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外海遊歷

外海,流沙羣島,鬆雲島坊市旅舍之中,婁元的表情有些生無可戀,在他面前,是一位溫婉如水,嫺靜淑婷的女子,這正是姜婉琴。

兩人一個築基後期,一個築基初期,在小小的鬆雲島中,也算是難得的高手了,要知道此地島主,也只是個築基後期修士。

讓婁元表情這麼無奈的緣由,是姜婉琴忍不住想管閒事,但被婁元制止住,兩人發生了些爭執,在姜婉琴面前,婁元年歲小,築基晚,地位上更是相差很大,一個是沒有任何職務的內門弟子,一個是原本的宗門五老之一,說不定還教導過婁元,但現在婁元要在姜婉琴面前,佔據主導地位,可以想象,兩人之間的關係如何擰巴。

但這是方清源的命令,他讓婁元陪着姜婉琴外出歷練,明確交代姜婉琴有什麼都要問問婁元的意見,若是婁元反對,那此事就不能再做了。

之前姜婉琴見到島上修士攻佔外島,殺了對方修行者不算,還要斬草除根,這就引得姜婉琴不滿,於是便上前準備插手,不過被婁元及時的拉了回來,現在兩人坐在這裡,互相慪氣。

婁元看着此刻猶如冰山美人似的姜婉琴,感覺一個頭兩個大,如今他腰間寄居的萬蛛上人,也在幸災樂禍,他很樂意見到婁元這小子焦頭爛額,這給他枯燥的生活中,添加了許多樂趣。

“婁小子,有這麼個大美人陪着你四處遊歷,你還這麼愁眉苦臉的,要是讓宗門那些暗戀姜婉琴的弟子知曉,你怕不是要被抽筋拆骨了,想開一點。”

對於萬蛛老鬼在自己腦海中的意念,婁元恨得牙癢癢,什麼與美同行,這分明是方清源這個護犢子的老祖,不放心姜婉琴自己單獨歷練,便給其找個了打雜的小弟、僕人。

如今跟着姜婉琴出來幾年,依照婁元的心性,早已把姜婉琴的老底都給摸清楚,在離宗的時候,方清源不放心姜婉琴的安危,便重金購置了一件金丹修士所製作的符寶給了她,這還不止,還用靈石買了一份大周書院認證的令牌,交給她隨身攜帶。

這令牌就是一個小號的通天令,遇到危險之際,只要用出這令牌,周邊只要是屬於大周書院管轄的宗門,或者是修士散修,都要過去救援。

大周書院也會來人,最後再根據發生的危情,以及處理的結果,通知清源宗,繼而對參戰的各路修士進行補償。

只看這些安排,若是說姜婉琴是方清源的親閨女也不爲過,而自己呢,說好的給自己在宗門謀個差事,好生修行,然而一句話就把自己給放了出去。

雖說這也算是最高等級的任務,等到任務完成之後,宗門自然不吝嗇獎賞,可婁元對比之下,心中總歸有些吃味。

兩人從白山出發,先經齊雲,再過大漠,最後來到外海,這走得是先易後難,循序漸進的路子。

按照計劃,兩人準備走過整個外海,沿着修行界漫長的海岸線,從東到西,最後路過極地,從而到達御獸總門,然後再轉回清源宗。

這是一場長達近二十年,接近千萬里路的遙遠旅程,婁元此時回想,一定是覺得自己當初瘋了,纔會答應方清源的要求。

不,還是方清源給的太多了,一年一條紫晶靈魚的誘惑,不是誰都能頂得住的。

按照市價,一隻紫晶靈魚大概在三百到五百顆上品靈石之間,而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一年平均能掙十幾顆上品靈石,已經算是不錯了。

當年方清源起家時,抄了九葉坊市中的一個築基家族,不過也才弄了百十顆上品靈石,由此可見,這上品靈石賺得有多難。

雖然修行界中,財富嚴重分化,修爲越高的修士,所佔據的財富越多,每上一個層級,修士所擁有的財富,是之前的十倍百倍,但對於築基修士而言,一年三四百上品靈石的收入,足以讓其爲你賣命了。

就如方清源前世一樣,月薪三千我是老闆他爹,月薪三十萬,老闆那就是我義父了,每天不給其磕幾個,自己都感覺虧欠了點什麼。

現在婁元的心態也是如此,看在方清源大撒錢的份上,即使這一路上姜婉琴表現的再愚蠢,再離譜,他也是認了。

想起這一路,婁元一開始也對姜婉琴抱有很大的期望,他想,作爲清源宗一任首座,即使沒怎麼遊歷,那心性什麼的也是正常的。

然而,婁元想得太好了,在齊雲時姜婉琴還好,畢竟整個修行界,就屬齊雲繁華,人文氣息濃郁,還是姜婉琴的祖籍之地,然而一出齊雲,姜婉琴就開始犯蠢,出門在外不要多管閒事的條令,被其立馬拋之腦後,看到自己不認可的事,基本上都想與人論一論。

在大漠之中其實還好,那邊的修士雖然脾氣暴躁了點,但也講道理,直到來到外海,這個無法無天之地,屬於婁元的苦日子,才真正來臨了。

“爲何一定要滅人全門,甚至連那些凡人也不放過,這可是屠島啊,幾千人的性命,孩子,老人,婦人,都被扔進海中餵了海獸,這未免也太殘忍了。”

姜婉琴確實想不通,在她的認知中,滅掉對方修行者就可以了,凡人沒有靈根,掌握不了力量,根本對修行者造不成什麼威脅,怎麼還要斬草除根,一定要全部殺掉呢?

一想起幾千上萬人同時哭喊着被趕進大海,下方遊曳着一羣羣嗜血的海獸,姜婉琴就難以接受,雖然她在白山也聽過這樣的風俗,但聽到與見到,根本是兩個概念。

說姜婉琴聖母心也好,同情心氾濫也罷,反正她是真的不能看見,這麼多人同時被剝奪性命,雖然身處白山,這種吃人也不吐骨頭之地,可清源宗地位特殊,立宗以來,沒有發生任何戰事,上有大周書院護着,中有白山御獸門支持,下有方清源強勢崛起,姜婉琴一直生活在山門內,日子得享太平,哪見過這種場面。

如今猛烈的視覺慘象衝擊着她的認知,她此刻還能與婁元認真探討,已經是難得的進步了。

這就是男修與女修的思維差別吧,婁元從底層廝殺上來,即使有着萬蛛上人的幫助,他也在生死之間走過好幾回,所以論這方面生死觀,他看得比姜婉琴更加透徹。

“是因爲資源,一個島可耕種的土地就這麼多,不把原本的凡人處理掉,怎麼遷來新的人口生活,若不是爲了土地,那又爲何冒着生命危險,去與對方展開生死戰?

你不會以爲,這種滅宗之戰,是過家家吧,你只看到失敗者的下場,但是勝利者的損失,也不見得小了,所以勝利了不求土地,不求資源,這怎麼可能,要怪只怪他們的家族修士護不住他們吧。”

婁元與姜婉琴分析這其中的邏輯,不同於內地宗門,有着肥沃的土壤,海島上往往因爲環境,土地普遍都比較貧瘠,一畝地在內陸,可以養一人,而在海島上,三畝地的收成,才能養一個凡人。

而且海島還因爲缺水,少各種補充的食物,面積稍小的島嶼,生態環境都很脆弱,一旦開墾土地面積過大,很容易全部崩潰了。

對於大自然的鐵律,即使修行者,也不是萬能的,一日不成仙人,就別妄想改天換地,你沒有這種偉力。

“但他們可以去捕魚啊,島上的資源少,海中的資源很豐富,獵到一頭海獸,足夠幾千人分食了,放着慷慨的大海不去索取,爲何只盯着那一點點海島上的耕地?”

對於姜婉琴的這個念頭,婁元起身講道:

“來,我帶你去看看實際情況,外海萬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其中必然有着他們內在運行規律,伱要明白,任何規則的背後,都有着極爲深刻的內因。”

姜婉琴也是款款站起身,她也很想知道外海爲何競爭的這麼殘酷,難怪外海人一個個都想在內陸紮根,哪怕是去白山這種地方,也是趨之若鶩。

等婁元與姜婉琴離開,那掌櫃的才擦了一頭冷汗,他剛剛還以爲這兩位一時興起,直接動手,將這裡給全拆了。

隨着兩人離去,周邊面目兇惡的食客們,纔開始放大聲音說話,開始討論這一男一女的來歷,並且腦補了許多倫理大戲。

流沙羣島之外八千里之外,一艘體長二十來丈長的捕魚船,正在艱難的對抗着一隻海獸。

“快點放‘逆水戟’,往法陣裡繼續補償靈石,若是讓這頭‘氣虛槍魚’將我們船體撞破,那大家都要死。”

船上有人大聲下達着命令,作爲一艘捕撈船,這艘船的位置,進入大海的距離,太深了。

眼前的這隻氣虛槍魚是築基初期程度的海獸,但戰力可不單單隻看境界,作爲體型巨大的海獸,此魚在海中爆發出的戰力,要普遍往上提上一檔。

也就是說,目前這艘捕撈船,正在應對一隻築基中期的巨大海獸,而且這海獸還有幾種本命天賦,外加對各種水系術法的巨大抗性,這就導致除非戰力碾壓,不然很難將這頭氣虛槍魚給拿下。

如今,兩者的戰鬥已經維持了好幾個時辰,基本上都是氣虛槍魚跟着這艘捕撈船,然後出其不意攻的使用本命‘氣虛流轉槍’,猛然撞向此捕撈船。

“該死,怎麼會碰到這等海獸,難道是流傳至此的海獸?又或者是我們在此地捕撈的海魚太多了?”

船長滿是疑慮,出海打魚就是這麼看運氣,運氣好捕撈到許多魚,運道不好,顆粒無收,更慘的是,還碰到如今這種局面。

而且,據船長所知,這氣虛槍魚乃是羣居的,基本上一公多母,還帶着一羣小崽子,眼下這隻氣虛槍魚是隻母獸,若是更加兇猛的公獸也來,那豈不是要徹底完蛋。

“放!”

一根根堪比高階術法的逆水戟,帶着晶瑩剔透的尖端,對着水中的氣虛槍魚紮了過去,將海面擊出巨大的水花。 此舉稍稍逼退了這隻氣虛槍魚,海水中傳來絲絲血漬,但這隻氣虛槍魚仍然不走。

“爲什麼,它想要什麼?”

船長喃喃自語,他自己也是築基修爲,但年歲已經很大了,沒有了繼續修行突破的心氣,此時他只想安穩的將這一船魚獲運回自家領地中,餵養那些子民們。

此刻,架設在船體上的警戒陣法還是發出示警聲,遠處有兩個築基修士,正在快速接近之中。

負責境界的三副立馬大驚失色,他趕緊來到最上方,找到船長:

“有兩個築基修士奔着我們來了,看樣子來者不善,要不要先下手爲強?”

船長花白的鬍子抖動着,思索幾息後,才讓三副將觀星士找了過來:

“你過去問問來者的目的,若是善意的,就勸他們遠離這裡,若是不善的,那就先穩住,給我發信號,我們直接動手。”

此觀星士是個練氣後期的修士,要成爲觀星士,需要懂非常多的天文地理學識,包括不限於海獸的鑑定與應對,觀星定位等各種技能。

海中危險衆多,暗流漩渦,海獸領地,潮汐天象,都有可能要了一船人的性命,所以需要一個這方面的人去總結,去歸納,去學習。

這是一項極其消耗時間,也是一份看天資的技能,雖然比不過煉丹制符,但也不是一般修士能夠勝任的。

能成爲觀星士,那基本上沒有笨蛋,所以面對這兩個陌生築基修士,讓觀星士過去交涉,總比派眼前的三副去強。

一船十幾個修士,除了船長是築基,其他都是練氣,而這也是他們家族唯二的捕撈船之一。

觀星士從船上飛上半空,隔着十來裡,就瞅見了遠處的一男一女,只是剛剛入目,這觀星士心中便猛然一鬆。

只因爲只是看外觀面相,這男修英氣勃勃,女修溫婉淑靜,一點也沒有外海人的這般兇厲氣息。

尤其是那女修,好看的很,而且一雙妙目溫潤的似乎會說話,這讓年紀不大的觀星修士,心中一顫。

“兩位前輩,敢問前來何事?前方流沙羣島周家正在捕獵,暫時不易靠得太近,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這兩人便是婁元與姜婉琴了,他們自從在鬆雲島出發,便一路觀察外海各種的捕撈船,如今這個位置,已經遠離了流沙羣島,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了一家正在迎戰海獸的船。

“需不需要援手?我看你們好像抵禦得有些艱難。”

姜婉琴溫和出聲,婁元此時沒有說話,只要不牽扯進修士之間的爭鬥,對付海獸,他還是任由姜婉琴自己做主。

“多謝前輩美意,只是區區海獸,不足掛齒.”

“啊,又來一隻更大的,不是一隻,是一羣!”

還未等觀星士說完,遠處捕撈船上爆發出激烈的怒吼,於是這觀星士嘴中話語一轉,便拐了回來:

“當然,要是前輩不嫌麻煩,周家感激不盡,必有後報!”

三人轉眼達成統一意見,然後婁元與姜婉琴在觀星士的帶領下,快速來到捕撈船上,與船長見面了。

“這兩位是?”

船長老頭開口問觀星士,餘光卻是再看婁元兩人,對於船長的小心思,婁元只是微笑,這種時候,他必然不出頭,一切以姜婉琴歷練爲主。

姜婉琴倒也乾脆,直接掏出大周書院令牌,這是一個身份的象徵,底蘊不足,財力不夠的人,根本擁有不了這枚令牌,而且身家要清白,這枚令牌的出現,就意味着大周書院已經替你背書。

“原來是上宗貴女,失敬失敬,周家長老周計見過貴女!”

這是周禮稱謂,姜婉琴拿出大周書院令,周計立馬抱有十分的信任,他這艘捕撈船,再加上整個周家,也抵不上這一枚令牌帶來的份量。

所以明白這一點,姜婉琴還能圖謀他什麼?

“具體是怎麼回事,跟我講講吧。”

姜婉琴此時沒有了最開始的那種不平之心,一些東西見多了,還真就適應了,只是她這顆偏於善良的心始終不變,在見到這艘船遇難,立馬想着下來救援。

等船長老頭說出之前的遭遇後,姜婉琴就敏銳的察覺到了,這艘船上,必然有着什麼東西,引得那母氣虛槍魚不走。

“剛剛你們捕撈了什麼?有發現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這話一出,船長老頭臉色一變,他立馬意識到,剛剛打撈上來的魚獲裡,有着不同尋常的東西。

“剛剛收網,就迎來此魚襲擊,還沒有來得及挨個分辨,快,將魚池打開,請上宗貴女查驗。”

面對髒亂的魚池,姜婉琴也絲毫不在意,她就只是微微提起衣裙,來到魚池口,然後用自己的神魂深入其中。

一股陰冷的氣息驟然傳來,使得姜婉琴身軀微微一顫。

能激起姜婉琴這般反應的,此物的品階絕對不低,最起碼也是二階上品,或者三階都有可能。

“這裡邊有件東西,應該就是吸引這羣氣虛槍魚的真兇了,將它拿出來,若是船長你捨得,就將其拋給這羣氣虛槍魚,破財免災如何?”

姜婉琴給出了自己的建議,那船長老頭聽後,也是乾脆:

“意外之財也要有本事守住,我只想打些魚獲補貼家族丁口,如今沒有必要節外生枝,多謝貴女提點。”

船長老頭命令手下將此物取出,乃是一根黑漆漆的破爛木頭,表面上平平無奇,只是顏色深沉,像是能夠吸取人的視線一樣。

“原來就是此物,應該是很受這羣氣虛槍魚喜歡的修行之物,或許剛剛大部隊不在家,你將他們老底給抄了,如今物歸原主吧。”

姜婉琴說着寬慰的話,船長老頭也是笑呵呵的,他剛舉起手,準備拋出去,但一旁的婁元卻是出聲打斷:

“且慢,我有一法可退這羣海獸,但有個前提,你需將此物賣給我,當然,在下必然不會讓你吃虧就是了。”

此言一出,姜婉琴與船長老頭都看向婁元,而婁元卻是鎮定自若,沒有辦法,這顆爛木頭自己身上的萬蛛上人極其喜歡,此時正在自己腦子裡一直傳遞想要的念頭。

爲了這老鬼,婁元也只好出聲,而且因爲方清源之前給了他不少的報酬,這也導致,婁元的身家極其的豐厚,即使買下這艘捕撈船,也綽綽有餘。

姜婉琴看着一反常態的婁元,眼睛眨了眨,但識趣的沒有說什麼,婁元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只是婁元這一反常態的行爲,還是引起了姜婉琴的猜測。

而婁元見到姜婉琴這幅樣子,鎮定的外表下,內心也是哀嘆,果然,再大的秘密,在朝夕相處下,也總會暴露出蛛絲馬跡,現在姜婉琴,已經開始對萬蛛的存在,感到一絲的察覺了。

要是姜婉琴真有一日察覺到萬蛛,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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