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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時候,驍勇的將軍必能帶出一支精銳之師,倘若將軍無能,他帶出來的軍隊大概也是一羣烏合之衆。

先有老爺子在金澗口露出來的那一手絕妙槍法與英雄氣概,再有四萬大軍的陣列整肅豪氣干雲,至此,韓宗平及其身邊的一衆大將基本都消除了對七縣兵馬的輕視,至少願意把四萬大軍當正經的軍隊看,而非民間聚衆鬧事之流。

韓宗平騎馬來到大軍之前,先看蕭縝、蕭守義等人,揚聲道“蕭老將軍英雄蓋世俠肝義膽,我已封其爲我麾下右將軍,你們都是老將軍身邊的得力干將,可願如老將軍一般追隨於我”

“我等願意”

韓宗平再調轉馬頭,沿着大軍外側檢閱起來,繞着四萬大軍轉了一圈,最後道“我韓宗平戎馬一生忠君報國,三十年來戍守邊關不敢懈怠,上不負大周皇室,下不負黎民百姓,唯獨身爲邊將,對朝堂之事有心無力,眼睜睜看着先帝被竇國舅爲首的一幫奸臣矇蔽視聽,致使南境陷於二賊手中,大周痛失半面山河。”

“如今奸臣國舅瞞先帝死訊、欺稚齡幼主,變本加厲爲禍朝野,賢臣良將屢遭打壓排擠,北地百姓困於水深火熱,韓某若繼續坐視不管,將有負先帝的浩蕩天恩、有負北地百姓的信賴擁護、有負這一腔報國之志,故而起兵南下除奸、救君救民七縣的熱血兒郎們,你們可願追隨於我”

“我等願意”

韓宗平“好從今以後,你們既是右將軍的麾下兵馬,也是我韓宗平的兵,軍餉、賞罰之例一律與薊州軍等同,若有人敢以派系鬧事,皆按軍法處置”

“謝大將軍”

安撫過七縣大軍的軍心,韓宗平讓兩軍合併,一同朝衛城行去。

這時,他纔有時間一一認識老爺子身邊的一衆將領。

“這是末將次子守義,長子守正之前戰死沙場,已經不在了。”

韓宗平“蕭家是將門之家,老將軍虎父無犬子啊。”

蕭穆謙遜一番,再介紹四個孫子、兩個外孫。

這六個兒郎,隨便拎出來一個其身形、氣勢都不輸韓宗平身邊的年輕驍將,韓宗平又是誇讚又是喜愛又是羨慕,爲何他就沒能多得幾個這樣的兒子,唯一一個兒子還是個文弱書生。

蕭穆繼續介紹孫典、孫緯兄弟以及張文功“他們是靈水村孫里正、松樹村張里正家的公子,之前我們能順利解決流民之亂、山匪之害,全靠兩位里正的深明大義與三位公子的仗義相助,他三人亦武藝不俗,皆不在末將那幾個孫輩之下。”

孫典笑,孫緯、張文功恭聲謙讓。

韓宗平“好,衛縣人傑地靈,都是好兒郎”

說完,他的視線落在了老爺子唯一還沒介紹的女子身上“這便是衛城的巾幗英雄嗎”

佟穗一身青白色的女裝,揹負弓箭,始終端坐於馬背,一看就是弓馬嫺熟之人。

見韓總兵看向自己,佟穗拱

手還禮,垂眸道“民女佟穗,因自幼跟隨家中長輩進山打獵,習得一手箭法而已,萬萬當不起巾幗英雄之譽。”

蕭穆終於露出一個不那麼謙卑的笑,摸着鬍子道“將軍莫要聽她自謙,她的箭法百步穿楊,末將敢斷言,咱們這十五萬大軍裡箭法能超過我這孫媳的都屈指可數。”

韓宗平下意識地看向宋瀾。

宋瀾確實與佟穗很熟,可他與佟穗的相處只限於私塾教書,限於毗鄰而居時的日常寒暄,從未見過佟穗射箭。

他只能回韓宗平一個看不出具體意味的微笑。

韓宗平身旁始終跟隨着幾個大將,範釗是話最多的那個,老爺子誇蕭縝等人時他都憋着,這會兒聽老爺子誇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能百步穿楊,範釗立即憋不住了,盯着佟穗道“細胳膊細腿的,真有那個能耐”

佟穗初次見到十萬身穿鎧甲的正規軍,還是韓總兵麾下的大軍,其實一直都很激動振奮,尤其是剛剛韓總兵看過來時,那般傳說中的大英雄竟然離她這麼近,佟穗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面上的穩重與平靜都是努力維持出來的假象。

對韓總兵身邊的幾位將軍,佟穗也是敬重仰慕的,可這個範釗眼神輕蔑出言不遜,佟穗就不愛聽了。

她不喜歡被人看低,更不喜歡因爲自己讓七縣的四萬大軍被韓家軍所嘲笑。

此時此刻,從老爺子到她的這十餘人,每一個都肩負着七縣四萬大軍的榮譽與體面。

無需請示老爺子,佟穗徑直朝範釗道“還請範將軍賜教。”

武者的賜教,自然是比試切磋的意思。

範釗“嘿”了一聲,看看身邊的老友們,笑道“行啊,這脾氣還挺帶勁兒,賜教就賜教,來人,給我拿副弓箭”

韓宗平帶頭停下了,一圈的衆將領跟着勒馬,後面的十五萬大軍也整整齊齊地停下腳步。

範釗接過小兵遞上來的弓箭,看看佟穗從背後取下來的弓,眼睛一眯再是一亮“你這弓是黃金木做的”

佟穗“將軍好眼力。”

範釗心癢,只是佟穗的弓偏於精緻,非他喜歡的大弓。

蕭縝策馬來到佟穗身邊,對範釗道“我家中還有一張黃金大弓,倘若範將軍的箭術能勝過內子,我願將那張大弓贈予將軍。”

範釗朗聲大笑“好比武切磋就是要定彩頭纔有意思,這樣,你媳婦輸了,你給我一張黃金弓,我若輸了,我給你黃金十兩,如何那可是我攻下宛平後將軍剛賞賜我的,還沒捂熱乎呢。”

蕭縝笑道“好,若內子僥倖贏了,今晚我便借花獻佛,請諸位去衛城最好的酒樓吃酒。”

範釗已經在尋找獵物了。

大軍所過之處,羣鳥早已散去,一片平原也難見野兔等小獸。

這時,宋瀾、魏琦兩位隨軍謀士互視一眼,分別取下腰間的玉佩,提議道“將軍,可將這兩枚玉佩分別懸於樹上,射中佩繩者即爲贏家。”

道路兩旁稀稀疏疏

地長有兩排楊樹,韓宗平命小兵將兩枚玉佩分別掛在百步外一左一右兩棵楊樹的低枝上。

今日晴朗無風,兩枚玉佩微微搖晃之後,漸漸停住不動了,佩繩被玉佩墜成了筆直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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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釗站在地上,拉弓瞄了一下,直言道“讓我百步射敵我定叫他們一命嗚呼,百步穿楊穿繩我可沒有把握,但我不吹這種牛,射中了是運氣,射不中你們也不用笑我。”

他這樣的猛將靠刀槍殺敵破陣,並非弓箭,只是猛將的箭法大多也都了得,遠勝小兵。

說完,範釗鬆弦,利箭急射而出,射中玉佩中間,再帶着玉佩一起飛了出去。

範釗還是耍了個小聰明,沒把握射中繩子便瞄準玉佩,這樣的距離射中玉佩也算厲害了。

果然,身後傳來一片喝彩聲。

範釗得意地看向佟穗。

佟穗目光平靜,取出一箭搭在弦上,擡臂、瞄準、鬆手,一氣呵成。

利箭穿過佩繩,沒發出一點聲音繼續往前飛去,只有玉佩跌落在土路上,濺起一小團灰塵。

範釗等人失神之際,佟穗再搭一箭,衆人就見那箭朝着方纔懸掛玉佩的楊樹飛去,最後好似穿過了一片孤零零長在主幹上的葉子。

速度太快,眼力難辨,小兵跑去將葉子摘下來,大家才發現葉片中間確實多了一處箭頭寬的裂痕。

如範釗所言,一次射中玉佩繩子可能是碰到了運氣,可佟穗先是百步穿繩再是百步穿楊,誰還敢說這都是運氣

佟穗收弓,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範釗的粗胳膊粗腿。

範釗“”

韓宗平高聲讚道“好弓箭槍法等各般武藝,三成靠天賦,七成靠勤學,誰又說女子一定不如男兒老將軍身邊人才濟濟,得你們相助,是我韓宗平之幸,也是百姓之幸、大周之幸”

老爺子帶着佟穗等人再次拜服。

該切磋的都切磋過了,衆人上馬,繼續出發。

韓宗平讓老爺子陪他走在前面,介紹七縣的民生,除了老爺子的口述,道路兩側長滿綠色秧苗的一片片田野也是證據,反王、貪官爲禍的州縣,百姓們因爲各種原因流離失所,大量田地被荒廢,雜草叢生,誰看了都要嘆一聲可惜。

而衛縣這邊,幾乎沒有一片荒田。

他們聊着大事,宋瀾行在蕭縝、佟穗身邊,在與夫妻倆敘舊。

宋瀾主要誇的還是佟穗“以前便知道阿滿擅用弓箭,卻沒料到你有百步穿楊的好本事,你這孩子也是謙虛,一次都沒在村裡吹噓過。”

佟穗解釋道“那時練箭只爲狩獵,家裡的靶子夠大,進山後射的也都是兔子野雞等,不曾特意拿小件東西練習,我也說不清自己的箭術到底練到了什麼地步。”

宋瀾“那你何時發現自己能百步穿楊的”

佟穗“去年松樹村出事後,二爺猜測囚龍嶺的山匪可能會來襲村,我想山匪躲起箭來肯定比野獸還要靈敏,光靠射靶子提升不了箭術,便叫嫂子弟妹拋擲野草供我練習準度。”

狩獵靠的是潛伏,趁野獸不備,與山匪正面交鋒時,人家看得見弓箭手。

宋瀾懂了,感慨道“真是天生璞玉啊。”

璞,藏有玉的石頭,表面看不出痕跡,若一直隱在深山,這輩子便真的只是一枚不起眼的石頭。

可一旦被識貨之人帶出深山精心雕琢,璞石便將脫胎換骨成爲一方美玉。

亂世讓佟穗學了一身自保的本事,因是山溝獵戶之女,那點本事乍一看似屬尋常,實則是璞玉微露光芒。

老爺子慧眼識人,將桃花溝的璞玉聘到了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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