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章 千斤承諾

“可是齊振聲做了什麼逼迫的吳氏?”

冷不防的,大小姐清冷的聲音鑽入耳內,章鬆忙收斂了心神回話道:“這事老奴確實是不知,夫人一直不許二小姐和姑爺登門,那天姑爺是強行進來的,帶了許多手下,將章家護衛全部制住,還讓人守在門口不許老奴等下人靠近,雖然見面的時間不過一刻鐘,但是等二小姐和姑爺離開後,夫人很長時間都沒有任何動作,也沒說話,老奴請安時都沒有半點反應,直至半夜,老奴都準備歇着了,夫人卻遣了身邊的丫鬟來找老奴去。”

緩了口氣,章鬆才繼續道:“夫人說齊振聲不會放過公子,二小姐太蠢靠不住,恐怕還會給公子帶來災難,指了幾個人給老奴,讓老奴帶着來侍候公子,老奴當時以爲夫人是擔心姑爺會遣人來會亭對公子不利,讓老奴來會亭報信的,那時根本沒想到夫人已是存了死志……”

章鬆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平平穩穩過了幾十年,臨到老了卻是接連發生變故,這讓將章家當成自己家的章鬆難以接受。

夏含秋體貼的保持沉默。

好一會後章鬆才平復下來,顫抖着繼續道:“夫人讓老奴帶話給公子,問他記不記得當年埋下種子的地方,另外,這是夫人讓老奴帶給您的信。”

夏含秋接了這封有些燙手的信,捏在手裡也不拆開看,“你說的這些家寶可知道。”

“是,老奴不敢隱瞞。”

“齊振聲那般對待岳母,章俏兒也只是看着?”

章鬆何嘗不氣二小姐不爭氣,輕易被人哄騙住給家裡帶來如此大的災難,可他只是個下人,再氣也得忍着。話裡卻不可避免的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老奴當時便問二小姐可還記得自己是誰十月懷胎所生,二小姐非常信任姑爺。說姑爺只是想問娘一點事應對眼下的局面,絕不會對夫人不敬。有沒有不敬老奴不知道,可夫人次日就尋了短見,若非齊振聲做了什麼,夫人即便是爲了公子也萬萬不會走這條路。”

對於章俏兒的蠢,夏含秋有了新的認識,由人及己,回想當年的自己。不也是這般被齊振聲哄得團團轉,若不是死後成了遊魂知道了那些內情,怕是死了都認爲自己的夫君是世上難尋的好夫婿。

現在再想這些做甚呢?她有換之了,誰於她而言都不及換之重要。側首對換之展顏一笑,也不管換之有多莫名,道:“章家沒了當家主人,家寶還在這裡,後來的事是不是由齊振聲接手了?”

“是。夫人過世後一切後事是由二小姐和姑爺打理的,不知道姑爺是如何哄得二小姐信他夫人的死和他無關,夫人一死二小姐便回了章家主持大局,可惜二小姐接手的是一個空殼子。”

章鬆冷笑,“夫人對他們夫妻早有防備。擔心自己有朝一日倒了會守不住屬於公子的一切,這幾個月時間不着痕跡的將一些鋪面脫手,除主宅之外的幾處宅子也全賣成了真金白銀,老奴不知道夫人將東西藏在了哪裡,也從不打聽,但是老奴可以肯定二小姐一定沒有找到,充其量,她也就是得到了章家的那棟大宅子。”

夏含秋都不知道自己是該贊齊振聲好本事還是罵章俏兒太蠢,或者,真是旁觀者清,“你們是在燕軍還沒有進城前出來的?”

“是,武陽的將領裡有人曾受老爺救命之恩,老爺暗中提拔了他,他也感念老爺的恩德,暗中多有往來,夫人早早便聯繫了他,因爲那時會亭淪陷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城皆知了,按燕軍進攻的方向武陽必是下一個目標,姑爺忙起來後,二小姐來得也少了,老奴等人這纔有機會在那人的安排下逃出來,只是出了城後,從武陽到會亭這一路全是燕軍,老奴等人只能繞路走,多花了許多時間纔到會亭。”

知道了個大概,夏含秋也就不再多問。

等到家寶着一身麻衣回來後便和他商議起正事,有事做,家寶才能不陷入悲傷,“家寶,你手裡還有些銀子是不是?”

章家寶不知道姐姐爲什麼問這個,半點不隱瞞的點頭應是。

“我讓人去給你看好宅子,你自己花銀子買下來,將章管家等由武陽過來的人安頓過去。”

“姐!”

夏含秋定定的看着他,“不明白?”

章家寶滿心都以爲是姐姐要趕他走,心徹底慌了,哪還會去想這其中有何深意,只能不停的搖頭。

“姐姐不想你有寄人籬下的感覺,這種感覺有多難受,沒人比我更清楚,我相信自己會始終待你如一,可你在長大,你一天一天的擁有自己的想法,對事對人也有了自己的見解,說不準哪天就會因我一個無意的決定而多心,我不想我們姐弟間的感情出現裂痕。

你有了自己的宅子,那裡便是你的底氣,你隨時想去便去,想如何便如何,心裡就不會生出你無處可去,無處安身,這裡只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這樣的想法,至於姐姐這裡,不論何時,你成親也好,還是你有了另外的出路,姐姐這裡始終是你的家,我只願你哪天累了倦了時首先想到的歇息之處便是姐姐這裡,就算到時我們都白髮蒼蒼了,這話也有效,所以,現在安心了嗎?”

隨着夏含秋的話,章家寶眼眶泛紅,眼淚都在眼眶裡轉了卻倔強的沒有掉下來,在他最不安時,姐姐這個承諾重逾千斤,能讓他死死的記一輩子。

“會亭安穩,來會亭安頓的人不會少,什麼東西怕是都貴了,你盤算盤算看手裡銀子夠不夠,若不夠姐姐先借給你,你以後有了再還給我。”

章家寶這一刻完全理解了姐姐的意思,那座宅子是他的,和姐姐沒有絲毫關係,他以後繼續住在姐姐這裡也並非無家可歸,而是因爲親近,完全無需覺得底氣不足矮人一頭。

姐姐,時時都在爲他考慮。

他又如何能辜負這拳拳心意。

“是,姐姐,我知道了。”

夏含秋臉上淺淺帶了笑,“你以後還是和念兒他們住一起,之前怎樣以後還是怎樣,只是多了個去處,就像念兒也時常得去夏家請個安一樣,明白了?”

“明白了,姐姐。”

夏含秋這才滿意了,轉開視線看向章鬆,“家寶那邊宅子裡的事我不插手,不管是添加人手還是做什麼都由他自己決定,章管家,你向來會調.教下人,以後那邊就勞你多費心了。”

章鬆顫抖着聲音應下來,有時候他真覺得大小姐纔是公子的親姐,二小姐纔是別人家的。

即便是親的,又有幾人能做到大小姐這般程度?

“等安置妥當後,家寶你若仍覺得無法心安就找了大師來給你娘做幾場法事,另外,我得提醒你,心裡再難過不能耽誤了正事,男兒志在四方,你娘定然也是不想你爲了她而蹉跎的,可明白?”

“我知道的,姐姐,我一定不會慢下哪怕一步,我若不能有出息,如何向齊振聲叫板?如何讓他償我爹孃的命!”

“你心裡有數便好。”

捏着手裡的信,夏含秋起身打算回房,就聽到家寶道:“姐夫,我想請您幫個忙。”

一直沉默的段梓易挑眉,“何事?”

章家寶眼裡難掩悲意,“我想借姐夫幾個身手好的屬下回武陽一趟,我娘讓管家帶話給我記不記得當年埋種子的地方便是告訴我,她將值錢的東西都埋在那裡了,我很小的時候以爲種什麼便能得什麼,便將自己最喜歡的一些東西都埋了下去,以爲能長出很多來,然後日日去看,結果顯然是不可能成真的,但是孃親拿這事取笑了我許多年,那地方也好找,就在主屋花圍最靠裡的地方。”

“你就不怕我貪了你的。”

“姐夫不是這樣的人,姐夫也看不上那麼點東西。”

這樣的信任啊,哪怕是因秋兒而起的,他也高興,這世道,信任比金錢要難得多了,“我讓人給你弄來就是。”

“多謝姐夫。”

“既喊我一聲姐夫,幫你便是應當,真要謝我便少讓你姐姐操心便是。”段梓易上前一步和秋兒並肩而立,低頭看她,“回屋?”

“恩,累了。”一路快馬奔波,鬆懈下來便覺得全身哪裡都疼。

段梓易看出她身體不舒坦,扶着她往外走,還不忘吩咐,“明德,派人去將家寶的事辦妥。”

“是。”

回到屋內梳洗一番換上家常便服,紫葉力道適中的給她按壓肩膀,夏含秋卻望着桌上那封信出起了神。

“怎麼不打開看看?”段梓易邊理着袖子邊從耳房走出來,看她這般模樣便笑。

“總覺得不看好些,臨死之前給我寫信託孤,爭強一輩子的人也得服軟,我不想可憐她,更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即便沒有她託孤,你也不會對家寶置之不理,有沒有這封信有何區別?”

夏含秋一想,還真是如此,她被自己給帶溝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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