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欠債

清源宗開宗立派第七十二載,這一年方清源一百五十一歲。

今年,持續已久的白山大戰終於落下帷幕,往日交通斷絕,四處巡邏的各家勢力,也漸漸放開了各種限制。

簽訂停戰契約的時候,方清源沒有湊過去,他只是派了庶務掌門前去,據劉洵講,因爲雙方都不怎麼信任對方,所以這個停戰的簽署地址,還要定在南宮家掌控的黑河道宮裡。

見證人依然是南宮夢,自從南宮止失陷那處鬼修小世界後,這南宮夢便被從靜修的洞府拉出來,讓其做各種事。

本來這次的大戰與清源宗就沒有多少關係,所以清源宗派個湊數的,也沒人表示不滿。

根據事後的統計,據黑手不完全可靠的消息,這一次的白山之戰,死了十幾個金丹修士,幾百築基,以及上萬練氣修士。

各大勢力俱是元氣大傷,其中要數丹盟最慘,他們的金丹死了五個,這導致高層的力量差點難以支撐,故而病急亂投醫下,去外海招募了四個戰力卓絕,心狠手辣的金丹修士,作爲丹盟客卿,爲丹盟征戰。

外海的金丹向來以性情兇猛,敢打敢拼著稱,有了這四個金丹修士加入,丹盟的情況還能維持住,只是請神容易送神難,現在丹盟的勢力被分爲兩個派系,隱隱有不和的徵兆。

說來也是,這四個金丹修士爲丹盟征戰多年,他們爲丹盟流過血,怎麼可能事後一腳就把人踢開,在丹盟元嬰韓天青不出的情況下,這丹盟中,還要用這四個外海修士來撐場面啊。

除了丹盟外,另一個損失慘重的宗門,那就是白山劍派了。

因爲他們的老祖目前情況不明,許久都沒有傳遞下信息,再加上還失去了鎮派之劍玄黎劍,這就讓白山劍派的未來,蒙上了一層說不清的陰影。

但幸好幻劍盟還依然堅定的支持着白山劍派,這才避免了白山劍派被銳金與厚土盟反攻倒算,兩方勢力打了這麼久,最後一盤算,大家的地盤還是之前那般大。

要說這場戰事中的贏家,那應該就屬何歡宗了,此戰一舉奠定了何歡宗的地位,那就是沒有何歡宗點頭,白山就要分爲南北兩界,誰也不能大規模通過,即使靈木與離火聯軍也不行。

如今外界的各個勢力,還在談判掰扯,看樣子沒有一陣子,這個停戰契約是籤不下來的。

但停戰講和乃是白山大趨勢,幾家的仇怨再深,只要上邊的元嬰修士不想打了,那下方各個宗門的首腦,也要強行束縛手下,將這場戰事進行體面的結束掉。

目前白山的大趨勢是逐步的停戰,恢復往日的那般表面上混亂,但實際上很有秩序的階段。

然而廝殺十載,有些修士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或者是一些修士在這種環境下,得到了很大的好處,現在讓他突兀的停下,這羣人就不怎麼甘心了。

房屋山,一處隱蔽的洞穴之中,一羣修士正在休整,爲首的修士是個築基後期圓滿的中年男子,其人臉頰削瘦,微向內凹,雙眸中綠光幽幽,乍看去便如一隻陰狠的惡狼。

所謂相由心生,日常中做得壞事多了,很難能夠完美的將自己的外在掩飾起來,更何況郭元也需要這幅面孔,來震懾這羣桀驁不馴的手下,作爲頭目,他必須表現的最爲強硬,最爲奸詐才行。

這是一羣修爲都不弱的修士,每一個都是築基好手,放在白山之中,手底下都有着拿手絕活,一個個都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渾身沾滿了死去修士的冤魂氣息,令人望之生畏。

郭元這一批人,人員構成比較複雜,一些人原本是廝混在白山中的散修,還有一些人是白山外其他偏僻修行地過來的修士,更有一部分是原本是罪犯,需要坐很久時間牢的那種。

修士界中,修士犯了大周書院律法,根據所犯事情的大小,會被處以不同程度的刑罰。

似乎在大家的意識中,修士犯了錯,就要被處死,斬草要除根才行。

但這是私人的想法,大周書院作爲本界的掌控者,還是要以教育爲主,若是修士犯了錯就要被處死,那大周書院可當不了這麼久的界主。

大周書院雖然鐵面無私,但只要不是涉及魔修鬼修,盜嬰奪舍,基本上能不殺的就不殺,所以各個地方的大周書院監牢中,有着很多關押起來的修士犯人。

這些犯人根據所犯的事不同,刑期也不一樣,但眼前這些築基修士基本上都是三四十年的那種。

坐牢可不是一個好事,這不是靜修,大周書院還提供高階的靈地給你,他們只保證最基本的靈氣供應,只能維持住境界不下滑,至於想修行,那是妄想。

指望去蹭大周書院靈地福利,一般腦袋正常的修士,都不會這麼去想。

值得一提的是,大周書院規定,對於這樣的犯人,若是有人願意出一筆靈石,就可以將其租借回去,進行一些危險性比較高的活計,比如挖礦,又比如戰事。

當然,這種選擇也是雙向的,但基本上被選中的修士,也沒有不想出去的,不管怎麼說,出了監牢,就能恢復一定的自由,還可以修行,這總比在監牢裡默默虛度時光好。

郭元也是一個罪犯,他在老家犯了事,被大周書院緝拿,然後關入監牢,刑期是七十年。

七十年啊,等他出來,這輩子基本上就完了,所以面對白山靈木盟的招募,他立馬毫不猶豫的選擇成爲靈木盟的僱傭打手,爲靈木盟在這一次的戰事中,做下各種髒活。

如今靈木盟與丹盟戰事要停,郭元這一批人,便猶如喪家之犬,上夠不着靈木盟,讓靈木盟繼續爲他們作保,下安置不下跟腳,也融不進白山之中。

更難的是,他們在這次戰爭中,做下了太多的惡事,靈木盟不想做的,或者是不方便光明正大做的事,都授意郭元這一批人幹了。

所作所爲,必有痕跡遺留在世,戰時大家都顧不上,如今丹盟的人騰出手,那就是這些人的死期了。

“老大,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總不能就這麼等着丹盟的高手,一舉把咱們全宰了吧?”

問話的人是個有些焦躁的青年修士,他看着年歲不大,但下手卻是極爲的狠辣,若是在這羣修士中戰力做個排行,此人能排前三。

聽到問話,郭元沒有立即回答,於是他身邊的一個富態修士勸道:

“不要着急,老大必然有辦法,實在不行,我們繼續回去做監,總比把命留在這裡強。”

“做監?我不去,感知到外界的自由,你再讓我回去,還不如殺掉我乾脆。”

焦躁男修一聽要回去做監,就變得更加焦躁了,按理說築基修士的性情不會這麼失控,可在場所有修士都不怎麼正常,焦躁男修這種行爲,就顯得很正常了。“靈木盟不會就這麼不管我們了吧,我們爲他們做了這麼多惡事,息光宗、大宇門這些髒活全是我們乾的,他們得了一個乾乾淨淨的靈地,而我們則是沾滿了鮮血。”

“我們就是一個夜壺,需要時捏着鼻子認了,一旦不需要,看見就噁心,你還指望靈木盟,估計現在他們正在跟丹盟談,把我們交出去,來換取一些有利條件吧。”

幾個人的話在洞穴中迴盪,周邊坐着的修士們臉色都不怎麼好看,雖然早知有這麼一日,但真正到來時,還是顯得那麼難以讓人接受。

這時,郭元開口制止了手下的爭吵,他環顧四周,看着一個個修士的面孔,直接說道:

“所以,目前唯一能救我們的勢力,只剩下一家了。”

“誰?誰能扛着丹盟的壓力,找靈木盟要人?”

“清源宗!”

郭元一句話點亮大家沉悶的心,聽到這個宗門,許多人都不自主點頭,論實力,清源宗確實有這個能耐。

只是理由呢?

郭元給出答案之後,便開始進行說服與講解,一個合格的老大,必須要讓手下充分領悟自己的意圖,這樣做起事來,纔不會茫然無措。

“清源宗是一個有着很高道德標準的宗門,這種宗門在白山中,與其他勢力都顯得格格不入,按理說他們絕對不會接納我們。

但萬事有陰必有陽,身處白山,必須要主動適應這樣的環境,清源宗肯定需要各種爲其做髒事的手下,他自己宗門的弟子不行,但我們可以,這是其一。

其二,以我之觀,清源宗實力太強,而地盤又小,礙於三代分封,他們不能光明正大擴張吞併,但目前清源宗自從那羣蠻荒熊獸加入後,地盤問題急需解決,若此時我們能爲其擴張領土,方清源豈會不願意?”

只是說了兩點,郭元就打住,這是他作爲老大的第二個心得,萬事不可全部和盤托出,自己需要掌握最重要的東西。

至於最關鍵的第三點,郭元就沒有必要與衆人分享了。

可只是這兩點,也能夠說服這羣快要窒息的修士了,就如溺水的人,給他點什麼都行,只要手下有希望,有盼頭,他這個老大依然做得安穩。

聽到郭元的分析,衆人都面露喜色,只是其中兩人眼神幽幽,這是靈木盟安插進其中的暗間,爲了避免這羣人失控,還是需要各種手段的限制,安插暗間,神魂設禁,都是常規操作而已。

郭元眼神不留痕跡的在這兩人身上掃過,然後就閉目靜待,清源宗的方清源,可不是誰都能見到,這需要一個契機。

清源宗,方清源正在接待一位金丹修士,此人正是丹盟的僅存金丹修士之一,韓光義。

此戰中,原本丹盟的幾個金丹修士,就剩下庶務掌門韓閆老,他這個長老韓光義,還有一個其他姓氏的金丹家主。

而外海請來的外援金丹,原本是四位,後來也折了一個,同樣有三位。

這四人原本各不相識,只因抱團共事,從而結爲異姓兄弟,因此改名換姓,與之前的過往切割,現在爲首的是英伯,然後是英仲與英季。

要問英叔爲何不在,因爲他身隕於一場激烈的戰事之中,所以就沒有英叔了,實在是令人扼腕嘆息。

幾人之中,其實英叔的戰力才最爲強大,只是年歲不夠,大家同爲金丹境界,所以只排了第三。

韓光義此行來找方清源,是爲了這些年清源宗給丹盟運輸的物資一事,說句實話,現在丹盟欠了清源宗許多靈石,連綿的戰事非常消耗靈石與物資,打仗就是打錢,這話一點也不假,如今丹盟庫房空空,真是空曠的能跑老鼠。

沒錢就沒底氣,這句話基本都適用各種環境,爲了靈石,即使韓光義這個金丹修士,比着方清源大上一百多歲,他也只能把姿態放得很低,希望方清源能多寬限些時日給他。

“本來宗門的這些事我都不過問了,但既然是你親自開口,那這份面子我肯定要給道兄的,這樣吧,我叫門內管事過來問問清楚,然後再說如何支付的事。”

方清源說得很合情合理,韓光義也只能點頭認可,但等到方清源將蔣天放叫來,問清楚丹盟的欠款後,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尷尬。

“回稟老祖,丹盟這些年來總計欠下十八萬三千四百八十七枚上品靈石,這其中我們欠其他供應宗門的如下.總計十五萬之多,此外還有與其他勢力的分潤如下。”

這個其他勢力,就是指燕歸門等宗門,但這裡不好明說,蔣天放只能稍微提一提。

聽到這個總數,方清源也是眉頭緊皺,這筆錢不完全是屬於清源宗,而是隻要是參與這事的所有宗門,都能分潤,貨款的大頭,其實不在清源宗這裡,而是來自於齊雲內地的各大商號。

清源宗從他們那裡買材料,然後加工一番,或者不加工,直接轉手賣,剛開始丹盟還能支撐得住,付款還算痛快,但隨着戰事時間拖得越久,丹盟還被圍困在丹青山上,那自然沒了產出,只能吃老本,這樣一來,後期自然給不款項了。

後來,爲了盡力支撐下去,丹盟許諾了高額的利潤,齊雲一件一百下品靈石的符籙,運到丹青山,一千靈石丹盟也願意給。

這麼高的利潤,齊雲商家捨不得不要,所以便允許丹盟先欠着,可現在看韓光義的意思,他這是要準備重新講一講這筆靈石款項了。

這真是你圖我利息,我賺你本金的典範,只是依照丹盟現在的實力,他敢對方清源說不嗎?

“韓道兄你也聽到了,我們清源宗也只是賺個辛苦錢,這筆款項的大頭,還是以齊雲商家的本爲主,我就是想緩一緩,可人家那邊又怎麼交代呢?”

韓光義搖頭,“誰不知您清源宗纔是悶聲發大財的典範,除了我丹盟,你敢說對靈木盟,對厚土銳金盟,都不曾變賣過物資?真是兩頭吃啊,我們玩命的打,伱們玩命的掙,十年下來,合計我們的家底全變成您們清源宗得了。”

韓光義語氣不善,看來心中也憋着氣,也是,這種事誰聽了不氣,但你氣歸氣,錢還是要照付的。

但現在丹盟又沒有錢,那這筆巨大的款項,丹盟該怎麼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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