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緊的介紹完畢,金旗建議大家先去用午歺。可是王可人說什麼也不同意,她關照小葉去買盒飯,並通知四位小姐從今晚起必須住在公司裡直至找到保安。同時配座幾、配架子,定製和原件相符的玻璃櫃,以及再次打磨拋光等等無數的準備工作正等着,可人很快投入進去,好幾天都沒時間和老闆說話。
這樣一來金旗反到悠閒起來,三天裡他就當搬運工,把儲備的籽玉、原石搬進地下倉庫,把該放在那個位置的大件挪入正位。對於老闆能輕而易舉地搬動一噸多重的大玉石,四位姑娘都驚得咋舌。王可人反到不覺得什麼,神奇見多了也見怪不怪。
每天晚上金旗獨自閒逛,夜總彙、酒吧也去了幾處,小姐嘛,當然叫了,只不過是玩淺層次的。王可人給了他一個香港號碼的手機,這樣聯繫不用國際漫遊。
這天吃過晚飯先和鳳娟泡了半天“電話粥”,知道兩人的護照已經辦好,美國之行決定十二日中旬成行。算算時間一週後,也就是十一月底香港“金氏寶藏”開業,十二月初河市“鳳昌寶藏”開賬,然後去美國轉轉,時間完全合適。收了電話一身輕鬆搭車前往九龍彌頓道。金旗不是個熱衷交際的人,香港也有熟悉的朋友,比如錢老錢伯平、周媚兒、龍娟等。但他總認爲沒有必須相見的理由,找上門去會覺得彆扭,反到不如獨自一人漫步香港街頭享受隨心隨意。他昨天轉了銅鑼灣商業區,爲鳳娟、文昌、喜鵲選購了禮物,也品嚐了法國大歺,對於法式鵝肝醬記憶猶新。今天之所以選擇九龍彌頓道就是想逛逛幾家有名的金品店,比如周大福、周生生什麼的。
隨手在報攤上買了一張晚報,頭版頭條赫然一張熟人照片:緊皺眉頭躺在病牀上的竟然是龍娟!看她左肩部裹滿綁帶,被褥上血漬斑斑的慘狀金旗不覺心裡一緊。細看報道才知道三天前淺水灣海灘槍戰中受傷的女子正是龍娟。報道中說九龍幫自從幫主龍海山癱瘓在牀後處在風雨飄搖中,代理幫主四辣子龍娟三天前被人追殺經記者幾天深入調查,真相萬分兇險,追殺者是佣金殺手,而幕後指使者就是四辣子的叔輩……
想到南海一夜,想到當時龍娟等人被追殺時能狼狽樣,金旗買了束百合立即趕往九龍醫院。
病房門口很滑稽的是黑白兩道齊全,警察和幫徒一邊一堆守着901室房門。一個陌生人要進去,難!好說歹說一名幫徒才願意進去轉達。不過轉眼間幫徒就出來畢恭畢敬地邀請金旗入內。
病房寬大,居中病房上半依在牀頭的龍娟一看見金旗進來,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她沒有想到生命中惟一難忘又竭力想忘卻的男人會突然出現,剛纔說有一個叫金旗的想見自己時還半信半疑,現在面對着那雙狼眼,自己才明白對這個男人的思念有多深!她掙扎着想坐起身來,想投入他的懷抱……
病房裡陪護的一位女性有三十多歲年紀,很瘦,臉色陰沉沉的,看見金旗進來,目光中掠過一絲疑惑,見女主人一付熱情難抑的樣子就走近病牀隨手整理了一陣被褥,然後悄悄退出病房。
金旗快步上去緊緊擁抱住滿臉淚痕,唏噓不已的女人,喃喃說:“龍兒,你瘦了,你覺得累了嗎?來躺在我懷裡睡一覺,醒來一切就會好了。”
龍娟左肩部受傷,右手還是自由的。她的手直接伸進金旗襯衣中,放在胸膛上,說:“我摸到你的心跳,相信你真的來看我了。原以爲只有在夢中才能和你接吻、,才能告訴你許多、許多心裡話,沒想到你會突然出現。你怎麼知道的?”
輕輕撫摸着略顯消瘦的後背,說:“報紙上有你的照片,說了你受傷的事,我就來了。龍兒,你很難嗎?要我幫你嗎?”
“旗,我都快崩潰了。自從撲滅四叔他們反叛行動後,本以爲可以過得輕鬆些,不料父親腦溢血癱瘓,幫裡三處生意突然破產,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我暗中調查終於發現這一切全是黑道‘新竹運’幕後指使,是他們妄圖搞垮九龍幫,霸佔九龍幫所有地盤、產業。我想反擊卻處處走漏消息,所有行動新竹運都像預知一樣,三天前的追殺也是他們所爲。”
“新竹運是什麼道道?很厲害?”
“香港三大黑道幫會,新竹運原來排名老三,九龍幫內鬨後他得盡好處,一躍成爲黑道老大。新竹運全稱‘新茅竹運輸幫’,原來是建築業會的一個小分會,不知爲何短短十年間控制了港島所有碼頭勞務以及近海運力,繼而發展陸運、娛樂、甚至內地還有洗白的企業。老大‘九丈竹’竹哥,天生殺戮手,一根竹棍似刀似劍十分詭詐,出道以來手下無敵。他並肩三兄弟也是厲害角色,聽說還新來了內地高手軍師,算無遺策,行動詭秘,至今無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和本來面目。面對這樣的強手我真想收山洗手,可是新竹運根本不給你空間,放出話來,除非我丟下所有產業,隻身離開港島纔有活路,否則必死無疑。你看,這是派人送來的最後通牒!”
金旗看着信箋上短短兩行八個字:“空手滾蛋,留你賤命!”冷冷說:“太過分了,不留一點餘地,我們不能主動出擊找他們的麻煩?”
“不說自從老爸病後九龍幫分崩離析,人心惶惶,就是想拼命也不行,力量懸殊,內奸作祟。許多幫裡有名望的老一輩人只求保下自己一點產業,根本沒有反抗的願望。新手敢拼,可也不能去送命啊。旗,你說是不是乾脆離開香港算了?”龍娟依在金旗懷裡突然感到“離開”也不是很壞的出路,跟着心愛的男人,不必日夜提心吊膽,享受正常的家庭生活不是同樣能活一世?
金旗感受到她的軟弱,可是他清楚這樣做不行!若是幫會處在平穩期,慢慢金盆洗手也許能實現願望。風雨如晦之時若要退卻保命都難,“趁你病要你命”這是江湖鐵律!而且人若一時氣短,一世都無快樂可言,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死了乾淨。他長嘆一聲,把懷中女人緩緩放下,走到窗前,望着浩瀚星空一聲不響。
龍娟意識到男人的冷淡,有點不知所措。病房裡安靜得令人發冷。
十分鐘後,金旗轉身說:“龍兒,看樣子你不像‘四辣子’,反到像軟麪條了。其實當你踏進黑道時已經沒有退路,刀口上的日子就比誰更狠。新竹運狠嗎?你只有比他更狠纔有活路,否則步步屈服,忍讓還是滿足不了敵人的貪婪。現在我想告訴你的是若想一個人獨活,我可以幫你;若想奮起反抗,我也可以幫你。今晚你好好想想,明天我來時再告訴我你的決定。現在我先走了。”沒有留戀,沒有回首,推門而出時他聽到“嘩啦”的響聲,她摔倒的動靜並沒有拉住離去的腳步。
守在門前三十多歲的女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樣子房裡說的她全聽見。
從九龍醫院出來金旗感到憋得慌,很想發泄,對面一片霓虹閃耀,他剛想進去,穿馬路時發現身後居然有人盯梢。嘿嘿,心裡很想笑卻笑不出來,因爲一對男女正戲笑着迎面走來,女的不是別人,是――周媚兒!
幾乎同時周媚兒也看見金旗,像被電擊似的一瞬間她渾身僵硬,無法動彈,臉色刷地發白,頭腦一片暈眩。她無論如何沒想到此時此刻會遇見最不想遇見的人。
周媚兒身邊的男人長得很帥,一米八五身高,薄薄的襯衣顯露出他結實、健美的肌肉線條。臉型也很有氣勢,刀劈斧鑿的輪廓,劍眉長挑入鬢,目光炯炯很像影星湯姆.克魯斯。難怪周媚兒剛纔神采飛揚,一臉嫵媚,男朋友的確帥!可惜很帥的男朋友很小氣,看見男女偶然撞見各自表露出來的神情,他立刻明白其中玄虛,臉色頓時落了下來,目光緊盯金旗,冷冷問:“媚兒,他是誰?”
周媚兒一愣,返過神來,慌張地說:“一個朋友,不,一個做過生意的客戶。”
“真的是客戶?”聲音更冷。
“劍星,真是客戶,不信你問他。”看得出周媚兒很怕身邊人。
說話間,娛樂城裡出來了好幾個打手模樣的大漢,圍在四周,抱肘兇狠地打量着金旗。
被稱着劍星的帥哥一根指頭差不多戳到金旗的鼻尖,陰陰問:“你是什麼人?和周小姐做過什麼生意?”
金旗淡然一笑,說:“我有回答你提問的義務嗎?顯然沒有,對嗎?”
一旁周媚兒急道:“金先生,他是新竹運的三哥,竹劍星。”
金旗一聽心情突然大爽,恨不得大笑幾聲,新竹運?嗨,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容易!找個藉口狠狠懲治他們的念頭剛起,藉口就來了,而且是第三把手。他退後一步,假意說:“啊,新竹運不就是香港殺人越貨的黑幫嗎?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再見,劍星兄弟。”
一聽金旗無遮無攔的話,周媚兒急得臉都變色了。她慌忙打招呼說:“劍星,金先生是內地來的不懂規矩,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不勸還好,勸了更激起竹劍星的醋意,他冷笑幾聲,說:“金先生既然是做生意的,今天我們就和金先生做檔生意如何?”
金旗對周媚兒一個勁地拋眼色視若不見,反而興奮地喊起來:“有生意做,好哇,有什麼生意?”
“請金先生裡面談。”說完竹劍星轉身挽着周媚兒進了娛樂城。
金旗還在遲疑,七、八個大漢一擁而上把金旗推進了燈紅酒綠、喧囂紛亂的歌舞廳。
鏗鏘的重音樂震耳欲聾,搖擺的舞姿光怪陸離。所有的舞者都沉浸在夢般幻覺中,這裡惟有嘶啞的喉嚨、燃燒的血……
這家叫“ТТ”的娛樂城是新竹運的產業,黃、賭、毒俱全,每夜的營業收入六位數以上,具體負責人是新竹運二把手竹刀郎。他和竹劍星是親二哥,小學沒讀完就跟大哥九節竹混黑道,從無到有一路打過來,在血水裡建起新竹運諾大產業。今天竹刀郎心情很糟,因爲有人行刺他。雖然並沒受到傷害,刺客也抓到了,可是感覺不爽至極,被擒的刺客不僅不屈服,還噴了他一臉血水!
“他孃的想死,老子偏偏讓你活着,活得像條癩皮狗!”竹刀郎兇狠狠地吼叫着,一腳踩在刺客的臉上,用力捏,看着血水從躺在地下奄奄一息的刺客口鼻裡流出,他心裡鬆弛許多,血就是他的精神藥丸。
有人敲門!這是娛樂城的頂樓,是新竹運分部,是禁區,這種時候敢敲門的一定是老三。他對手下歪了歪嘴,自己走到酒櫃前倒了杯酒。
開門果然是竹劍星,他滿臉是笑地招呼:“二哥,在玩啦?”
竹刀郎瞥見三弟身後的男女,問:“三弟有客人?”
“周小姐是我新交的朋友,這位金先生是門口偶遇的,想和我做筆生意。二哥,你有興趣嗎?”
竹刀郎頓時眼睛發亮,三弟喜歡色,他也喜歡血。今天毒打倔強的刺客沒有聽到一聲呻吟一直心是憋倔,眼見獵物來了。他充血的眼睛掃向金旗,牙齒咬得兩頰肌肉亂顫,連聲說:“好,好!內地來的金先生吧,這生意由我來談很好!”
周媚兒絕望了,看到滿屋都是赤着上身的打手,以及地上打成一團血肉的傷者,不用想都知道金旗今天的下場。她感到內疚,因爲金旗所以對竹劍是陰陽怪氣,正是由於自己。她也恨金旗不明厲害,香港不比內地,他難道一點也拎不清!事到如今已經沒有挽救辦法,唯求傷勢輕些。
竹劍星眼瞅着身邊女人陰晴不定的臉色,心裡很不是滋味,暗忖到時非叫你跪着求饒不可。他說:“二哥,你們談吧,兄弟不打擾了。”說完想走……
金旗開口了,聲音怪怪的:“你走我跟誰談?”
竹劍星隨口答:“我二哥,新竹運老二,赫赫有名的竹刀郎,夠資格吧?”
“什麼?捉蟑螂?很怪很難聽的名字,我覺得噁心,不想和他談!”話意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