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趙秋等人的驚愕

“伯母請起!”

白衍緩緩起身,在趙秋等人疑惑的目光下,一步步來到鶯氏身旁,似乎想把顫顫巍巍的鶯氏,伸手攙扶起來。

看着白衍的舉動,別說趙秋與徐師,就是岑晴,也一臉不解。

特別是岑晴當初可是見過,鶯氏是如何對待白衍的,眼下岑晴很疑惑,白衍爲何還要善待鶯氏?

“衍兒!衍兒,昔日是伯母的錯,是伯母不該!”

鶯氏手腳依舊發抖,然而褲襠的溼跡,則是暴露出,此刻鶯氏內心之中,方纔經歷過多大的恐懼。

看着白衍過來攙扶的舉動,鶯氏鬆口氣之餘,再次想到白衍的身份,想到昔日在村子裡,沒少嘲笑白衍,一股由心而生的恐慌,讓鶯氏臉色煞白,根本不敢讓白衍碰自己。

“是伯母不該啊!”

鶯氏連忙繼續磕頭,祈求白衍饒命。

此時的鶯氏,真的怕了,徹徹底底的害怕起來,心中的悔恨更是難以言喻,若是知道白衍會有今日,給鶯氏十個膽子,當初都不敢開口嘲笑,出言奚落自己的這個侄兒。

“家母請起!”

在白衍的示意下,岑晴點點頭,上前來到已經渾身癱軟的鶯氏身旁,擡手攙扶鶯氏起來。

“伯母怎會來此?”

白衍眉頭微皺,好奇的詢問道。

伯母鶯氏的出現,讓白衍有些猝不及防,更讓白衍擔心的,還是鶯氏一旦把家裡的消息傳出去,到時候難免會有麻煩,特別是齊王尚未歸降,在臨淄尚有齊國朝堂。

想到這裡,白衍忍不住轉頭,看向一旁的岑晴,方纔岑晴並沒有說是鶯氏,若得知是子盧之母,白衍或許還真的未必相見。

“回武烈君,是碑姬姑娘帶來!”

岑晴見到白衍的眼神,輕聲說道。

碑姬這時候也起身,對着白衍打禮,把當初在臨淄碰到鶯氏,以及鶯氏祈求她,想要一同前去楚國尋親人的經過說出來。

“子盧不在下蔡?”

白衍聽完碑姬的訴說,隨後又聽到岑晴的補充,這才皺起眉頭。

不過白衍雖然明白鶯氏的來意,但還有一點很疑惑,當初大伯與子盧,把岑晴賣給人販,岑晴爲何還要幫助鶯氏?

摒棄前嫌?

白衍帶着疑惑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岑晴一眼,見到岑晴低着頭的模樣,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到鶯氏的聲音傳來。

“衍兒……”

鶯氏這時候也帶着哭腔開口,一臉蒼白的面容上,滿是害怕的看向白衍。

“衍兒,子盧是汝表兄,如今子盧與汝大伯不知所蹤,還望衍兒能看在昔日情分,書信一封,找找子盧與子淮他們二人!”

鶯氏滿是祈求的說道。

看着白衍似乎真的沒有怪罪昔日之事,鶯氏這才從惶恐不安之中,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但此刻,看着昔日在臨淄,與她素來不合,素有爭吵的侄兒,鶯氏依舊很害怕,說話的語氣也是小心翼翼,滿是央求,不敢再有絲毫當初那般,聲色俱厲的自責,以及咄咄逼人的嘲笑。

“子盧是衍堂兄,衍定會派人尋覓,不過大伯……”

白衍倒是沒有拒絕幫忙尋找子盧。

曾經白衍見過霧,霧還與白衍說過在下蔡見過子盧,眼下鶯氏去下蔡打聽不到子盧的消息,那大概率是已經被徵兆入伍。

至於大伯……

想到這裡,白衍轉過身,對着鶯氏拱手打禮。

“大伯已經不在人世間!”

白衍輕聲說道。

禮畢後,擡頭看着鶯氏,白衍隨即把昔日在大梁發生的事情,輕聲說出來。

鶯氏一臉錯愕的看着白衍,聽到白衍的訴說,鶯氏這才突然想起,衍兒是白衍,那麼當初就有傳言,在大梁之時,秦將白衍奉秦王令,攻打大梁,隨後任命族伯爲使臣,出使大梁,面見魏王,讓魏王降秦。

傳言中,最後魏王不降,並且還把白衍族伯羞辱之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殺死在城門之下。

那傳言中的白衍族伯!!!

便是子淮???

鶯氏懵了,曾經她在齊國臨淄,在村中與村子裡的其他婦人,聽到傳聞後一起嘲笑活該不得好死的人,居然是她良人!!!

雅間內。

白衍聽到雅間外傳來腳步聲,於是嘆口氣,對於突然出現的鶯氏,白衍還不想讓家人的消息傳出去,於是讓岑晴在這裡安撫鶯氏,他先去見呂遊,等會再回來。

囑咐之後,白衍也讓趙秋與碑姬,還有徐師,全都在雅間這裡等着,隨即便轉身離開雅間。

聽着雅間外白衍與呂遊等人的打禮聲,隨後相繼朝着四樓其他雅間走去,雅間內的趙秋,這才把目光看向婦人與兮兒。

“家母!”

趙秋方才敏銳聽到這個稱呼。

想到白衍稱這婦人爲伯母,而這酒樓的兮兒,又稱這婦人爲家母,趙秋很快便意識到,白衍與這兮兒之間的關係。

“晴兒,汝家父死了!”

木桌後,鶯氏怔怔回過神,滿是慌亂的看向岑晴。

如今鶯氏腦海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沒想到好不容易得到良人的消息,居然是已經不在人世。

“家母節哀,還有子盧呢!”

岑晴來到鶯氏身旁,跪坐下來,擡手輕輕撫摸鶯氏的背部。

看着眼前一臉慌亂的鶯氏,得知子盧父親死去的消息,岑晴眼中,不僅僅沒有一絲傷感,更隱藏着一抹深深的恨意,更有不能親手報仇的遺憾。

“可衍兒如今歸爲武烈君,乃是秦國大良造,衍兒當真願意尋子盧嗎?若是還記恨當初之事,豈不是……”

鶯氏聽着岑晴的話,語氣滿是恐慌、害怕的說道,轉頭看向岑晴。

隨着鶯氏的話音落下,雅間內,不管是碑姬還是徐師,就是趙秋,也都忍不住看向鶯氏,聽着鶯氏再一次提及當初的事情,她們都很疑惑,當初到底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

“家母安心,雖然家母在武烈君自小之時,便常有嘲笑、羞辱,但這並未家母一人之過,就是在武烈君的村子,家母的村子,還有其他村子,所有村民,不也亦是如此!”

岑晴讓鶯氏安心下來,輕聲勸慰道,隨後美眸滿是失落,自嘲一笑。

“就連岑晴,昔日不也因他人之言,對武烈君素有偏見……”

岑晴說道,隨後看向鶯氏。

“當初家父、家母,還有子盧,把岑晴賣給人販,岑晴幾經兜轉,最終在這裡碰到武烈君,武烈君寬宏大量,不僅沒有計較昔日岑晴之事,更是給岑晴容身之所,家母乃是武烈君伯母,與武烈君父母相識,武烈君又怎會怪罪家母!若是怪罪,方纔又怎會讓岑晴,攙扶家母起身?”

岑晴一字一句的對着鶯氏說道,並且拿着自己舉例子。

“對!對!衍兒自小心地善良,定不會怪罪吾!定然不會,吾與仲衍之父、𪥫氏,歸根結底,都是一家人!”

鶯氏聽到岑晴的話,慌神之間,終於是穩下心來,腦海裡浮現衍父與𪥫氏的模樣,鶯氏鬆口氣。

對,自己的侄兒水衍,雖然她從小就看其不順眼,但也不得不承認,其心性在衍父與𪥫氏的教導之下,卻是頗爲善良。

如今侄兒水衍成爲名揚天下的秦國大良造,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定然不會因當初之事,而怪罪於她。

“晴兒,等尋到子盧,吾等一起回齊國臨淄,到時候吾等一家人,帶上子盧祖父、祖母,一起去仲衍家,給衍父、𪥫氏道個歉!賠個禮!”鶯氏冷靜下來後,隨即一反方纔得知良人死訊後的無措,提及白衍的父母,整個人都逐漸激動起來。

在鶯氏眼裡,子盧父親在世之時,也少有照顧她,若非她一直盼着子盧父親出人頭地,這二十多年來,她也不會心甘情願在家裡勞累,誰曾想,後面子盧父親一離開便是一兩年,不僅帶不回任何名利,反而更是拖累整個家,讓一家人變賣田地,連飯都吃不起。

這樣的人,對於鶯氏而言,死活區別本就不大。

真正讓鶯氏在意的,還是長子子盧,與子盧父親不同,子盧與衍兒自小便沒有矛盾,相處也十分融洽,既然當初衍兒都願意給子盧父親擔任使臣,那日後尋到子盧,定是不會虧待。

更何況,等她與岑晴、子盧,回去臨淄,見到白衍的父母,讓子盧祖父出面,以衍父的性格,定會聽從子盧祖父的話,而侄兒水衍,又十分孝順父母。

如此,已經是秦國大良造的侄兒,定會重用子盧,給與子盧更高的地位、權利。

秦國大良造,地位具體有多高,權力具體有多大,鶯氏不懂,但鶯氏卻在這些時日聽過所有人都在說,整個中原以北的所有秦軍,都是聽從秦國大良造的命令。

思索間,鶯氏那滿是淚痕的臉頰上,不僅僅沒有絲毫悲傷,眼中反而滿是喜色。

另一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當聽到岑晴是被賣給人販的時候,所有女子,不管是徐師,還是趙秋,全都瞳孔一怔,滿是詫異的看向鶯氏身旁的岑晴。

被賣給人販!

身爲女子,別說在酒樓呆過的徐師,就是此前地位尊貴的趙秋,都明白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背後,到底有多令人絕望。

也是如此,趙秋與徐師看着岑晴乖巧的在鶯氏身旁時,看着岑晴的模樣,心中都忍不住浮現一絲寒意。

就連把鶯氏帶到善無,一直都同情鶯氏的碑姬,也都滿是詫異的看向鶯氏,完全沒想到,鶯氏那可憐的外表下,曾經居然做過那般事情。

此時,碑姬突然想到昔日岑晴看向鶯氏之時,終於明白,岑晴爲何在鶯氏看不到的地方,會露出那般眼神。

“爲何說,所有人,所有村民,都嘲笑武烈君?”

碑姬想到方纔岑晴的話,忍不住看向岑晴,開口詢問。

回想父親殷碑的墳墓,回想白衍昔日的舉動,以及白衍是父親弟子,對她而言更是寥寥無幾,能親近的人,碑姬最終還是想關心一下,白衍的事情。

碑姬不理解,爲何岑晴的話,與她印象裡,受軍中萬人敬仰、爲世人所熟知的白衍,很是不同。

“可否告知?”

碑姬看着岑晴的目光看過來,輕聲請求道。

趙秋這時候看向碑姬一眼,與方纔不一樣,這一次,並沒有因爲碑姬的詢問而心有反感,反而與徐師一樣,看向岑晴。

她們也很好奇,爲何岑晴方纔會說那些話。

“在爾等眼裡的白衍,可是怎樣的一個人……”

岑晴聽到碑姬的詢問,輕聲說道。

雅間內。

在趙秋等人的目光中,岑晴想起當初小時候的事情,表情滿是懷念,訴說着從她小時候起,村子裡的所有人,都誇她的美貌,都誇她日後定會尋得一個好人家!而與她,或者說與她一樣,在村子裡或者其他村子裡被誇的小孩,與他們這些被誇的小孩不同,一個叫做水衍的小孩,卻總是被人所嘲笑,似乎所有人看到那小孩,即便那小孩什麼都不做,所有人依舊喜歡奚落於他,將其視爲笑柄,說着日後這個叫水衍的小孩,定是一個沒有出息之人,一些村民更拿水衍來告誡家中的孩童……

燭燈之下。

岑晴的徐徐述說之中,鶯氏饒是臉皮厚,聽着岑晴說出昔日村子裡的事情,也忍不住臉色發紅。

不過一想到並不是她一個人,對年幼的水衍,做過那樣的事情,說過那些數落、辱罵的話,鶯氏便鬆口氣,安心下來。

用岑晴的話來說,白衍若是怪罪,也該怪罪那些村民纔是,她可是與白衍有着親情之人,是白衍的伯母、唯一一個大伯母!他們乃是一家人!

“什麼?”

安靜的雅間內,聽到岑晴的話,別說碑姬與徐師,就是趙秋,都美眸怔怔的看着岑晴,不可置信的聽着這一切。

聽着岑晴嘴裡的那個孩童,聽着那個孩童的遭遇,從小到大的經歷,趙秋腦海裡,忍不住浮現方纔離開雅間的男子身影。

那孩童是……

白衍!

趙秋心中浮現這個念頭,整個芳心都不由得有着絲絲顫抖。

趙秋不敢相信,一直以來,在她眼裡,那個身懷大才的男子,那個在外威風凜凜,在她面前終是算計她的男子,那個始終不願回齊國效力,讓她氣得牙癢癢的人,小時候,居然經歷過這些,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長大。

“定會有明君賢王爲我外孫,封卿拜將!”

趙秋回想起岑晴口中的老婦人,聽着那老婦人的話,終於明白,以往在她眼裡‘詭計多端’的白衍,爲何那般固執的要留在秦國。

“老婦人如今在何處?”

趙秋第一次,忍不住開口主動詢問。

…………………………

雅間內。

白衍與呂遊、虞祁、還有昔日在沃陽見過的許氏子弟,以及其他兩名子弟,一邊飲酒,一邊交談。

因爲田非煙的關係,如今呂遊與白衍的關係,可謂是無比之親。

在田非煙亡母的主人,呂氏之中,雖說有田鼎的關係,以及田非煙的血脈之情,呂氏所有人都十分重視田非煙,就是呂奇、呂生等年輕的呂氏子弟,都對田非煙向來是有求必應。

但若要說呂氏一族中,誰是最爲寵溺田非煙的人,那一定非呂遊的父親呂嘉莫屬,就連田非煙的所有衣物之中,最爲稀有的白狐裘,都是呂嘉所贈。

要知道,與呂氏其他所有商鋪不同,唯有呂嘉麾下的商鋪,與齊國沒有絲毫關聯,與田府的接觸也僅限於田非煙,從不與田鼎聯繫。

連田鼎曾經書信過,有田府在,呂嘉大可去齊國發展,可最終在這十多年裡,呂嘉卻是寧願自己低聲下氣的去結交權貴,寧願此前一直在上郡,也沒有向田鼎開過一次口,更沒有去齊國的念頭。

用呂嘉的話來說,他對田非煙好,從不是因爲田鼎的地位,他若是去齊國,便是因爲亡姐,而承了田鼎之情,他不要!

別說其他人,就是白衍,當初第一次在上郡榆中見到呂嘉時,看着呂嘉時刻想着找機會,攀附權勢的模樣,都無法想象到,那張已經發福,並且常年賠笑的面孔下,會有一份十多年的固執。

在白衍離開咸陽前,田非煙也曾經說過,小舅父呂嘉,一直都在心裡怨恨父親沒有照顧好母親。

這也是方纔白衍爲何得知呂遊想要求見他時,思索後,最終還是沒有拒絕的原因之一。

呂嘉對田非煙的好,田鼎還不起,那便由白衍來還。

“日後天下之利,不在代燕!”

木桌後,白衍看着呂遊對代地、燕地十分感興趣的模樣,哪裡不清楚,呂遊是想着順着北邊疆域發展。

拿起木桌上的酒爵,與呂遊等人一同飲酒後,白衍放下酒爵,在衆人的目光中,輕輕搖頭,告訴呂遊,北邊草原疆域再廣闊,也都是遊牧民族,多都牛羊馬匹。

北方草原與中原各地,自古便一直接壤,百年間,食其商貿之利的士族,早已經在各地盤根錯節,如今秦國吞併趙地、北驅燕國後,那些士族北上躲避戰亂,如今南下,勢力並未損傷。

這時候呂遊再想插手其中的利益,得到的利益,遠遠比不上招來的敵人。

“白衍倒是有一事,待呂舅父到此,白衍便與其言!”

白衍對着呂遊拱手說道。

不管日後如何,不管齊國何時降秦,眼下白衍都要早些準備,把西邊事關千秋的絲綢之路,早些告知嬴政,讓大秦這個主張耕戰的龐大帝國,若是一統後難以停下來時,能把目光看向更遠的地方。

白衍不在咸陽,無法通過田非煙的名義,呈送竹簡給嬴政,但白衍可以通過呂嘉的方式,由呂嘉派人去證實,再由呂嘉以田非煙與‘老者’的名義,把這個消息送去咸陽。

雅間內。

呂遊點點頭,而虞祁、許氏等子弟,聽到白衍的話,全都不知道白衍的念頭,故而都沒有在意。

酒過三旬,直到看着時辰不早,白衍方纔起身告辭,直言有事尚未處理,先行失陪,讓呂遊等人繼續飲酒作樂。

呂遊、虞祁等人能見到白衍,心裡已經十分知足,見到白衍有事要離開,自然不會阻攔,紛紛起身,笑着拱手還禮,示意白衍不要耽擱要事,無需在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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