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英成死了.”段梓易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個消息,讓這幾日漸漸養成習慣一起用晚飯,且飯後要聊一聊的幾人都有些怔愣。
郭念安看了姐姐一眼,猶疑着沒有開口。
前不久他才遭了刺殺,兇手被先生的人帶走了,這才幾日功夫,錢英成便死了,他不得不多想。
段柏瑜卻沒那許多顧忌,“狗腿子一個,早該死了,叔叔,您讓人動的手?”
“現在有他沒他無差,不過,武陽要熱鬧了。”段梓易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看向郭念安,“你那大哥不是易與之輩,在我眼裡不值一提,再多的詭計在強大的力量面前都是紙老虎,可要對付你卻輕而易舉,念安,你知道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什麼?”郭念安心裡隱隱有些不好,他知道自己最近沒有長進,先生對他有了不滿,可是他卻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說起他人的事情,段梓易神情近似淡漠,哪怕這個人是他未來的小舅子,“你在你姐姐身邊過得太安逸,越來越沒有進取心了,我才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心裡有一股勁,對自己對別人都有的狠勁,心裡有想要完成的事,有目標,可現在,你心已經散了。”
時間是最磨人的,可以讓人容顏褪色,身體衰敗,也能讓人忘卻愛恨,忘卻情仇。
所以美人遲暮和英雄末路常併肩子出現。
“我對你沒有要求,就算你是一庸才。我也能保你一輩子富貴,但是,你自己能容許自己活得那麼沒有出息嗎?好像就在幾月前,還有人對我說想要保護姐姐,恕我直言,這麼下去,你連自保都不能。”
郭念安臉紅了白,白了紅,窘迫有之,難堪有之。但更多的是羞愧。
他甚至怕擡頭面對姐姐的眼光。
他最不想的便是讓姐姐失望。
早前放下的豪言這會想來就是個笑話。軟蛋一樣的自己,自己遇刺尚要別人救,還談什麼去保護姐姐!
不成爲姐姐的拖累就已經是萬幸。
夏含秋沒有插言,若是安穩世道。她希望弟弟成才。但絕不會逼他成才。可亂世近在眼前,念兒若是不能長進些,她擔心當自己失了預言的本事後會護不住他。她更擔心孃親教得好好的兒子會被她養成一個紈絝。
她這段時間被自己的身體狀況以及即將到來的亂世吸引走了所有心思,只要念兒乖乖的,該上學時上學,該跟着學東西時跟着學東西了就沒有過多關注。
現在想來,是她疏忽了。
好在換之發現得及時。
低下頭默不作聲的喝茶,夏含秋沉默到底。
“叔叔,念安他以後會……”
“住口,他自己都尚未能理清自己的心,你用什麼來替他做保證?”段梓易冷哂,無須高聲喝斥,不用疾言厲色,只是平平淡淡的說出來,便能鎮得一班小輩心緊了又緊。
夏德慶幸自己剛纔開口得慢了些,這世間能讓王爺和煦以待的,怕也只有一個含秋了。
不用想,提出每日一起用晚飯的也定是含秋,只有她纔敢在王爺面前提出要求來。
男女老幼同席,用飯時還允許說話,這於他來說都不可思議,從最初的小心翼翼到現在日日期待的不止他,身份尊貴如皇子的段柏瑜也和他一樣,每天接近那個時辰的時候就再無心去想別的。
夏家雖然不許男女同席,可他有個兄長,就算是兄長成親後也常和他一起用飯喝茶,他們是兄弟,也是從小到大的一個伴。
段柏瑜雖是皇子,可要論這些平凡的幸福,怕是比他擁有的要少多了。
這幾日,他臉上的笑容都要多了幾分,尤其是飯後閒談的這個時間,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樣這種感覺。
而他待念安表弟卻也是真心維護,王爺打的,怕正是這個主意。
他幾日觀察下來,只能說王爺的主意,很成功。
這時郭念安猛的起身,呼吸急促的往外跑去,聲音由近及遠,“我要想想,你們誰也別理我。”
夏含秋有些心疼,畢竟念兒虛歲也不足十二,在她的上輩子,這個年紀的孩子還在無憂無慮的上學玩耍。
可世道不一樣啊!
暗暗嘆了口氣,夏含秋轉頭,“換之,念兒的事你多費心,別讓他……廢了。”
“放心,有我看着,不會。”
無爲道長插言問,“是不是越和你親近的人你越發看不清楚?”
段柏瑜和夏德聽不懂的話,夏含秋和段梓易卻聽得明白。
夏含秋點頭,“我倒寧願只看得清身邊的人,其他人事與我何干。”
“我也想,誰不想?”知道她這點上沒有特殊,無爲道長反倒是鬆了口氣,反常即爲妖,他從來都覺得上天才是最奸詐的那個。
夏含秋轉而問起武陽城的事,她不關心章家人如何,但是他想看看齊振聲會在這一局裡擔任一個什麼角色,那人,最擅借勢而起。
那一輩子錢英成不是這麼死的,好像就算樑國亡了,他都活得挺好,這一世卻早早喪了命,齊振聲提早得勢已經必然。
段梓易半點不瞞她,“錢英成不是靜悄悄死亡的,我讓他死在城主府大門口,親眼所見的人便不少,城主位置空缺,我那皇兄此時忙着做準備對鄰國動手,沒時間顧這頭,只讓他們推舉一人先代任城主,誰都想佔下這個便宜,鬥得正凶,一時半會怕是出不了結果。”
夏含秋在心裡盤算一番,“你覺得這個過程會需要多久?”
結合手裡的情報,段梓易想了想,“最少也得十天半月。”
“念兒的大哥是不是參加競爭了?”
“何止他,齊振聲也參與進去了,鬥得最兇的就是這兩人,章澤天明面上支持齊振聲,暗地裡卻爲自己出力,想自己將那個位置吃下來,依我看最後由章澤天拿到那個位置的可能很大。”
“不是齊振聲?”
段梓易眯了眼,“你希望是他?”
“我覺得,三姓家奴這個典故,挺有意思。”
段梓易頓時明白過來,開始琢磨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可行。”段梓易輕擊小几,“他本身有幾分實力,我再運作一番,七分把握,再說他若是坐上那個位置,和章澤天必生嫌隙,一舉兩得。”
兩人一起算計人的模樣居然有幾分相像,無爲看着,決定助兩人一臂之力,“齊振聲的生辰八字,含秋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夏含秋想都不用想的就將那個前世今生都見過的生辰八字說了出來,她的這番舉動讓段梓易心裡酸得難受,得有多惦記才能將他人的生辰八字記得這般清楚。
無爲只是看着這個生辰八字心裡便有了底,是個運勢非常強的人,就是可惜,和含秋明顯不是一邊兒的,若是用得好了,這人,能成一員能將。
掐指算了算,果然如此,這兩人想遏制他,怕是爲難,人爲的算計又怎會是天生運勢的對手,齊振聲必定身居高位。
可也只是居高位,而非站上頂鋒。
若是沒有遇上含秋,以齊振聲的運勢必有一番大作爲,可兩人卻有那番牽扯,一個人的劫持再強,又怎能強過預言者!
“師傅,他的八字很特殊是不是?”
這還是夏含秋頭一次喚師傅,無爲很歡喜,可還是叮囑了一句,“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會給你帶來麻煩。”
“含秋知道,在外會注意。”
無爲這才點頭說起齊振聲的八字,“老天總是偏愛一些人的,齊振聲便是其中之一,你看得出來他八字特殊?”
她看不出來,她只是親眼見着他壞事做盡,換了三個主子仕途路居然還能扶搖直上,妻子不孕,卻依舊子孫環繞,死亡還是最幸福的在睡夢中死去。
若不是他的命特殊,她實在想不通。
“只是感覺。”
“感覺很準。”無爲起身,眼神在幾人身上掃過,落在夏德身上,“就比如說夏德,他的運勢也很強,天時地利人和都佔盡了,以後必有一番作爲,齊振聲沒有他這般好條件,可他靠自己也能讓天時地利人和站到他那邊,這就是區別,就算給夏德一個同樣高度的平臺,他也不會是齊振聲的對手。”
夏德不甘於被說不如他人,可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心裡暗暗發誓:他一定會更努力,有朝一日碰上那齊振聲好好比上一比,看到底誰強一些。
無爲看他那模樣笑,“不服氣?還是不信我說的?”
“信您說的,可我對齊振聲服氣不起來。”幾日相處,夏德沒那麼敬畏無爲道長了,並不隱藏自己的情緒,他只是個再平常不過的百姓,擺正了自己的心態才能和這些人同處一屋檐下,要是天天戰戰兢兢的,不要說別人看不上,就是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不服氣就多努力,勤能補拙。”
“夏德謹記。”
這麼簡單的激將法就讓表哥落了套,夏含秋真不知該說是師傅太老狐狸還是自詡聰明的表哥太好激,不過能讓表哥更上心總歸是好的,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她希望身邊的人都能變得強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