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氣了?”看着在對面落坐的人,段梓易執壺給他倒了杯茶.
“哪能是砸點東西就能出氣的。”夏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我這麼做是想讓章澤天知道我清楚發生什麼事了,另外也是間接告訴他我們也不知秋兒的去向,外加嚇一嚇他。”
段梓易心裡暗暗搖頭,這夏靖什麼都好,就是腦子簡單了點,不過也因爲他是個簡單的人,自己才樂意和他攪和到一起。
聰明人他見多了,膩歪。
晚上,夏靖單獨去了城主府。
段梓易見慣貴族之間的伎倆,自不會給人算計自己的機會,單獨留在了客棧,他現在更想知道那小姑娘躲到哪裡去了,總不能真的出了城。
“你確定?”
“是,她們挑的時間太好,當晚不止巡邏官兵沒盡責,還起了霧,很好的掩蓋了她們的行蹤,所以……”
居然斷了線索?段梓易閃了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跑到哪裡去?若真的出了城,她們如何自保?樑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要找個人出來談何容易。
“沒有查到任何異常?”
“是。”
“這可真是本事。”段梓易喃喃的道,“再查,多散人手下去,城內查不到就去城外周邊查,她們有三個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了。”
“是。”
安靜的屋內,段梓易輕聲低語,“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章含秋,秋兒,你要藏得再好一些,千萬別被我找着了,不然……多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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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靖的動作如貓一般落地無聲,不敢將耳朵支得過長,要是不小心撞破什麼事,妹妹這輩子在他面前都要擡不起頭來了。
偷聽婆子聊了幾句,確定郭子良今天沒有過來後才放心潛進屋。
夏薇正坐在梳妝檯前走神,銅鏡裡明明印出了另一道身影她還是沒有發現屋子裡多了一人。
夏靖無奈,只得低聲喚人,“薇兒。”
夏薇猛的回頭,又驚又喜的看向終於盼着的人,“二哥……”
“別動,坐着就行。”夏靖一點不講究的在妹妹的坐塌旁邊席地而坐,將提在手裡的鞋子放到一邊,乾淨的那面落地。
夏薇知道二哥這是爲自己着想,眼睛瞬間紅了,在孃家受盡寵愛無憂的日子彷彿已是上輩子的事。
“薇兒,這裡我不能久呆,咱們長話短說,秋兒的事,你知道嗎?”
夏薇用力點頭,眼裡全是恨,“章澤天那個殺千刀的,一定是他逼迫了秋兒,他怎麼能這麼狠心,怎麼能……”
“這事發生後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這十來年,他何曾敢私底下和我相見?好不容易得着了城主的寵信,遠遠的避開我還來不及。”夏薇冷笑,“不過此事應該不是秋兒臨時決定的,年前開始秋兒便陸續將一些值錢的東西轉移到了靜一那裡,靜一後來打聽過,汝蓮將我留下的嫁妝裡一些用不上,但挺值錢的都拿去換成了現銀,還拜託靜一幫她買幾個得用之人,事後我去見過靜一,靜一告訴我放在城外養着的三個奴隸不見了,聽那村子裡的人說是隨一輛馬車一起離開的,只是她後來幫着買下來的幾個壯實婆子因爲放在蓮溪寺沒能跟着一起離開。”
“年前我去見過秋兒後她讓我給她送些桐油進去,應該就是爲縱火做準備的。”夏靖肯定妹妹的說法,“看樣子秋兒是真的出城了,也不知道她身上的銀子夠不夠,那幾個奴隸信得過?”
夏薇嘴裡泛苦,“我們現在人都找不着,就是信不過又能如何?我只能在心裡拼命安慰自己我的秋兒一定不會那麼苦命,她那麼聰明,有膽識有魄力,就算遇着難處也一定能化險爲夷。”
可是兩人都清楚,沒有自保之力的女人去了外面會有多艱難,他們更擔心才十三歲的秋兒會被人欺負了去,那會賠上她一輩子。
他們都知道這世道對女子有多苛刻。
只是這般想着,夏薇便悲從中來,她的一輩子毀在章澤天手裡,千般忍耐,只爲給女兒保一個平安,最終卻還是落至如今的局面,章澤天,你讓我如何不恨你?
夏靖心裡也不好受,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話,“明天我去一趟蓮溪寺,秋兒說不定會轉過頭來將東西拿走。”
“靜一從不見男客,我已經和她說過了,不管是秋兒本人還是讓別人來拿東西,都讓她留下她們現在的落腳點,二哥,這事還得求你,我出入不方便,就算知道了秋兒的動向也沒法追過去,你,你就當可憐我們母女,幫她一把。”
“傻妹子,你是我親妹妹,秋兒是我親外甥女,我不幫她幫誰?不然不就跟章澤天那沒良心的混蛋一樣了嗎?”出嫁前天真嬌媚的妹妹啊,現在看着依舊美得傾城,眉宇間卻全是化不開的愁。
“秋兒一定會好好的,你放心,就是找遍天下我也會將人找出來的,到時我給她備一份厚厚的嫁妝,給她找個好人家,這貴族家是絕對不能去了,就找個門當戶對的商戶家,一世着白衣也總好過被婆家糟蹋。”
夏薇苦笑,她已經是前車之鑑了,哪敢再讓秋兒重走這條路。
兩兄妹又說了一會話,看着時辰不早,夏靖才提溜着鞋子翻穿離開。
夜裡的風很涼,夏薇在窗前站了很久,直至全身都冰涼了才關上窗戶上牀。
受了這夜寒,今晚再不蓋被子,明天應該就能病上一遭了吧。
她現在能倚仗的不多,城主對她的寵愛是她最拿得出手的武器。
章澤天,我沒那本事毀了你,卻能讓你後宅不寧,讓你和吳氏失和,不過是讓城主以爲我吃那美人的味罷了,多裝上幾次便是。
被幾人惦記的夏含秋卻遠比他們想像的要過得好。
書印出來後,頭開始幾天根本沒引來任何人的注意,夏含秋知道這事急不來,一次次在心裡說服自己不着急,實在撐不下去了就讓汝娘帶人去一趟蓮溪寺將東西接來,家裡沒有人情來往,不過是一日的吃喝拉撒,開銷並不大。
有那筆金銀過上幾年不成問題。
幾年時間,她不信她的故事吸引不了人。
閨閣小姐有限的活動也不過是小姐妹的茶話會,做做女紅,撲個蝴蝶……那些能和自己的故事相比?
她現在缺的,是讓她們注意到書香齋的機會。
怕自己的浮躁影響到大家的心情,夏含秋近幾天不常出屋,一發狠,不過三日時間便將這個故事結了尾。
聽到這些又是要印成兩冊,塔鬆想到之前印的都還沒有動靜,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夏含秋知道他的擔心,卻沒法解釋她對自己的自信。
“書香齋,找到了,在這裡。”一輛馬車裡探出幾個腦袋,皆戴着帷帽,聽聲音便知道年紀都還不大。
塔鬆正好從側門出來,聞言不由停下腳步,心裡升起希望。
直到看着幾個小姐被丫鬟扶着下了馬車進了書香齋的門,塔鬆才鬆了口氣,臉下不由得露了笑,看樣子小姐的用心沒有白費。
今日在鋪子裡輪值的是硯良,看到有人進店忙帶着一臉笑迎上去,“幾位客人需要買些什麼?”
“那個,就是你們放在陳記胭脂鋪子的那本書我們都看完了,那裡的小二說後面的只有你們這裡纔有買,是不是這樣?”
終於有人看上了!
硯良笑容咧得更開了,“是,三位小姐請看,裡面那一排都是,第一排放着的是您看過的第一冊,第二排是第二冊。”
三人裡兩個興奮的跑去拿,剩下的那個卻沒動,只是問,“一冊二冊,後面是不是還有個三冊四冊?”
“小姐高見,確實如此,我家主子說後面還有。”
“哦?這是你家主子寫的?”
“是,說是做消遣之用。”
“你家主子倒是好閒情,我倒不知這會亭城何時來了這麼一號有才的人。”
硯良到底是底子薄了些,對這樣的言語便有些招架不住了,只能勉強掛着笑臉應對。
塔良從櫃檯後轉出來,不卑不吭的接話,“我家主子確實是前不久才搬來的,在這無根無基,也無親無故,以後還望小姐多多關照。”
“奴隸?”
“奴是。”
就在塔良以爲要被羞辱時,那小姐卻往裡走去,一步一步閒庭逸緻的像是走在自己家裡。
拿了好幾本抱在懷裡的小姑娘擡頭,語氣裡全是興奮,“瑩瑩,我想多買幾本。”
“我本也打算多買幾本,娘和嫂嫂一日日的也閒得很,有這故事看着也少些矛盾。”
另外兩人可沒這個瑩瑩敢說,雖然她們心裡未嘗沒有這般想。
三人都拿了一二冊,數量有些出入,多的一二冊各拿了六本,少的則拿了三本。
“這書你算我們多少銀子一冊?”
“小姐,這書是我們主子親自寫了去印出來的,只賣二兩銀子一冊,絕對沒有胡亂開價。”
“二兩,倒也確實不貴,結賬吧。”
最後一共是三十六兩,三人痛痛快快給了錢,抱着書就出了門。
塔良看着那一小堆銀子,傻笑着只恨不得現在就去小姐面前表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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