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郡守楊老的話,徐師見田非煙。

與景騏、昭毋尚約定晚上在呂氏酒樓相聚後,白衍便來到郡守府。

書房內。

楊老見到白衍,忍不住笑起來。

“此番與匈奴交戰,可有受傷?”

楊老詢問道,其實在白衍沒回來之前,楊老便已經讓人去詢問,知道白衍在此番大戰中,並未受什麼重傷,但眼下看到白衍,楊老還是關心一句。

“楊老!此番白衍幸得將士拼死保護,無礙!”

白衍對着楊老拱手輯禮。

楊老聞言點點頭,鬆口氣,對着白衍還禮後,便示意白衍過來入座。

“幸得有你在雁門,否則後果難料啊!”

楊老看着眼前穿着秦國官服跪坐下來的白衍,感慨一句。

此前若不是以白衍之託,書信去咸陽,白衍也剛好在匈奴南下前回到雁門,楊老都不敢想象,此番經歷過大旱的雁門,如果再被匈奴燒殺劫掠,會是何等慘狀。

而一但雁門失守,他楊端和身爲雁門郡守,就是不死在匈奴人手中,怕也會降罪。

所以楊端和所說的話,沒有絲毫作假,他真的慶幸白衍提前歸來。

“勝匈奴,白衍無非也是倚仗邊騎將士不懼死!”

白衍謙虛的回道,想到雲中山脈中邊騎將士那血戰不退的模樣,即使是統領白氏鐵騎的白衍,都不由得感嘆。

“經此一戰,白衍也終於明白,爲何昔日李牧,能以同等大軍數量,全殲吾秦國大軍,邊騎之勢,其銳不可擋!”

白衍看向楊端和,說出那日在雲中隘口,五千邊騎將士,無一後退,無一生還的事情。

書房內。

白衍在訴說着,楊老認真聽着,不斷點點頭,眼神滿是贊同,當初楊老可是親自見到王翦率領大軍,都不敢與李牧硬碰硬,其最大的原因,便是邊騎之勢。

楊老清楚王翦將軍領兵的習慣,有秦國龐大的大軍,以及秦國源源不斷的補給,若非十分忌憚,怎會不戰而退。

而私下裡。

王翦也曾經說過,天下諸國之中,最忌憚的,便是李牧麾下的邊騎,邊騎之精銳,甚至連號稱兵甲百萬的楚國,都遠遠不及。

門外腳步聲傳來,一個侍女端着茶水,緩緩來到書房內,給楊老與白衍倒茶。

“趙將猗坊,曾經便以勇猛揚名,如今戰死在雲中山脈,實在可惜!”

楊老聽着白衍訴說經過之後,緩緩點頭。

趙將猗坊名字,楊老並不陌生,是當初李牧麾下爲數不多的將領之一,如今好不容易歸降秦國,效力於白衍,卻與匈奴戰死,當真令人惋惜。

“猗坊戰死,那如今邊騎之中,可有頂替之將選?”

楊老擡頭看向白衍。

白衍聽到楊老的話,腦海裡思索一番過後,搖了搖頭,猗坊、惠普、虞和,這三人曾是李牧麾下三大將領,降秦後都已經被降爵,但比起其他人,這三人至少還有秦國爵位,此戰過後,蒯進、管壽等人,依舊還不到主將之爵。

這段時間以來,白衍一直都在思考着這個問題,該如何填補這個空缺,避免‘楚系將領調任’這個最壞的結果。

思來想去,白氏鐵騎將領之中,也沒有人選,白衍只能把目光放在冉氏身上,聽白裕此前就說過,冉武的家族冉氏可以信任,而除了冉氏之外,其次就是如今留在潁川的勞振與馮滄。

那二人倒是可以相信,畢竟當初殺死一同殺死韓陵的,便是他們二人蔘與其中。

“楊老可有推薦?”

白衍看向楊老。

眼下楊老既然詢問這件事,那或許楊老是有人選推薦給他。

“卻有!”

楊老聽到白衍的話,笑着點點頭。

看到白衍疑惑的目光,楊老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出說一個人。

“吾兒楊彥!”

楊老說道這裡,再次深深的嘆息一聲,目光看着白衍。

當初在閼與城那一戰,楊彥差點犯下大錯,甚至差點死在閼與城外,幸得白衍率領白氏鐵騎,以鐵騎衝陣方纔得救,故而白衍可以說是楊彥的救命恩人。

後楊彥雖然活下來,而且因爲王上念在並未鑄成大錯,加之念及楊氏忠心,故而沒有降罪,但也因此,降爵調去函谷關擔任守將。

函谷關雖然是天下雄關,秦國最大的保障,但楊老卻清楚,如今秦國接連滅韓、趙,如今攻燕,日後定是會攻魏、楚。

嬴政宏圖中原,期四海歸一,天下歸秦,此時是立大功之際,而楊彥卻在函谷關駐守,這讓作爲父親的楊老,如何安心。

要知道,他與兄長楊憲都已經很大歲數,即使楊氏留有人脈,但更需要的,還是楊氏頂樑。

“老夫此番,也是想爲吾兒楊憲,謀求一職!”

楊老看着白衍,擡起手,輕聲說道。

楊老的語氣很輕,而說話之時,完全是如同普通百姓那般,是一個爲兒子好的老父親。

在楊老眼裡,如今整個秦國大將之中,他最希望的長子楊彥跟着的,並非是楊彥跟着王翦、辛勝、蒙武、李瑤等一衆大將,而是跟着尚未是大將的白衍,眼前的這個人白氏子弟。

其一,無論是王翦、還是蒙武等人,那些家族依附勢力太多,楊彥去,機會不大,王翦、蒙武等人就算給機會,也要照顧其他士族的人,楊彥過去,機會也不會有多少。

其二,白衍對楊彥有過救命之恩,楊彥一直銘記在心,二人關係十分好,不必擔心楊彥不會受重用。

其三,如今白衍爵位雖低,白氏經歷沒落後此時也比不上蒙氏、王氏,但白衍的能力,不管是在伐韓,還是滅趙,亦或者與匈奴的兩次交手,楊老都能從白衍身上,看到果敢、膽識,謀定。

這些在白衍身上看到的,都是楊老親眼所見,所以楊老願意讓長子跟隨白衍。

另外,楊老更清楚,若是此前,白衍還可能受困於雁門,防止北方南下,但經過雲中山脈一戰,匈奴三五年內,絕不敢再有南下的念頭。

如此以來,沒有邊患的北方,白衍,卻是坐擁整個秦國最精銳的兩支精銳鐵騎,白氏鐵騎與邊騎。

等白衍率領邊騎恢復過來。

嬴政攻伐諸國的戰爭中,絕對不會忽視掉,白衍以及白衍麾下,這兩支在北方雁門的精悍鐵騎大軍。

故而種種。

今日見到白衍後,楊老纔會迫不及待的說出請求,與白衍說出那番話,看似舉薦,其實何嘗不是一個謀私,楊氏與白氏的關係,楊老清楚,他開口,白衍應當是不會拒絕。

更重要的是,這也是楊老的一個請求。

畢竟想要把楊彥調來雁門,擔任邊騎的將領,單憑楊老與楊氏,怕是遠遠不夠,還需要白氏幫忙,最最重要的,還需要方纔大勝的白衍,親自上書咸陽。

有白衍的書信在,就算朝堂內有其他勢力家族不滿,也很難干擾到嬴政的決定。

書房內。

白衍聽到楊老的話,有些意外,沒想到楊老推薦的人,居然是楊彥,要知道楊彥可是在函谷關擔任守將,更是楊老的長子。

不過看着楊老的模樣,白衍略微思索,也大致猜測到楊老心中所想,看着楊老的笑容,白衍能體會到楊老的不易,就如同曾經父親,終是什麼都默默的抗在肩上,只希望他好,看着他被詆譭,過得累,因爲沾染屍臭而被人笑,父親雖是不說出口,但心裡比誰都難受。

“邊騎一日無副將,白衍難以安心,此前白衍擔憂楊彥將軍年長,白衍資歷不足,故而不敢貿然向楊老開口,更不敢擅自上書咸陽,如今有楊老此話,實乃邊騎之幸,白衍之幸!”

白衍笑起來,一臉喜悅激動的對着楊老拱手輯禮。

“楊彥將軍之忠勇,白衍已惦記多時,楊老今日之言,可莫要戲耍白衍!”

白衍一臉認真的說道。

楊老看到白衍這突如其來的模樣,沒有準備,沒多想,點點頭。

“調任之事,涉及一方,自然不是戲言!”

楊老看到白衍比自己還有激動,似乎生怕自己反悔一樣,老臉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而聽到白衍言語之中的副將,楊老也終是鬆口氣。

“好!那此時白衍可就與楊老所定,不能再有悔意,恰逢楊老此處待有書信,不妨請楊老書寫一封家書,送去函谷關,交於楊彥將軍,白衍也即刻書信,上呈咸陽!”

白衍聽到楊老的話,深深的嘆口氣,激動的輕拍一下木桌,轉過頭,看向一旁倒茶的侍女。

“去拿一卷竹簡”

白衍本想讓侍女去拿一卷竹簡,但說道一般,似乎嫌棄侍女動作慢,直接起身,朝着一旁的放置竹簡的木架上走去,來到放置空白的竹拿旁,拿着兩卷竹簡便轉身回到木桌。

這般着急的姿態,讓楊老直笑得合不攏嘴,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看着白衍馬不停蹄的低頭書寫,楊老舒口氣。

方纔沒反應過來,此時楊老看着白衍,哪裡還不清楚方纔白衍的用意,沒想到年紀輕輕,卻能如此心細的照顧他一個老頭的顏面。

想到這裡,楊老那老濁雙眼看向白衍的目光,閃過一抹感激,此時此刻,看着白衍那年紀輕輕的歲數,楊老當是真的感嘆,白氏終究出了一個不得了的人。

不到片刻。

一卷上呈咸陽的書信,便在白衍的手中書寫完畢,白衍從官服那巨大的袖袋內取出郡尉印章,蓋在上面,然後交給楊老過目。

在一旁,還有一盤楊老平日使用的官泥。

“好!”

楊老看過竹簡裡面的內容,看到白衍請求調任楊彥的理由,點點頭。

“對了,你可知曉”

楊老看着白衍,想了想,猶豫一番過後,還是繼續說話,不過說之前,囑咐侍女離開,待侍女離開後,命看守在外面的扈從,不許任何人擅自靠近。

做完這一切,楊老才放下心,看向白衍。

“此前監御史羋沼府上,曾有兩個門客,其一乃楚國景氏景騏,其二是昭氏昭毋尚。”

楊老說道。

說這兩個名字時,楊老眉頭微皺,看向白衍的目光中,也有一絲疑惑。

楊老能讓長子楊彥,不去依靠王氏、蒙氏,反而選擇白衍,自然有楊老不一樣的地方,而眼下,景騏與昭毋尚的逗留,就讓楊老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

楚王病逝,如今楚國之中,因爲楚王之位,掙得一片混亂,而身爲熊負芻的兩個心腹,景騏與昭毋尚拉攏昌文君能理解,但眼下,羋旌安全後,居然還逗留在雁門。

留下來與白衍見面,比楚王之位更重要?

“已經見過那二人,白衍也與那二人有約,今晚呂氏酒樓相聚!”

白衍聽到楊老的話,點點頭,把來之前的事情說出來。

而楊老聽到白衍與景騏、昭毋尚有約,不僅沒有鬆口氣,反而更加皺眉,若是一開始還是懷疑,那麼眼下,楊老已經察覺到,那二人的目的,一定是白衍。

“此時說來話長,楊老可還記得白衍叔父在負黍被刺殺之事?”

白衍說道這裡,想了想,看向楊老,既然已經上書咸陽,要把楊彥調來,那麼白氏的事情,白衍就不想再隱瞞楊老與楊彥。

畢竟經歷過風風雨雨的楊老還好,但楊彥不同,與羋旌是好友,楊彥一但成爲邊騎副將,那麼必須要知道當初的事情,否則楊彥終有一日,一定會被利用。

“白裕被刺殺?”

楊老聽到白衍突然提及白裕被刺殺的事情,有些疑惑,不是說景騏與昭毋尚

“是景氏、昭氏所爲?”

楊老想到什麼,擡頭看向白衍,眼神之中滿是凝重。

白衍搖了搖頭,看向楊老,沒有說話。

楊老眉頭緊鎖,但就在下一刻,突然瞪大眼睛,看向白衍,目光之中無比震驚。

“可有證據?”

楊老老臉上,這一刻都有些慌亂,不敢相信腦海中浮現的那個念頭。

“此前在上郡高奴,與匈奴聯合,爲匈奴通風報信之人,並非如調查那般,而是已經死去的陸樓!”

白衍說道,看向楊老。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不僅是白裕的事情,就連上郡高奴的事情,都是昌文君、昌平君在背後策劃。

“什麼?”

楊老聽到白衍接二連三的話,臉色便大變起來,白衍的三言兩語,但背後的說代表的,卻足矣讓人膽寒,誰敢相信這背後,居然有這麼深的隱秘。

陸樓,若是楊老沒有記錯,他隱約聽過這個名字,似乎曾經多年前,就在

昌文君的府邸。

想到這裡,再聯想到一些事情,一些原本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地方,楊老突然就感覺不對,特別是蒙恬當時駐軍的地方,若是依白衍所言,那麼蒙恬那時候,可就不是巧合!

齊國臨淄。

在一個偏僻的鄉野間,就在一塊荒地上,一輛馬車緩緩停下,在四名手持佩劍的扈從跟隨中,一個身穿齊國服飾,帶着精緻玉佩髮簪的女子,走在荒草之間。

清風拂過,田野間一叢叢高長的荒草,左右擺動。

女子來到一個長滿荒草的小土丘旁停下腳步,跪在地上,用纖白的細手,輕輕拔起地上的荒草。

一滴淚水,順着女子的臉頰上滑落,最終掉在地上。

“母親,師兒來看你了!”

徐師徒手顫顫巍巍的,給眼前的小山丘除草,當初的她,之所以去呂氏酒樓,便是因爲這塊地,母親死後,從趙國過來的她,不僅沒有存活的能力,更沒有土地埋葬母親。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烈日都已經過去,徐師仍舊低聲在小土丘旁呢喃着。

如同一個小女孩,在家中向母親訴說着,今日發生的事情,有難過,有開心,而隱隱約約間,白衍兩個字,總是若隱若現的出現。

直至即將日落,女子花了數個時辰,方纔把小土丘上的小野草,清理得乾乾淨淨,一個小小的墳土,赫然出現。

祭祀過後。

帶着不捨,徐師緩緩起身,朝着馬車哪裡走去。

四名扈從都是白衍圈養的門客,身手不俗,投靠白衍帳下後,一直忠心與白衍,白衍從不虧待將士,更別說門客,故而這四人在趕着徐師前來齊國後,不管沿途如何艱辛,從無一絲怨言。

眼下,看到徐師過來,四個扈從紛紛準備護送徐師回臨淄城。

不過片刻後。

在回臨淄的路上,徐師突然喊停下來。

四名扈從滿是不解的對視一眼,一眼望去,出去前面遠處一條小路,有幾個人之外,便是馬車上有一輛十分精緻的馬車,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走吧!”

馬車內突然再次傳來徐師的話,四個扈從與馬伕聞言,儘管不解,但還是繼續趕路。

馬車上。

精緻打扮過後的徐師,很美,雖比不上暴氏、趙秋那不,是絕世美人,更比不上田非煙那般傾國傾城,但精心打扮過後的徐師,放在任何一個地方,也會讓無數男子垂涎三尺。

等了許久,徐師方纔掀開車窗布簾,側過身往後看去,看着方纔經過的那條小路。

方纔她居然看到田鼎之女,田非煙居然跟在一個老婦人身旁,乖巧的攙扶着老婦人,然而徐師親眼所見,那老婦人的衣着,絕非顯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到田非煙方纔走在小路,攙扶老婦人,一直沒有注意到自己,徐師帶着疑惑,看着天色已經不早,只能明日再來。

那老婦人是誰?居然能讓田鼎之女,田府的田非煙攙扶,露出那般乖巧模樣。

他們又爲何去那條小路,那條小路通往的地方,是哪裡?

一個個疑惑不解的念頭,浮現在徐師心中,但眼下徐師不僅不想讓田非煙見到自己,更想親自去看看。

畢竟他真的很喜歡她。

徐師腦海裡,浮現那個常常半夜,都還在燭燈下,讀者竹簡,撰寫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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