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月上崑崙(1)

隔天一早金旗就到吐達古依老人家告辭,他送了老人一件自己新買的高級羽絨衫和兩瓶好酒。老人沒客氣收下了,反覆摸着金旗的臉,說:“一定會有收穫,儘管很艱險。去吧,孩子,老瞎子等着你回來。”

尼孜一直送了金旗四十多裡,分手時金旗又拿出兩瓶酒、兩條煙、一包糖果。尼孜覺得很奇怪,爲什麼金朋友看上去不大的包能掏出許多許多東西呢?要知道喝酒那天光酒就從包裡掏出十幾瓶,還有給女人孩子喝得十幾瓶大罐飲料。難道這包包是聚寶箱?回去一定要問問吐達古依老人。

金旗走很遠了,尼孜還在揮手喊着:“我們等你回來!”

前面就要攀巖了。河水從巖頂跌落下來,形成一片瀑布。往年若有山玉就是從崖上飛擲而下,一路滾向克里雅河。若要順河而上唯一道路就是攀巖,反正三米左右有亇豁口很容易上去。金旗整理好揹包,十指緊扣巖縫奮力朝上,不一刻已近頂端,伸出右手剛想抓住巖口。忽然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還在用力往上拉。一臉驚詫的金旗就勢躍上崖頂,看到手的主人時,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眼睛。

“天啦!古麗娜你這麼會在崖上?”

古麗娜是流水村最美麗的姑娘,也是最有學問的人。二十一二歲樣子,勞動給了她健美的身材,因爲她的美麗,附近村莊,甚至和田市都有人來說親。她推說還小,就是不嫁。昨晚金旗是在晚上聚歺時見到她的,斜飛的細眉、圓圓的大眼睛,特別是曬得紅黑的健康膚色給予他很深的印象。一曲優美的當地維族民歌更使他如飲美酒。總以爲匆匆一別,不大有機會再見,可是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在崖上。

“金大哥,我想和你一起去探玉。”古麗娜縮回一直被金旗握着,忘了鬆開的手,笑着輕輕說。

“不行,肯定不行。”金旗毫不猶豫地拒絕。

“爲什麼不行?”

“危險,很危險。”

“金大哥不怕,我也不怕。”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歺風露雨不說,山道險峻又有野獸,你一個女人怎樣能做這樣危險的事。我一個人什麼都好辦,加上你就什麼也不好辦了。快回去!”金旗口氣很硬。

“歺風露雨我們背玉人是常事。我不會給金大哥添麻煩,我決不回去。”古麗娜也很犟,小嘴一撇,兩眼盯着金旗。

“古麗娜你想想,你是末嫁姑娘,跟着一個男人在深山峽谷中呆十天半月,人會怎樣說你?再說這一次能不能有收穫很難說,你犯得着嗎?”

“這有什麼,隨他們說去,我不在乎。再說我和老爹說過,老爹說沒事,反正我就要去,你不帶我,我自己去。”說完,轉身朝山裡走,肩上一隻花布包挺大的,連她腦袋也遮住了,遠遠看去就一個花布球在動。

金旗氣極,原想獨自一人海闊天空,想怎樣就怎樣,憑自己的神功即使找不到美玉,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現在好了,身旁跟着個女人,縮手縮腳還能幹什麼?他氣呼呼地一屁股坐下,乾脆不走了。

慢慢眼瞅着古麗娜翻過小山包沒了人影,心裡不踏實起來,狠狠地跺了跺腳,放開步子追了上去。翻過山包是片稀稀的灌木叢,沒見古麗娜爾,穿過好幾百米的灌木叢還沒女人的身影。金旗急了,圈手大喊:“古麗娜、古麗娜。”羣山迴盪着古麗娜的名字,卻還是沒有迴音。金旗真急了,正想往前奔……

實然身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古麗娜從灌木叢裡站起身來,說:“金大哥不是不要古麗娜了嗎,還這麼着急,爲什麼呀?”說着,飛快地奔來,抱着金旗左胳膊連連搖着,一臉歡喜的樣子,輕說:“我就知道金大哥不會不要我的。”

什麼要不要,真要了你,你準哭!金旗暗忖,卻無奈地點了點她尖尖的鼻子,說:“怕了你啦,小姑奶奶,走吧。”

女的摟着男的,靠得那麼近,簡直比情侶還情侶。

一路的峽谷顯得格外清靜,不帶一丁點人間煙火味,唯有奔騰不息的河水單調地哼着同一支歌流淌着。沿河而上根本沒有路,登着呲牙咧嘴的岩石縫隙奮力朝上,儘管古麗娜身手敏捷有力,攀巖一點也不陌生,但是對於金旗來說大大影響了速度,兩個人半天時間才走了十多公里。午歺是啃古麗娜帶的饢,捧些冰涼、清冽的河水喝喝算打發了一歺。飯後金旗“搶”過古麗娜爾的大花布包,自己揹着,開始催促古麗娜趕路的速度,這一來下午也算趕了近二十公里。傍晚金旗狠狠心不停下腳步,古麗娜一臉愁苦卻咬牙跟着,一直到月上中天才找了一處平坦的坡頂休息。

克里雅河就在腳下轟鳴、奔流。銀色的月光灑在巖壁、山坡、河面,所有的一切全披了一層銀灰色的薄沙,顯得朦朦朧朧起來。這一段河流很寬很淺,一眼望到底,水流不算太急。古麗娜挽起褲腿就撲騰下河,弓着腰開始淘石。她不時摸出一塊石子,迎着月光照着,看了一陣又扔進河裡繼續淘石。反覆幾十次也沒摸到一塊滿意的,身邊十平米範圍都找遍了,玉石的影子也沒找到。五月的高原之夜加上冰雪溶化的河水,想想也會打哆嗦,可她倔犟地堅持着。

“回來吃飯了。”金旗在催。他已經生好了火堆,烤香了羊腿,連酒都斟滿茶缸子。他早查看過一路而來的河牀,別說仔料,連山流水也沒一塊。不阻止古麗娜下河淘玉,也是讓她死心,否則你說沒有,她能信嗎?

半身溼溼乎乎的,又冷得渾身上下直打顫,古麗娜一上岸就湊近火堆,接過金旗扔來的乾毛巾猛擦起來。好不容易緩過勁,她不解地問:“金大哥,你爲什麼不下河試試呢?你知道這河裡沒玉?五十多公里河道你都沒好好看看,爲什麼?”

金旗不能回答我看過,即使這樣說古麗娜也不信。他撕下一大塊烤得金黃的羊腿遞過去,說:“你想想假如這裡有玉,會輪到你我來採嗎?路又不難走,你都可能到達的地方,上流水村的男人們一定也能到達,凡是人跡可至之處,其實你的族人早沿河找遍了,曾至很危險的地方也一定留下過他們尋玉的腳跡。古麗娜,你真以爲我們能找到玉嗎?”

古麗娜低下了頭,金旗說得她不是不知道,不明白,只是總想着萬一而已。萬一沒人來過,萬一別人來了沒找到,而幸運又降臨自己。金旗的話像一盆冰水潑了個透心涼,一時灰心極了,連湊在嘴邊的羊肉都忘了吃。

“哪金大哥還來找什麼?”半天她才憋出這一句。

“來,乾一杯吧,這可是上好的葡萄美酒。”金旗喝了一大口,品味着說:“我們不抱一定能找到玉的希望,但我們可以試試,一邊欣嘗古麗娜家鄉奇異的風光,一邊試着找一些一般人不注意,或者說常常忽視的地方,也許會有意料之外的發現。當然有發現是幸運,沒發現就當作一次旅遊,抱着這樣的心態你就不會哀愁和沮喪了。”

古麗娜側着頭嚼着噴香的羊腿肉,望着對面不遠的金大哥心裡覺得很奇怪,爲什麼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人那麼聰明,他沒說幾句自己煩惱的心就敞亮多了。是呀,權當一次出遊,一次和自己傾慕的人一起遊崑崙山不是同樣令人遐想,令人興奮麼?少女又想到了什麼,臉突然紅了,輕輕說:“古麗娜聽金大哥的。”

金旗一直在想怎麼進行這次不方便的探寶旅程。古麗娜已經來了,當然不能趕她回去,也不能讓她空手回去。可是前面幾百公里對她來說肯定是無法征服,更崎嶇艱險的“路”不是一個凡人所能跨越,這麼辦?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乾脆不想。

頻頻碰杯,美美地吃了一歺,天色已很晚了。金旗拿出自己的鴨絨羊皮睡袋,逼着古麗娜鑽進去,並且親自給她繫好了活釦。做這一切金旗顯得很自然,可是古麗娜爾淚汪汪地望着他,嘴角牽動着想說什麼一直忍着沒說。睡袋只有一個給了人自己就沒了,反正金旗也沒一點睡意,崑崙山脈寂靜的羣峰在夜色中像一個個頂天立地的巨人,讓人震撼,讓人自覺渺小。越是這樣,金旗越渴望強大,在確定古麗娜累了一天,已經進入夢鄉後他開始進入修煉狀態,天地間無數光點匯向瓊木孜塔格山的某個不知名的坡段處,若有人遠遠望見一定以爲來了天外飛船。

金旗的自我感覺也同樣美妙,沐浴着崑崙山鍾靈毓秀的萬年造化孕育而成的仙靈之氣,一覽無餘的滿天月華更是提純、凝鍊着太陰流。體內寸長的元嬰脫體而出,很可笑地懸空端坐,裝模作樣吞吐着白練似的光華。一切是那麼不可思議,一切又是那麼自然而然。

右腕輕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神斬像終於獲得自由一般,欣喜若狂地在無垠天幕之中飛駛、衝擊、激盪。左腕微擡,一篷青光炸開,十丈之遙的空中出現一座巨大的、四四方方的青白色物體,正泛出一圈圈青白之氣,中間的圓孔中射下一道淡金色的光華,像條從天而降的怪異的巨臂正蠢蠢欲動。金旗試着一揑青玉鎮天印法訣,金芒忽地朝湍急的河:水抓去,只見一道水幕沖天而起,吸入鎮天印中,其狂飆之勢如萬馬奔騰。金旗嚇得慌忙停止法訣,一切又復寧靜。神目一看,嗨,鎮天印某一格中一粒豆大的水珠正在空中飄浮。想想如此大量河水吸入,到了印中僅僅凝成一粒水珠,簡直無法理解仙家神器的大神通。

一攻一守兩件寶貝試過心情更爽,回頭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古麗娜,重新凝氣入定,趁此大好機會充分吸收天華地寶。

古麗娜做了一夜夢,夢中自己飄浮在一道道光幕之中,身邊是從天而降的水流,正閃着奇怪的七彩之色……驀地醒來,鼻端正飄來陣陣奶香。這個神奇的金大哥不知從那裡變出鮮奶,火堆上一口亮晶晶的小鍋里正熱着噴香的奶茶。

“金大哥,你從那裡弄來奶茶?”

金旗笑說:“快來吃早歺,完了我們還要抓緊趕路,前面的路可是越來越難走。”

果然,接下來的四十多公里要不是由金旗硬拉硬背,古麗娜根本無法走過。瓊木孜塔格山影沉重地壓下,河水一半是在冰坡上流淌,冰寒刺骨的溼氣以及山隙間吹出的陣陣陰風換任何人都要膽怯得不敢向前。

在一垛十幾丈高的冰川前古麗娜爾終於嘆了口氣,說:“我明白爲什麼稱前面是無人區了。金大哥,你看大山像要倒下來了,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腳下是寸草不生的冰坡,簡直拉不住腳。面前又被這麼高的冰牆擋住去路,真得不可能前進了,我想凍得生硬的古河牀根本不可能有玉。金大哥,我們回去吧。”

古麗娜爾屈服了,她還算是個理性的女孩。

結果是金旗重新帶着古麗娜撤回十七公里,在一處陽光照得到的光坡上給她搭了座野營帳篷,留下睡袋、燃火用的一堆木柴、鍋碗、糧食羊肉等等。還特意給了古麗娜一塊日曆表,幫她帶在左腕上,說:“在這裡等大哥五天,大哥準回來。吃得用得足夠五天了,表上有日曆五天後我們一起回上流水村。好嗎?”

看他忙碌地準備一切,古麗娜就知道他要留下自己,獨自一個人走了。突然一個人被留在荒山冰峰之間,心裡有無窮的孤寂和怯意。但是她知道說什麼也沒用,這個男人是不會回頭的,他骨子裡就透着不屈的冒險精神,越是危險的地方他越是想去。“去吧,金大哥去吧,古麗娜會在這裡一直等着你回來。”古麗娜說着走近金旗,雙手攀着他的雙肩,踮起腳,雙脣慢慢緊貼在大哥火熱的厚脣上。

留下深深一吻,金旗毅然轉身而去,他怕再等一刻就將溶化在柔情蜜意之中,不能無牽掛地走向不可知的遙遠。在古麗娜一聲聲飄來的呼喚聲中,金旗仰首長嘯一聲,飛速地向冰坡衝去。

一夜一日後金旗自測前行了足有五、六百多公里,腳下的克里雅河突然消失了。細細一看原來峽谷盡頭的巖壁上裂了個大口子,河水正從口子中洶涌而出,一時濤如雷鳴、浪似碎珠,好一幅驚天動地的奔流圖!這是克里雅河的源頭?那麼源頭之水從何而來呢?金旗“目識境”完全打開,自崑崙月夜修煉後自覺功力又有突破,目力透達方圓六十餘米。透過重重岩層、冰障,眼前出現一條暗河,克里雅河正在山肚子裡涌動。哈!有戲!

腳下冰坡消失變成紅沙土的山脊,兩邊聳立的峰頭好像也拉開不少,陽光給山脊灑下了生命,綠的、紅的、黃的一叢叢灌木生在岩石縫隙間,在陽光中充滿生機。環顧四方空寂的羣峰和多彩的植物像一幅狂野卻又寂寥的油畫,展開一望無際的遼闊和深遂。“啊…啊……”金旗暢快地喊着,讓羣山迴盪起他清脆遼亮的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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