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歷城豪傑!

他似乎是感覺到了劉如意的敵意,忽的哈哈大笑起來,露出了兩行潔白的牙齒,“兄臺,某沒有惡意!兄臺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說罷,他站起身來,端起一杯水酒,走到劉如意近前,對着劉如意示意了一下,有些放浪不羈的道:“男子漢大丈夫,生的光明磊落,活的自由灑脫!若是人人都要跟兄臺這般愁眉苦臉,那這日子豈不是無趣的緊那?哈哈!”

劉如意也是笑了起來,端起酒杯一欽而盡,“兄臺爲人之道,小弟好生羨慕啊!只是,小弟心有所掛,前程未卜,故此在這裡凝神思慮,倒是要兄臺見笑了!”

“哦?”那人略有深意的看了劉如意一眼,隨即,他笑着指了指廳內高臺之處,輕輕眨了下眼睛,“兄弟,莫非你也是爲了那佳人而來?”

不知不覺之間,他對劉如意的稱呼也發生了變化。

“呵呵!”劉如意微微一愣,心中卻是有些好笑,大概這人也將自己當成是那‘春玉奴’的仰慕者了!

“莫非兄臺也是?”劉如意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那人又是哈哈大笑,直笑的腰都彎了下來,片刻,緩了口氣,他才道:“君不聞聖人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某雖不是讀書人,不過對這‘春大家’倒是也聞名已久,今日便特地來見識一番!”

女人,永遠是男人之間最好的潤滑劑,此時,宴席尚未開始,劉如意便和他在這內廳的角落裡閒聊了起來。

不過,隨着聊天慢慢深入,劉如意卻是發現,此人遠不像其表面那般粗俗,只是他隱藏的更深而已!

十幾杯水酒下肚,兩人之間也慢慢熟絡開來,這時,劉如意又端起酒杯,對其輕施一禮,笑道:“這位大哥,小弟章丘劉如意,還未曾請教大哥尊姓大名?”

那人玩味的看了劉如意一眼,端起酒杯,隨意的與劉如意碰了一下,一飲而盡,“某的姓名?呵呵!怕是某說出來,兄弟你可就不敢與某在此飲酒了!”

“哦?”劉如意也笑着將杯中之酒飲盡,“莫非大哥你是南山中賊匪之首?亦或是天之貴胄,宗室之親?”

“哈哈,兄弟,有意思,有意思啊!”他站起身來,用力拍了拍劉如意的肩膀,“其實某平生最討厭讀書人,天生就看不慣他們那種酸儒氣!不過,兄弟你倒是個意外啊!哈哈!”

他又走進了一些,湊到劉如意身邊,壓低聲音道:“某便是歷城劉漢儀,人稱‘歷城混世魔王’便是!兄弟,你可還敢與某繼續飲酒乎?”

說完,他戲謔的看着劉如意,彷彿要等待劉如意落荒而逃一般。

“劉漢儀?”劉如意輕輕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又追問道:“那歷城劉氏家主,孝廉劉化光,劉老爺子是?”

“那是家父!”劉漢儀笑道。

“啊!”劉如意趕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對着劉漢儀行了一禮,“恕小弟眼拙,豪傑在此,小弟竟有眼不識泰山!家父生前便時常提起大哥的名字,常言,若小弟能有大哥一成本事,他老人家也可瞑目了!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劉如意說完,便欲跪倒在劉漢儀的身前。

劉漢儀連忙一把扶住了劉如意的身體,臉色也變得柔和了不少,“剛纔聽聞兄弟你說,你是章丘劉家之人,那章丘守備劉虎是你何人?”

劉如意點點頭,“正是家父!”

“啊!”劉漢儀也是驚呼一聲,“原來是劉虎叔父之後,那咱們兄弟當真不是外人!前些時日,聽聞劉叔不幸病故,某身在京城,並未及時回來弔唁,當真是失禮之極!今,兄弟既然在此,明日,定要引着爲兄,去叔父墳前燒上一柱清香!”

“大哥之心意,小弟感激不盡!”劉如意又是深深一禮!

…………

其實,無怪乎劉如意對劉漢儀如此尊敬,實在是因爲此人來頭甚大!

歷城劉氏,已經在濟南府紮根數十代,可以算的上是濟南府一等一的豪族,就算是巡撫、知府到任,第一件事怕是就要去先拜訪劉家!

從洪武年間開始,劉家便世代爲官,只是到了萬曆年間,因宮中嬪妃案牽扯,劉家在朝中漸漸失勢,逐漸以經商爲主!不過既便如此,虎死雄風在,誰也沒有膽子在劉家頭上動土!

現在,劉家主要以煤炭、毛皮、錢莊生意爲主,說是富可敵國可能是稍有誇張,但其家族勢力之龐大,便如同“三星”在“棒子國”一般,絕對是超乎想象!

劉虎年輕時曾多得劉漢儀之父,劉化光的恩德提攜,兩家可以算得上是世交!

而劉漢儀乃是崇禎初年武舉出身,雖一直未曾入仕,但其性格豪爽,好打抱不平,懲惡揚善,在濟南府境內可謂是鼎鼎大名!但也因其頗有些好色,喜歡勾-引-良-家-婦-女,便也贏得了‘歷城混世魔王’的諢號,這也寄託了歷城百姓對先賢“程咬金”的追思。

崇禎十二年,清軍兵臨濟南城下,劉化光、劉漢儀父子,散盡家財,招募親族鄉勇五百餘人,誓死抗擊清軍!

但雙拳難敵四手,強撐了兩月,最終濟南城還是被清兵攻破!

城陷後,劉化光、劉漢儀父子死戰不退,堅持抵抗,他們依託房屋街道爲屏障,展開巷戰,擒殺清兵無數!

清軍將領大怒,派重兵,將這一武裝團團圍住,刀山火海,箭如飛蝗,但劉化光、劉漢儀父子仍是致死不退,誓死不降!

戰鬥中,劉化光頭中三刀,腰中兩槍,揹負數箭!劉漢儀頭被砍了三刀,身重七箭!只是父子二人至死不退,直至生命最後一刻,仍然不停的大喊“殺奴!殺奴!”

一直到流盡最後一滴熱血!

事後,劉家滿門二百一十六口,無論男女老幼、婦孺孩童,盡數被清軍處死,屍身懸掛於濟南城門外,連一絲香火都未能留下!

試問,若這樣的男人不算豪傑,那天底下還有幾人可以稱得上豪傑?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威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這樣的男兒!

這樣的豪傑!

縱使他們微有小疵,但在民族大義面前,他們毫無猶豫,一腔熱血,用生命捍衛了大漢民族的榮耀!

與那些天之貴胄,富可敵國,卻一毛不拔,被人當做肥豬一般宰割的宗室親王相比,劉如意就算是給*磕上一百個響頭,又有何妨?

…………

這時,從這大廳另一側的迴廊中,走出數十人!

爲首一人,身材不高,但是相貌卻英俊不凡,一雙大眼猶如深潭一般,散發出一種幽幽的魔力,讓人看上一眼便會被緊緊吸引!他身着一身華貴的紫色長袍,貴氣中又帶着幾分儒雅,正是蕭家家主———蕭墨文。

而在他的身邊,一個身着一品武將服的大漢,正笑吟吟的對着廳內衆人拱手示意,正是山東總兵官倪寵!

蕭墨文對着廳內衆人躬身一禮,便一一爲衆人介紹起今天到來的貴賓,接着,隨着絲竹管樂聲響起,今天的宴席也正式拉開了帷幕。

數不清的婢女小廝端着美酒佳餚,一一爲廳內衆人呈上,而高臺上的‘春玉奴’也開始彈奏起千古名曲———“春江花月夜!”

劉如意並沒有聽曲賞佳人的興致,反而意-淫起蕭家家主蕭墨文來,老子既然都長的這麼帥,那女兒想必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想到這裡,劉如意禁不住輕輕握緊了手中的玉牌。

“賢弟,爲兄觀你的心思,似乎並不在‘春大家’身上啊!”劉漢儀笑了笑,直接將酒壺提到了劉如意的桌上,也不理會一旁那俏麗婢女詫異的目光,徑自拉過軟榻,和劉如意拼到了一張桌上。

“大哥,你不也是麼?哈哈!”劉如意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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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自看了對方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片刻,劉如意四下打量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對劉漢儀道:“大哥,這蕭家究竟是什麼背景?竟能如此…………”

劉漢儀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蕭家家主蕭墨文,冷哼一聲,有些不屑的道:“面兒上是賣布匹綢緞的,私底下,不過是一羣私鹽販子罷了!”

劉如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鹽業,自古以來便是第一等暴利行業!

從秦朝開始,販私鹽便是殺頭的重罪!

但馬克思他老人家,在《資本論》中已經爲世人做了最詳細的詮釋!

資本家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會鋌而走險;有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敢冒上絞刑架的危險!

明清兩朝,恰是販私鹽最爲猖獗的時代!

這些私鹽販子爲了獲取暴利,他們聯合王公貴族、當朝權貴,將鹽價一提再提,掠盡百姓財富,使得民怨沸騰,物價暴漲,但是他們強大的背景,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就算是朝廷,甚至是皇帝都沒有過多的辦法!

所以,蕭家能有這麼大的能量,也就不足爲奇了!

餘音嫋嫋,佳人似玉,在這繁華飄渺之間,劉如意心中竟然也有了幾分樂不思蜀的感覺!

‘溫柔鄉,便是英雄冢!古人誠不欺我也!’

劉如意猛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很快就讓他從靡靡之中驚醒了過來,而一旁的劉漢儀心思顯然也沒有在這上面,他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

這時,福伯忽的湊到劉如意的耳邊,小聲道:“小少爺,賈大人那廝,出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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