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白衍與韓謁者乘坐着王宮的馬車,由王宮守衛一路護送,深夜召見,這份榮譽就是在秦國,都沒有幾人能夠得到。
來到王宮大門後,白衍與韓謁者便急匆匆的進入王宮,趕往大殿書房。
王宮內那巨大遼闊的空曠場地內,十二個侍女手持燭燈在前面領路,微風拂過,燭燈搖墜,白衍看了一眼夜空上的繁星皓月,隨後一邊走着,一邊忍着睏倦。
走過百步階梯,繞過正殿,一路來到書房,侍女、宦官全部都停下腳步。
進入書房的只有韓謁者與白衍。
書房內。
白衍跟着韓謁者進去後,便看到嬴政此刻正在最裡面的木桌後,看着竹簡。
其身後的那位王妃,白衍當初在書房幫嬴政處理竹簡時,也偶爾見過幾面,若是白衍沒有記錯的話,那王妃,便是齊妃。
之所以白衍如此記憶深刻,一眼便認出,其原因便是白衍是齊人,更是住在距離臨淄不是很遠的郊外深山裡,當初在齊國的時候,齊妃尚未嫁到秦國時,在村子裡,很多村民,不管是年輕人還是中年男子,或者是老者,談及這個齊國殳嬋公主時,都是誇得不能再誇,若是哪個村民能有幸在臨淄城內,遠遠的見到殳嬋公主的馬車,即便是遠遠避讓,也足夠讓村民興奮很久很久,甚至作爲這幾年,甚至十餘年的談資。
當初聽說這個殳嬋公主遠嫁秦國,很多人還久久不能忘懷,連白衍都有所耳聞,殳嬋公主的名聲很好,爲人美貌不說,還善良聰慧,齊人喜愛之。
“王上!”
一直走在書房內,待來到距離木桌不遠處的地方,白衍方纔與韓謁者停下來,而此刻,白衍一眼便看出,木桌上的竹簡,赫然都是他此前送來的竹簡,裡面皆是他把熊猶、李園說的事情寫在其中。
“白將軍已經帶到!”
韓謁者對着嬴政緩緩輯禮,示意已經把白衍帶來,見到嬴政擡頭後,韓謁者便緩緩退後,轉身離開書房。
“微臣白衍,拜見王上!”
白衍待韓謁者離開後,便擡起手,對着嬴政打禮。
安靜的書房中,直到過了幾息,方纔傳來嬴政的聲音。
“這竹簡中的消息,都是從何而來?”
沒有過多的廢話,嬴政簡明直接的問出最重要的問題,那便是這些消息的出處。
嬴政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微微側頭。
而一直給嬴政揉肩的齊妃,很懂分寸的緩緩起身,告訴嬴政她去備暖湯,離開前,齊妃與白衍對視一眼,互相打禮,禮畢後方才朝着書房外走去。
白衍側頭看着齊妃從身旁離去的背影,轉過頭看向嬴政。
嬴政見到齊妃離開。
“這些消息可否屬實?”
嬴政皺着眉頭,目光滿是嚴肅的看着白衍。
即便是此刻,嬴政都還是不敢相信,白衍去秦楚邊境一趟,便能爲他帶回來如此多的消息,要知道,白衍並非姚賈,白衍與姚賈最大的不同便是,白衍統領着秦國的精銳將士,這些將士在戰場上跟隨白衍奮勇殺敵,爲秦國開疆拓土。
而姚賈,則是帶着他嬴政賜予的車乘萬金,圈養門客,收買細作,專門用於離間、刺殺、拉攏等手段,爲秦國提供消息。
這也是爲何白衍南下時,消息走漏,差點被刺殺,若是換做姚賈,必然不會出現這種事。
所善之處不一樣,所行之事不一樣。
這也是白衍與姚賈最大的區別,一個手持秦國萬金,一個手持秦國精銳。
結果眼下。
手持秦國精銳大軍的將軍,去了一趟秦楚邊境,差點被刺殺,正當連他嬴政都爲其捏把汗之後,這個沒有帶着萬金的將軍,卻帶回二十餘卷,耗資萬金都帶不回來的消息。
這讓嬴政如何想,姚賈若是知曉,又會如何做想。
此前他嬴政給姚賈多少錢財,讓姚賈暗地裡圈養多少門客、細作,在諸侯國之中,拓展多少人脈勢力,單是這些所花費的車乘之數,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眼下倒好,白衍這個沒有萬乘之金,不負責遊走六國的人,就這麼去了一趟邊境,便給他帶回姚賈耗費無數錢財,數年時間都帶不回的消息。
如此荒謬的事情甚至給嬴政一股錯覺。
他嬴政還要什麼姚賈,幹嘛還去耗費如此多的錢財,看看白衍什麼都不要,便能給他帶回如此多的消息。
“回王上,此消息千真萬確,微臣已經命人覈驗過,並且在返程趕回咸陽後,白衍已經命暗探,前往楚國糧倉,若是消息屬實,隨時便可將其焚燬!”
白衍聽到嬴政的話,緩緩拱手道。
楚國地廣人衆,氣候宜人,土地肥沃,身爲秦國的領兵將軍,白衍深知,秦國若與楚國交戰,第一件事,便是要毀掉楚國的糧倉,否則楚國以地廣,利用縱深與秦國交戰,秦國損耗兵馬之數,恐怕秦國都難以承受。
此刻白衍還不明白嬴政的心思,故而並沒有多想。
“此人是何人?”
嬴政看着白衍打禮的模樣,聽到白衍親口保證這些消息屬實,心神一震,即便是有所準備,此刻嬴政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一下。
這可是足以讓楚國覆滅的消息!!!
嬴政不敢想象,若是換做秦國,所有糧倉、屯兵、間隙全都如此詳細的被其他諸侯國知曉,會給秦國帶來多大的麻煩,多大的災難。
“此人乃是熊猶、李園心腹!”
白衍看向嬴政,擡着手:“此前熊猶、李園,早在幽王病重之際,便預謀防範熊負芻,可惜熊猶好不容易繼位,未等李園對熊負芻及其黨羽勢力下手,便被景氏景騏刺殺,李園一族,盡數被誅滅.”
書房內,白衍找了一個藉口搪塞過去,只要這些消息是真的,那麼誰給這個消息,對於嬴政而言並不重要,若是真有一日楚國覆滅,白衍完全可以把人,帶到嬴政面前,接受嬴政的封賞。
隨後在嬴政的詢問下,白衍這才把從南下被刺殺,再到前往楚國壽春的事情全都說出來,僅有小舅父以及班定的事情,有所保留。
嬴政也是這時候,才知曉,白衍居然爲了查探消息,親自冒險去壽春,楚國的都城。
“如此貿然之舉,就不怕被楚國人識破?”
嬴政皺着眉頭,望着白衍,心驚之下,一想到白衍居然去楚國的都城壽春,嬴政都不知道說些什麼,白衍知不知道,一旦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回王上,微臣領兵沙場,生死早已見慣,況且去壽春,可是比戰場要好千百倍!”
白衍想了想,笑着解釋道,示意嬴政不必擔心,不過說到一半時,嗓音都有些嘶啞。
嬴政自然也看得到白衍那疲勞的模樣,雙眼中都有着泛紅的血絲,又看着面前如此多的竹簡,一時間,嬴政都有些啞然,方纔想要責備白衍不面呈,不放在心上的舉動,一時間也無法開口。
畢竟得知經過後,嬴政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此行白衍本可以不去冒這個險,更不必處心積慮的涉險去楚國腹地,打探這些消息。
白衍知道他讓其去秦楚邊境的目的,是爲了對付楚國,倘若白衍心中真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眼下哪裡還會有這些竹簡。
足足二十餘卷的竹簡!盡是楚國機密!
想到這裡。
嬴政僅有一絲絲不滿,看向白衍一眼,便煙消雲散,而從始至終,嬴政看向白衍的目光,都是如從前那般,滿是器重、信任。
木桌後。
嬴政想到方纔白衍沒來時,他一直看着的竹簡,於是緩緩起身。
繞過木桌,在白衍側身讓路下,嬴政來到書房中間最寬闊的地圖旁,望着秦國、楚國那兩片巨大的疆域。
“白衍!”
嬴政看着地圖,輕聲問道:“有這些,若讓你滅楚,你需要多少兵馬?”
問完後,嬴政耐心等待着白衍的回答,對於身旁這個比李信都還要年輕許多的少年,當初秦國攻打趙國時,便是嬴政力排衆議,讓白衍擔任副將軍,曾經這個決定,讓朝堂中文武百官,阻攔者依舊數不清,就連李斯、隗壯、尉繚等人,也都是提前看到馬掌釘、馬鐙後,考慮到能有奇效,方纔沒有在朝堂上反駁這個決定。
一切根本原因,都是因爲白衍的年紀。
白衍實在太年輕,世間有幾人,像在白衍這般年紀,便統領着如此衆多的精銳兵馬。
此刻。
嬴政在這深夜中,站在地圖旁,還是開口問出這句傳出去,足以讓天下人震驚的話。
白衍要多少兵馬,纔有把握滅楚國!!!
若是上次派遣大軍攻打趙國,想要滅趙,嬴政讓白衍作爲大軍副將軍,那麼眼下,嬴政明顯是已經動了讓白衍領兵滅楚的心思,就如同這些竹簡是白衍帶回來的一樣,或許白衍還會給他嬴政,給秦國帶來讓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王上言之滅楚,是攻壽春滅楚王,還是”
白衍說話間,頓了頓,看向嬴政有些疑惑。
“寡人皆要滅之!”
嬴政看着白衍的目光,轉過頭看向地圖上楚國的位置,不等白衍說完,便毫不猶豫的開口。
地圖旁,站在嬴政身邊的白衍,聽到嬴政的話,又看了一眼地圖,沉思片刻。
“王上,少則三十萬,多則六十萬大軍,滅楚國至少一年不可!平定楚國少則十年!”
白衍低下頭,說出自己的答案。
這個答案,是白衍思考無數次過後的結果,這還是在得到熊猶、李園給的消息後,方纔敢說出口的話。
越是瞭解楚國,白衍便是越是忌憚,也越是明白爲何後世,王翦將軍在滅楚國這件事情上,非要六十萬大軍不可。
白衍猜測想必王翦也清楚,若是在決戰前不能滅掉楚國絕大部分勢力,秦國在楚國士族勢力面前,連打治安戰的資格都沒有,後世李信應當只考慮到戰場,單純想要領兵攻打到壽春,擒拿楚王,並沒有考慮到其他方面。
而作爲老一輩的老將軍,王翦將軍顯然更多還是考慮到戰場之外的事情。
“何爲三十萬,何爲六十萬?”
嬴政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懸殊的差距,不由得有些詫異,轉頭好奇的看向白衍。
“三十萬,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六十萬,國力之戰!”
白衍對着嬴政說道,三十萬的把握與六十萬的把握不一樣,三十萬兵馬攻打楚國,需要要等機會,機會不一定有,而六十萬大軍攻打楚國,則是可以倚仗國力,把楚國糧粟耗盡,府庫消耗一空,到時候秦國勝算自然大增。
前者略有冒進、風險不小,後者則是白衍借鑑王翦對付楚國的方法,損耗很大,卻也穩妥,況且還能利用竹簡中的那些消息。
“人和?”
嬴政聽到白衍的解釋,沉默下來,隨後看向地圖,安安靜靜的思索着。
白衍站在嬴政身旁,也一言不發,安靜的陪着嬴政站着。
書房內無數盞燭燈下細微搖晃,寂靜的窗邊,夜色之中,似乎那王宮內的草木,傳來大風拂過的聲響。
“那些人的胃口,只會逐漸變大,就如同腐蟲,若存於吾秦國之下,寡人恨不得除之!”
嬴政許久後,方纔再次開口,而這一次,嬴政的神情,已經沒有之前的激動,畢竟在見到白衍呈送的竹簡時,嬴政感覺當真是看到滅楚的希望,然而白衍的話,卻讓嬴政再次凝重起來。
嬴政擔任秦王那麼多年,執掌秦國朝着,哪裡聽不出白衍口中的人和,又是何意。
“王上,楚人對付楚人,遠比秦人要更簡單!日後治理楚地,亦是如此!”
白衍想了想,輕聲回答道,目光看向嬴政。
消息白衍已經打探清楚,眼下就看嬴政要如何決定,是割捨一小部分利益給那些人,還是不惜代價耗費秦國國力,花上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極大治理成本。
白衍傾向前者,但最終決定的人,是嬴政。
“王上!”
這時候大門處走來三個宦官,這三個宦官手上都端着一個木盤,上面放置着數卷竹簡,而韓謁者此刻看了白衍一眼後,看向嬴政。
嬴政依舊看着地圖,面露思索,表情滿是掙扎猶豫。
“置於木桌之上!”
嬴政見到那木盤上的竹簡,對着韓謁者囑咐道,隨後便沒有繼續理會。
白衍則是看了那些宦官一眼後,感覺韓謁者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還沒等白衍想些什麼,身旁便再次傳來嬴政的聲音。
“白衍,依你所言,寡人是應當是先伐楚,還是滅魏?”
白衍轉過頭,看着嬴政望着地圖,一臉嚴肅的模樣,白衍思索一番後,擡起手。
“王上,白衍以爲,先滅魏,再滅楚!”
白衍回答道,提及魏國,白衍第一時間便想到,當初那個與他有仇怨的公子魏假,如今的魏王假。
隨着白衍的話音落下,嬴政沉默間,轉頭看了白衍一眼,隨後繼續看向地圖。
“寡人慾讓伱與王賁領兵滅魏!”
嬴政輕聲說道,這是方纔等待白衍前來王宮時,嬴政便已經想好的事情。
白衍聽到嬴政的話,十分意外,看着嬴政直視的目光,哪裡還不明白嬴政的意思,心裡不暖那是假話,魏國在秦國面前,遠遠沒有楚國那般有威脅,朝堂之中多少官員想得到這個機會。
但,想到胡老的安葬事宜
“王上!”
白衍深吸一口氣,對着嬴政拱拱手。
“微臣曾蒙上卿胡全恩惠,如今胡老逝世,微臣想去洛陰爲胡老守陵一段時日!眼下已是想向王上請辭!”
白衍不清楚嬴政會不會准許他的請求,此前白衍也沒想到嬴政會打算讓他領兵攻打魏國,但眼下,胡老曾數次庇護他,如今逝世,男兒有所爲有所不爲,比起滅魏的功勞,白衍更願意爲胡老守陵。
無他,不想日後回想時,後悔自己的一拖再拖。
書房內。
不遠處,讓兩名宦官端來一張小木桌,伸手慢慢從三名宦官手中木盤上,取出一卷卷竹簡放在木桌上的韓謁者,猛然聽到聽後傳來白衍的話,整個人都愣了愣,轉頭時,眼神滿是震驚、疑惑,看向嬴政身旁的那道人影。
明明嬴政提拔之意如此明顯,韓謁者想不通,白衍爲何要拒絕。
若是此番其他將軍能滅掉魏國,白衍日後再想領兵滅魏,怕是都已經沒有機會,只爲了給胡全守陵,這值得嗎?
要知道,多少將軍求都求不來這個機會。
“守陵?”
嬴政側頭看着面向自己拱手打禮的少年,一臉詫異,嬴政不理解,難道在白衍眼裡,胡老守陵的事情,如此重要?
嬴政思索間,目光忽然順着少年方向看去,無意間看到遠處木桌前望過來的韓謁者,見到韓謁者連忙轉過頭,繼續去放置竹簡,嬴政的目光,最終聚焦在木桌上,那些散落打開的竹簡。
這時候。
嬴政目光再次回到眼前這個,千里迢迢從齊國來到秦國的少年,想到高奴、雲中的事情,轉過頭看向地圖時,嬴政的眼神中,露出一抹釋然。
最終,嬴政說出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的話。
“守陵過後,能滅魏否?”
嬴政問道。
一句話在書房內響起,幾乎瞬間便讓低頭打禮的白衍,立刻擡頭,那本是愧疚的眼睛,此刻滿是意外的看向嬴政。
白衍如何聽不出嬴政這句話的意思。
不遠處的韓謁者,以及書房門外,端着熱湯過來的齊妃,此刻聽到嬴政的話,全都驚呆在原地,就連書房內外所有侍女、宦官,也紛紛低下頭。
王宮之中那麼多年,他們所有人,何時見過嬴政如此寵溺一個秦國大臣,而且這大臣還是一個將軍。
這若是傳出去,怕是都不會有人敢相信。
“定能!”
白衍對着嬴政打禮道。
想到後世之中,王賁攻下大梁的方法,白衍看着眼前的嬴政,此番他不管如何,都不會辜負嬴政的期望,魏國,他一定會親手爲嬴政攻下。
“白衍!”
嬴政轉過身,面向白衍。
“寡人等你半月,半月之後,寡人會命你爲主將,此番切記,定要爲寡人,滅魏國!”
嬴政那滿是威儀的雙眼,直視白衍,此前他相信白衍幫助他攻滅趙國,結果白衍不僅與李牧交手,更在後面打出井陘一戰,連王翦將軍都再三讚歎不已,如今,他比當初,更相信白衍。
“諾!”
白衍面對嬴政的眼神,認真的輯禮回道:“白衍,定不負王令!”
嬴政見狀,從白衍的身旁走過,徑直走回到木桌後,恰好這時候齊妃帶着幾個侍女,已經盛來熱騰騰的暖湯。
“王上,夜已深,微臣便先告辭!王上還請早些歇息!”
白衍見狀,便向嬴政告辭,準備離開。
“寡人已經命人爲你備上菜羮,飽腹過後再出王宮!”
嬴政看着白衍,沒有讓白衍離開,而是白衍陪他一起用膳,示意白衍去韓謁者放着竹簡的那張小木桌哪裡。
“謝王上!”
白衍見狀,對着嬴政拱手感激,隨後來到小木桌後,與韓謁者對視一眼,緩緩跪坐下來。
“白衍,可以一邊用羹,一邊看一看那幾卷竹簡!”
嬴政看着齊妃端着湯羹放在木桌上,跪坐下來後,便看向白衍說道,說話間,嬴政自己也拿起一卷齊簡,再次打開看起來。
“諾!”
白衍跪坐下來後,聽到嬴政的話,對着嬴政輯禮正準備伸手去拿,剛碰到竹簡,還沒等提起。
“白衍將軍,這是王上特地爲你準備的竹簡,這些竹簡都是齊國那大名鼎鼎的騎牛老人所鑄寫!外面整個天下的士人,都一簡難求!”
韓謁者見到白衍的舉動,看了嬴政一眼,便轉頭輕聲對着白衍說道,告訴白衍這些竹簡到底有多貴重,擔心白衍等會萬一說什麼不該說的話,畢竟這可是嬴政最愛不釋手的齊簡。
此刻韓謁者看向白衍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感慨在王宮那麼多年,韓謁者就沒見過嬴政何曾如此寵信一個人,甚至連往日一直珍藏着的齊簡,都拿出來給白衍看,這器重之意,已經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嬴政這分明是要把白衍當做棟樑,乃至丞相來培養。
這可是連贏侃、蒙恬、蒙毅、李信,就連李斯之子李由,都還沒有過的待遇!
“啊!”
白衍聽到韓謁者的話,一臉意外,隨即看了看手掌觸碰到的竹簡一眼後,連忙起身,繞過木桌,對着嬴政輯禮。
“微臣,叩謝王上!”
白衍說道。
“起來吧!齊簡只能過目,絕不能帶出書房!能領悟多少,便看你的天賦!”
嬴政一邊喝着齊妃喂的湯羹,一邊對着白衍說道,看着白衍的模樣,嬴政以爲白衍是激動,故而沒有在意,目光便繼續看回手中的竹簡。
在嬴政心裡,其實十分篤定白衍沒有看過那些竹簡,畢竟不管是茅焦去齊國調查,還是白衍當初的訴說,都沒有偏差,那便是當初白衍接觸田非煙沒多久,便因此被田鼎趕出齊國。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都知道,白衍絕不可能知曉這些竹簡,要知道,別說那麼短的時間,白衍更是一個外人,就連那女子的父親,田氏宗親田鼎,都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情。
“白衍將軍可莫要辜負王上心意!”
齊妃這時候也在嬴政身旁,美眸看向白衍,帶着一絲笑意的說道,看向白衍的眼神,滿是親近。
“微臣定不負王上心意,願爲王上鞠躬精粹,死而後已!”
白衍聽到齊妃的話,再次看向嬴政,輯禮道。
“免禮!入座,一路奔波,等會早先歇息,別傷了身體!”
嬴政看了身旁齊妃一眼,看到齊妃連忙低下頭的模樣,轉頭看着白衍那疲憊的神情,連忙讓白衍趕緊吃東西,吃完便回去休息。
“諾!”
白衍再次輯禮方纔緩緩起身,看着一直認真看着竹簡的嬴政,又看向滿是親近笑吟吟望過來的齊妃,白衍微微點頭一下後,低着頭,走回木桌。
書房內。
隨着嬴政看着竹簡,白衍也一邊吃湯羹,一邊的看着‘竹簡’。
安靜的氛圍中,直到過了許久,白衍方纔在韓謁者的提醒下,想意識到時辰不早,於是連忙放下竹簡,向嬴政告辭。
“方纔白將軍都差點忘了時辰不早!”
齊妃見到韓謁者送白衍回去後,這纔對着嬴政笑吟吟的說道。
“王上願把如此重要的齊簡,給白將軍閱目,想必白將軍心中已經對王上感激涕零,無以爲報!”
齊妃用小心思,偷偷的誇讚嬴政一番。
“寡人希望他能有所頓悟!”
嬴政聞言,看向方纔白衍離去的書房大門的方向,感慨一句,搖了搖頭。
正準備起身與齊妃一同離去,看着宦官進來收拾,又看着木桌上已經捐好放整齊的竹簡,此刻嬴政心中還是忍不住思考白衍方纔的話,是否真的要如白衍所說,用楚人對付楚人。
若是放在以前,嬴政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然而在經歷潁川的事情後,嬴政卻不得猶豫起來,白衍對於楚國的分析,的的確確讓他醒悟過來,白衍說的沒錯,楚國的疆域,比韓趙兩國加起來都要遼闊,並且地勢也更爲複雜。
“王上?”
齊妃看着嬴政站着不動的模樣,好奇的詢問。
嬴政聞言回過神,搖了搖頭。
“把這些竹簡與齊簡放置一起,沒有寡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開!”
嬴政對着韓謁者囑咐道,讓韓謁者等會拿着這些竹簡去放好,並且不許任何人擅自動,白衍被刺殺的事情,讓嬴政提了個醒,即使眼下嬴政不懷疑李斯等人,但這些白衍涉險方纔帶回來的竹簡,除去領兵攻打楚國的主將外,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次日。
秦國朝堂上。
在即將下朝時,嬴政把讓決定讓白衍半月後,擔任主將,領兵攻打魏國的消息告知百官。
沒有意外,朝堂內幾乎所有秦國文武百官,都紛紛喧嚷起來。
“怎們回事,不是聽說,白衍請辭去洛陰守陵了嗎?”
“對啊!我聽說一早便已經出城,王上爲何還讓白衍領兵攻魏?”
“此舉實有不妥啊”
大殿內,聽到嬴政的話,別說文臣,就是武將行列,一個個將軍都互相對視一眼,格外不解的互相對視一眼,小聲交談着。
尉繚、王翦滿是詫異的看向對方,遠處另一邊的李斯、王綰等人也滿是疑惑。
昨日他們尚在王宮談論如何出兵攻打魏國,彼時都還見到嬴政尚未決定,讓何人爲將去領兵攻魏,怎麼今日突然開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當李斯等人疑惑之時,文官之中,一名大臣急匆匆的走出來,來到大殿中央。
“王上,不可啊!還請王上收回王命。滅魏,我秦國少則動用十萬大軍,多則二十萬,此前白衍將軍從未統領過如此數量的大軍,並且此前咸陽多有謠言,貿然擔任主將攻打魏國,此舉多有不妥!還請王上收回王命!”
這名略微年邁的大臣,對着嬴政輯禮諫言道,試圖讓嬴政收回成命。
而隨着這名官員的舉動,其他一些大臣也紛紛站出來,來到大殿中央,一同呼喊嬴政收回王命,就連武將行列中的一些將軍,亦是如此。
此刻幾乎絕大部分官員都已經在心中認爲,嬴政定然是念在白衍當初護王的事情,故而才如此。
“王上,微臣以爲白將軍雖然年少,然此前數戰,逢戰必勝,此番滅魏,乃是上佳之選!”
馮劫見到全都是反對白衍的聲音,無一人幫白衍說話,於是從武將行列中走出來,站在大殿中央,對着嬴政拱手說道。
馮劫也清楚,一個人終是有些言微,更別說他是武將出身,比不上當初胡老那般,能駁斥其他大臣之言。
“微臣附議!白衍將軍乃是善戰之將,領兵滅魏之不二人選!”
贏侃這時候也站出來,對着嬴政拱手說道。
大殿上,嬴政看着文武百官反對白衍領兵攻打魏國的這一幕,嬴政並沒有太過意外,胡全不在朝堂之後,這段時間,很多官員便開始諫言白衍的各種舉動,就連當初白衍被刺殺的事情,也有數名官員上書諫言,說白衍走漏消息,導致謀劃敗露,當以降罪。
看向馮劫、贏侃二人站出來後,方纔有些官員替白衍說話,嬴政最終把目光放在王翦等人身上。
“上將軍、廷尉、丞相,國尉,此事如何?”
嬴政開口問道,眼神看向李斯、隗狀,逐一看去。
“王上!微臣覺得,白將軍領兵滅魏,並無半分不妥之處!”
“王上,微臣贊同白衍將軍領兵攻打魏國!”
李斯、王翦同時對着嬴政拱手稟報道,二人都不傻,清楚之所以如此多人諫言,其原因便是很多將軍也都想着,此番能領兵攻打魏國,但這件事情,明顯嬴政已經在心中決定,若是他們反駁,既是得罪白氏以及白衍,還讓王上不順心,實在不智,還不如順水人情。
“王上,臣亦贊同!”
尉繚、隗狀此刻也紛紛站出來,對着嬴政拱手說道。
作爲當初力薦嬴政下令,調回白衍麾下一支精銳的人,二人此刻對於嬴政讓白衍領兵去攻打魏國,已經懶得反對,反正魏國如今沒有楚國、齊國援救的情況下,就看白衍如何攻下魏國,損傷多少大軍,需要多久。
若是久攻不下,圍攻兩三年,或者損傷過大,到時候就絕非功勞,到那時候,朝堂這裡,其他官員可不會放過機會,定會沒日沒夜的向嬴政諫言白衍,嬴政不可能每一次都不顧百官之意,遲早會換將。
“衆位上卿、官員,還有何人有異議?”
嬴政聽到李斯、王翦、尉繚等人的話,平靜的臉頰上,眼神再度掃視文武百官,特別是方纔那些站出來,阻攔的人。
這一次,所有人面面相覷,無人再開口。
嬴政見狀,等了許久,確定沒人反駁後,方纔再次說道。
“若無異議,此事便就此決定,十五日後,由白衍領兵,攻打魏國!!!”
嬴政說完,看着已經到了下朝的時辰,詢問百官可否還有要事,見百官沒有什麼要事商議後,便起身下朝。
隨着下朝後嬴政離開大殿,大殿下的文武百官再次議論紛紛起來,一邊走一邊搖頭。
“唉,王上如此恩寵白衍,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從古至今,像白衍這般深受恩寵的官員,可都是廟堂禍害!吾心憂,遲早有一日,那白衍會怙恩恃寵,驕橫跋扈,或如郭開之輩!”
“可不是,不過此番倒也看看,看那白衍能否攻下魏國,魏國土地肥沃,大梁乃是魏國國都,商貿繁榮,數百年來城邑堅固,城內糧草輜重無數,吾倒是要看看,那白衍如何攻下大梁!”
“對,言之有理!吾等姑且一看,看看白衍能否有辦法攻下大梁!若不能,日後吾等定不能再讓王上如此偏寵白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