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楚國士族前來拜訪

“啊!!!”

“啊!!”

在一個木屋內不斷傳來悽慘的喊叫聲,順着木屋縫隙看進去,隱約能看見燭燈之下,兩個被綁在木樁上的男子,全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表情上,滿是痛苦,絕望。

“大人,已經查清楚,是有人得知張氏伯侄,已經知曉是何人陷害白衍,方纔買兇,殺人滅口。”

一個男子走到三個交談的綢衣男子面前,拱手稟報道。

這兩個人便是逃離曲阜的,並且殺害張氏伯侄之人,來到楚國後,這二人便被抓起來審問,如此嚴苛、殘忍的審問,應當是沒有說假話。

可惜,張氏伯侄還未等見到白衍,便被人滅口!

“可有查到是何人給他們五十金?”

一名綢衣男子詢問道,見到扈從搖搖頭,男子帶着怒火,一步步來到,被綁起來,奄奄一息的兩個男子面前。

看着全身血肉模糊的兩個男子。

“五十金,便把人殺了!你們二人可知道,他們伯侄乃是何人?”

男子看着這二人,氣不打一處來,既然詢問不出真兇,那隻能靠他們自己,查出是誰陷害的白衍。

“把這二人剮了!”

男子對着旁邊兩個魁梧大漢說道,隨即轉身。

而被捆起來的兩個男子虛弱的掙扎着,嘴裡滿是哀求,當看到魁梧大漢拿着匕首來到面前後,兩個男子眼神盡是恐懼。

藤縣。

此刻在藤縣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百姓滿是慌張,時不時還能看到一個個騎馬的鐵騎將士,在街道上飛快疾馳。

而在府邸之中,白衍正在書房內,看着一個個在木盤內的山峰河流。

“楚國主帥是何人?”

白衍詢問道。

“將軍,是項燕!”

宴茂站在白衍身旁,對着白衍稟報道,看着地圖,此刻宴茂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按照預期,楚軍這時候應該已經在攻打小邾、薛邑纔是。

但奇怪的是,楚軍一直都按兵不動,似乎根本不着急奪回曲阜。

“項燕?”

白衍聽到這個名字,眉頭微皺。

居然是項燕!

白衍從未想到過楚國一開始,便會派遣項燕作爲主將,領兵與他對壘。

在楚國,項燕可是柱國,地位僅次楚王,與令尹、莫敖等人皆乃楚國要臣,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居然一開始便領兵前來楚東一地。

這實在有些意外。

“怎麼辦將軍?”

宴茂此刻神情也是無比凝重,對於項燕這個名字,即便是宴茂,都忍不住忌憚萬分。

“既然項燕不進攻,將軍,吾等要不要集結大軍,與楚軍交戰,引誘楚軍渡河!”

宴茂看向白衍詢問道。

項燕越是按兵不動,宴茂越是擔心,在宴茂眼裡,像將軍這般的大將,每當按兵不動之時,絕非表面那般簡單,暗地裡一定有圖謀。

“不!”

白衍聽到宴茂的話,搖了搖頭。

“如今一切佈置都已經妥當,全部都是防範楚國進攻,各邑糧草輜重也都備好,這時候任何一個調動,都會牽動整個佈局,這反而給項燕機會。”

白衍看着地圖。

雖然不清楚項燕意圖如何,但如今攻打楚國,只要擊敗項燕,楚國必亡。

楚國亡,白衍便可以準備回齊國。

這次滅楚的機會,白衍絕不容許有失,白衍不想再等幾年。

“鐵甲營可安頓好?”

白衍側頭看向宴茂。

如今除了佈局給楚軍設下的一個個陷阱之外,白衍有三張最大的底牌,其一便是策反的那些楚國士族,其二,便是鐵甲營。

不同於魏武卒,這鐵甲營是真正意義上的鐵甲,也是白衍耗費數年心血,暗地裡準備的底牌,更是白衍攻打楚國的底氣之一。

戰場上,一個鐵甲不僅僅刀劍不入,能衝鋒陷陣,更重要的是能給敵卒恐懼。

“將軍放心,已經安頓在丘輿,只要楚軍敢渡河攻打小邾,進而攻打曲阜,即便是項燕,便別想再回楚國!”

宴茂對着白衍說道。

如今曲阜一地以及通往齊國的所有路,都像一個個口袋,楚軍膽敢進攻,便別想離開。

隨着宴茂的話音落下,這時候一個將士拿着竹簡,來到書房內,交給白衍。

“將軍?”

宴茂望着白衍皺眉看着竹簡,有些擔心的詢問道。

“王賁將軍已經與楚軍交戰!”

白衍把竹簡交給宴茂,隨後快步來到掛着的布圖旁,小邾不打,薛邑不打,彭城也不打,楚國卻派遣另一支不下十萬的大軍,去與焦縣的王賁交戰。

看着地圖。

白衍有些疑惑,焦縣!

“這是攻魏地!”

白衍很快便看清楚國的意圖,楚國這是打算奪下魏地,魏地自從魏卒被他抽調到曲阜之後,並沒有什麼兵力,僅有彭城、焦城而防守楚國入境。

此前白衍的設想是楚軍若是想奪魏地,最佳的選擇是攻打彭城,畢竟比起焦縣有王賁大軍駐守,彭城兵力則少很多。

而楚軍攻彭城,便會被焦縣與他佈置在後方的兵馬合圍,只要入魏地,楚軍便再無退路。

但沒想到,楚軍直接攻打焦縣,要從焦縣入魏。

這樣一來曲阜這裡的布兵,就鞭長莫及,由於距離遠,一旦馳援,行蹤難以隱瞞。

“楚國就不怕秦國再派大軍,從潁川、南陽郡攻打楚國?”

白衍有些疑惑。

不知爲何,白衍隱約有預感,楚國既然攻打焦縣,一定有什麼謀劃,很可能不止魏地那麼簡單。

可惜,如今在藤縣,別說南陽,就是潁川,都相隔甚遠,消息根本無法迅速來往。

“宴茂!”

白衍轉身看向宴茂,看着宴茂擡頭從竹簡上面看過來。

“吾要離開藤縣一趟,此事不能讓外人得知,若是楚軍試探進攻,切記,需示弱!”

白衍囑咐道。

楚國既然攻打焦縣,意圖攻下魏地,待形成合圍之勢,逼迫曲阜秦軍遠走,那麼項燕此時,絕對不會再貿然攻打已有所準備的曲阜一地。

就算攻打,短時間內項燕也很難攻下小邾,更別說曲阜,以及沿途給楚軍設下的所有埋伏。

眼下,白衍最擔心的,還是大梁。

雖然魏軍降的降,魏軍將領也絕大部分都已經送去咸陽,加之此前對大梁士族、王室宗親的拉攏,昌平君應當沒能力煽動叛亂。

但爲了以防萬一,白衍還是有些不放心,必須要去見一見那些士族。

“諾!”

宴茂雖然意外白衍要離開,但還是拱手點點頭。

夜色下,隨着宴茂離開書房,在書房內的窗旁,白衍拿着竹簡,跪坐在木桌前。

依靠着燭燈的光亮,白衍拿着筆墨,在竹簡上書寫着字。

作爲秦楚這一戰的主將,白衍在曲阜一地,對於其他地方的戰事,都只能通過傳來的消息得知情況,眼下對於楚軍攻打焦縣,白衍能做的,便是相信王賁。

與攻韓滅趙之時不同,如今的白衍作爲攻楚的主將,比起領兵上戰場,更多要做的,還是任命與信任。

面對楚國大軍,面對項燕,白衍從不打算僅靠自己一人,甚至也不僅僅依靠鐵騎、邊騎,還有昝壽、仲右那些將領,不管是在焦縣的王賁,還是黔中的蒙武,這些都是白衍眼裡滅楚的力量。

可惜不在咸陽,無法得知咸陽朝堂的舉動。想到這裡。

在給王賁的回信中,白衍面露思索,想了想,還是寫下後面這些話。

“魏國雖降,仍有餘患……”

……………………

次日。

白衍早早起牀,便穿上黑衣,洗漱之後,還沒吃早膳,便見到親信急匆匆的走來稟報。

當得知府邸大門外,班定帶着三人前來,白衍有些詫異,但想了想,白衍還是讓親信把人帶進來。

不一會。

白衍便在房間內,見到班定身後,跟着三個中年男子。

“拜見將軍!”

班定見到白衍,連忙上前對着白衍打禮,隨後轉過身,給白衍介紹身後的三人。

“將軍,此三人乃是彭逆城的彭氏彭伯!”

隨着班定的話,一臉魁梧的彭伯對着白衍擡起手,緩緩打禮:“拜見白將軍!”

“這二人乃是鍾離氏的鐘離兄弟,鍾離川、鍾離郝!”

班定又看向另外兩名男子。

而兩個男子見到班定介紹自己,也紛紛對着白衍打禮。

“鍾離川,拜見將軍!”

“鍾離郝,拜見將軍!!”

比起彭伯,鍾離川與鍾離郝則要瘦弱一些,一眼就能看出,二人都是常年混跡酒樓風月之地。

“白衍!”

白衍拱手還禮,有些意外班定會帶着這三個楚國氏族之人,來到這裡。

想到這裡,白衍目光看向班定。

“將軍,這三位君子此前在齊國,今沿途路過,又聞將軍承夢,尋得九鼎,便特地想拜訪將軍一番。”

班定不動聲色的看向白衍一眼,輕聲給白衍解釋道。

彭伯、鍾離川、鍾離郝三人這時候也紛紛看向白衍。

“特別是如今楚國之內,楚王負芻無道,殺兄害良,任用奸佞之臣景騏,致使楚國朝堂內外,不得人心!!聞將軍有夢,故而想要解惑!”

班定擡手對着白衍說道。

對於白衍送去咸陽的大鼎,是九州鼎的事情,班定得知消息時,整個人都一臉震驚,特別是聽到白衍如何尋到的九州鼎!

隨後班定才知曉,爲何當初告知白衍,大鼎是假的之時,白衍一點都不擔心。

原來彼時在彭城的鼎,真的是九州鼎。

“三位拜訪,白衍定當詳說,請!”

白衍怎會聽不懂班定的話。

一句景騏在楚國不得人心背後,便是在告訴白衍,這三個代表楚國士族的人,是因爲景騏不得人心方纔來到這裡,爲的就是知道,在這裡能不能得‘人心’。

若是能得到人心,自然是人心所向。

正堂內。

隨着各自跪坐在木桌後,坐在主家木桌後的白衍,便把當初夢裡面夢到的事情,輕聲說出來。

而隨着白衍的話,別說彭伯、鍾離川、鍾離郝三人,就是班定,也都認真聽着,一臉驚奇的看着白衍。

“看來秦國得到九州鼎,當真是老天授意啊!”

聽完白衍得到九州鼎的全過程,鍾離川搖頭感慨一番,隨後與鍾離郝、彭伯對視一眼。

“若非老天授意,怎會託夢將軍!”

鍾離郝也開口說道,隨後看向白衍:“常聞秦國殘暴,秦律苛刻,秦王更是暴戾不仁,今聞將軍有夢,倒是讓吾等,頓然醒悟,是非之舉,理應親眼觀之,方可言實。”

鍾離郝先是恭維白衍一番,隨後便是藉機說出秦國秦律的事情,以及秦王的爲人,還有親眼所見二字,話裡話外都在詢問白衍。

世人都知道秦國殘暴,秦律嚴苛,更有無數人說嬴政殘暴不仁,若是秦國勝楚國,秦國那些條條框框,會不會搬到楚國,嬴政可會記得他們的功勞,給予他們楚國(眼前)的地位、權利、財富。

“是啊!常人之言,怎能入耳!”

“可不是,唯有將軍這般,爲秦國重臣,方纔知曉其中好壞,秦王之爲人!”

鍾離川、彭伯自然都是心領神會,紛紛笑着附和道。

因爲在沒有得到白衍以及秦國的答覆之前,縱使是彭伯,很早之前便與景騏有衝突,也結下仇,如今景騏得勢,彭氏以及彭伯,整日在楚國都提心吊膽,生怕景騏會藉機除掉他們彭氏。

但眼下,彭伯也不敢冒然說出,要幫助白衍,幫助秦國的話,把自己所有的後路給斷掉。

“昔日天下紛爭,伐戰不斷,諸國兼併,時有亡國。如此,秦國圖強,方以法家而治,百年來,秦得以脫離弱小,在諸國間得以存國,而法家之嚴,亦乃世間罕見,不免讓世人難以接受,縱使是白衍,亦不能免!”

白衍也一臉笑意的開口,解釋着其中的原因。

彭伯、鍾離川、鍾離郝三人都一臉認真的聽着,聽到白衍的解釋,三人都不由得點點頭,事實上秦國也的確通過法家,方纔強國,如今更是接連滅掉韓、趙、魏。

“白衍將軍,亦覺得法家森嚴?”

鍾離川看向白衍,拱手詢問道,其實對於秦國,最不能讓人接受的,便是秦國的律令,實在太過嚴苛。

出生楚國,家族擁有封地的他們,還是更喜歡墨家的主張,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就是說周禮之類的,只有他們這些出身士族的子弟,才能擁有,其他平民百姓,是沒資格的。

而就算他們犯了律令,也不能對他們用刑罰。

這是自商周時期,便一直流傳下來的規矩,也在世間各個諸侯奉行,唯獨秦國例外。

“法家不森嚴,怎還能稱得上法家,在秦國,一人犯錯,連坐全家。”

白衍聽到鍾離川的話,笑着搖頭。

這讓彭伯、鍾離川、鍾離郝三人,眼神紛紛露出一抹喜色,只要白衍認同他們,那便好,果然,連白衍都想恢復周朝那般,以儒禮而治國。

看來白衍也是一個和他們一樣的人。

“然,如今諸國並立,連年交戰不斷,秦國決心承天命而一統之時,於國,尚不能離開法家,於民,更當強國,唯有天下一統,再無紛爭,方可擇其良治!”

白衍話鋒一轉,對着幾人說道。

白衍也是告訴幾人,不是秦國要用法家,而是眼下還沒得選擇,或是天下一統之時,便可以用儒家治國。

當然。

這也絕非白衍的心裡話,雖然白衍的確是覺得法家嚴苛無情,但對比眼下的儒家,白衍寧願要法家。

眼下的儒家,嘴上信誓旦旦的說民爲本,社稷次之,君爲輕,但實際上卻是維護周禮,貶詞法制,要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

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背後,便暴露出儒家根本不把百姓放在心裡。

若真要用現在的儒家,估計會有無數平民百姓,有冤無訟。

後世千秋萬代所提倡的儒家,乃是另一個儒家,此儒非儒!

正堂內。

跪坐在木桌後的白衍,看着彭伯、鍾離川、鍾離郝三人面色猶豫,互相對視,最終緩緩點頭的模樣,白衍不動聲色的看向班定一眼。

看着同樣面露思索的班定,白衍十分清楚,彭伯等人關心的問題,何嘗不是班定心裡,一直特別關心的事。

眼下,班定也是想借彭伯三人的口問出來。

想到班定既然能主動見到這三人,並且還開口勸說這三人前來見他,白衍幾乎已經完全肯定,班定背後一定有勢力,但對於這股勢力,班定並不想讓他知道,或者班定有自己的想法。

對此白衍不由得把目光看向彭伯。

“九江旁的彭逆城,彭氏其祖彭齊,豢養族兵六千餘,其子彭伯曾與景騏有過沖突,此前彭齊與熊猶私下有過約定”

當初調查楚國,並且後面回咸陽,還把這件事情親手書寫竹簡,送去給嬴政,故而白衍對這件事情一直記憶頗深。

此前熊猶擊敗熊負芻,繼位爲新楚王,這就代表,班氏定然不可能與熊猶接觸,而彭伯更不可能告訴別人,如此致命的隱秘。

也就是說,班定並不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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