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刀影及身,楚紅裳本來鎖定摩雲鬣的的神意感應,在此刻嗡然外爍,幾如實質,將身旁大氣切割的支離破碎。
可就是這樣,也只能與突發的變故趕了個並齊。
楚紅裳的護體靈罩無聲無息間被突破,彷彿就是紙糊的一樣,當宮裝霓裳開裂的剎那間,楚紅裳身影瞬間模糊,只能見到微弱的火光跳動,等其再次出現時,已經遁出十丈開外。
“火遁神通,果然了得。”
一位老年男修,漫步從遠處走來,之前那道血色刀影化爲一道血光,迴歸了此人手中。
直到這個時候,在場的所有人才發現此地多了一個不知名的元嬰修士。
遠處觀戰的方清源和樂川,見到此人出現,臉色頓時變得很是難看。
正值此關鍵時刻,此人突然出現,還出手偷襲楚紅裳,這怎麼看都是敵非友。
方清源心頭暗震,憑藉他的眼力,只能模糊感應此人修爲,根據其放出的靈壓來算,此人應當是元嬰中期。
值得注意的是,此人竟然是個獨臂,這種練氣修士都能醫治的傷勢,此人卻沒有醫治,顯然受傷的地方,大有蹊蹺。
那道血色刀影,落入此人手中,然後顯露出具體的形狀,分明是一柄血色短刀,上方血氣繚繞,一個個血色小字遊走,顯得很是怪異。
“九死不滅霓裳神通?防的就是你這手,我這化血魔刀上的血魂禁,不好受吧?”
獨臂元嬰輕聲發笑,而楚紅裳的臉色依舊不爲所動,只是她心中自知,剛剛那道血色刀影,自己確實沒有完全擋下。
如今一道晦澀的氣機,正慢慢融進自己的氣血之中,在周身遊走不定,這就是此人所言的血魂禁了。
看似無甚大礙,但只要自己發動本命神通,那此血魂禁便會再繼續深入自己血肉之中,每一次發動神通,那血魂禁就會強大一分,直到和自己的血肉融爲一體,再無分別。
這種後果,想想都令人感到不安,爲今之計,只有退走,找個地方靜靜調理,通過水磨功夫,找出這道血魂禁,將其磨滅,纔是正理,只是眼下敵人既然已經發動,還會留給自己這個時間嗎?
顯然,這並不會。
那獨臂元嬰只是說過這兩句話後,一催手中血色短刀,那短刀便騰空而起,繼續朝着楚紅裳飛去。
這一次不再是偷襲之舉,而是化爲漫天血影,籠罩楚紅裳百丈方圓。
這番變故只是發生在短短兩息內,那邊元朵與摩雲鬣還在激烈對拼,伴隨着元朵使出的重槌蕩起的浩大聲勢,這邊獨臂元嬰和楚紅裳的戰鬥,也迸發出最激烈的場面。
一道道跳動的火焰,在百丈之間的地界上,憑空自燃,在這一刻,楚紅裳身旁盡皆化爲火焰的世界。
每一道血色刀影,都有一朵對應的火焰,一時間這裡彷彿盛開了千朵萬朵的血色紅蓮。
這就是領域爭奪,比起剛纔元朵和摩雲鬣之間的氣機交鋒,此刻楚紅裳與獨臂元嬰之間的領域,顯得更加龐大,也更加具有侵略性。
元嬰中期與元嬰初期,看似只有相差一層,但相對應的手段和神通,絕對是繞不過的臺階。
三息之後,元朵那邊聲勢驟然減小,她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不對,於是正在快速與眼前的摩雲鬣斷開氣機領域的勾連,準備抽身出來,再做應對。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聲言語,浮現在衆人耳中。
“就是現在,動手。”
話音用一種特別的形式,瞬間盪出三十里開外,在那裡,正有一人腳踏大地,引弓持箭,對準了這邊。
下一瞬息,箭矢筆直躥出,剎那間已失去了形影。
弓弦狂震,發金鐵之聲,便如同千百具大錘齊齊轟下,只這一下爆音衝擊,持弓之人所在的百米方圓的花草樹木,便已被震成粉碎。
在楚紅裳的感應中,那箭矢方纔離弦,鋒芒所至,已到了她的前胸。
此番進攻,當具電光石火之迅疾,那持弓搭箭之人,分明也是一位元嬰修士。
剛剛就是趁着獨臂元嬰鎖定了自己的真身位置,強行用領域將自己固定了一瞬,便引來此人的配合,真是配合的默契呢。
念頭閃動,楚紅裳沒有多餘的心力再想其它,見着這摧城破寨的一擊,楚紅裳無奈之下,便用出了自己的本命神通。
‘九死不滅霓裳舞!’
但見一道霓裳閃過,楚紅裳身影虛幻一閃,這道威力驚人的弓箭,便直直往前飛去,遇山開山,遇土破土,轉眼就飛出十幾裡遠,之後纔是轟隆一聲,餘波襲來。
讓過這一擊後,楚紅裳臉色沒有絲毫喜意,她發現剛攻入自己身軀中的那道血魂禁,此時已經與自己的肉身,聯繫的更加緊密了。
甚至還有一種化血真意,在憑空汲取自己的真元血能,壯大自身。
“嘿呀!”
在持弓元嬰一擊失手後,獨臂元嬰並沒有面露沮喪之色,他臉上反而浮現喜意,然後半步崩前,手臂前指,駢指如刀。
獨臂元嬰修士的體魄,已經強大到,出手時,只憑肉體的力量,就能與楚紅裳的護體罡氣激烈摩擦,竟然是迸出了火星。
但最爲致命的,並非是近身格殺的兇狠,而是其身爲煉體之人,一身體魄,通過秘法,在極短的瞬間,所帶來的極致衝擊。
這個時候,也正是楚紅裳因剛剛用出本命神通,缺乏施展第二次本命神通時機的短短半息時間。
而這,也在獨臂元嬰的計算中。
此衝擊便如同一記重錘,可怖的震波在楚紅裳周圍十尺方圓的虛空中連續擺盪,其影響的區域,並不因爲激烈的動盪而擴散,而是一直維持在“十尺”的範圍之內,往來堆積,一波強過一波,展現出了驚人的控制力。
波濤如聚,一波高過一波,轉眼就是百重衝擊,其所需的大勢,已經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開!”
一聲暴喝,楚紅裳的護體靈罩應聲而碎,顯露出裡邊楚紅裳嬌柔的身軀來。
這時,仍是一道火焰跳動,獨臂元嬰擊中的只是一道虛幻的火焰分身,而楚紅裳的真身,已經橫移百丈之外。
顯然,楚紅裳再次避開了這次的進攻。
只是現身之後,楚紅裳原本紅潤的臉龐,此時也變得略顯蒼白。
“天下萬法,遁術第一,只是依你之能,還能用上幾次?”
驟然喪失了目標,獨臂元嬰也不氣餒,他轉身看向楚紅裳,顯得一切盡在把握。
遠處的方清源,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發生,短短三五息,變故如此之大,完全超出他們的想象。
這個時候,談什麼重傷摩雲鬣,讓樂川化嬰,都成了妄想,此時唯有之計,那就是保命爲先。
那獨臂元嬰敢對楚紅裳出手,分明不把大周書院放在眼裡,此等強人,真要殺得興起,把自己和樂川,還有司徒靜雨順手宰了,也是說不準的事。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所以方清源當機立斷道:
“師尊,你帶着司徒師姐,往軍陣大寨那裡撤,憑藉那裡的大陣,元嬰修士也能抵擋。”
此時此刻,樂川也顯得果決,他只是惋惜的看了眼那重傷倒地的摩雲鬣,然後開口說道:
“我知道伱有底牌,但見勢不妙,還是保命爲主,千萬別逞強。”
樂川說完此話,揮袖勾住司徒靜雨的身軀,施展出精妙身法,小心往後退。
依照樂川金丹後期的修爲,即使在元嬰手下,也能撐過三五招,只要圍攻楚紅裳的兩人抽不出手來,樂川若要退走,無人能擋。
而樂川不問方清源爲何要滯留在此,他足夠相信自己這個關門弟子的判斷,以及瞭解方清源的性子。
方清源若是沒有底牌,肯定跑得比他這個師傅還快,眼下不想走,那就是有底氣在。
而司徒靜雨倒是擔憂的看了方清源一眼,只是此時,她這個金丹門主,一身煉體功法,在此地只能成爲累贅。
等樂川和司徒靜雨退走之後,方清源深吸一口氣,放緩自己的心跳,他念頭快速轉動,想要推衍出接下來的方向。
楚紅裳此時已經成爲被圍殺的對象,仇家是誰,方清源暫且不知道,但看這手法和陣容,倒是很像黑手的手筆。
傳聞黑手連元嬰修士都能殺,沒想到今日便見證了傳聞,方清源也是沒話可說。
只是如此一來,便壞了自己圖謀的大事,摩雲鬣不可繼續活着,起碼不能繼續待在此地。
不管摩雲鬣是被趕到後方蠻荒深處,還是被那獨臂元嬰順手殺了都行,反正不能繼續在此做一方豪強了。
攻下摩雲鬣地盤,拿下摩雲谷中的四階靈地,纔是此戰的最終目的,而樂川化嬰一事,只是錦上添花的事。
若是此戰拿不下,那之後元朵還有幾分真心出力的意願,而楚紅裳,現在落盡下風,她能否全身而退,方清源都不知道。
所以,方清源便準備留在此地,觀看事態的發展,他不相信楚紅裳就這麼身死當場,對於這個齊雲楚家出身的天縱之才,方清源對其有着自己都說不清緣由的信心。
但真要是事不對頭,那方清源也不會死磕,五色神光一出,不管是獨臂元嬰,還是熊風,都留不下他。
這就是他的底牌,一門本命神通的遁術底牌,楚紅裳剛剛只是施展了兩次火遁,便躲過兩次必殺之劫,而自己的五色神光遁術,雖然論威力,不如元嬰修士所用遁光,但層次上,卻不輸分毫,反而更加精妙。
這是源於橫渡虛空的大能,那隻身逾萬丈的五彩孔雀神獸的本命神通,即使自己目前只領略了皮毛,發揮不出萬分之一的神通來,但在仙府無盡的元氣加持下,這門遁術,自己用起來,絕對比楚紅裳用得更加從容寫意。
短短一息不到,方清源便想了很多,而在二十多裡開外的戰場核心,此時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戰鬥。
原來是元朵終於與摩雲鬣這頭蠻荒古獸,脫開了相互之間的氣機鎖定,之後施展那件重槌法器,對着獨臂元嬰,當頭砸下。
元朵與楚紅裳的關係不怎麼好,但此時此刻,私人之間的關係,不再是主要因素,當前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使用魔器化血刀的獨步元嬰。
不管怎麼說,御獸門與齊雲都是名門大派,有義務有責任對付這些魔道修士,元朵也不例外,相比之下,這隻摩雲鬣就先要放到一邊了。
元朵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只是當重槌砸落,捲起千層光闌,那獨臂元嬰卻是步伐精妙,晃動之間,便輕易閃過元朵法寶。
比起摩雲鬣笨拙的龐大身軀,獨臂元嬰可謂是漫步輕車,任憑元朵重槌威勢滔天,也沾染不到他絲毫。
這除了是獨臂元嬰身軀小所佔的優勢,主要原因還是境界和修爲上的差別,獨臂元嬰的修爲,即使在元嬰中期,也是上等的存在,他的領域放出,元朵只感覺周邊血光一片,自家想找到此人真身,難上加難。
偶有一道氣息被法寶捕捉,重擊之下,也是幻影,這分明是對方存心拋出的幌子。
還好這獨臂元嬰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楚紅裳一人,不然單獨放對下,元朵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在此人手下撐過多久。
這時,元朵心中有了幾分挫敗感,她現在才真正感受到,原來自己與楚紅裳的差距,已經拉得如此之大了嗎?
“吱吱吱!”
一道弓弦舒展的聲音,突然透了過來,元朵分神看去,只見三十里開外的那個持弓元嬰修士,此時已經擺開架勢,引弓如滿月,遙指這邊。
瞬間,那弓臂兩端的氣機有如潮涌,周邊十里內的靈氣,全部往此弓身上匯聚,幾無止境,便是相隔幾十裡遠,也讓人覺得背脊生寒。
而這,此弓箭所指的目標,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抿着嘴,臉色蒼白的楚紅裳。
那弓箭能積蓄如此偉力,定是極爲厲害的法寶,說不定就是祭煉圓滿的天罡秘寶,如此蓄力之下,楚紅裳這次該怎麼躲呢?
也就在這時,西方天域羣星齊齊搖曳,各自放出一道星光,牽引落下,匯聚成型,但見一頭吊睛白額巨虎,正不緊不慢地邁開步伐,朝着那持弓元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