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賭場賭石(6)

“買主是我們老闆朋友,正和老闆一起去銀行轉賬呢。”

話音沒落門口就進來兩人。其中一個一見金旗就大笑着迎上前來:“金老弟,有緣呀,我正想找你吃烤羊肉呢。”正是同車的買買提。

接下來金旗受了大罪,被買買提硬拖着吃了兩大塊烤羊肉,五大碗馬酒。吃得時候買買提告訴金旗那塊八十一公斤重的青白玉是用二十五萬買下的,準備雕一艘鄭和下西洋的寶船,是揚州鄭和記念堂作爲鎮堂之寶定的。如果雕工說得過去,估計玉船能賺十萬元。金旗暗暗算了一下,除本加二萬元工錢,再有費用、利潤,這艘船劃到揚州沒五十萬下不去。一塊料子極平常的青玉也要幾十萬,看來和田玉比翡翠更瘋狂。

買買提喝得半醉,說:“看老弟摸樣也是有錢的主,想買什麼玉對我買買提說,保證貨真價實沒虛得,在和田買買提說話有用,有大用。”

突然酒店門口傳來一陣喧譁,有人奔進來說一傻子用驢車拉了一塊大石頭來,非說是玉,圍了許多人在鬧呢。傻子的驢也傷了、車也毀了,人更慘,一天沒吃東西,現在正求人,誰出十萬就把大石頭給誰。

聽說有玉,酒店裡客人都擁出去了。買買提也拔腿跟上,走道跌跌撞撞的樣子嚇得金旗趕緊上前扶着。街邊正圍着不少人,歪了一個輪子的車架上蹲着塊大石頭,樣子足有一噸重,看看瘦小的驢子,很難想象是怎樣拉來的。石頭灰青色,沒一點光滑細膩之處,手摸着粗糙的很。車主一手鞭子、一手布包包,就靠在石旁回答別人提問。

“什麼地方人?”

“上流水村的。”

“喔――”上流水村兩旁各有一條河,西邊水清叫清水河,水流緩慢無玉可採,但吃喝靠它。東邊水濁叫濁水河,每年洪水季節會把山玉挾卷着衝下,正可供村人採擷。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現在洪水再大也沒有山玉挾卷而下了。上流水村人斷了採玉生路就當了背玉工,從山上玉礦把山玉背下來,驢馱人背就爲了混口飯吃。玉山又遙遠、又險峻,很多背玉工就摔死、摔傷在背玉道上。上流水村人家不多可都和玉牽着,所以名氣很大。有人問:“古麗娜認識嗎?”

車主答:“就住我隔壁,去年才結婚。”

“真是上流水村的。喂,你費大力馱塊普通石頭有啥用?還賣十萬,我看一千都沒人要。”

車主精瘦,可混身是勁,聞言忽地站起問:“誰說這是普通石頭,誰說的!”

見車主發怒,多嘴人早溜了。幾個老手上去觀察起來。這大傢伙確實不像玉,一噸重的山料應該完全是玉,沒一點皮色;山流水料可能會有石皮裹着,但總有大部分可以看見光潔的玉質,眼前這大傢伙可是沒一丁點富貴樣。有人找來鐵錘砸了半天還是老面孔,氣得掉頭就走。看熱鬧的見沒熱鬧自然走開了。

買買提也打着飽嗝坐人力車先走了,這小子半醉半醒連酒錢也沒付。金旗結了帳,又買了兩大堆肉餅、一瓶酒送到車主面前說:“叫什麼名?”

“尼孜。”

“餅和酒請收下,晚下你怎住啊。”

“我帶皮祅,凍不着,謝謝你的酒,明天賣了玉再給你錢。”

“不用,這是我請你的。明天我來找你。”說罷金旗揮揮手走,。

修煉了一整夜,九點多才返過神來。急匆匆趕到昨夜酒店前車主尼孜還在,那塊大石頭前到也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見人多金旗也不過去,轉身找了家工商銀行領了二十萬人民幣裝在包裡,就坐在銀行裡望着不遠處的大石頭。

十點多了,十一點。尼孜見看玉的人越來越少,急了,拉住最後一個看半天玉的人說:“別走,我便宜賣。八萬、七萬、五萬行不?”

那人厭惡地甩脫尼孜的手,扭頭而去,還丟下一句:“神經病。”

尼孜沒聽見,他現在是一片迷糊,爲什麼好端端的玉人家都不識呢。這塊突然從山裡順濁水河滾下來的大石頭,村裡百歲老爺子吐達古依看了半天說裡面有玉,值錢。他才從百里外趕了毛驢把石送到識玉人多的和田來,十萬也不貴呀?爲什麼沒人要?他苦惱地蹲在地上,雙手抱着腦袋不想看這些有眼無珠的人了。

這玉我買了。給這是十萬,拿着。”

沮喪的尼孜一擡頭,一大疊錢和一張笑臉都在眼前,他揉了揉眼睛,確是沒花眼。有點疑惑問:“真的嗎?你真的買這玉?”

“當然真的,錢在這兒呢。”

尼孜抓過錢,對着陽光每疊中抽幾張照着,還放在臉上蹭半天才肯定地說:“全是真錢,古麗娜教過我用手能摸出主席衣裳的衣槓槓來,我手粗放在臉上一蹭就明白了,全是真錢。謝謝兄弟,要不我幫你把石送到家去。”

面對憨直的山裡漢子,金旗暢笑說:“不麻煩你了,你肯定是要置辦些東西,我們下午三點在水閘碰頭,我有事和你商量,好嗎?”

“好,三點水閘見。”尼孜趕着驢車走了,走老遠還聽買玉人在喊:“兄弟,小心錢。”尼孜想這人是個好人。

金旗正想找人幫忙運石,轉身見酒店老闆瞪着自己,一臉驚詫表情。他說:“老闆能不能叫輛剷車幫我把石料運到切石廠去?”

酒店老闆說:“我一個電話車就來,只是我想問問,你究竟是看上石頭了,還是想幫人?”

金旗笑笑說:“兩者都有。”

酒店老闆什麼也沒說轉身進店,走出幾步纔對金旗翹了翹大拇指。

一刻鐘後來了一輛大剷車,帶上石頭和主人一起轟隆隆開到玉龍喀什河邊的玉料廠裡。付了二千元車費和切石費後,金旗親自爬在大石上劃了上下左右前後六條切線。剷車移來切刀,二名工人操作,電鈕一按切刀輪嗡嗡響着一寸一寸壓下……

也不知誰傳出了消息,許多人都圍來看切玉。連玉孜也趕來了,當她一見是金大哥花十萬買來的大石頭,心也揪緊了。蹲在刀輪前喊着:“玉、玉、玉、玉……”她的情不自禁引起了共鳴,十幾條嗓子一起有節奏地喊:“玉、玉、玉……”

嘩地一聲,一邊裂開,露出水嫩嫩玉色。衆人一片叫好聲。繼續再切,又是高亢有力的喊玉聲震天響:“玉!玉!玉!”六面全部切開,在衆人面前出現一塊方方正正,足足有二百公斤的白玉山料,不,正確說應該是山流水料,一點也不幹澀,泛着淡淡的寶光,潔白中些許微黃,很肉很潤的感覺。

沒有人說話,這是醜小鴨變白天鵝的故事,在和田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翻天覆地大變化的切玉故事。如此成色的山流水料市場上二十五萬元一公斤還算不黑心的,二百公斤乘二十五萬,同志們啊,這是五千萬,十萬切出五千萬啊!誰能經受如此大的震撼而不臉露狂樣?可惜玉孜遠遠望着金大哥,他臉上除了淺淺笑意什麼也沒有。

金旗對玉孜招了招手,等她鳥一般飛過來後,輕輕對她說::“現在快兩點了,我找到了牧羊人尼孜,說好三點出發的。現在我把白玉分成四份,其中一份賣給你,每公斤十五萬元。剩下的三份每公斤二十萬元,由你給我代賣了。賣不了就找地方存,我回來會取走的。款項打入我卡中,卡號是×××……記住了嗎?好,再見。有機會來河市找我玩。”

不等玉孜多說,金旗吩咐把方塊白玉一分爲四。玉料廠廠長擠到金旗跟前,舉着手裡二千元人民幣,說:“金先生車費等全免了,請看在我們合作一場的緣份上賣給我四分之一,我出二十五萬元一公斤,好嗎?”

金旗把玉孜拉到身邊,對廠長說:“這位玉孜姑娘是我全權代理人,你幫助她處理玉料,你的願望她會滿足的。”

四方白玉分切開了,很美的白玉。金旗沒有留戀匆匆走了,五千萬對他誘惑太小,他真的有一種強力的感覺,崑崙山中有百億的財富在向自己招手。而這塊突如其來的大石頭,包涵着美麗的白玉出現在他眼前,這是信使、是一段傳奇的序。

金旗的打扮很簡單:一身柯特斯牌衝鋒衣、揹包中多了一柄十字工兵鎬、戈爾特斯登山鞋當然是一流戶外品牌。當他出現在玉龍喀什河水閘時,尼孜剛到。他完全鳥槍換炮,新鐵架車外加兩頭健壯的公驢。車上成堆的物品像小山一樣,吃喝穿用樣樣齊全。車後掛着個籮筐裡盛着一公九母十隻雞仔,另一頭還栓着兩頭母羊,好不熱鬧。尼孜氣喘吁吁地說:“金朋友,我忙於採購遲了一步,請原諒。你有什麼事說出來,能辦的我尼孜絕不推委。”

金旗笑着說:“沒別的事,我只是想到上流水村看看,然後沿着玉龍喀什河往上探險,當然你只要帶我到流水村就行。”

尼孜大聲說歡迎,他讓金旗把大揹包放在驢車上,鞭子一甩,驢車就開動起來,最有趣的是原來運石來的病驢精神多了,顛顛地、無拘無束地跑在最前面。兩頭拉車的公驢老嗅它屁股,老挨驢尾抽。尼孜笑說它是母的,招公驢。兩人三驢就這樣一路說笑着上路。

和尼孜一路攀談,金旗終於明白了自己應該去的地方是克里雅河。

崑崙山系中段山地上,終年積雪的瓊木孜塔格山海拔6920米,每年冰雪溶化流入烏斯騰格山與喀什塔格山之間形態各異的湛藍色湖泊中。五月到九月正是洪水季節,大量瓊木孜塔格山上的雪水,加上烏斯騰格山和喀什塔格山冰川溶化之水匯入湖泊,引成洪水,奔騰衝下。這浩浩蕩蕩的一脈急流就是克里雅河。每年這個季節湍急的洪峰,深深地劈開萬丈峽谷,向北衝入塔克拉瑪干沙漠。採玉人就是在這個時候,在克里雅河奔騰的河牀裡一代又一代地採集着百年美玉。

流水村居住的每一戶人家都靠採玉爲生,已有二百多年曆史。然而美玉並沒有帶給採玉人富裕的生活,相反隨着洪峰帶來的山玉越來越少,原來的採玉人不得人淪爲背玉工,每次從高山玉礦中背一塊二、三十公斤重的山玉,走四天山路到上流水村,再由貨車拉走。這一趟收入僅僅八十塊錢。可想而知背玉人的艱辛。

這次尼孜採到如此大玉石十分偶然。幾天前早晨他把僅有的三頭羊趕到克里雅河灘吃草,自己正彎腰洗手,忽然一陣“轟隆隆”巨響,就見上游一堵水牆飛快地推來。尼孜嚇得轉身就跳,可是沒幾步就沒聲了。回頭一看一塊大石聳在自己原先洗手的地方。

費了好大勁弄回去,村裡德高望重的瞎眼老人聽了半天說是玉。這下全村人都以爲克里雅河的洪峰又給大家帶山玉來了,可惜男男女女把河谷找了個遍,沒見一小塊玉石。吐達古依老人說這是天神賜給尼孜的唯一財富。說完這段尼孜望着三頭驢和滿車物品露出幸福的笑容,說:“金朋友,你是尼孜的天神,沒有你山玉沒人要,尼孜快餓死了。尼孜保證金朋友會切出白玉來,會發大財的。天神保佑。”

金旗不解地問:“尼孜,既然你知道一是能切出玉來,爲什麼不自己切呢?要知道這可比十萬元多多了。”

尼孜搖搖頭,息了一刻才說:“尼孜切就沒有玉。”

不可理解!這是上流水村採玉人的一種傳統?還是一種信仰?大概就是這樣把百分之九十的利潤讓給了商人,上流水村還是窮得流水。

晚上他倆就歇在河灘上。尼孜生火烤自帶的羊肉,金旗拿出一瓶五糧液和一堆牛肉乾,剎時克里雅河灘漾起美酒濃烈的香味,久久不散。

又步行了兩天才到了兩水之間的上流水村。當晚上流水村熱鬧得像過節,殺了兩頭羊,生了一大堆火,三十多個男女老少全圍着火堆吃烤羊肉,聽尼孜講賣大石頭的故事。聽到一天一晚無人問津,人人都罵和田商人笨蛋;聽到金朋友送吃送喝,又送來十萬元時,紛紛向金朋友敬酒;弄得金旗第一次真正爲熱情和真誠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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