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
白裕的府邸內,從醒來便一直沒有休息的白衍,在贏侃離去後,終於是送口氣。
等送贏侃離開後,與白裕一同回到正堂,方纔進去,白衍便見到白仲等人。
“父親!”
白裕身爲白氏之人,見到白仲,直接上前輯禮。
白仲點點頭,隨後與白伯、白巖等人一同把目光,看向白裕身後的那個少年。
此刻別說白仲、白伯、白巖等人目光復雜,就是白君竹與白映雪姐妹二人,此刻看着少年,眼神都有些不知所措。
從落魄士族子弟,再到後面改名白衍。
她們親眼看着少年同意退婚,隨後入伍,在這兩年的時間內,一步步從一個伍卒,依靠一場場戰事立下的功勞,走到今日的將爵,成爲秦國的一名將軍。
而眼下。
她們卻終於明白,那少年根本不是什麼落魄士族子弟。
一開始就不是,雖然不明白爲何少年知道鄒氏那麼多事情,但唯一肯定的是,少年根本不是鄒興。
姐妹之中,作爲小妹的白映雪,此刻滿是好奇的看着那少年,腦海裡浮現當初在白氏,與少年比試武藝的一幕幕,心中滿是疑惑,眼前的這少年到底是誰?既然不是鄒興,那依照當初少年露出的武藝,以及領兵作戰的才能。
白映雪憑藉着瞭解到的事情猜測,她有預感,這個少年雖然不是鄒興,但也一定是來自另一個名門望族,一定是碰到什麼事情,方纔被迫隱瞞。
這也能解釋,爲何當初少年很痛快的同意與長姐退婚!
一定是當初在士族生活時受到長輩的教導,讓少年雖是落魄,卻依舊保持君子之風。
否則換一個人,見到長姐,又是在冒充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如此輕易便答應,不死纏爛打就算好。
一定是這樣!
伴隨着心裡的念頭,白映雪此刻站在白巖後面,看向那名曾經比劍時謙讓她,發現她做壞事時讓着她的少年,伴隨着分析,腦海裡已經腦補出少年幼年時遇到變故,最終不得不被迫前來秦國的場景。
正堂內。
在白仲等人的注視下,在白裕輯禮完畢後,白衍緩緩上前一步。
“拜見白老!”
白衍在衆目睽睽之下,站在白裕身旁,擡起手,對着白仲輯禮。
話音響起,白衍甚至都已經做好被詢問,甚至被冷嘲熱諷的準備,然而讓白衍意外的是,白仲在見到他輯禮後,緩緩點頭。
“白衍,你有傷在身,不必多禮。”
白仲帶着絲許笑意,如同看着一個晚輩一般,輕聲說道。
白衍聞言,十分意外,緩緩擡頭看向白仲,從方纔白仲話裡的白衍二字!白衍不難聽出,白氏並不介意繼續讓他以白氏之姓,出現在世人眼中。
想到這裡。
白衍不動聲色的看向白伯、白平父子,見到父子二人一臉和善的眼神,隨後也看到白巖那一臉惆悵,似乎有些不滿,卻有沒有反對的表情,白衍似乎猜到什麼。
晚膳自然是在白氏。
白衍此前猜測到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依舊該吃吃,該喝喝。
由於白衍負傷的原因,有些不便,在白裕囑咐過後,吃過一些東西,便起身去休息。
而隨着夜幕。
看着白衍離開後,一直沉默不做聲的白映雪,終於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長姐。
“長姐,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白映雪輕聲說道。
今晚一直都在走神的白君竹聽到小妹的話,本能的側頭看向白映雪。
在白君竹的目光中,白映雪便把方纔突然想起的事情以及猜測,輕聲說出來,本意是開導長姐白君竹,希望長姐不那麼難過,眼下雖然不知道那少年什麼來歷,但絕對比鄒興只好不差。
說完的白映雪兩個眉眼眨呀眨,水靈靈的看着自己的長姐,原本白映雪以爲自己說完後,長姐定會詫異,隨後滿是意外的看着她,就連父親、母親也會恍然大悟。
然而眼下。
白映雪突然發現,怎麼長姐一點意外的模樣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白映雪有些迷糊。
而就在白映雪疑惑的眼神中,白君竹看向不遠處的父親、大伯等人一眼。
“父親他們早已經猜到!所以.”
白君竹說道,看着小妹白映雪那滿是不可能的表情,白君竹還沒來得及解釋,便聽到母親的聲音。
“君竹,藥湯已經熬好,你去給他送過去!”
薛氏囑咐道,說完便讓方纔走來的侍女,帶着白君竹去拿湯藥。
白君竹看向母親一眼後,見到小妹那錯愕的俏臉,沒有再解釋,輕輕起身。
夜色之中。
白衍回到房間,看着點燭燈的侍女離開後,跪在木桌前還沒多久,便聽到敲門聲。
等白衍打開房門,便看到門外站着的,赫然是白君竹。
“母親讓我送藥湯過來!”
白君竹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微低頭,輕聲說道。
白衍聞言,看着白君竹手中的藥草湯。
“多謝!”
白衍對着白君竹拱手感激,隨後微微側身,讓白君竹走進房間。
昏暗的燭燈在寬大的房間內,隨着門外的微風浮動,微微搖晃,這也導致房間內牆壁若暗若亮。
木桌前。
白君竹端着木盤,彎腰放在小桌子上。
昏暗的燭燈下,隨着房門外除去隱約的蟲鳴便是靜悄悄的,孤男寡女的氣氛讓白君竹有些緊張,看着旁邊少年,她不知道來歷,甚至是姓名的少年。
從小便出身顯貴,十分聰慧,長大後被諸多士人愛慕的白君竹,第一次沒有往日的穩重,而是緊張到有些不知所措,纖手悄然抓起衣角。
“我~我去過齊國!”
白君竹低着頭,不敢看着少年。
連白君竹都不知道,爲何從小就被其他人讚譽大方得體的自己,此刻滿是驚慌失措。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毫不誇張的說,幾乎用盡白君竹的勇氣。
但想起眼前的這個少年,白君竹也不願意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她不是其他士族女子,更不是其他人,她叫白君竹。
房間內。
白衍看着微微低頭的白君竹,自然也見到小手那緊張的模樣,注意到那微微泛紅的眼眸。
“我不是鄒興!”
白衍輕聲說道。
這也是白衍與白氏等人達成的默契,雙方不會談及的話題,方纔在正堂,白衍也以爲自己不會說出這句話,挑破關係。
然而眼下看着面前的這名女子,白衍最終還是主動說出來。
隨着聲音。
一直低着頭的白君竹,整個嬌軀顫抖一下,緩緩擡起頭,雙眼望着眼前的少年。
在白君竹的注視下,白衍擡起雙手,對着白君竹緩緩輯禮。
“如今我在秦國得罪太多人,白姑娘,恕我還不能將來歷道於姑娘!”
白衍滿是歉意的說道。
對於自己的身份,若是可以,白衍也不想這樣隱瞞下去,但在眼下,白衍怎敢說出來,只能選擇隱瞞。
這句話,並非白衍的藉口。
“我知道!”
白君竹聽到白衍的話,輕靈的回答道。
她清楚,若是少年會說出來歷,在成爲將軍時便會說出來,更何況叔父也曾問過。
“我只是想知道你爲何會來秦國!”
白君竹輕聲解釋道,隨後低下頭。
白君竹想起兩年前那少年來到白氏,想起當初退婚一事,她只是想知道,少年爲何會來白氏,爲何會選擇冒充鄒興,後面又爲何會答應與她退婚.
房間內。
燭燈搖晃。
白衍看着眼前有些忐忑的白君竹,轉頭看向窗外。
“因爲我答應過我外祖母,要封卿拜將回去給她看!”
白衍輕聲說道。
輕飄飄的一句話,在安靜的氣氛下響起,頃刻間便讓白君竹瞬間擡起頭,眼神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她沒想到少年真的會說於她聽,更沒想到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樣。
而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少年眼神之中,從未有過的溫柔,以及思念。
三日後。
“你聽說了嗎?嬴政給左更白衍賜封地!聽說是關中洛陰!”
“什麼?洛陰?就是渭水河旁的那個洛陰?”
“對對對,就是哪裡,就是那個從渭水運糧或者行商,都必須要落腳的洛陰城!”
“哎!你們聽說了沒有?燕國居然使臣幾日前,攜燕地圖入王宮的事情!”
“.”
“.”
咸陽城內,伴隨着荊軻刺秦的消息轟動整個咸陽,還沒過去幾日,還未等秦人以及六國商賈、士人回過神,嬴政賞賜白衍封地的消息,便不知從何處傳了出來。
頓時聽到消息的人,所有人都忍不住眼紅起來。
封地!!
這可是封地啊!只要有一塊封地,就足夠畢生無憂,享受榮華富貴。
而嬴政賞賜白衍的封地,居然還是一個擁有數萬食邑的城邑,更在渭水河旁,只要有腦子,去過洛陰,就知道洛陰城人雖少,但商貿可不比其他大城小。
想到這裡。
所有聽到消息的人,都清楚,白衍擁有這塊封地,恐怕畢生都會富貴傍身,家財萬貫!!
而直到此刻,別說秦人,就是原本還惋惜燕國刺殺失敗的六國商販、士人,原本這幾日都在罵白衍,但得知這個消息,都忍不住眼紅起來,心裡本能的浮現一個念頭,爲何當初救嬴政的不是自己!
這幾乎是六國權貴士人腦海裡本能蹦出來的想法,雖然不能說出口,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想。
那可是封地、食邑啊!
就算在其他諸國,除王孫、宗親之外,能有封地的人,能有幾人。
若是嬴政對白衍的厚恩用來對自己,給自己封地,別說自己不反秦,就是讓全族一起侍奉秦國都不帶半點猶豫的,心甘情願爲秦國賣命。
可惜啊!
嬴政給封地的對象,是白衍!
咸陽城的街道上。
伴隨着人流涌動,商販吆喝聲與行人的議論聲嘈雜不休,突然一輛插有秦字黑旗的馬車,緩緩出現在街道上,而四周一名名手持秦劍、弓弩的秦國士卒,滿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誰啊?”
“別推啊!!!”
一些原本正在看着商鋪與路邊小吃的士人,被推搡之時,滿是不耐的轉過頭,正準備訓斥,然而當看到鐵騎出現之時,連忙瞪大眼睛,立刻顧不得買賣,轉身與其他人一起給鐵騎讓路。
看着從眼前緩緩騎馬而過的鐵騎,原本嘈雜的街道頃刻間如同被靜音一般,只有少數議論聲隱約響起。
“這是哪位秦國大臣?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看模樣,似乎是北地駐軍!”
“北地駐軍?莫非是秦將辛勝?”
街道上,士人以及不少百姓,看着鐵騎護送的那輛馬車,私下小聲的議論道。
很多在秦國行商的商販,都已經認出那些鐵騎,赫然是駐紮在北地的秦軍。
而其主將,便是當今秦國將軍,辛勝。
白裕的府邸中。
書房內,白衍跪坐在木桌前,看着手中的竹簡。
由於身體有傷,這段時日白衍一直都沒有去上朝,而由於此前命人建造的府邸依舊在動工,白裕又說之前白衍居住的那個府邸太小,若是回到那個府邸,單是拜訪的人都沒有足夠的地方接待,還不如安心住下,而且這裡有白氏的長輩在,也不必擔心應酬脫不開身。
白衍想了想,便沒有拒絕。
事實上通過這幾日,見到那些前來拜訪的士族,白衍也慶幸自己聽從白裕的安排。
自從嬴政賞賜封地的事情傳出去後,前來府邸拜訪的人,從早到晚就沒停過,絡繹不絕,很多都是各地大族以及贏氏宗親,怠慢又不能怠慢,好在白伯、白巖等人這幾日在不斷幫忙應酬,否則單憑白衍一人,根本忙都忙不過來。
“將軍,人帶來了!”
一名身穿秦服的妙齡侍女來到白衍面前,對着白衍緩緩輯禮。
說是侍女,但這女子若是放在外面,憑其嬌容,恐怕又是一個令衆多男子愛慕的佳人。
木桌前的白衍,聽到聲音,看着眼前這名嬴政賜給他的美人,隨後轉過頭,看向其身後一名男子。
一旁同樣跪坐在一張木桌後,安靜看着竹簡的白君竹,以及趴在窗前百無聊賴的白映雪,還有在白衍身後的徐師,也看向那名男子。
“言孝,拜見將軍!”
四十多歲的男子,見到白衍的目光,擡手對着白衍輯禮。
說話間,言孝不動聲色的看着白衍旁邊一眼,看見一身黑色秦服的徐師,以及令人驚豔的白映雪、白君竹,心裡忍不住感嘆這換作任何男子是白衍,估計心裡都會無比滿足。
身爲白氏老人,其他人不知道一些事情,言孝可是都清楚,否則眼下也不會被叫過來,更被白衍命去管理洛陰的食邑之事。
故而言孝纔會感慨白衍此時到底有多享受。
“此番你去洛陰,務必謹記囑咐,我已經讓人備好百金,錢財你大可不必擔憂。”
白衍起身,對着言孝還禮,隨後看着眼前言孝,輕聲囑咐道。
“諾!”
言孝聽到白衍的話,點點頭,連忙拱手領命,隨後見到白衍沒有什麼囑咐後,便轉身退下離開。
白衍看着言孝離開的背影。
嬴政把洛陰賞賜給他做封地,而洛陰城緊靠渭水河,是交通樞紐必經之地,城內士族林立,這幾日單是洛陰城內前來的拜訪的士族,就不下數十個。
所以白衍隱約有預感,那些一直在暗地對他心存不滿的人,很可能會藉着封地一事,開始在暗地中給他使絆子。
幸好蒙氏蒙嘉,此番因爲荊軻的事情,已經失去嬴政的信任。
“你先下去吧!”
白衍轉身對着侍女說道。
“諾!”
妙齡侍女聽到白衍的話,嬌軀慢動,緩緩輯禮。
看着眼前少年認真看着竹簡的模樣,女子眼中滿是失望,曾經她知道自己與其他女子一同被賞賜給大名鼎鼎的秦將白衍時,她的眼中滿是好奇,滿是期待,也與其他女子一樣,都在暗中較勁,幻想着有一日若是能爲秦將白衍懷上後嗣,那地位與畢生的榮華富貴,根本不必擔心。
然而此時的她,與其他女子一樣,都已經絕望。
見過君子,沒見過那麼君子的,這幾日不是在應酬,一有閒暇就是在看書!
更重要的是,她不明白,爲何同樣是白氏的兩姐妹,整日都在少年身旁,族人的關係那麼親密的嗎?
感冒了,有點小發燒,腦袋昏昏沉沉的。
白衍告訴給白君竹聽的事情,不會讓白君竹查到,而且白君竹也不會說出去,更不會去查。
大大們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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