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兵不多,琦善的北路大軍就能解泰州之圍!”
“正是。”
“要是賊匪跟之前一樣流竄呢?”李昌經想想又問道。
韓秀峰摸着嘴角分析道:“賊匪想要錢財,那一定會往蘇州、杭州去;就算往北那也是衝揚州、清江浦奔京城去。泰州有什麼,泰州只有鹽,鹽又不能當飯吃。”
“這麼說這城能守?”張光成看着二人問。
“還是那句話,到底能不能守,尤其到底能不能守住,得搞清賊匪到了哪兒,援兵到了哪兒!”
“我光顧着讓我那個在揚州的堂弟打聽江寧的消息,竟忘了讓他打聽援軍的消息。”
“現在打聽還來得及。”
“好,我讓張四就在這兒上岸,讓他趕緊去揚州。”
……
韓秀峰等他跟張四交代完,等張四爬上岸,便指着徐老鬼的章程道:“我還以爲徐老鬼有什麼錦囊妙計,結果竟是讓每甲出一個壯丁。”
“免徭役?”張光成下意識問。
“嗯。”韓秀峰點點頭。
“糧從哪兒來?”
“除了勸紳捐輸還能從哪兒來,”韓秀峰合上徐老鬼的章程,苦笑道:“我說姓許的怎麼敢接這差事,原來徐老鬼早想好讓他帶那幾個從興化調來的衙役去逼捐。而且賊匪很快會兵臨揚州城下,這鄉勇我們也編練不了幾天,等進了城就吃城裡的糧,換言之,他用不着籌多少糧餉。”
“籌十來天的糧就夠了。”張光成沉吟道。
“是啊,所以這差事不難辦。”韓秀峰想了想,接着道:“二位,既然我們要做兩手準備,那這鄉勇還是得當回事來編練。海安、曲塘和白米那邊的士紳我去說,讓正在操練的那三團鄉勇移駐姜堰應該不難,當務之急是怎麼募集徐老鬼交辦的那四百個。”
“那就按徐老鬼說的辦,讓每甲出一個青壯!”
“那得快,李兄,要不你待會兒就上岸,從這兒一路召集鄉約、保正、甲長,把這事交辦下去,順便召集士紳,跟他們好好說,讓他們多多少少捐輸點糧餉。”
“你們呢?”
“我回海安跟方士枚交接,交接完就率鄉勇去姜堰。”韓秀峰頓了頓,接着道:“二少爺,你在姜堰上岸,先找個好紮營的地方,然後召集士紳勸捐糧餉。現在捐頂戴不是可兩折嗎,跟他們說清楚只要捐個頂戴,再捐輸點錢糧就可以在鄉勇營謀個差事。”
張光成驚詫地問:“韓老弟,你是說讓那些士紳領兵?”
“顧不上那麼多了,大敵當前,只要他們願意都可以領兵,既可以來鄉勇當差,也可自個兒辦團練,能拉一團青壯就是監正,能拉一營青壯就是營官。徐老鬼不是要勸捐濟餉嗎,我們幫他勸!徐老鬼不是要鄉勇青壯守城嗎,別說四五百個,就算四五千個我也能幫他找到!”
“可這麼一來會不會尾大不掉?韓老弟,你想想,要是那些個鄉紳全搖身一變爲官身,出門喊一嗓子就能召集幾十乃至上百號青壯,衙門以後有什麼事他們會聽嗎,他們還會把我們這些做官的放在眼裡嗎?”
“那是以後的事,就算有那麼一天,又關我們什麼事!”
“李兄,韓老弟說得對,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是編練鄉勇要緊,守城要緊。”
“好吧,反正我已經被革了職,別說不一定能開復,就算能謀個開復也做不成泰州的官,”想到太平賊匪已經快打到揚州,李昌經又禁不住笑道:“就算讓做泰州的官,我也不會再做。”
“那就這麼說定了,船家,靠岸!”
“韓老弟,光成,那我先帶家人上岸,我們姜堰見。”
“有勞李兄了,我們靜候你的佳音。”
……
目送走李昌經,韓秀峰扶着船篷看看西邊,隨即掀開簾子再次鑽進船艙。
沒想到剛坐下,張光成便緊皺着眉頭道:“韓老弟,剛纔李昌經在不太好說,這姓許的不大對勁。俗話說民不與官鬥,他居然豁出去跟我們鬥,連死都不怕!”
“其實我也覺得奇怪,你這一說我感覺他可能不只是一個小鹽商,也不只是一個私鹽販子那麼簡單。”
“好在他勾結的是儀真那幫私梟,想打探他的底細不難,我跟張四交代過,張四一到揚州就跟我堂弟光生一起去打探。”
“搞清楚最好,搞清楚我們心裡至少有個底,不會再跟這次一樣被他算計。”韓秀峰點點頭。
相比許樂羣,張光成更恨徐瀛,冷冷地說:“就跟李昌經剛纔說的那樣,姓許的只是煽了個風、點了個火,真正可惡的是徐老鬼。你以爲他真是爲朝廷效死,其實他是在賭前程。不光把全家老小的性命賭上了,還拉着別人的全家老小一起賭,說到底全是爲了他自個兒!”
“也是,他真要是個忠臣,身爲揚州府清軍總捕同知,怎麼不召集泰州的綠營兵丁、衙役和青壯馳援揚州?他擔心我見死不救,他自個兒又何嘗不是!”
“韓老弟,我們都能想到向榮和琦善的援軍,他徐老鬼一樣能想到!”
“真是當局者迷,他老奸巨猾,怎可能想不到賊匪要攻揚州,向榮和琦善要是曉得江寧已失陷定會馳援揚州,也在來揚州的路上。”韓秀峰想着想着,不禁拍腿笑道:“這個老狐狸,他既是在守城,也是在做給朝廷看的!”
張光成喃喃地說:“雖然兇險,但對他而言值得賭。”
韓秀峰笑看着他問:“我們是不是也跟着賭一把?”
“我已經在賭檯上了,不賭也得賭。”
“這麼說就剩我了,”韓秀峰權衡了一番,毅然道:“賭了,跟他一塊賭,不過不跟他那樣孤注一擲。二少爺,城裡城外你比我熟,你想想從哪兒比較容易殺出城,城外一樣得多留點鄉勇接應。”
“對對對,我們不能孤注一擲,賊匪真要是殺過來,城真要是守不住,就接上我爹他們殺出去!”張光成想了想,又說道:“韓老弟,就按你剛纔說得辦,鄉勇也好團練也罷,只要那些士紳願意,願編練多少就由他們編練多少,人多才好辦事,人多我們纔有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