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明白一千平方公里的仙人灣所以成爲探險者有去無回的墳墓,不僅僅是毒物兇獸,更致命的是這座看上去平靜,其實兇險無比的困仙陣。它就像一塊誘人的神秘蛋糕,有野心的人都想吃,吃就付出生命。儘管如此他決定進去,到他這種身手、境界,危險就是練歷,排除危險就是提升境界,更主要的噬石獸明言其中有無數珍寶,金旗自認是個貪財人,世上兩樣東西的誘惑無法抗拒,珍寶是其一!
接下來他像變魔術似的變出一堆生活用品,包括足夠的食物。這些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天釋戒中儲備充足。對徐少嵐和阿英來說是無法想象,揹包就這麼大怎麼能取之不盡呢?金旗對憨頭鵝似的徐少嵐說:“我們不能同行了,因爲我想進霧裡去看個究竟。這些食物、水、用品足夠你們出林子,一直朝北就能出林,直線距離不足六十公里,抓緊些兩天就行。林子裡不可測的危險太多,別再冒險了。”
徐少嵐急問:“你呢?爲什麼不一起出林?探求秘密比生命還重要?”
金旗笑笑,說:“很難說,有時候做事根本不知道爲什麼。只是想進去看看。”
徐少嵐嘆一口氣,她知道對面看似淡然實質執着的男人此行已定,勸不動的。只是想再儘儘心,問:“你有妻子嗎?”
“當然。”
“美嗎?”
“在我眼裡天下第一。”
“哪爲什麼不爲她想想,若你一去不復回,她會怎樣?傷心欲死?”
“這……”金旗一時語塞,這在他從沒想過。現在想來不是不顧鳳娟的心情,而是對自己有信心。他又笑了,說:“謝謝你。這樣吧,你給我帶個口信到河市觀前鳳昌珠寶公司,找總經理鳳娟,就說我一定會回去,讓她耐心等候,千萬別擔心。萬一我遲了歸期也要對我有信心,我說過一定回來。”
“呀,鳳經理鳳總是你妻子?”徐少嵐一臉訝異。
“是呀,你們認識?”
“不不,聽說。誰不知滬寧線上珠寶界第一美女呢?沒想到如此美女、如此財富仍然拴不住你狂野的心。不過也只有像你這樣勇敢無畏,有能力的男人才配鳳總。”
“別誇我,我臉皮很簿的。”
徐少嵐咯兒一笑,輕鬆許多,說:“在這次活動中只有你從容不迫,給人許多意料之外的驚喜。我對你有信心,我一定親自把口信帶到,並殷切地期待你歸來。這裡有封唐成臨進霧圈的交我轉達的信,我覺得你應該看看。”
金旗看了哪幾行字,臉色陰沉下來說:“何志豪以前是鳳娟狂熱的追求者,至今賊心不死,屢次耍陰謀詭計。你明白何家爲什麼要制我死地了吧。”說着把信紙還給對方。
徐少嵐臉色突變,心中七上八下不是滋味,暗暗慶幸因禍得福,要是真的嫁到何家很可能被賣了,還認真地幫人數錢。
金旗又說:“像人何文豪這樣的人很卑賤,心理骯髒。追求不是錯,錯在當對方拒絕後仍然死皮賴臉糾纏不清。我不明白世上怎麼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真是男人的敗類!作爲鳳兒的丈夫我不屑於此類貨色。這次回去我會讓他自食其果的。”說着話鋒一轉,笑道:“我認爲你倆一定能走出大林莽,既然要到河市去,除了告訴鳳兒我一定會回去外,請再帶一句話,就是小心提防常熟何家。祝你們早日重返祖國吧。我來給你倆找位嚮導”
說着,金旗蹲在黑豹和夜梟前面嘰哩咕嚕不知說些什麼,然後站起身帶着噬石獸朝白霧圈走去,臨近又轉身揮手說:“跟大黑走,它會帶你們走出大林莽,再見。”一人一獸消失在霧海之中。
不知爲什麼徐少嵐覺得眼裡溼漉漉的,旁邊阿英也在嘆息說:“金先生配得上鳳總。”
徐少嵐暗忖:“何止配得上?讓我嫁給他也千情萬願。可惜他進去了,明知是死亡陷阱仍然進去了。這究竟爲什麼?”
“走吧,小姐。”阿英在催。
接下來很滑稽,在金旗面前表現的十分乖巧,貓似的黑豹突然抖擻精神低吼一聲,整個身子彷彿大了一圈,威武地盯視着兩位女士。徐少嵐嚇得嘴脣直哆嗦。還是阿英硬氣,揮着粉拳,喝道:“你主人金旗命令你做我們嚮導,你不好好帶路,吼什麼吼!”
黑豹不耐煩地只晃動腦袋,像很無奈似的轉身朝叢林深處走去。徐少嵐、阿英還在發呆,頭頂在貓頭鷹尖聲鳴叫,向她倆扇着翅膀,一付催促的模樣。兩女又驚又喜,急忙收拾東西跟在黑豹後面踏上歸途。
也就兩天果然出了大林莽,一路上阿英和黑豹混熟了,最後路程居然敢騎在黑豹背上,還建議小姐試試。最遺憾的是照相、攝影器材全丟失了,否則完全可以拍攝一部精美的“人與自然”或者“美女與野獸”記錄片回去,其效果一定不至一百萬元!到河口時阿英企圖用燒雞引誘黑豹和夜梟踏入凡塵,黑豹很生氣地低吼一聲,一點也不給面子掉頭就走。夜梟同樣在兩女頭頂舞了一圈,飛入黑森森的大林莽。
阿英不捨通人性的仙禽仙獸,望着它們消失,還在癡呆。徐少嵐嘆道:“你還不清楚?它們是在執行金先生交代的任務,完成了自然要走。你不會以爲你的面子比金先生還大吧?”
“小姐,我明白,就是不捨得它們。小姐,金先生真是訓獸師嗎?”
“他啊,何止是訓獸師。”
對財富的追求有時不僅僅是物質的需要,精神的享受更是永無止境的需求。否則不會有如此多的貪官在顯赫高位上轟然倒下。
金旗執着地踏入神秘、充滿危險的濃重霧區,與其說對寶物的貪婪,毋寧講引誘他冒險的是一種精神追求。他毫不猶豫地跟隨噬石獸穿過白霧。
這是一個陰森、黑暗的環境,天低雲垂,溼霧瀰漫,空氣潮溼沉悶,一眼望去起伏坡地上全是很詭秘的植物,黑呼呼蕨類般,毛茸茸的莖蔓糾纏連片,發出刺鼻的腥臭味。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很奇怪?如此多的蟲蟻、蛇蠍去那裡了?徐少嵐不是說差一仁、唐成也先後進入困仙陣,人呢?更讓人感覺不舒服的是從綠意蔥鬱的叢林中一下子置身陰暗、壓抑的環境,彷彿從人間跳進地獄一般,連拂臉的風也帶着血腥味。
身前噬石獸似乎也有同感,不耐煩地噴着鼻息,一縷靈識傳來:“老大,這裡很兇險!”
“感覺到寶物嗎?”
“當然。不過有許多阻礙擋着過不去,像魔家手段。”噬石獸兩次進階,已是金丹後期靈獸,本能感覺猶如仙家遙測一般靈驗。看它渾身紅芒微閃,一級戒備樣子就可以知道它對眼下處境抱着本能的恐懼。
金旗“目識境”早已打開,可惜看不透茫茫灰暗中究竟藏着什麼,無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一人一獸慢慢順坡前行,走着走着,金旗就覺得不對,腳下山地似乎會移動變化,明明看上去很平坦,結果一踩一個坑,明明前面什麼也沒有,結果一頭撞上一棵樹。平緩的山勢沒走多久就陡峭起來,步行變成攀登,不論朝那個方面感覺全是向上?身後噬石獸有些氣喘咻咻:“老大,不妙啊,我很暈眩,一點力氣也沒有。”
這時金旗恍然大悟自己置身在幻陣之中。在白霧外就感到煙霧瀰漫的外相很像困仙陣陣式,對此太陰寶鑑識庫中有明確解釋,所以胸有成竹。不料陣中有陣,能不知不覺困惑自己的幻陣一定是很厲害的,心中不免擔憂起來。
“臭豬,乾脆回到鎮天印去吧,待我破陣後再出來找寶?”
“好吧。”噬石獸心裡暗罵:“你才臭呢!”但不得不承認鎮天印中比這裡舒服多。
收了噬石獸,金旗自身也作了防禦,太陰流遍佈全身,身周像多了只光罩似的,銀光閃閃。神斬放出,這種神器本身就是魔物的剋星,一出世便金芒四射,照徹十丈方圓。哎,金芒所至處物體恢復本來面目,山是山、草是草顯得真實明確。金旗大喜,沒想到神斬還有自動除幻的作用!儘管僅僅十丈有了自然生氣,遠處依舊死灰一片,魔焰升騰,至少眼前舒服多了。更令人欣喜的是隨着神斬凌空移動,十丈範圍同樣推進,正有指路明燈的味道。
魔焰在金芒中消融,“目識境”發揮作用,一路行來腳下草叢中幾乎遍佈蟲蛇屍體、森森白骨,許多人的骨骼也隨處可見。看來這片詭秘白霧亙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生靈、多少人埋屍於此。謎團至今末解,外界也沒有任何傳說,說明進入的人沒有一個活着出去。自己會不會也像所有人一樣再也走不出這片霧海呢?
翻過山崗,大的景象依舊,天地灰澀迷惘,讓人透不過氣來。眼間由於神斬的威力倒也別有風景,一條小溪橫山而過,朝山腳下潺潺奔去。小溪清澈見底可以看見無數屍骨靜臥水下,由此形成一道很有特色的河牀。不知有多少生命才能鋪就這條屍骨河?“目識境”中也發現許多金銀珠寶,摻在屍骨中,可以想象一定是探險之人佩戴、攜帶的珍品,人死肉爛,珠寶卻依然留存。金旗對此沒有胃口,在屍骨中翻撿,再好的東西也令人噁心。這不是對死者不敬,是層疊的生命所產生的壓力讓人不敢驚動歷史的封存。況且也沒什麼特別的好東西。
快到山腳金旗先看到一位熟人,緬甸官方陪員差一仁先生。他以一個很怪的姿態倒在地上死了。能夠徒步在幻境中走到這裡,看來這傢伙不簡單,連靈獸也畏懼的路途不是一般的兇險。可惜他還是死了,一支左手盡力前伸着,像要抓住前方什麼。右手五指緊扣着地面,雙腿像蛙式姿勢,正用着力,腦袋仰着,僵硬了還保持前望的神態。他在看什麼呢?金旗路過他身邊時想,抓一把土灑在差一仁屍體上算是心意吧。
也就十來丈就看見另一位熟人,應該說他更厲害,比差一仁多前進了十幾丈,結果沒什麼兩樣,出身巫門的唐成先生客死他鄉,生前最後的渴望大概和差一仁差不多,否則臨死的姿勢不會同樣古怪。作爲一個暗伏殺手竟然在對象面前先死了,而且死於貪婪,不得不說他很不稱職。金旗多了心眼,搜查了遺物,既然巫門出手謀害自己,至少對巫門要有所瞭解。
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東西,貼身一隻小塑料包裡一本發黃的小冊子和通訊錄引起注意。小冊子扉頁寫着巫術兩字,金旗笑笑收了。隨手灑了些土,心中念着:“入土多安吧。”站起身繼續前進,一路老琢磨着他倆渴望得到前方什麼呢?想把神斬收了體驗一下死者在魔幻陣中的心情,又不敢,別試去自己小命。神斬僅控制十丈範圍,更遠看不真切,想解謎只有繼續前進。越往前蟲屍越多,累積厚厚一層。看來離目標越近,幻覺越厲害,生命也越容易消亡。再行十幾丈居然發現大型動物的屍骨,有巨蟒、獵豹、叢林虎、大象、還有一大羣猴子的屍架,一隻只朝聖般蹲着像坐化似的。這些屍骨在學術上很有價值,若全部帶出去很可能引起轟動,因爲其中有不少金旗完全看不懂的動物屍架,應該說這是百年、千年前生活在仙人灣,現在已經滅絕的動物,珍奇價值可想而知。不過暫時沒有收拾這些的心情,若有把握離開此地那一定要帶走這些上古遺物。(也就想想罷了,真能出去還會想到收拾珍稀動物屍骨?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