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王宮。
伴隨着齊王建聽到令史的消息,頓時一臉着急的起身,不可置信的模樣,這一刻齊王建真的是急了,此前一直考慮是否赦免田瑾的罪行,爲田瑾正名,萬萬沒想到,曾經那安葬田瑾的耕農之子,居然已經離開齊國。
這讓齊王建如何能不驚慌,畢竟這事關勸說白衍回齊效力一事。
“五年前?”
同在精緻、寬廣的書房內,站在齊王建身旁的麗妃,聽到令史的消息,俏眉微皺,輕聲低喃一聲。
五年前離開齊國!
這不禁讓麗妃聯想到,白衍,也是在五年前,離開的齊國。
隨着這個念頭,麗妃微微轉過俏臉,視線從齊王建身上,看向令史,在齊國,令史作爲當地掌管屍體安葬事宜的官員,是沒有資格來到齊國王宮的,眼下若非要尋找田瑾屍骨一事,齊王也不會召見令史。
“這如何是好啊!!!不行,寡人要立即派人去陽夏,務必要儘早,詢問到此人下落!”
“而田鼎,昔日之舉如此辱人,白衍卻不怪罪,定是因田鼎與田瑾的關係,妾妃有預感,那申姓之人,一定與白衍,有着不淺的關係,甚至白衍背後的家族,與申姓之人,或者是那田瑾生前,認識的申姓之人……”
若是不帶那耕農子弟回來,也就意味着田瑾的屍骨根本找不到,白衍本就因爲田鼎一事,與齊國心存芥蒂,如今若是恩師不能正名,甚至連屍骨都不能尋到……
麗妃見到齊王建的心急如焚,最終輕聲開口詢問令史。
令史聽到麗妃的詢問,連忙彎下腰,對着麗妃拱手打禮,把五年前在那村子發生的事情,告知麗妃,特別是在五年前,那少年離開之時,是以他爲藉口離開臨淄的事情。
書房內。
齊王建一臉無奈,神色着急的在書房內來回踱步,緊鎖的眉頭下,臉頰滿是急促不安。
不過聽着麗妃的詢問,齊王建這才反應過來,對啊!一個耕農子弟,爲何會在五年前,突然離開臨淄,離開父母身邊?
聽着令史的述說,別說麗妃,就是神色忙慌的齊王建,都停下腳步,有些詫異,沒想到那耕農子弟離開齊國背後,居然還有這般事情。
齊王建想想,便感覺,是個人都很介意,這如何能有可能,勸說白衍爲齊效力。
麗妃見到齊王建的眼神,猶豫幾番,還是決定,把心中的猜測說出來。
方纔着急,沒有多想,如今回想起來,這實在是有些令人不解。
“可曾詢問,是因何事離開臨淄?一個耕農之子,怎會貿然離開臨淄城!”
齊王建面露沉思,隨後不由得轉頭,看向一旁的麗妃。
麗妃解釋道,隨後在齊王建、令史,以及一旁嬀涵子的注視中,看向書房外,美眸露出思索。
這與一開始想到的情況,完全不同,秦國已經滅掉楚國,天下唯有秦齊二國並立,眼下齊王建也沒有把握,能在三個月內,就尋找到那耕農子弟的下落,並且將其帶回來。
在麗妃眼裡,把田瑾、白衍、田鼎以及那個耕農子弟的事情,全都聯繫起來,那麼曾經一件件事情,便全都能浮出水面。
麗妃說道。
“王上,妾妃猜測,那耕農之子之所以離開齊國,很可能……”
“與白衍有關!”
“回麗妃!此事下官曾詢問其生父母,然無人能答,五年前……”
“王上,五年前,白衍在被田鼎驅逐出齊國時,很可能前去見過那耕農之子,並且爲隱瞞恩師墓地一事,故而便將那耕農之子帶出齊國,安置在陽夏一地!這也能解釋爲何那耕農之子離開齊國後,以其低微之身,卻能在短時間內,給家中帶來不少錢財,讓其衣食無憂!”
麗妃說到這裡,看向齊王建。
而齊王建聽到麗妃的話,緩緩點頭,的確,實在太過巧合,都是五年前一同離開,並且一個是田瑾的弟子,一個是埋葬田瑾屍體之人。
細細想來,這兩者之間若是不認識,這絕不可能。
“也就是說,白衍一直都知曉,田瑾安葬在何處!”
齊王建想通後,立即看向麗妃。
麗妃點點頭,這也是爲何她在聽聞齊王建想命人離開齊國,前往陽夏尋人後,立即詢問那令史。
“王上或許召見白衍,便能知曉田瑾屍骨在何處安葬!身爲田瑾弟子,想必白衍,定然也渴望能讓老師洗脫罪名,風風光光的下葬。”
麗妃看向齊王建。
………………………………
稷下學宮。
白衍跪坐在木桌前,身處稷下學宮之內,如今白衍也算如了願,望着轡夫子與盧老等夫子交談,白衍基本也只做交談,不做辯解。
好在荀州與田燮,以及田橫等人都在,加之一衆夫子看着白衍沒有爭論之念,也沒有爲難白衍。
拿着竹簡。
看着上面曾經在故事內,隱約透露出來的事蹟,白衍都沒想到,田燮等人,居然能抽絲剝繭,最終弄出來那麼多。
“武烈君以爲如何?事以爲念,雖僅有毫末,卻不難窺探其中門道,書中之言,後世,當以儒,治理天下,百姓所念,乃言行隨心,如此方爲仁、德,天下人心所想,天下人心所想!非是以法束其身,視天下之人爲囚徒,自夏商,便有正天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苦天下百姓者,終失天下!”
盧老見着白衍放下竹簡,輕聲說道。
這一卷的內容不多,但卻是最能證明天下,該是以儒家治理天下,而非秦國法家,那記載中的言行舉止,皆是齊國王宮書房內無數竹簡中,分別從隻言片語中抽取出來的內容,最終整理得到的理論。
而其中正義、慷慨、謙讓、寬容等等,更是讓所有人耳目一新,昔日整個稷下學宮,便召集所有大才之士,共同推演其中盛世之法。
而其結果,更是讓無數人爲之振奮。這也讓他們愈發敬仰、好奇,那素未露面的老人,其眼光執之卓絕,對盛世之見解。
畢竟他們是整個稷下學宮,無數才士共同推演出結果,而那神秘的老人,卻是一人之所見,一人之所解,暢談天下何爲盛世。
“秦得天下,非天下之所幸!”
盧老說完,與一旁的田燮,對視一眼。
此番邀請白衍前來幾下學宮,給白衍看這些整理過後的竹簡,也是想要讓白衍知道,秦國以法治國,實行耕戰,對天下所有人而言,都並非是一件好事。
反而是竹簡中隱約透露出來的場景,纔是盛世之道。
白衍即是齊人,也是天下之人,如此情況下,何必還要執着於,效力秦國。
“夫子以爲,秦能變否?”
白衍看向盧老,想了想,輕聲詢問一句。
而就在白衍的話音落下後,不僅僅是盧老,就是田燮與其他夫子,全都大笑起來,盧老更是滿臉嘲諷的搖搖頭。
“百年間,不乏儒家之人前往秦國納諫,然結果如何,秦,可有變否?”
盧老直言不諱的說道,隨後突然看到門外,一名學子急匆匆的來到房間內。
白衍嘆口氣,與荀州對視一眼,看見荀州對着自己搖搖頭,白衍沒有再說什麼。
雖然不知道嬴政可否有命人這般整理竹簡,但白衍隱約有預感,嬴政如此着急的尋找著書之人,定是也察覺到,在後世,比起法家束縛其身,用儒家束縛其心,方纔是良策。
比起強迫一個人去做一件事情,遠遠比不上讓一個人渴望主動去做一件事的好。
嚴法,該用於懲惡,思想,纔是御民之道,這在後世兩千多年的時間裡,已經被一個又一個朝代證實出來,並且也是一個朝代是否穩定的基礎。
嬴政應當便是察覺到這點,這才如此着急。
此時白衍也希望,在勸降齊王后,見過家人,他日回到咸陽,能通過另一個身份,在秦國一統天下之後,嘗試讓嬴政做出一些改變。
外儒內法,而白衍需要告訴嬴政,此儒非儒。
“夫子,齊王召見武烈君!”
學子對着轡夫子稟報道。
聽到學子的話,轡夫子、盧老,乃至田橫等人,全都沒有意外,白衍昨日來到臨淄,只在朝堂上見過面,私下裡並未近距離接觸過,自然是要召見白衍。
想到這裡,看到起身告辭的白衍,轡夫子、田橫等人,都沒有挽留,而是目送白衍與荀州離去。
“聽聞王上一早便召見令史!”
田燮見到白衍離開,轉頭對着田橫說道。
“……”
田橫正準備回答,這時候一名扈從,便急匆匆的從門外走來,把一卷竹簡,交給田橫。
“什麼,白衍乃是田瑾弟子!!!”
田橫看着消息,一臉詫異的皺眉起來,隨即看向田燮,以及夫子等人。
轡夫子等好幾個老者聽到田橫的話,全都露出意外的神情,互相對視一眼,蔓延錯愕。
田瑾?
田燮也一臉震驚,在齊國多年,田燮怎會不知道田瑾是何人,更別說,當初田瑾死的時候,田燮還去田鼎府邸那裡爲田瑾鳴不平。
如今聽到田橫的話,這讓田燮如何能不錯愕。
方纔離開的白衍,是田瑾的弟子???
這怎麼可能!!!
這……
“此事如何得知?”
田燮看向夫子幾人一眼後,發現其他人也是一臉驚駭,或神情凝重的模樣,隨後轉頭看向田橫,一臉認真的詢問道。
若白衍真的是田瑾的弟子,那麼在田燮心裡,白衍就絕非一個簡簡單單的武烈君,那般簡單。
此刻。
書房內,與田燮有着同樣心思的,還有轡夫子、盧老等人,畢竟對於田瑾,他們這些老人,可有着比田燮更深的交情。
田橫見到所有人的目光看過來,此刻田橫也好不到哪裡去,帶着一臉疑惑,再次拿起竹簡認真看一遍後,確定沒錯,這才把齊王命令史去臨淄城外尋人的事情說出來,還有齊國王宮內傳出的消息。
而田燮與盧老等人聽完田橫的話,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滿臉恍惚。
所有人都感覺怎麼事情變得再次複雜起來,白衍,居然是田瑾的弟子!
想到這裡。
一個個年邁的夫子,聯想到齊王的召見,目光紛紛看向大門外,那裡已經沒有白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