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再下一百萬,問他跟嗎?”金旗淡淡地說。
鳳娟立即從小坤包裡掏出現金支票填上一百一十萬元的數額,輕輕放在莊家面前,並且說明了自己的要求。
對面莊家坐不穩了,桌邊的其他賭客都驚訝地注視着這場突如其來的豪賭。金旗靜靜地坐着,全神貫注地看着桌面上的兩副牌,他唯恐對方老千。作爲莊家沒有理由拒絕別人送來的錢,他對一旁的侍者點了點頭,侍者很快送來了小山似的籌碼換下百萬支票。一局關係到一百一十三萬美元的賭局只待掀開兩張暗合的牌。
莊家儘管很清楚自己底牌一張梅花四,現在對方除了四條九纔可以取勝外,別的任何牌都是輸的結果,他穩穩地揭開底牌,注視着對手說:“先生,請開牌。”
金旗對鳳娟笑着點點頭。鳳娟伸出白嫩的玉指揑住紙牌一角緩緩翻開……所有在場的都驚呼起來:“紅心九,果然四條九,贏啦!”
莊家嘴裂成“0”形,一頭冷汗,臉色蒼白,身子搖晃着被侍者扶住纔沒有倒下。
一把贏了一百一十三萬元美金,鳳娟鼻尖上也冒出汗來。金旗收拾好所有籌碼離開賭檯,準備去兌現,沒幾步就被人喊住。是一位黃皮膚華人,西裝筆挺地上前用中文說:“我叫樑中,兩位是中國人吧?”
金旗點點頭,樑中繼續說:“剛纔見先生賭技一流,不知願不願意豪賭一場?”
金旗有點不樂,雙目威芒頓射,冷冷地說:“是不樂意我贏了錢嗎?”
樑中連連搖頭,說:“先生別誤會,一二百萬美元賭場方面不至於和先生過不去。因爲我們有一位貴賓客戶,牌技一流,想找一位能夠一賭的朋友試試手,所以就打擾先生了。”
“貴賓是誰?大賭場難道找不到一位陪賭的人?”金旗冰冷的臉,口氣很衝。
樑中解釋說:“貴賓是霍金斯先生,是美國華爾街很有名的投資家。每季度來米高梅豪賭一次,平時都預先通知我們,賭場方面也爲他預先找到對手。這次突然來了,所以我們措手不及,希望能諒解。”
看看樑中可憐兮兮的樣子,金旗有點心軟,他望了望鳳娟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問:“霍金斯先生有什麼特別的賭博規矩嗎?”
“有一點小規矩,就是一場賭玩十付牌,賭注可大可小,贏者必須滿足輸者一個條件,當然這個條件是在贏者能力範圍內,而且決不能讓贏者爲難。”樑中口齒十分清楚,不帶廣東腔,叫人聽了舒服。金旗不由動了好奇心,點頭同意了。
樑中大喜,帶着金旗夫婦登樓繞向貴賓廳。一進門就是滿眼金碧輝煌,裝飾奢侈豪華之極。猩紅的波斯手工純絨地毯在天然水晶吊燈得輝映下顯得特別耀眼,十名西方美女分兩側微笑恭迎,她們手中捧着的酒具一眼就知完全純金打造。寬敞的大廳中央有一張長條桌,桌子另一端坐着一位五十出頭,眉宇間透出縷縷灰黑氣息,臉色鐵青的男子。他雙目憂鬱地微閉着,白皙瘦長的五指節奏快疾地在桌沿敲擊着,一枚黑色,模樣怪異的戒指戴在無名指上,閃着寒森森的光芒。
這人有病。金旗進門第一感覺,而且是內腑的病!
樑中走到那人身邊輕輕說着什麼,那人不住點頭,目光閃出喜悅之色。他站起身向金旗招呼着,說了一連串英語。鳳娟立刻翻譯,內容大致是介紹自己並且表示對中國朋友的敬意。金旗也客氣地迴應,雙方寒暄通過鳳娟這座橋樑。打開香檳兩人幹了一杯,霍金斯說:“金先生十付牌準備下多少賭注?”
金旗回答:“就一百萬美元吧,小賭怡人嘛。”
霍金斯有點驚詫,問:“難道在金先生眼裡一百萬美元僅僅是小賭?”
金旗說:“一百萬不是小數,是傾盡所有。既然奉陪霍金斯先生豪賭太小了怕掃興。”
一記馬屁引得霍金斯揚聲大笑,說:“太好了,爲了盡興一賭,我們再乾一杯。”
乾杯後各自歸位,侍者送上紙牌供檢查,樑中當了發牌手。開局三副是一般性試探,雙方都在猜測對手的牌藝,輸贏也就四五萬。第五局金旗輸了十二萬,他終於看清對方是個千場老手。他右袖筒里居然藏着另一副和賭桌上紙牌一模一樣的牌,每當對手牌面勝過自己時,他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變換自己的底牌,完全是在眨眼之間就成功了。這明顯是作弊,換了別人準輸無疑,金旗也不知道是說穿好還是保持沉默。接下來幾局有勝有敗,對方因爲金旗下注太少而順了自然。第九副金旗又輸了二十萬美元,引得霍金斯嘿嘿直笑。看樑中臉色可能也知情,怕得罪這個金融大亨就拿自己這個外地人當“蔥頭”。金旗暗暗決定要給對方一個好看!
第十副,也就是最後一局,牌面上霍金斯是一對五和一對三,最後一張金旗自然清楚是一張方片六,也就是說小兩對。而金旗是三條四和一張十,底牌是張梅花七。按牌面三條吃兩對,金旗勝是無疑的,他故意說:“這局看來霍金斯先生要敗了,我決定七十二萬美元全押上,霍金斯先生敢跟嗎?”
“完全同意。”霍金斯毫不猶豫地推出七十二萬元籌碼,並且臉帶微笑地說:“金先生是否同意再加一百萬美元作爲彩頭呢?牌面可是你大唔。”
金旗好像思考了一陣,說:“我看霍金斯先生也就兩對,我沒有理由懼怕。同意再加一百萬。”
他話剛出口,樑中忙道:“金先生不是說小賭怡人麼?”
金旗瞥了他一眼,這傢伙還算有點良心,否則……正暗忖呢,只見霍金斯右手臂肌肉在急促地蠕動,一張黑桃三神奇地在整副牌中被撿了出來,正不動聲色對滑到袖口部位,這魔術般神奇技巧真不是一般的“千術”。
雙方都簽了一百萬元現金支票,樑中暗自嘆息。他喊道:“請雙方開牌。”
金旗首先翻開自己的底牌,桌面也就三條四。霍金斯微笑着伸手抓起底牌,也就在這一瞬間幾乎以肉眼無法辨別的技巧換好了牌,正想放到桌上時霍金斯臉色突然發青,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滲了出來,他知道對手已經瞭解自己作弊行爲並採取阻止手段。
在手掌間的方片三上有一個指尖大小的洞,當然不會是原來牌上就有,而是正在紙牌從袖口滑入掌心的剎那間產生的,自己明顯感覺到一瞬間的震波。對此霍金斯驚詫萬分,不明白對手是怎樣做到的,不過他可以肯定多少年來“抽千”的歷程將終極了,也許還會受到污辱和懲罰。
他神情黯然地收起手中紙牌,正想表示認輸,金旗搶先說:“我希望再加一百萬,難道霍金斯先生不願嗎?”
話中之意很明確,對手趁機再要一百萬,不跟的話後果可能很難堪。霍金斯暗歎一口氣,推出一百萬籌碼,輕輕說:“跟了,最後一把跟了。”
金旗慢慢站起身來,霍金斯連牌都沒翻就對樑中打出認輸的手勢。賭局意外地平靜結束,很快侍者送給金先生一張米高梅賭場的現金即付支票,二百七十三萬整。加上原來贏的,鳳娟淺粉色小坤包裡多出四百多萬美元支票。她暗忖錢來得是不是太容易了。
很意外,霍金斯先生提出想和金先生單獨談談,而且要求換一間沒有監控設置的房間。樑中自然願意效勞,不過他挺奇怪一個英語一箇中文咋談呢?今天賭局的結果出乎他的意料,原以爲將輸一百萬的主偏偏贏了三百多萬,脾氣古怪,有錢有勢的主也甘願認了。職業本能使他深知其中一定有奧妙卻又不去多管閒事,他爲客人們打開另一扇門後離去。
這是個套間,鳳娟在外稍作休息,霍金斯和金旗面對面坐在裡間窗邊,面前小圓几上咖啡的濃香正在悠悠升騰。
突然,霍金斯做了個金旗萬萬沒想到的動作,“噗嗵”雙膝跪倒在自己跟前,嘴裡居然說出了中文:“金先生,救救我。”
“你……你這是幹什麼?”金旗連退兩步,驚訝極了,問:“三百萬美金不至於使你破產吧?再說我拿了錢就不會說穿你的老千之術,何必求我救你?”
霍金斯連連搖頭說:“三百萬破產?不,決不是破產,金先生能伸手救我,我願付三千萬,不!三億美金作爲酬謝。”
聽到錢金旗眼睛一亮,美國佬的錢有賺不賺豈不是傻蛋一個。他坐下問:“你會說中文?”
“會一點點。”
“起來慢慢說吧。”
霍金斯這才慢慢起身,卻不敢坐下,就站在金旗身邊用蹩腳的中文結結巴蚌一段奇聞。
原來霍金斯父親六十多年前就在中國上海租界做生意,和一位名媛結合當時報紙還發文報道過。解放前夕生下霍金斯時母親難產而亡,當時外公爲照顧可憐的第三代跟着女婿遠涉重洋來到美國。霍金斯童年是在外公常常講敘的“七俠五義”、“蜀山劍俠傳”等等刀光劍影的神話中長大。十六歲那年霍金斯的父親因病去世,丟下一老一少在窮困中過了五年。外公老了,八十多歲的老人再也無法打工養家,霍金斯從小體弱多病,二十歲還像被風一吹就倒的竹竿子。一天夜裡病倒在牀上的外公把霍金斯叫到牀前,傳授給他一些賭場的千術,其中控制手臂肌肉的方法近似一種邪功。需要在各種陰寒有毒的藥物浸泡下改變手臂肌肉的結構和經脈……這是個很漫長很痛苦的過程,而且有很嚴重的後果。
當時外公撫摸着小霍金斯的金髮說:“你選擇吧,也許這種特異的方法能夠使你在賭場中撈到第一桶金,能夠打開將來生活的美麗之窗,但是三十年後特異之術會要了你的命。外公親眼看着師兄由於陰寒侵入血脈慢慢縮經而死,十分痛苦。外公很擔心你一無所長,體弱多病的身體怎樣生存下去,選擇吧,一個是轟轟烈烈活三十年然後痛苦煎熬着死去;另一個清貧度日,也許能平淡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