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耕種。
由於百姓開始耕田勞作,雁門百廢待興的土地上,田野間到處都是百姓忙碌的身影。
耕地、播種、撒谷,一件件事情讓那些忙碌的百姓,在烈日下全身都是汗水,不過雖然看起來辛苦,但每一個百姓臉頰上的笑容,卻止不住的露出來,眼神除了疲憊,也滿是期望。
經歷過數年的乾旱,如今沒人能比得上雁門百姓,更爲珍惜眼前來之不易的生活。
這天下,最累的是百姓。
這天下,最苦的也是百姓。
這天下,要求最少的,也是百姓。
一切所需,一切所圖,不過是想好好的活着而已。
而很多時候,這些很簡單的要求,也都是一種奢望,因爲上位者永遠都只知道自己的需求,百姓的需求,往往排在最末尾,在任何事情之下。
這個任何,有可能只是一件微不住道的事情。
這個女子長得的確妖豔禍國,但將軍卻從來不去她房間真正留寢,就是去,也是跪坐在木桌哪裡看半夜的書,下半夜準時離去,這點徐師與溪都清楚。
數輛插有燕國旗幟的馬車,緩緩來到城門。
“吾乃燕使荊軻,此行奉命前去秦國,面見秦王!途徑雁門,特來拜善無城訪楊郡守與白郡尉!”
“還不是有心計!”
但趙秋也是話裡暗示白衍,她如今在白衍身旁,她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取曝光一個假身份。
“應該是了,你們看那些鐵騎與這輛馬車!”
唯有她一直都在府邸內,一直待到現在才得以出來。
“白衍?”
“將軍,燕使前來善無求見,說是拜訪將軍,以及郡守,如今燕使已經入城前往郡守府。”
如此種種表現,荊軻也是最終放下心來。
秦吏看到其他兩名秦吏轉身朝着城內跑去,於是轉過身,示意眼前的燕國使臣可以入城。
看見暴氏十分喜歡,白衍便買下來,讓暴氏圈養。
滅韓、滅趙,這隨便領出一個來,在簡單的兩個字背後,就足以讓人驚恐。
善無城內的街道上。
更別說,白氏鐵騎曾經的戰績實在太過滲人。
所以眼下看到趙秋伸手拉住他的手,白衍能感覺到趙秋心中方纔那一瞬間的緊張。
“此前你不是說,鐵騎離城是去護送燕使嗎?”
說完後。
白衍轉頭看向趙秋,說完便朝着馬車外走去。
“走吧!”
“他的確不是美男子!”
趙秋看着白衍,雖然這裡有其他人在。
這點白衍沒有撒謊,他的確沒想到,荊軻居然主動來雁門。
白衍感受着手掌上那軟糯糯的纖手,微微搖頭。
馬車外不遠處,十來名燕卒看到白衍從馬車之中走出,互相對視一眼,小聲議論起來。
“燕使?”
馬車內。
“燕使,請入城!”
燕使前來,自然是要通報給郡守,而眼下那麼多手持利刃的燕卒,自然要加以防範。
秦武陽不愧是燕國大將之後,這般勇氣,怪不得燕丹會特地去請秦武陽做他副手。
“嗯!”
但眼下聽到燕使前來,她心中還是想去看看。
“我不會胡鬧!”
白衍說完,便朝着府邸外走去。
“去稟報郡守、郡尉!”
荊軻站在馬車上,對着秦吏說道。
不過說話間,這名奴僕突然看見從馬車上緩緩走出來的趙秋,整個人都愣在原地,有瞬間的失神。
把秦劍收好後,白衍來到暴氏面前的木桌上,放着秦劍讓劍柄靠着木桌,看着暴氏遞過來的茶水,拿起來一邊喝,一邊看着木桌上的鳥籠。
“他就是白衍?”
聽到趙秋想要離開府邸,白衍心中本能的反應便是拒絕,因爲趙秋實在太聰明,而且離開府邸還會有變數,他沒理由無緣無故冒險。
趙秋似乎並不擔心白衍這個問題,在白衍詢問後,沒有絲毫猶豫便解釋起來。
善無城門。
此刻在這幾輛馬車左右兩旁,赫然有五十名手持利刃的燕國士卒,模樣看起來十分有氣勢。
涼亭內。
她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眼前的少年說過,鐵騎離開,就是爲了護送燕使。
不過就在轉身的瞬間,白衍便感覺手被一個柔軟的纖手拉住,疑惑之餘轉過頭,隨後便看到趙秋一臉驚訝、疑惑的看着他。
回想此前那晚上,在府邸等了許久纔等到白衍回來,隨後特地去白衍的書房。
趙秋見狀連忙跟上。
白衍的府邸。
起初白衍也擔心這兩隻鳥兒會死,不過眼下看模樣,活得很不錯。
秦武陽雖然年紀輕輕,但不僅敢殺人,在燕國,秦武陽兇狠的程度,甚至常人都不敢與其對視,如今又能在秦國老將楊端和麪前,從容淡定的說話。
白衍突然看到一名親信急匆匆的走過來。
這一切都是眼前少年給她的底線,只要她不觸及,日後便一直都會安然無恙。
看着眼前的趙秋,自從在邯鄲攤牌之後,趙秋就對他露出本性,不在裝模作樣,而此前在善無城,趙秋又知道他是徐子霄,更是對他沒有好感,加之中牟城的事情。
回過神後,白衍起身,不管燕使爲何突然來善無,但眼下他都要去見一見,畢竟別人都已經上門。
親信在趙秋、暴氏等人的注視下,來到白衍面前,拱手稟報道。
白衍一臉意外的看向親信,沒想到燕使會來善無城這裡。
“你爲何如此在意燕國使臣?”
荊軻看着酒桌上的酒水佳餚,聽着楊端和在與他交談後,吩咐侍女什麼事情,目光不動聲色的與對面的秦武陽對視在一起。
“我沒想到燕使居然不從井陘而過,反而是從靠北的那條路來雁門!”
如今趙秋並不知道,燕國獻地是假,刺殺是真,就算趙秋知道事情也不能怎麼樣,畢竟趙秋在府邸這裡,主需要沿途注意別讓趙秋有小動作就行。
趙秋聽到暴氏的話,頓了頓,開口說道。
故而她們二人不明白。
可以說,白衍早已經不求趙秋會與他友好相處,只希望趙秋能安安靜靜的呆在這裡。
如今給燕國最大壓力的便是秦國,而秦國之中最讓燕人不安的,便是駐紮在雁門的白氏鐵騎,比起易水河畔的秦軍,燕國疆域遼闊,地勢平緩,若是燕國與秦國一但交戰,那對燕國戰車有最大威脅的,赫然便是鐵騎。
馬車在數名鐵騎將士的護送下,緩緩來到郡守府的大門前。
“將軍!”
或許公子嘉一直不明白,爲何在白衍接手雁門之後,不管是數萬邊騎,還是雁門一郡的百姓,都不願意再支持他這個趙國公子,有着趙王氏血脈的人。
白衍也清楚這是關了趙秋數月後,趙秋太久沒有看到外面的景色,情不自禁看的有些出神。
回想方纔秦武陽不懼聲色,榮辱不驚的與楊端和說話,荊軻心中更加安定一分。
這時候。
這份好,在讓趙秋鬱悶之餘,也讓趙秋感到絕望。
公子嘉,如今在代郡稱王,曾經連續派人到雁門密謀,但最終皆是無功而返。
關進牢房多好啊!
管她以前的身份,多關她幾次,看她還敢不敢說將軍壞話。
暴氏這時候看到白衍有些心動,便輕聲開口。
暴氏聽到趙秋的話,同樣絕美的俏臉露出一絲笑意,並沒有因爲趙秋的話而受影響。
白衍的馬車內,趙秋輕輕的掀開車簾,美眸看着窗外的街道景色。
趙秋美眸望着白衍,輕聲詢問。
這可是滅國!滅一國!
所有燕人每當想起都由衷擔憂,誰都不願意見到,日後世人談及白氏鐵騎之時,還會出現‘滅燕’二字。
“你此前與我提過,想讓我幫你調查匈奴的事情,等會那燕使若是我熟人,讓我拖他帶兩句話,你也可以在一旁聽,事後我答應會幫你調查匈奴的事情,而且燕地往東沿海而上,還有一條路去林胡,林胡直通匈奴!”
白衍伸手碰了碰鳥籠,昨日他帶暴氏出去遊玩的時候,恰巧碰見楚國商賈手中,有這兩隻鳥兒。
不僅是這個奴僕,就是不遠處那些一臉惶恐的燕卒,看到走出馬車的趙秋,都瞬間安靜下來。
白衍故作好奇的看向趙秋。
暴氏輕聲解釋一句,輕飄飄的一句話,沒有爭鋒相對,卻有能讓趙秋無言反駁。
公子嘉想要得到的,也不僅僅是邊騎,其中還有與邊騎一樣重要的,便是雁門的百姓。
徐師見到白衍過來,連忙拿起劍鞘上前,等白衍進入涼亭後,把劍鞘交給白衍。
自從趙國覆滅之後,她失去公主的身份,隨着趙王室的滅亡,她從代地來到雁門這裡。
白衍也注意到一旁的趙秋,小心翼翼看着馬車外的模樣,而且一直看到現在。
但趙秋的許諾,卻讓白衍有些心動。
爲首的秦吏轉過頭,對着身後的秦吏囑咐道,說話間也看向另一個秦吏,使了一個眼色。
她們二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女子說將軍的壞話,也不明白將軍爲何要留她在府邸中。
白衍喘息着,額頭的汗水順着臉頰,滴落在早已浸溼的黑衣上。
畢竟趙秋清楚,在她得知白衍便是徐子霄後,還能如此,可以說已經是極好不過。
練劍許久,揮汗如雨的白衍,也停止揮劍,朝着涼亭走來,準備休息。
而別說善無城這裡的所有秦吏,就是整個雁門郡的秦吏,都直屬於郡尉調遣。
白衍手持佩劍,在院子內練武,陽光下,伴隨一腳提在劍柄上,秦劍旋轉幾卷在半空,劍刃破空之聲響起,隨後劍柄再次落入白衍手掌,這一舉動,讓不遠處在涼亭內的趙秋與暴氏,紛紛側目。
趙秋看着白衍的背影,也緩緩起身。
在趙秋眼裡,她這個藉口足夠讓白衍不起疑心,畢竟眼下連她都不確定燕國的意圖,更別說白衍。
白衍能那麼短的時間,便在雁門站得住腳,絕非僅僅如天下人以爲那般,是除掉雁門舊族勢力那麼簡單,百姓的需求若是得不到滿足,連生存的希望都沒有,怎麼會有今日的安定。
在這樣的情況下,聽到她這個藉口,定然會相信她。
這時候。
荊軻手持燕國節杖,見狀沒有再說什麼,看了城門一眼後,便轉身走回馬車。
正堂之中,楊端和跪坐在上方,下方兩左兩右分別有四名男子,讓人意外的是,四人雖說都穿着燕國服飾,但其中一人,模樣不過十二三歲左右,但坐的位置,卻是副使的位置。
看着那練武的少年,暴氏眼中滿是溫柔。
許久。
趙秋說道,她清楚白衍想要什麼。
“但爲何要跟着他,妹妹有機會可以問問那些鐵騎將領,還有如今雁門的百姓。”
片刻後。
趙秋美眸盯着白衍那習武的身影,輕聲說道。
但無論如何,說什麼白衍都還不會放趙秋離開府邸,讓趙秋有機會私自接觸外界。
此番燕國有何圖謀,或許看看燕使是何人,便能推演出一二。
趙秋不明白,爲何身旁暴氏對那少年死心塌地,趙秋識人無數,清楚的感覺到,暴氏對那少年,是發自真心的好。
這樣不必讓白衍面對燕使的時候,太過分心。
對此,白衍清楚他的做法對趙秋來說,有些不仁道。
自從來到這棟府邸後,她可以隨心所欲的到處逛,卻不能離開府邸,能收府邸外的消息,卻不能給外面送書信,對於這些,趙秋都沒有介意。
去的人太多不方便,而且也引人矚目,暴氏清楚,若是趙秋要去,那徐師也跟着一起去比較好。
郡守府邸大門,幾名看守大門的奴僕見到白衍,爲首之人立刻彎腰上前。
“將軍,郡守已經在府內等候將軍。”
秦吏聽到荊軻的話,雖然不認識節杖,但是見到通關信物後,也不敢怠慢阻攔。
“記住你答應我的話!”
一直以來,她雖然有着魅惑的模樣,卻如同一個被囚籠關起來的鳥兒,在白衍府邸內,暴氏看起來雖然如今不敢隨意出去走動,被困在府中,但白衍有時間,卻時常帶着暴氏去遊玩,甚至是出城。
“他在郡守府!”
“將軍,此番也帶着徐師一起去吧!”
一旁的徐師與溪,站在涼亭內,看向趙秋的眼神格外不喜,也滿是不忿。
“活得挺好!”
燕國那些大臣,她雖然認不全,但燕國那些大臣適合出使,又善於言辭,她還是全都知道。
“燕國此行獻地若有意外,秦王得不到地圖,那燕國的下場,便很可能是被滅國,我不希望看到燕國被滅國!”
白衍尚未走下馬車,便從小窗看到此刻郡守府邸外,有着一輛輛燕國旗幟的馬車,以及一名名手持利刃的燕卒。
將軍既然嚴令這女子不準與外界接觸,那爲何還要讓這個女子一直呆在府邸,待其那麼好,仍由其說壞話也不在意。
在看守城門的秦吏阻攔下,爲首的一輛馬車,一個手持燕國節使的男子,從馬車內走出來。
郡守府地內。
趙秋說道。
“我可不可以陪你去看燕使?”
白衍聽到趙秋的話,眉頭微皺。
趙秋也注意到自己的手拉着白衍,連忙鬆開手,不過想了想,還是看向白衍。
白衍看向暴氏,點點頭,隨後轉頭看向趙秋。
“姐姐,你說他有什麼好的,不是美男不說,還格外有心計,年紀輕輕就在戰場上殺人,跟着他,也不知道那一日,他就死在戰場上!”
有秦武陽在,此番刺殺嬴政,不難!
“大人,郡尉已經到了!”
一名奴僕急匆匆的走入正堂,隨後在荊軻等四人的注視下,來到大堂內對着楊端和稟報道。
荊軻聽到奴僕的話,心神一稟,微微轉頭看向正堂外。
此刻荊軻腦海裡,回想當初在燕國,燕丹說過,若是可以的話,此番在秦國咸陽,最好連秦將白衍也一同刺殺。
釋①荊軻就是個倒黴蛋子,碰上秦武陽做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