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收個“小弟”(2)

瞧着金旗一付得意洋洋的樣子,鳳娟笑着湊上去吻了一下,問:“看你能的!我想問你合資投資公司做些什麼?購買美國企業嗎?”

金旗指指自己嘴脣,說:“再來一下,就告訴你。”

剛爽着呢,房門怦怦直響,羅大偉的嗓音傳了進來:“大哥,早上還鎖着門,不會還和嫂子在牀上吧?”

開設在拉斯唯加斯四十九街的漢工琢玉堂很氣派,裝飾奢華,商品琳琅滿目,大部分是翡翠、鑽石飾品,其他寶石類首飾僅僅點綴而已。金旗把沉甸甸的提包遞給羅大偉的四叔,也就是美國漢工琢玉堂總經理羅志文時心中咯噔一下。

此人四十八、九模樣,高大強壯,目光閃爍,給人看不透的感覺。一身名牌西裝,一臉爽朗笑容,接過裝有巨鑽的提包時他高興地說:“金莊主太謝謝了,美國寶玉石學會的鑑定師羅傑先生早已到了,我估計一小時後鑑定完成就能支付給金莊主全額貨款。請先休息用茶,或者看看本堂不值幾錢的寶玉作品,鑑定很快的。”

很上臺面的寒暄,聽在金旗耳中有別樣滋味,除了明面上表達必須經過權威鑑定才能支付貨款的意思外,暗底裡還有一種金旗很不明白的含意,居然是希望巨鑽別通過鑑定!當然這層意思是“心識境”捕捉到的,僅僅在羅志文內心轉瞬而過。看來“鬥鑽”的故爭並不簡單。

今天鳳娟和張韻認認門後就去逛街了,羅大偉一來就忙着和同仁們忽悠,此行除了協助“鬥鑽”,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明年他將執掌美國漢工琢玉堂,和手下搞好關係自然成了必修課。金旗無事可做,和大偉打了個招呼,出門隨便轉轉。語言不通也不敢跑遠,只是順着四十九大道朝西行去。

四十九大道一頭連着華人街,是高檔消費品區域,沿路不是品牌專營店就是藝術品展室。光珠寶店就有四、五家,規模不下於漢工琢玉堂。異國他鄉什麼都新奇,包擡門面的裝飾也和國內大相徑庭。比如就店招,也就是店名而言,國內不外乎大大的字、豔豔的色,圖個喜慶也圖個醒目。此地卻完全相反,一行狹窄英文有的印在門楣上,有的嵌在外牆一角,想看,目光還需轉一圈才能找到,可見文化差異、欣賞角度相去很大!一路琢磨着種種別緻,心情也輕鬆多了,至於爲什麼羅志文內心希望“鬥鑽”失敗的真相丟到腦後,畢竟別人家族內部的事,外人多嘴多舌很可能落個兩面不討好。

正走着,忽然發現街對面有兩個大大的中文印刷體“過去”。這是什麼玩意兒?

金旗快速穿過街道,眼前的“過去”竟是家小小古玩店。說它小就一扇鐵門寬,門上貼着一張白紙,紙上“過去”兩字顯得挺不知所措的。鐵門開着,裡面白天亮着燈,狹窄的一長條,一個胖子走過都撐滿了。看得出這是樓與樓之間的過道,兩頭一堵就成了一家小店。靠牆有隻木架,放着許多中國古董,牆根一排溜也堆着大大小小的罐子、花瓶什麼的。店主是個金髮碧眼的年輕人,坐在舊木箱上顯得沒精打彩的。一個地道的美國人在美國開了家地道的中國古玩店真有點滑稽!

金旗看了一遍心中暗暗驚訝,許多古玩都是價值不菲的珍品,光木架上九個各種材質製作的官帽筒、官帽架就夠讓人訝異的。其中兩隻粉彩瓷帽筒、三隻銅胎揑絲法鎯帽筒、一隻天楠竹雕帽簡、三隻香泥浮雕黃梨木帽架,其工法之細、用料之精,加上一派盎然古意,金旗一眼就能確定一式乾隆貨!帽筒、帽架是仕大夫擺放官帽的存具,爲不損傷左右雙翼和帽纓、帽珠,帽筒帽架就成了做官人家的必須品。這些精湛、考究,具有文物、歷史、藝術多重價值的官冠存具一下子出現九隻,而且是在大洋彼岸,正使人瞠目結舌。這僅僅是其一!

其二:木架下層存放許多青銅器件,一個個鏽跡斑剝、土沁嚴重,不識之人准以爲是一堆破銅爛鐵,可金旗知道這是四副青銅“範”,也就是今天所說的模具。一付“矛範”,長十五公分的尖矛就是從這付模具中脫出。另外三副是“帶扣範”,像是馬具鞍蹬的連接扣。兩副“花錢範”,“天平元昌”四字清清楚楚。這種“範”國內有人專題收藏,一般全是“錢範”,最早的有“刀幣範”,很少見“矛範”、“帶扣範”,今天卻在美國長見識了。

金旗很想上上手,可惜自己英語水平太差,估計和美國佬無法交流、溝通。他正感無奈時,美國人開口了:“先生,選擇好請告訴我,我們可以具體洽商價格。”嗨!很純的京腔。

“太好了!”金旗忍不住贊通:“先生怎麼稱呼?你的店名很有意思。”

“你可以叫我瓊漢史,‘過去’是父親留下的一幅中國書法中的兩個字,爲了記念父親才用了這兩字。先生,你怎麼稱呼?”

“叫我金就可以,不會英語,幸好漢史先生一口北京話。漢史先生去過中國?”

“金,你一定猜不到我的中文是跟我父親學的。父親年輕時在中國居住過很長時間,很崇尚漢文化,小店中的東西全是父親從中國帶回美國的,當時作爲愛好或者是留着記念的東西現在成了我生活來源,真愧對父親啊!”瓊漢史語氣充滿無奈。

“生意還算好嗎?”金旗有點疑惑,難道這位美國青年以此爲生?

瓊漢史搖搖頭,說:“父親兩年前去世,我最近失業,纔想起這些藏在地下室的東西。父親曾經說過這些應該很值錢,所以才租了小店想出售這些東方文化的‘過去’,誰知一週來一件也沒賣出,金先生算是踏進小店的第三位客人。很遺憾,我差不多沒有信心堅持下去了。昨天有人介紹我去摩托羅拉公司當中文翻譯,不日我將去中國。金,你喜歡這些盆盆罐罐嗎?我可以很便宜賣給你,如果全買五折優惠怎樣?”

看來瓊漢史急於脫手,準備像批發白菜一樣拋售中國古玩,他的父親會不會以淚洗面、痛不欲生?金旗暗笑,他父親早死了,又怎能“欲生”?“祝賀你找到新的工作。”金旗熱情洋溢地和瓊漢史握手,爽快地問:“除了我能看見的東西外,漢史先生還有什麼藏品嗎?”

瓊漢史從底牆邊抱出一隻大號瓷盆,輕輕放下記:“這個瓷盆是我父親所有中國古玩中最喜歡的,每天都會擦拭一遍。據說二十年前化人民幣三千五百元買下的,當年三千多元相當於現在三千多元美金呀,很貴的。除了瓷盆其他全能看見,兩邊牆腳全是,大約二百多件。”

金旗看到瓷盆頓時兩眼發亮,天啦!這可是清雍正年制的青花海藻紋大盆呀!真真實實的清三代御用青花!品相完好,胎釉呈亮,是件不可多得的寶貝。再細看木架上的存貨,除了帽筒帽架、範具外,還有三面唐式銅鏡;八件粉彩盤碗、花瓶之類的瓷器;一把鑲珠寶的皮鞘腰刀以及一副暗金色的馬鐙;一隻紫檀木書箱裡十幾把古代摺扇和一些筆墨小件堆了半箱;牆邊光是瓷雜件就有四十多件……那把鑲寶皮鞘腰刀引老金旗注意,一股隱隱殺氣正透鞘而出。他很想抽出刀來好好欣賞、把玩一番,行內生意經阻止了這個惹人注意的。他剋制興奮,淡淡說:“我很想幫漢史先生的忙,把二百多件物品全部收下,當然前提是一定要十分便宜,否則我無法承受。”

瓊漢史一聽,高興的差點跳起來,激動地說:“好吧,我一定給你一個最合理、最優惠的價格。我父親所有東西的價格全有記載,二十年前化了十五萬人民幣。按是十倍計算應該是一百五十萬,加上增值乘二應該三百萬人民幣。金先生,你給我四十三萬美金就可以,行嗎?”吞吞吐吐有點怯意,還沒等對方開口又主動降價,說:“再次優惠,給我四十萬元就行。”

這筆生意大賺,估計光青花大盆就值五百萬元以上。金旗點頭說:“好吧,同意四十萬美元收下全部物品,我們可以去銀行轉賬了。”

“金先生真是個豪爽的男子漢,請留個電話給我,在中國我請金先生吃飯。”瓊漢史邊說邊走出門去,他爲輕而易舉脫手這些累贅而高興,爲空空的存摺上多出四十萬美元而激動,一付喜形於色的樣子就差沒擁抱對方。當然這些雜亂無章的玩藝兒在他眼裡很一般,就算告訴他有些東西很可能是幾百年前皇帝用過的,他也不會感到有多珍貴。皇帝又算什麼?他用過的東西就應該價值連城?如果有人願意出幾百萬收他的青花大盆,他心裡一定認爲遇到了傻瓜。認爲也只有中國人內心裡對皇權的崇拜過於傻里傻氣了!

價值觀不同,不知誰佔了誰的便宜?金旗“心識境”中得知這傢伙內心的想法正哭笑不得。很快四十萬美元到了漢史賬上,他告訴金旗小店租期還有三天,到時把門關上,鑰匙塞在門縫下就可以。然後瓊漢史哼着小調樂顛顛走了,把金旗一人丟在“過去”中。這裡已是漢史先生的過去。

有些事情確實很滑稽,家裡珍藏着某件價值連城的古董,每天小心翼翼地供奉着,一輩子寧願吃糠咽菜也不敢打祖宗傳下來的寶貝,說是傳家寶、是家族的血脈傳承。終於某代把它賣了,好吃好穿瀟灑一世。買這古董的人又開始另一番傳承,於是又一輪故事開始。試問這傳下去的究竟是幸福,還是苦難,我看難說?瓊漢史就是擺脫傳承的敗家子,卻活得輕鬆、自在。

金旗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五光十色的古玩了。

二百多件呀,絕無贗品,都是一個懂行的洋人一件件淘來的。想想堯峰山莊闢出一間古玩珍寶室是什麼模樣?請陳忠來看看,這傢伙會是什麼感覺?沒想到美國之行會有這般巨大的收穫,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抓起皮鞘腰刀,沉甸甸的手感,輕輕拔出,一弘青光,刀鋒依然寒氣逼人,銳利雪亮。刀鍔上銘刻着虎虎生威的四字:“雍正帝刀”。啊!難以想象居然是把御刀!

金旗意識到四個篆文的份量,他見過乾隆七十二號寶騰腰刀,說穿了除了珠光寶氣外也就是件裝飾品。眼前這柄簡樸的皮鞘腰刀可是真實的殺伐之器,濃烈的殺意在刀刃、血槽間徐徐溢騰,估計上百條性命成了刀下亡靈。想起竹樓中偶獲的“一品大將軍刀、年羮堯”之刀,哪種戰意、鬥氣有異曲同工之妙,令人悚然起敬。

眼見的瓷器、雜件都一一收入天釋戒,望着空蕩蕩的小店剛想轉身離去,一眼瞥見牆角還有隻紙盒,俯身打開,是一尺高、五折型、供擺設用的一架木製小屏風。製作精美、用材講究、再加上出自名家之手,一般這類擺件是有一定價值的。可是手裡木製屏風五片黑漆漆薄板看上去很粗糙,就是密密麻麻刻了幾千字,沒什麼有價值的裝飾,唯一可取之處是古物,包漿、舊氣是可靠的說明。這種平凡的模樣難怪瓊漢史會毫不介意地丟在牆角。

不過金旗卻心明眼亮,用微刻手法在平常之木上細細刻就的是一部道家煉丹奇書,書名《大丹經》。落款是一位靈一道長,飛昇之日把畢生煉丹心得一一記錄下來留給有緣人,不知爲何流落到瓊漢史父親手中。自己一直想煉些奇丹幫助周圍朋友加速修煉,青衣門丹術顯得有些淺薄,太陰寶鑑中也有煉丹功法卻沒有丹丸配方,現在這本《大丹經》中樣樣俱全。心中大喜,趕緊小心收好木屏風,全掃蕩乾淨的“過去”裡再沒有留戀,關門走人。

不注意已近中午,想到鑽石鑑定應該完成了,信步往漢工琢玉堂方向走去。

一踏進店門就感覺氣氛不對,營業部小姐們都緊張兮兮地竊竊私語,見他進來目光閃爍、欲說又止。穿過營業大廳,剛上二樓就劈面撞上一頭汗水的羅大偉。大偉見到金旗就慌張地喊:“大哥,闖大禍了,鑽石失蹤了!”

“怎麼會……”

“羅傑先生獨自在珍藏室鑑定,門外還有本堂保安守着,我和本堂幾位業務經理就在隔壁閒聊。四叔接爺爺和二叔剛回來,保安就聽到珍藏室有重物倒地的聲音。我們趕緊開門,羅傑鑑定師昏倒在地上,巨鑽不翼而飛。”

“報案了嗎?”

“沒有,四叔說巨鑽沒在海關審報,有走私之疑,是否要報案值得推敲。現在羅傑先生已被救醒,爺爺叫我趕緊找到你。”

金旗心裡一頓,馬上想到這是個圈套,鑽石在鑑定時失蹤,又不能報案,損失誰負?你的東西來路不正常,報案損失更大,不報案損失只能自負,這條理由冠冕堂皇。補償些損失也就道義之交。很厲害的圈套!難怪要在美國交割,難怪要先鑑定後付款。這個陰謀羅振玉羅老爺子也參與了?但是他們就不怕輸了“鬥鑽”?一串假設、疑問浮現,金旗覺得很氣悶,很不舒服,有一種被人出賣的感覺。他冷冷地問道:“他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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