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得知楚國屈氏有人前來拜訪後,又從白巖口中得知來人名叫𪥫谷,下意識的愣了一下,隨後滿心歡喜。
白衍也沒想到居然能在咸陽這裡,遇見小舅父。
自從離開齊國後,小舅父是他唯一一個在外的親人,這兩年之中,白衍不是沒有思念過,然而白衍清楚,他絕不能貿然送信去聯繫。
所以這兩年。
白衍即使明知道小舅父在楚國屈氏,卻始終不敢送去一封書信。
眼下得知小舅父來到這裡,白衍如何能不開心。
不過白衍也清楚,小舅父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曉,故而從白巖這裡得知小舅父以屈氏的身份,前來拜訪後,第一反應便是按耐住心中的激動,等白裕與辛勝閒聊一會準備去飲酒後,這才藉故有傷而婉拒辛勝的邀請,等辛勝離開,方纔跟着白巖去前院。
府邸之中。
來到前院的路上,不管是屋內還是走廊,滿是身穿綢衣的士族權貴,老少皆有,都是其他地方前來拜訪的士族之人。
這幾日,院子內擺滿諸多箱子,金銀玉飾亦是不少。
這些人見到白衍與白巖,皆是一臉善意的拱手輯禮,這也讓白衍與白君竹跟着白巖身後,幾乎走幾步便要輯禮、還禮。
等好不容易來到正堂之時,方纔進去,就看到左右十幾張桌子後都坐有人,而在這些位置中,距離白仲最近的那幾個位置,白衍第一眼,便見到闊別兩年之久的小舅父。
“此子便是白衍!”
白仲見到白巖身後的白衍,笑着轉過頭,爲𪥫谷、顏壽、齊衡三人介紹道。
見狀。
𪥫谷故作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與身旁顏壽、齊衡一同起身。
“左史𪥫谷,拜見白衍將軍!”
𪥫谷擡起雙手,對着白衍緩緩輯禮,眼神與小外甥對視時,忍不住閃過一抹笑意,不過當餘光注意到小外甥身旁,一身秦服的白君竹,心中忍不住吸口氣。
好美的女子!!
𪥫谷在心中,本能的驚歎一句。
即便是在楚女多嬌的壽春,類似眼前這般國色天姿的女子,𪥫谷也是沒見過幾人,更何況眼前的女子給人的感覺,氣質,遠非那些女子所有,讓人不想,若是能得此女入懷,那該多好。
回過神後,𪥫谷立刻猜到,女子定是頗有美名的白氏姐妹,只是不知道是姐姐,還是妹妹。
想到這裡,𪥫谷再看向自己的小外甥與那女子的距離,那眼神可就變得古怪起來。
其他人不知道,但他這個當舅舅的可是清楚,自己的小外甥可不是什麼白氏子弟,也就是說,與那女子沒有血緣關係,而眼下看其模樣,乖巧的跟在後面.
而且回想兩年前,在新城時,小外甥說過的話。
她就是那個與小外甥有婚約的白君竹!!!
好小子!!!
𪥫谷此刻心中嘖嘖稱奇,小外甥居然娶到這麼美的美人,這要是帶出去,足以讓其他男子羨慕死。
不過眼下,𪥫谷心中也有千言萬語想要與小外甥說,也有太多疑問。
兩年前,小外甥曾經說過他與白氏有婚約,故而得白姓,而外面傳言以及世人知道的卻是,白衍是白氏子弟。
𪥫谷隱約猜到這很可能,是小外甥與白氏的約定,但也因此很疑惑,小外甥與白氏到底是什麼關係。
可惜兩年前的那個時候,由於時間急,他與小外甥都沒有細聊。
“白衍,見過𪥫大人!”
白衍看到小舅父輯禮,連忙當着衆人的面,拱手還禮。
看着眼前小舅父身穿綢衣,腰間佩劍的模樣,方纔小舅父故意透露如今的身份是楚國左史,這讓白衍心中十分欣喜。
左史不在楚國朝堂之中,而是在楚國大軍之列,位於將軍之下,居裨將軍之後、右領之前,是軍師一級的官員,屬軍中要職,顯然,此前小舅父救項梁的那一次,讓小舅父成功的上位,看情況應當是被項梁帶入軍伍之中擔任要職。
禮畢後。
白衍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在白巖的介紹下,對其他人輯禮、還禮。
前來拜訪的賓客實在太多。
一句門庭若市,都一點不顯得誇張。
𪥫谷看着白衍這個小外甥在忙,便繼續跪坐在原來的木桌後,看着小外甥那忙碌的樣子,心中總算是鬆口氣。
此前知道燕國使臣是刺客之後,並且在咸陽大殿刺殺嬴政,最終被小外甥攔下來,𪥫谷也被嚇一跳,得知小外甥救了嬴政,他還沒來得高興,就聽到燕使在匕首抹有劇毒,臨死前想要以命換命殺死嬴政,而小外甥,居然替嬴政挨下那一刺。
那時候聽到這個消息,𪥫谷整個人都爲之一愣,腦袋都有些發懵,好懸差點沒暈過去。
這也是爲何後面得知小外甥醒來,𪥫谷便迫不及待的找了一個藉口,與顏壽、齊衡一同前來白氏。
名義上是與顏壽、齊衡打探白衍的情況,看看白衍是否真的無礙,巴不得白衍傷勢越重越好,但實則,𪥫谷是帶着擔憂前來看望自己的小外甥。
眼下,看到小外甥安然無恙,𪥫谷那一直懸着的心,這才終於能放下來。
沒事就好!
“這小子也不知道啥時候,纔回齊國!”
𪥫谷跪坐在木座後,望着小外甥的背影,心中鬆氣之餘,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封地的消息,𪥫谷已經聽到。
這幾日𪥫谷的內心,早已經被震驚到麻木,也不知道該說小外甥什麼好,甚至連一句誇讚都找不出。
封地!
能在比其他諸國更難得到封地的秦國,得到封地,而是還是函谷關內。
對於這個從小自己看着穿長大的小外甥,𪥫谷心中只有苦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兩年前在新城見到小外甥,𪥫谷就有預感孃親當初所說的話可能真的不假,小外甥可能還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然而兩年過去,此時𪥫谷只想親口跟孃親說。
娘啊,好像當初連你都小看了衍兒這小子!!!!
心中苦笑一聲,𪥫谷搖了搖頭。
回憶當初尚未離開臨淄老家的時候,想起那時候那些村民,無論男女老幼,都在嘲笑小外甥,嘲笑小外甥定沒有出息,如今𪥫谷很想看看,小外甥回到村裡,那些村民會是何等表情,會不會看傻了眼。
雖然不知道小外甥如今與白氏到底是什麼關係,爲何還是以白氏子弟自稱。
但看着那白氏之女乖巧的跟在白衍身旁,𪥫氏清楚,白氏這是已經確定要讓那女子做小外甥的妻子。
也是如此。
𪥫谷心中想起當初那些村民,便滿是冷笑。
當初在老家,那些曾經嘲笑小外甥娶不到妻子的村民,日後當見到這白氏之女時,會不會都楞在原地。
村裡的女子,不,就是城邑之中,可是也難有女子,能與這白氏之女媲美!
就是不知道衍兒這小外甥,準備什麼時候回齊國,回去見孃親,見長姐。
到時候,讓長姐親眼看看她仲兒的妻子,是何等之美。
估計長姐都不敢相信,從小在村子長大的衍兒,居然能娶到在秦國十分有名的白氏子女爲妻。
正堂內。
放下心來的𪥫谷,心中沒有擔憂後,整個人都輕鬆許多,聽到白仲的聲音,轉頭與白仲交談。
顏壽與齊衡則一臉癡像,時不時都會偷偷的看向白君竹。
“不知此女是?”
顏壽最終忍不住,率先朝着白仲開口詢問道。
齊衡聽到顏壽的詢問,也忍不住凝神屏息,認真的看向老者白仲,雖說他與顏壽是好友,但他也無比渴望,能有朝一日擁有那女子。
雖然齊衡也清楚自己的機會不大,但未嘗沒有一絲幻想。
“吾仲兒之女,名叫君竹!”
白仲聽到顏壽的詢問,老皺的臉上笑了笑。
白君竹突然聽到祖父說着自己的名字,轉頭滿是疑惑的看向祖父。
白巖這時候也注意到。
“不知可否婚配?”
白君竹不回頭還好,一回頭伴隨着黑髮飄動,加上的動人的俏臉以及水靈靈的眼神,直接讓顏壽滿心悸動,看向白仲說話時的聲音,因爲着急,都抑制不住有些顫抖。
而隨着顏壽的話。
白仲、𪥫谷都忍不住微微皺眉,就連不遠處的白巖,也看向一大把年紀,依舊癡心妄想的顏壽,眉頭緊鎖。
“已有婚配!”
白仲輕輕笑道。
然而說話間,白仲的眼神並非看向顏壽,而是不動聲色的看向一旁,望着𪥫谷。
顏壽背後的顏氏,以及齊衡背後的士族,雖說不小,卻也算不上大族,如今白氏不說底蘊,就是有身爲將爵的白裕,以及同屬將爵,肩任雁門郡尉的白衍,有着兩人在,白氏都足以碾壓顏壽與齊衡背後的士族。
真正能讓白仲在意的,還是身爲屈氏代表的𪥫谷。
對於這個𪥫谷,白仲瞭解得少之又少,只清楚很早之前便在屈氏做門客,並且深得屈氏的信任。
所以‘已有婚配’這句話,白仲是說給𪥫谷聽的,也是希望𪥫谷別有其他心思,即使是屈氏,也大可不必。
“啊!”
“唉~!”
顏壽聽到白仲的話,一臉吃驚,而一旁的齊衡,則是滿臉惋惜,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意外。
顏壽一臉失神,正準備詢問,𪥫谷的聲音突然響起。
“恭賀白老!”
𪥫谷一臉善意的對着白仲拱手。
“多謝!”
白仲笑着拱手還禮,看到𪥫谷的模樣,心中也鬆口氣,慶幸預料之中的麻煩並沒有出現。
然而白仲哪裡知道,在他眼裡可能會有些麻煩的𪥫谷,此刻已經對顏壽、齊衡心有不滿起來,這也爲日後二人的悽慘埋下伏筆。
要知道,若是白君竹真的與白氏結親,那算起來,𪥫谷與他們白氏,可有着一絲親家的關係,自己的外甥媳被人惦記,任誰都會在心底暗自記恨。
正堂中。
此刻不管是白仲還是白伯、白巖,以及白平,甚至是在白衍身旁的白君竹,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得到,此前他們一直疑惑那少年的姓名,渴望的想得知那少年來歷,而眼下,那少年的長輩,赫然就出現在他們眼前,只是他們不知。
甚至白仲還一直都在與𪥫谷攀談。
一個時辰後。
看着時候已經不早,一直與白仲交談的𪥫谷,見到人實在太多,始終不能找到機會與外甥偷偷見面,便轉頭齊衡、顏壽對視一眼,準備告辭。
雖說心中不遺憾是假,但𪥫谷其實來的時候也有過心裡準備,清楚白氏人太多,根本沒有機會。
眼下,𪥫谷只能想着來日方長,日後,定還會有機會見小外甥。
到時候,定要好好勸小外甥早點回家。
畢竟終歸不能等到秦國有朝一日,滅掉齊國纔回家鄉。
萬一數十年,上百年後秦國纔有機會滅齊國,或者甚至秦國根本沒機會滅齊國,那小外甥總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回老家!
想到如今楚王病危,隨時都會暴斃,到時候新王繼位,加之有項燕大將軍坐鎮,秦國根本不可能滅齊國,因爲楚國有項燕大將軍在,根本不可能會讓秦國滅掉齊國。
𪥫谷深知,這是楚國的底線,也是項燕大將軍的底線。
所以,還是要找個機會催催小外甥回齊國才行!
“白老,吾等明日便要動身回楚國,便先告辭,日後有機會,定當再來拜訪!”
𪥫谷起身對着白仲輯禮道。
不遠處一直忙着應酬的白衍見狀,也有些着急,但是卻也沒有辦法,小舅父身旁有兩個楚國士族之人,但凡露出對小舅父親近之意,都會讓小舅父有危險,而且眼下人實在太多,又沒有機會單獨離開。
聽到小舅父與白仲說明日便要返回楚國,白衍清楚這是小舅父藉機在和他說。
心中嘆息一聲。
看着白仲還禮之後,讓白平送小舅父一行人離去,白衍只能站在人羣中一邊與士族交談,一邊眼睜睜的看着小舅父離開。
臨近夏日,烈日炎炎。
五月。
齊國臨淄城內,方纔從齊國朝堂返回府邸的田鼎,以及長子田琮,身穿齊國官服走下馬車,方纔進入府邸,便看到一名下人見到他們二人後,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大人,今日呂氏送來書信,由秦國咸陽送來,特地囑咐交予大人!”
僕人來到田鼎與田琮面前,跪在地上輯禮道。
“咸陽呂氏?”
田鼎聽到僕人的話,一臉意外。
身旁的田琮也有些詫異,秦國咸陽呂氏是她母親的族人,然而自從母親過世之後,雖有來往,卻少有來信。
因爲時隔萬里之外,田琮也已經許多年,沒有見到孃親的那些族人,只有呂奇倒是偶爾前來拜訪。
而眼下,兩日前剛到齊國的呂奇,便是在府邸內。
“帶路!”
田鼎看着僕人,讓僕人起來在前面帶路,把竹簡拿給他看。
田琮帶着疑惑,也跟在父親田鼎身後,隨僕人朝着書房方向走去。
片刻後。
來到書房,田琮看到僕人把竹簡拿過來,父親接過僕人送來的竹簡,打開看了一會後,突然瞪大眼睛,眉頭緊鎖,滿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伴隨着父親臉臉頰上的緊張、不解。
這還是田琮第一次見到向來穩重的父親,露出這般神色。
見狀。
田琮心中更是好奇起來,不知道咸陽呂氏送來的書信到底寫着什麼,居然能讓父親露出如此神態。
“父親,是何事?”
田琮看到父親放下竹簡後,忍不住心中好奇,輕聲開口詢問。
然而讓田琮沒想到的是,田鼎聽到他的話,突然轉過頭,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爲父問你,此前在雁門,煙兒與那白衍,到底有沒有異常不對的地方?”
田鼎此刻看着長子滿是疑問。
想起竹簡之中的內容,眼神之中,浮現一絲懷念以及傷感,而想起愛女,則是擔憂。
“雁門,白衍?”
田琮看着父親,一臉錯愕。
咸陽呂氏哪裡送來的書信,爲何扯到雁門白衍,還有小妹。
田鼎見到長子田琮的模樣,看出田琮的意外,沒有多賣關子,直接把書信交給長子。
“煙兒把你孃親的玉佩,送給白衍了!”
田鼎說道。
瞬間,原本還一臉疑惑,剛剛接過竹簡的田琮,頓時一臉驚詫的擡起頭,瞪大眼睛,一臉震驚的看着父親田鼎。
這一刻,田琮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不可能!!”
田琮腦袋嗡嗡響,一臉驚慌的打開竹簡看起來。
在田琮腦海裡,小妹此前的確是隨自己去雁門,然而小妹與他一樣,都是第一次見那秦將白衍,這般情況下,小妹不可能會把母親的玉佩給那白衍。
這絕不可能。
要知道,那白衍是白氏子弟,秦國將軍,算是幾個爲數不多的名將。
“這!”
然而不管如何否認,當田琮看完竹簡後,得知經過,徹底傻眼在原地,滿是無措的擡頭看向父親田鼎。
原來煙兒真的把母親的玉佩,給了那白衍!
但爲何這件事情,在雁門,甚至回來之後,小妹從未與他這個做兄長的說,他這個做兄長的一點都不知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煙兒爲何要把那玉佩給那白衍?
書房內。
田鼎看着向來儒雅的長子,眼下一臉呆滯的模樣,已經清楚這件事情長子估計都被矇在鼓裡。
想到這裡,田鼎腦海裡浮現亡妻的模樣,眼神流露一抹傷感,嘆息一聲,轉身朝着房門外走去。
田琮看見父親離去,知道父親這是要去找小妹,於是連忙拿着竹簡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