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就有二.
少有貴人造訪的巷子裡這日後多了許多馬車出入,引得旁邊四家鋪子頻頻引頸張望,那原本抱着看笑話心態的店家此時都活絡了心思。
他們的鋪子都是經營多年的,每年都能小賺一些,可那只是小錢,他們也想換個營生,但是大的營生他們沒本錢,小的營生吧,又擔心折騰來折騰去還沒這成衣鋪子賺得多,於是那心思也就擱置了。
可現在,有人開了個好頭,不吝於給他們指了條明路。
不過還是得再看看,要是這鋪子只是暫時有點動靜,那他們也就不用去廢那心思了。
夏含秋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布衣站在角落,手裡拿了本書裝作翻閱,心神卻全放在進出的客人身上。
她來了有一個時辰了,進出的客人有十九個,出乎她意料的,居然男客不比女客少。
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大貴之家的女子出門不易,讓家中兄弟幫着來買上幾本也是平常。
爲了打響名頭,她這個故事可以說沒多少劇情和邏輯,就寫一對門當戶對的男女相愛甚深,卻因爲兩家是世仇而無法結合,兩人爲了在一起想盡辦法,衝破束縛,最後感動兩家成全了他們的故事,當然,兩家也從此化敵爲友,成了親家。
男人看了這樣的故事只會嗤之以鼻,憧憬愛情偏又無法在婚姻上自主的女人卻會爲之着迷。
她打的就是女人的主意,想賺的,也是女人的脂粉錢。
編織美夢賺錢,誰又能說這錢賺得昧心?
再一次看到進店的是男客人後,夏含秋將手中的書放回去,從偏門回了內院。
她得開始寫下個故事了,唔,下個故事裡僞善的後孃就用吳氏爲原型好了。
“老奴見過小姐。”
夏含秋停下腳步,“汝娘,有事?”
“如月,你先行一步,我和小姐說點事。”
如月看小姐微微點頭才行禮退下。
“您將人調·教得很好。”看着背挺得筆直,行走間很有模有樣的如月背影,汝娘感嘆道,誰又能想像到就在一個月前她還衣不蔽體呢?
“她自己也爭氣。”夏含秋走到遊廊疊回處的亭子裡坐下,天氣漸漸熱了,這裡不止有樹蔭,還有涼風習習,很舒服,“說吧,什麼事。”
汝娘在她面前蹲下來,細細的給她拾掇衣服,她的小姐,就算穿着一身布衣也掩不住氣度,“小姐,老奴想回去一趟武陽城,您的東西得拿過來,另外,老奴也想留個信在靜一師太那裡,讓夫人知道您無恙,其他人老奴說不好,夫人卻一定是擔心您的。”
“她現在早就不是章澤天的夫人了,在城主那裡卻也只是如夫人,以後,你還是喚她孃家時的稱呼吧。”夏含秋微微擡頭,看着外面被風吹動的篩篩篩響的樹葉,“去一趟也好,東西放在自己手裡才安心,我叫塔鬆陪你一起去,進城時記得裝扮一番,別被人認出來,坐家裡的馬車裡,不到非得露面的時候不要露面。”
“是,那夫人,不,三小姐……”叫夫人三小姐,叫小姐還是小姐,這輩份可就亂了,汝娘無奈的笑,“要給姑小姐留個話嗎?”
“留吧。”夏含秋覺得姑小姐比夫人聽着順耳多了,“只是那靜一師太真的信得過?把我的所在之處告訴她沒問題?”
“老奴說不好,只覺得那人和姑小姐的關係應該很不一般,真要信……老奴也不敢全信。”
“我寫封信吧,封口封得死一些,讓她轉交給娘就是。”
“可行。”
這段時間夏含秋伏案的時間多,如月一看到她坐下去便和往常一樣過來替她磨墨。
提筆蘸了墨,想了想,幾行字一氣而成。
明明該是最熟悉親近的人,如今卻連說句親暱的話都覺得不自然,明明母女感情不弱,陌生感卻總是夾雜其中,這種情況,夏含秋也很無奈。
除了一句自己現在很好,希望孃親注意身體,再加上自己的地址,一封信里居然再沒有其他內容。
不知道看的人心情如何,夏含秋覺得心酸。
她的父母緣薄,以後恐怕子孫緣也很懸,要不是沒聽說有女人是天煞孤星,她真懷疑自己就是那命。
輕輕吐出一口長氣,夏含秋不再去想這些,因爲這些不能想,想了會讓她覺得——她活着,真多餘。
心情太晦暗,夏含秋決定今天不寫新故事了,免得好好的一個愛情故事被她注入太多悲情。
還是去書香齋吧。
“啾啾……”肩頭上一重,不用看也知道那裡趴着的是誰了。
“啾啾,那裡你不能去,要是被人看到你,說你是他們的怎麼辦?我保不住你。”日日和這小傢伙作伴,夏含秋一點也不想半路出來個認親的人,說啾啾是他的。
她在這會亭城無根無基的,要真是如此,爲了在這地方生活下去,她只能將啾啾讓出去,只是想想她便覺得滿心不願。
爲了杜絕這種情況,她堅決不帶啾啾去書香齋。
“啾,啾啾啾……”
將小東西從肩膀上扒拉到手裡,夏含秋點了點它的小腦袋柔聲安撫,“我很快就回來了好不好?”
“啾啾……”
將這句理解成‘要去’,夏含秋煞有介事的和它談條件,“那我叫如月去給你拿果子,你最喜歡吃的那種。”
“啾……”
“那我當你同意了啊。”點了它小腦袋好幾下,夏含秋回頭吩咐,“如月,去給它拿些甜瓜來。”
如月這一個月來見多了這樣的場面,忍笑應下來,轉身就真去拿了。
她知道這小東西可聽小姐的話了,小姐說了不許它去它就一定不會去,比人都聽話,她們私底下都說這小東西聽得懂人話。
捏了捏啾啾耷拉下來的耳朵,夏含秋走出了屋。
還是最裡的角落,最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其他人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塔良卻馬上就看到了,給客人結了帳後從那邊繞着走了過來。
壓着嗓子小小聲的道:“小姐,已經有人問第三冊了,另外,一二冊您看是不是再加印一些,不多了。”
“三四冊明天應該就能送來,加印的要遲兩天,你這麼回人就是,只要她們還想看故事她們就等得。”
“是。”這幾天生意好,塔良精神都好了許多,只是額間那個印字依舊顯得刺眼。
“有沒有故意刁難的客人?”
塔良下意識的摸了摸額間的印記,笑容變了味,“奴還應付得來。”
這便是有了,夏含秋嘆了口氣,“有客人來了,去忙吧。”
“是。”
賺別人的銀子,受氣是在所難免的,可若是受氣的原因來自於他最不願意提及的地方,那痛苦一定是雙倍的吧。
等一切都好起來了,她也信得過這幾人了,她倒不介意幫這三人除了那印記。
將亂了的書按書架上的標籤一本本放回原處,在這個過程中,聞着墨香味,夏含秋冷靜下來,那些負面的情緒像是全被安撫下來了,再沒影響她。
次日城門初開之時,汝娘便和塔鬆一起前往武陽城。
以章家的作風,夏含秋肯定她們三人的頭像貼滿了武陽城,這會汝娘回去不吝於自投羅網,可是這趟又是非回去不可。
但願他們夠警醒,不要被逮住了纔好。
汝孃的忠誠她從不擔心,可塔鬆,她不敢保證。
她擁有的已經很少了!不想因爲身外物再失去汝娘。
抱着啾啾在亭子裡一坐就是大半個時辰,連個姿勢都沒有換,心裡空空的,腦子裡也空空的。
如月心下着急,叫麗月在這裡侍候着,她前腳打後腳的去將阿九找了來。
汝娘不在,阿九最清楚小姐在擔心什麼,示意其他人先下去,她走進了亭子裡。
“她們向你求救了?”
“原來您知道她們在擔心您。”阿九將杯子裡已經冷了的水潑了,摸了摸茶壺,只剩一點點溫了,便也不添了。
“那麼點大的小姑娘,心思全在臉上,看上一眼就知道了。”
“您這話讓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爲您多大了呢!算上一算也不過比如月大上三歲多,婢子卻是還要比您大上一歲。”
夏含秋一怔,終於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事了,“阿九,你是不是想許人家了?”
阿九嚇一跳,忙搖頭,“小姐您想哪裡去了,哪有奴婢十四歲就放人家的,再說小姐您現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婢子哪敢起那心思做那沒良心的事。”
奴婢十九二十放人家是常態,苛刻一些的主家二十出頭再作主許人的也有,不過那樣就難找着好人家了,她已經欠了阿九一輩子,哪能容許她這輩子落至那樣的地步,“我再留你兩年,一定在你年華正好時給你許個好人家。”
“留兩年婢子也不過十六,還是早了,您要真心疼婢子,就留婢子到十八吧,能在十八歲嫁人,已經是做奴婢的福氣了。”
夏含秋不置可否,打定主意一定要早早的給阿九相好人家,就算真要拖幾年再嫁人,先定下來總沒錯。
PS:明天上架,希望大家將保底留給鬼鬼,麼麼噠大家。一個世紀纔有一次的1314跨年,願大家都是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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