她的生活圈裡去,當然做生意又當別論。本來還不知怎樣和周媚兒打聲招呼,現在電話裡反到算說開了,聽得出這個自信、驕傲的女人話音中和忿懣、冷淡,金旗根本沒往心裡去。擡腕看了看錶,七點多了,當務之急是找個住處,吃頓飽歺,然後在澳門四處轉轉,領略一番世界有名大賭城的迷離風光,順便訂明天香港直飛北京機票,他決定儘快趕往新疆和田。
看見前面有一家中歺館,信步走了進去。大堂裡早已滿座,服務生謙意地打着招呼。金旗剛想退出,一眼發現不遠處一張靠窗小桌上坐着一位熟人,這人也看見了自己卻掉過臉,裝着不認識的樣子躲避着自己。他笑了,徑直走了過去,不客氣地坐在這人對面,並且招呼服務生加付碗筷。
“怎麼才半天就不認識了,不會吧,除非你腦子進水了,王可風老闆。”
獨自一人吃飯的正是深海洋古玩店小老闆王可風,今天上午擺了金旗一道卻被拆穿了,事後還被姐姐埋怨好一通,沒想到這回在澳門會遇見,真是冤家路狹。他皮笑肉不笑地說:“是金先生呀,來來,請隨便吃些。服務生,再拿二瓶啤酒。”
金旗也不客氣,筷子直奔三菜一湯。吃了一刻才問:“趕到澳門來賭什麼?”
“金先生聽沒聽說最近賭場有一種新賭法叫‘一刀千金’?”
“沒有。”
“很刺激的賭石新方法,參加的人特多。”
“喔,賭石還有新方法?說說。”
“第一種方法叫‘相面’,一週進行一次。一般每次有十輪機會,也就是十塊翡翠毛石供大家賭一刀切出來的成色。每塊毛料有十張色譜供選擇,你可以任意選一張色譜。賭石中部切開,只要兩個實際切面的色樣正好和你選擇的色譜相同,你就贏了。贏多少看賠率。”
這倒新穎,賭石賭出新名堂來了。不過這裡有許多技術上的疑問,金旗閃:“切開後色況和十張色譜都不一樣呢?”
王可風喝了一大口啤酒,說:“莊家自罰下注人每人十元。一般一場十輪都會有四、五輪不靠譜,所以不輸不贏車馬費總是有的。”
“切石是公開的嗎?”
“當然是當場公開切,還請觀衆進去監督。這些都很難作弊,只是百分之十的機會很難贏。這是一種賭法,還有一種賭法憑真本領。”
“還有憑真本領的賭石?”
“這叫‘殺嫩’。每位石主自帶一塊十公斤以下的賭石和一百萬港幣參賭,每晚限十人,也就是說十塊石頭加一千萬港幣大賭一場。勝者可獲九塊賭石和九百萬港幣,當然事後要繳費用和稅金。其他人也可以押注,賠率有大有小。‘殺嫩’每月進行一次,比‘相面’刺激多了,因爲勝者得到的賭石還可以當場拍賣,所以一場‘殺嫩’下來最多的能贏幾千萬港幣。”
金旗不由心中大喜,急問:“今天是什麼活動日子?”
王可風賊兮兮地說:“是雙日,‘相面’、‘殺嫩’今天都有,八點開場,金先生有沒有興趣?這可是內地沒有的新賭法,很刺激的。”
金旗看了看錶,說:“快八點半了,我還想參加‘殺嫩’,快走吧。”
“放心,投注截止時間是十點,你不就是想投注嗎。”
“不,‘殺嫩’懂嗎,我是用翡翠毛石參加‘殺嫩’。你不是說限額十塊嗎,不快擠不上了。快走!”說着伸手就要拉王可風。
王可風急忙攔住他,說:“喂喂,你弄弄清楚,參加‘殺嫩’要翡翠毛料的,你有嗎?”
金旗拍拍提包說:“上午不是正好從你店裡買了一塊毛石,化了六千元港幣你忘啦!”
王可風一臉哭笑不得樣子,說:“大哥,我叫你聲金大哥,六千毛石也想賭?這叫‘殺嫩’不是殺老,殺得就是你這種自以爲是的嫩頭。再說不僅僅一塊毛石,還要一百萬港幣參賭金,一百萬你有嗎?”
“怕什麼?去了再說。”
望着金旗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王可風徹底無言,他們九點前趕到海邊的賭石場。
還真熱鬧!霓虹燈閃爍,巨大的燈柱上標着“殺嫩區”和“相面區”,大門口蜂擁而入的賭徒數千計。由於是新開設的賭場一切簡陋,賭區分別在兩個軟體臨時建築中,就像巨大的帳篷。加上五光十色的彩燈、激昂亢奮的音樂,氣氛還挺熱烈的,甚至有點瘋狂。
一進入賭場王可風就溜了,他實在不想看見金旗用自己三千元人民幣買來的賭石去“殺嫩”,或許自己不在他身邊,一百萬賭金不夠而無法參於“殺嫩”這纔好。他是出於好心,可惜也由此失去一次天大的發財機會。
一進“相面”區正中就是十排色譜,每十張爲一排,從А1到А10,以此累推至j1、j10爲至。每十張色譜前都有一隻大玻璃櫥,櫥裡放着大小不等的一塊塊毛石。最後是一臺切割機,準備現場切石之用。賭徒們二個一夥、三個一羣圍着毛石觀看比對,再反覆琢磨上面掛着的十張畫譜,正在議論着、記錄着。其實這全是自我作秀罷了,天知道石裡那張色譜能和賭石切面色彩相同。
金旗先站在a號石前比對着十張色譜,然後一排排粗粗看了遍。發現每塊賭石中間都劃出切石線,十張色譜據說是根據專家研究出的十種切面顏色分佈可能性繪製而成。那麼專家又根據什麼?很簡單,根據賭石的經驗從而判斷出石中翡翠的色況。這種賭法對毛石好壞要求不高,即使垃圾料也無妨,只要判斷出石中白和灰色大致分佈就行。由於有百分之十的勝率,絕大多數人都只憑猜測決定投注。
這種賭法對身懷“目識境”神功的人來說太容易了,他很輕鬆的選擇了a3、c4、e5、f2、g7、j9六份色譜,放棄了另外四份根本不靠任何色譜的賭石。
下注窗口還排着隊,金旗跟在一位香港老太身後。老太熱心地問金旗下那幾號注。金旗給她看了記錄,老太神秘地小聲說:“大陸仔,投a7號,有貴人透露a7號譜一定中。”
金旗笑問:“老人家這投注最多能投多少?”
老太嘰哩咕嚕說了一陣,可惜沒聽懂幾句。不過老人手指的方向的確有塊說明牌,上面寫着最高賠率1賠10,買一份若贏了能拿到十倍的錢。投注也有上限每注一百元,最多每號買一百注,也就是說100元×100注×10倍,最多一塊賭石上能贏十萬元。一萬贏十萬並不是很厲害的賠率,當然你反覆排隊就另說了。
金旗下注六滿份,也就是買了六萬元厚厚一疊籤號,將來都是以一擋十的鈔票。
擠出人羣,一看時間已經九點三十分了,急步衝向“殺嫩”區。沒幾步就發現“殺嫩”區冷清多了,一瞭解原來要買票入場,一張票也要五十港幣,門檻一高人就少了許多。同樣外貌,內部裝飾就大大不同。中央搭了個一米高平臺,十臺一摸一樣的電動磨輪一排溜排列着,十名解玉工穿着整潔的白色工裝坐在磨輪旁。看得出十點一到他們將解開毛石,揭曉勝負。圍着平臺放置幾圈靠椅,已經有三三兩兩客人坐着了。整個場子裡足足有百名保安靜靜地守衛着,氣氛有點壓抑。最南邊十張白桌子後各站着一名禮儀小姐,正看守着白桌上的有機玻璃防護罩,罩里正是價值不菲的翡翠毛石。今天參加賭石“殺嫩”活動的已經有六塊毛料了。許多人正湊在桌前研究以便下注。
金旗並不急於放上自己的賭石,他想等最後幾塊賭石都出現了,再決定自己放上去的應該是什麼。他慢慢地走過放置賭石的桌子,同樣慢慢地審視了一遍外形各異的賭石。其實賭石已經擦開多扇小窗,露出各自的繽紛色彩和種水,內行人很容易辨別出好壞高下。正確說應該是半明料比拼。桌上的七塊賭石他走一遍已經瞭然在胸了。
根據規則十點正時截止,桌上有幾塊就算幾塊。到時由專家組草評,決定各塊參賭毛石的賠率,然後由在場人投注。十點半開始解玉,直至全部擦開爲止。評定也不難,都有硬條件,第一老坑玻璃種、第二老坑冰種、第三新坑玻璃種、第四新坑冰種、第五老坑豆種、第六新坑豆種。六種以下的不得參於賭石,也就是說僅僅只有六種品質的翡翠有資格一拼。同樣種水看色,以綠、紅、黃、紫、白、黑排列,四色同塊以上爲最佳,也就是福、祿、壽、喜爲一體是最上品,當然五色、甚至七色同塊的就更佳了。有綹有裂、有疵有絮下降兩等。用這些硬條件去套每一塊賭石,很容易就能決出勝負。參賭者必須簽訂協議,一定輸贏必須無條件服從。參賭前需交一百萬元。
金旗發現由於投注不設上限,這種“殺嫩”賭十分兇險,出入之大嚇人,風險之大更嚇人。比如桌上六塊賭石中三號石表面是塊新坑玻璃種,算是最佳賭石,但是裡面很多黑點蒼蠅屎,降二等就成了老坑豆種類。若投它一定輸得慘!翡翠原石裂和絮太常見了,開出窗口不一定看得見,全解開就真相大暴露,這種意料之外的殺伐才真正致人死地。
九點四十三分又有一塊賭石送到。四十七分金旗站起身來把六千元買來的胳膊狀的半賭毛料送到主持桌上,主持人用高倍手電在擦開的小窗口上照了半天,賭石表格上填了“新坑玻璃種”五字。然後在金旗匯豐銀行金卡中划走一百萬,兩方在協議上簽字蓋章後,金旗的石胳膊作爲八號賭石,放入八號桌的玻璃罩裡。原石上的小窗是金旗自己在廁所裡切開的,工具當然是“神斬”!
他心情高興地走到無人處,找了張椅子剛坐下,就見入口處一男一女匆匆而入,來到主持桌前,從包裡捧出一塊兩個拳頭大小的賭石輕輕放在桌上。時間是九點五十五分。
進來的人和石金旗都認識。男人是何文豪,一個企圖追求,並且正在實施追求鳳娟的可惡的男人。石頭也熟悉,正是何文豪從陽州化三千萬拍來的十三公斤玄黃翡。這是塊好料,老坑豆種,高貴玄黃色,除了還有三分之一的皮殼沒磨去,這塊翡料幾乎是明料,放在十號桌上寶光熠熠生輝,立即把其他九塊半賭毛料全部壓了下去。
金旗看主持人在翡翠原石的表格裡填下“老坑冰種”四字時,騰地站起身,隨即又重重坐下。剛纔還在爲主持人誤把自己老坑玻璃種當成新坑玻璃種而高興,這時卻禁不住擔心起來。萬一這裡的人統統不識貨呢?一致認爲自己這一塊種色絕佳的上品不如冰種玄黃翡呢?(其實是豆種,偏偏主持人認爲是冰種,這之間差別是整整一個等級)他驚得再次跳起來,邊走邊撥通王可人的電話匆匆說了幾句。一到主持桌前就把手機遞給了主持人,並且假裝伸手在皮包裡摸着,迅速移出太湖沉船中四塊極品翡翠毛料之一,輕輕放在主持桌上。這一系列的動作緊湊有序,等主持人放下手機,時鐘正好十點零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