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之外設了陣法，那下人與凌蕭皆無法入內，只在外頭大聲叫喊。
白夭夭對凌蕭到底還是不同的，聽了傳話，沒過多久，便施施然從水榭中走了出來。
其實她今日出來的時間也算不得短，但相較於前幾日凌昊天派人來傳時，卻是要乾脆得多的。
出了水榭，見得外頭站着得凌蕭，白夭夭眸中掠過一抹訝然。
原因無它，只因今天凌蕭的穿着實在是太過醒目將那一襲橘色穿得太過耀眼美好，連帶着天上的星月，也跟着黯然失色。
“你且退下吧”白夭夭素來我行我素慣了，她不過淡淡瞟了眼跟在凌蕭身旁的下人，便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王妃開口，那下人饒是想留，卻也是沒有膽量的再者，平日裡，就連王爺，對王妃也是要讓上三分的。
罷了，他一會兒還是將此事稟報王爺吧畢竟，若鬧出什麼事來，對誰都不好。
心中有了決定，那小廝十分順從的退了下去。
隨着那小廝離去，水榭外一時間只剩下凌蕭與白夭夭兩人，氣氛一時之間有些靜默，比這夜色還要靜默幾分。
“四處走走吧”到底是凌蕭放得開些，不過溫聲吐了五個字出來，便率先朝着水榭不遠處連着湖泊對面的木橋走去。
白夭夭沒有應聲，卻也很給面子，一言不發的跟了上去。
現如今這個時候，已經接近夏末。夜裡的涼風帶了些微涼意，吹得兩人衣袂裙角輕輕盪漾，已揚得二人黑髮臨風飛舞。
白夭夭雖跟在凌蕭身後，卻一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略低着頭，一雙美目是不是自身畔的清水碧荷上掠過，卻又彷彿沒有焦距，不知在想些什麼。
反觀凌蕭，步伐一直十分的穩沉，只將雙手負在背後，時不時四處張望一番，倒很有些賞花問景的雅興。
半晌，還是凌蕭比較拉的下面子來。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淡而涼薄的嗓音，和着夜風，無端又清越幾分。帶着些疏離客氣的味道，如同萬丈山巒旁裹着一團輕霧。
白夭夭被凌蕭的問題弄得微微一愣，一雙黑目中分明有情緒涌過，卻奈何還是強行壓了下去，只輕聲從脣間抿了個嗯字出來，便再沒有下文。
很明顯，凌蕭對她的反應也算是有一定心理準備的。
再未有多言，凌蕭也沒有主動開口，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在蜿蜒石橋之上，幾乎融入整個夜色之中。
起初的時候，白夭夭還可以勉強走得波瀾不驚，鎮定從容。可越是到後來，她的視線便越是忍不住想要往前方的人身上放。
她極力剋制着，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受控制。
相比之下，凌蕭的心態就要比白夭夭好得許多，一直維持着這種不鹹不淡，不溫不火的情形，也並不因爲一路無言感到尷尬亦或是壓抑什麼的。
凌蕭的鎮定從容令白夭夭心中暗暗吃驚
看來，他是真的已經放下所以纔會比她豁然平靜些。
終是沒有忍住，一直壓抑在心中這麼多年的情緒，她張了張嘴，聲音細而輕，還微微有些啞，在夜風之中慢慢暈開。
她喚他：“阿肅哥哥”
許是太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稱呼，凌蕭身形微微一頓，腳下步伐也停了下來，慢慢轉過身，一雙盈滿水汽的雙眸慢慢落在白夭夭身上，一成不變的涼薄之下，並沒有穿山越嶺的憂傷亦或是爆發，只平靜得如同一汪湖水。
“夭夭”低聲吐出兩個字，時光若飛速後退。
許多年前，她也曾這樣跟在他身後，看他爬上樹去掏鳥蛋，她則樹下一聲一聲的喚他：阿肅哥哥阿肅哥哥
而他每每出門回來，也總會帶她喜歡的小禮物和新鮮玩兒意，一臉寵溺的看她玩兒得認真無比，乃至連覺都不肯睡。最後無可奈何的勸她：夭夭，去睡吧
那個時候，她很愛笑，不像現在，整日裡木然着一張臉，將心中喜怒哀樂盡數收得整整齊齊，藏在無人可見的地方。
那個時候，他的嗓音一如現在一般清越，她能從中聽到寵溺和疼惜。不同於現如今，只有涼薄和穩淡，再沒有多餘的情緒了。
可即便是如此，白夭夭仍是沒有忍住，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緊跟着驀然撞進了凌蕭懷中，雙手將他腰間緊緊環住。
“阿肅哥哥，這些年，夭夭好想你”
這個時候，若是南宮九在這裡，或許必然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而對於白夭夭的舉動，凌蕭反應也未有多麼激動，由着她抱了自己一會兒，終是慢慢扶着她的肩膀，自己向後退了兩步，與白夭夭拉開了將近小半米左右的距離。
“傻丫頭，如今你已是三哥的妻子，所想之人，也應當只有他一人才對”凌蕭十分的清醒，他眼中或許依舊帶着寵溺，但卻再不是往昔的味道，其中的意味很明顯，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妹妹。
白夭夭的反應十分木然，面上淚水已經徹底收幹，只呆呆的盯着面前的人很久。
其實，自打凌蕭將她從懷中推開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經知曉。
對於那段過往，一直耿耿於懷的人或許早已只剩她一個了而眼前的這個人，也早已不是當初對她千般縱情萬般寵溺的人了
當初是她親手將他從自己面前推開這樣的結果其實她早已料到。
只不過，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卻仍是免不了傷心難過。
原來時間真的是個極其可怕的東西，原來不只有她一個人被侵蝕被改變。
唯獨不同的是，只有她比較傻，一直的苦苦掙扎，想要苦苦守着過去，實則連握住未來的機會也一併失去。
“你說得對，是我太傻”有些自嘲的吐出一句話，白夭夭再擡頭時，一眼便看到石橋不遠處隻身而立的凌昊天。
離得太遠，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卻大致能夠想到，或許自己剛纔的舉動早已落在了他眼中。
也罷她也不是第一次讓他傷心難過了
而這樣的結果，於阿肅哥哥來說，於她來說，於不遠處她的夫君來說，大約是最好不過。
誰也不要繼續的愛她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期許，更沒有未來可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