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下游。
正當匈奴人安營之時,一個個忙碌着食物之際,突然便隱約聽到動靜,起初所有人都還以爲是錯覺,然而隨着聲音逐漸變大,所有人不由得紛紛擡頭,看向四周。
頭曼單于也在這時候,擡起疲憊的雙眼,看向北方。
忽然間,當遠處的山丘之上,突然出現浩浩蕩蕩的人影時,看到那數不清的人影從山丘上潮涌般的涌來,頭曼單于看到這一幕,瞬間瞳孔一縮,少許疲倦的臉頰上,剎那間便蒼白起來。
“不好,單于,是秦人!是秦國鐵騎!”
塢靨邇與其他小首領見狀,全都一臉驚慌失措起來,恐懼瞬間瀰漫衆人的眼底。
當看着整個寬廣的營地,所有匈奴人因爲秦人的到來而慌亂成一團,無數人爭先恐後的朝着河水旁跑去,推讓、倒地、踩踏的身影,隨處可見,這一刻,一個個匈奴首領眼神盡是絕望。
遊牧民族的特點,讓匈奴人逞強好鬥,但也註定無法像中原那般,有着近乎於細緻的規定。
面對像眼下這種突發情況,匈奴人的弱點便突顯出來。
“單于,快走!我們被埋伏了!”
一個首領的聲音浮現,其他首領紛紛反應過來,帶領親信保護頭曼單于,幾名親信更是把少數僅有爲帶去飲水的馬兒搶過來,帶過來給頭曼單于。
“殺!!!”
“殺!!”
然而隨着浩浩蕩蕩的嘯殺聲,蜂擁而來的秦軍鐵騎,在飛馳之間,幾乎不過一會,便殺到匈奴營地。
無數由秦弩發射的箭矢漫天落下,對比毫無準備的匈奴人,本就由鐵鷹將士組成的鐵騎精銳,殺到營地後,幾乎閃過便是一個匈奴人慘死倒地。
另一邊,伴隨着煙霧繚繞,在一名名秦軍將士手中,一些火把乾草,全都被丟到河畔馬羣之中,驅趕戰馬的將士,也有不小心被匈奴人持彎弓射殺倒地。
然而隨着其他鐵鷹將士把一個又一個馬兒驅趕離開,無數奔跑的匈奴人絕望看着,卻這麼都趕不上,只能眼睜睜看着被驚擾的馬羣,飛快的往下游跑去。
很多匈奴人仗着身強力壯,想要赤手空拳的追趕那些驅馬的鐵鷹將士,將其拉下馬背後殺死,奪馬反抗,然而直到靠近之後匈奴人才發現,眼前這些秦騎,不管是馬術,還是騎射,甚至是力量,都遠遠超乎他們的想象。
本以爲上萬匈奴人在失去摯愛親人之後,滿腔復仇之心足以吞併任何敵人,然而此刻這些失去戰馬的匈奴人才發現,他們這次的敵人,似乎是他們從未見過,也從未接觸過的恐怖對手。
秦國數百萬人,年復一年的篩選、訓練,最終挑選出來的不過三千人,這近乎苛刻到極致的要求,造就出來的,也是一支強到難以匹敵的士卒。
秦騎之下,長戈利劍,戰馬飛馳,嘯殺聲四起,一名名身穿秦軍黑甲的將士,不斷砍殺着匈奴人,那鋒利的武器揮舞間,一個又一個匈奴人倒地慘死。
更讓匈奴人絕望的是,比起失去戰馬後,陷入的絕境,他們的部落首領,不僅僅沒有率領他們拼死反抗,反而是找到馬兒後,率先逃難。
這讓被屠族而失去親人的所有匈奴人,全都赤紅着眼,絕望的看着這一幕,恐慌的看着那些部落首領騎馬逃跑。
面對密密麻麻的秦國鐵騎,在無數嘯殺聲中,黑壓壓一片的匈奴人,全都被擁擠在一起,當眼睜睜的看着那些部落首領逃跑離開,這時候一些中年匈奴人方纔記得。
似乎……那些逃跑的首領,他們的家人,如今都安然無恙,全都在月氏!
只有他們這些人,其親人,全都被秦人殺死!
也不知道是誰,看着秦軍屠殺,率先朝着那些部落首領跑去,也不知道是逃跑,還是要去追殺,但終歸隨着這樣的舉動,引發的效果便是越來越多的匈奴人,全都跟着逃跑,最終形成逃跑人潮,潰逃之勢,再難抑制。
或許匈奴人是想逃跑不假,但這不代表匈奴人沒腦子,不怕死。
“殺!!!”
少許滿腔仇恨的匈奴人,在無力抵抗秦軍後,紛紛慘死倒地,在匈奴人潰逃後,沒有後續其他匈奴人的阻攔,秦軍氣勢大漲,從騎馬與匈奴人廝殺,最終演變爲一邊倒的屠殺。
沒有團結一起,反而潰敗慌逃的匈奴人,在沒有戰馬的情況下,根本無法阻攔秦軍將士屠殺的腳步。
白衍在秦軍將士之中,揮劍砍殺一名匈奴人後,望見頭曼單于騎馬逃跑的身影。
看到這一幕,白衍駕馭戰馬,帶着季恆與其他將士,不顧其他落單的匈奴人,徑直朝着頭曼單于追殺而去。
“殺死頭曼單于者!吾賞百金!”
白衍不僅自己追殺,更是高舉佩劍,一邊騎馬,一邊高聲大喊。
百金!
這別說鐵鷹將士一個個聽到,呼吸都瞬間急促起來,就是季恆喉結都動了動,看向遠逃的頭曼單于,眼神滿是灼熱。
“殺!!!”
“殺!!”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本就一邊倒的局勢,只要聽到白衍話的鐵鷹銳士,全都用力踢着胯下戰馬,拼盡全力的朝着頭曼單于追殺而去。
戰場上。
一萬餘匈奴人看似很多,但本就僅是三比一的人數,如今又是在不斷逃跑,不管是西邊,還是往下游,亦或者跳入河水之中,瘋狂的逃跑。
三千鐵鷹將士踏過之地,基本匈奴人沒有活口。
在這本該是匈奴要安營渡夜的地方,秦軍鐵騎與匈奴人交戰,不過是一刻,剩下的半個時辰,全都是鐵鷹將士在追殺匈奴人。
而就在河水下游,一直逃跑的匈奴人,戰馬再也經受不住,不斷翻滾,其餘人也被鐵鷹將士團團圍住。
頭曼單于、塢靨邇這些首領胯下的戰馬,本就奔波一整日,後面又未曾飲水,面對一直修養的秦軍將士,其戰馬又是上郡所供的好馬,自然是難以逃脫。
夜幕之下。
天色已經無法看清遠方,但靜距離之下,不管是白衍,還是頭曼單于,都能看到對方。
這一次,與當初在雲中的時候不同,面對潰敗,面對重賞之下的秦軍將士,頭曼單于一行人,根本無法說話,便被秦軍將士不斷砍殺過來。
面對兇勇的秦軍將士,頭曼單于與其他人一樣,都知道這一次在劫難逃。
而同樣的,他們都知道,白衍不會放過他們!
頭曼單于看向白衍一眼時,似乎是不甘,昏暗之下,拼着被砍傷,手持彎刀逼退一名鐵鷹將士,使其不得不翻身下馬。
趁着這個空擋,頭曼單于目光看向白衍的瞬間,便被一根箭矢刺入身體,緊接着便是兩根三根……
全身的力量伴隨着鮮血,而逐漸流空,身體泛冷之際,彎刀掉落地上,頭曼單于在昏暗的天色下,眼神遠遠的看着白衍,似不甘,似憎恨,然而最終,隨着一抹思念浮現,一息後,雙眼之中,盡是悔恨。
或許在當年那個冬季。
他們匈奴人,就不該答應那個秦國官員的話,不該在那個冬季,與月氏南下,去入侵秦國。
似乎是想到以往部落族人遊牧狩獵的場景,似乎是想到以往自己統治匈奴部落的時光,頭曼單于天旋地轉間,最終從戰馬上衰落下去,成爲一具屍體。
“大良造!”
鐵鷹將士把頭曼單于的頭顱砍下來,拿給白衍。
白衍看到頭顱,隨着腦海內一個又一個信息涌入,有些眩暈,許久方纔平復。
“讓此戰受傷的將士,待這顆頭顱南下,抵達雁門後,讓楊郡守幫忙安排人,送去上郡高奴!放置在當年那些陣亡將士的墳前!”
白衍看着頭曼單于那血淋淋的人頭,目光浮現一抹思念,輕聲開口。
聽到白衍的話,不僅僅是季恆,就是四周其他的騎馬鐵鷹將士,腦海裡全都想到,當年在上郡發生的戰事。
那一戰,白衍統領麾下將士,死守高奴不退,讓月氏與匈奴十五萬人不敢繞過高奴而南下。
也是一戰,聽說隨同白衍一同作戰的將士,戰亡數千人,最後全都安葬在高奴那片山脈下。
“諾!”
季恆看着駕馬離開的白衍,看着黑夜下,白衍的身影,不知爲何,目光有些顫動。
而在四周,一個個手持帶血長戈、利劍的鐵鷹將士,面對方纔殺戮都能面不改色的他們,此刻看着白衍離去的背影,心頭間也有一瞬間顫了顫。
這是生平以來頭一遭。
或許,能讓這些魁梧壯碩、以佩劍策身,以殺戮爲業的將士,眼眶泛紅的,永遠不是那充滿殺戮的戰場。
而是像白衍與那些將士般的羈絆。
那麼多年,即便是已經當上秦國大良造,白衍依舊沒有忘記那些將士。
身而爲人,捨命入卒,或許遲早有一天會死在戰場、或者某一次被伏擊的地方,就算運氣好,能活到老,最終也會老死。
而若是……
能在活着的時候,能夠跟着白衍這樣的人,或許死,似乎也不那麼讓人在意。
因爲有一個人,永遠在記掛着你!
或許運氣好,活到老的那一天,能與後人說的,也不僅僅是隻有鐵鷹將士的身份,只有那一個個危險的事情,或許也能說說,他們跟着一個人。
不知爲何,對比上郡高奴那些戰亡的將士,腦海裡浮現的,是上郡高奴的百姓,是從未忘記過他們的大良造。
夜幕落下。
四周都是屍體,一場以少勝多,酣暢淋漓的大勝,並未讓一個個鐵鷹將士歡呼雀躍,反而是在這一瞬間,心中有了一絲心事,將士們都沉默下來。
就連那名斬殺頭曼單于的鐵鷹將士,也默不作聲的站在原地,望着昏暗下,方纔那身影離開的地方,思索許久。
“走!”
季恆率先開口,騎着馬,朝着上游返回,其他鐵鷹將士聞言,也依次跟在身後。
……………………
“嗯?水怎麼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東胡境內,隨着幾名古族人,驅趕着馬兒來到河邊飲水,突然一個古族人喝兩口水後,便忍不住皺眉起來。
其他三名古族人聽到後,都忍不住笑起來,說是不是昨晚被那些賣來的中原奴隸女子,一晚上就掏空身子,產生錯覺。
這河水那麼大,怎麼可能有血腥味,你別說偶爾有一頭羊畜溺亡,就是你殺個人,殺一百個人,這條河水,都不會有血腥味。
古族,便是東胡部落的其中一個名族,與匈奴、月氏一樣,東胡也是由大大小小十餘個部落組成,其中勢力最大人數最多的,便是其中四個,一個是古族,一個是爾族,一個是起源烏桓山的烏桓族,最後一個是起源鮮卑山的鮮卑族。
這種聯盟制度有好有壞,好的地方能促使東胡這十幾個部落快速通過聯姻,發展人口壯大起來,壞的地方便是或多或少都會有矛盾,其中烏桓族與鮮卑族,便是常年與古族、爾族有摩擦,有些不滿東胡王一直都在古族、爾族的人擔任。
河水旁。
正在說話間,三名取笑的古族人,正喝完水起身,還不等轉過身,準備去休息一下,接下來看到的場景,徹底讓三人楞在原地。
被取笑的古族人,見狀不解的轉頭,目光看向河水上游。
緊接着,這名古族人便清楚的看到,映入眼簾的是,河流上游拐角處,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源源不斷的順着河水漂流而下。
起初是三五具,最後加起來足足有二三十具,而且數量還在越來越多,絲毫沒有停止。
“怎麼回事?”
突如其來的一幕,如此衆多的屍體,直接把幾人嚇得臉色瞬間蒼白起來,一個人更是後退被石頭絆倒。
“快!快!快……”
一個古族人率先回過神,顧不得其他,連忙讓其他人把這件事情去告知東胡王!
伴隨着一個古族人面色蒼白,連滾帶爬的跑回馬兒旁,翻身上馬,轉頭慌忙的往族羣跑去,其他三名古族人看向彼此,面面相覷,隨後望着河流上,源源不斷的屍體漂流而過。
這到底!
死了多少人啊!!!
而且看着他們的衣物,怎麼看起來是……
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