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的漢江岸旁,風雨如晦、萬籟俱寂。在襄樊河段,正有一排排衣衫襤褸,神色驚惶的人在大雨中被推上了河岸,然後在雪亮的刀光下被斬首。
隨着他們的頭顱斷落,大量的血液噴灑濺出,不但把江面染成了一片鮮紅,更有大量的泡沫在江面浮動。
這些人的屍體,則像是垃圾一樣被丟到了水中,引發了水中衆多妖魔的瘋狂噬咬。
而在岸旁的雨幕中,還有整整五千多人被捆綁着雙手,跪在泥地中等待宰殺。在他們的周圍則是三百多名黑衣黑甲,身材健碩的大漢。
此外還有一名黑衣道人,獨自立在岸旁的一座巨石上,神色冷漠的看着前方的河道。
“仙長!”此時一個身材額外健壯,帶着鬼臉面具的人影,出現在巨石之後:“朝廷那邊傳來消息,景泰帝已經遣虞紅裳,赫連伏龍,薛雲柔三人南下。來救援李承基的,應該是龍虎山的少天師薛雲柔。
除此之外,我們安排在江南醫館的人,已經有半個時辰沒看到江雲旗了,猜測這位也很可能動身南下,我們暫時無法探明此人的去向。”
“四名天位啊——”
黑衣道人‘呵’的一聲冷笑,然後就看着河面道:“你可聽到了,巫大君?”
就在他話落的時候,漢江中的那些血液,那些江水就拔升而起,他們像是一條條水蛇一樣盤卷在一起,然後形成了一頭高於三十丈的巨大水猿。
它的一半軀體在水面之下,一半軀體在水面之上。
“來多少都無所謂!”
巫支祁現身之後,就探手撈起了一把江水:“一個晚上,水位已經漲了一丈二,加上你給我的血食。如今便是兩個誠意伯,我也可以輕鬆斬殺。我只問你,我們什麼時候殺過去?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殺過去?”
黑衣道人失笑:“我們不過去,就在這裡等,等他們過來受死!”
他指了指自己的腳下,然後一瞬之間,無數的血色符文閃耀出赤紅光輝,並以他腳下的巨石爲中心,蔓延擴張到二十里外,將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都照耀成一片血色世界。
巫支祁先是一愣,然後就饒有興致道:“你這是什麼法陣?似乎是身毒修羅法門與上清道結合?不過你確定這有用?那個當代的誠意伯,雖然天資實力上不如其祖,可也不是蠢貨,他不會傻乎乎的撞過來。”
“他們必須過來!”
黑衣道人脣角微揚,含着諷刺之意:“否則這雨就會一直下,水位也會一直漲,你的力量也會變得更強。巫大君你是想不到,我們爲今日做了多少準備。
他們現在不過來,這雨可以一直下到三月中旬。往後最多十日,大君你便可挾滔滔大勢,將下游的一切都碾爲泥塵!”
“這雨能下到三月中?”巫支祁的眸中精芒一閃,現出了幾分喜意:“我其實更想知道,你們這麼做到底有何目的?這場水災,怎麼看都只對這些水族有好處。”
長江兩岸風雨交加,大水瀰漫,這對水族的修行,是有極大好處的。
即便是那些素食的水妖,都能在這個時節借這天地之力精進修爲;那些吃葷食的就更不用說,還有那些沿河而生的魑魅魍魎,水鬼之屬,只需借水勢害上幾個人,就可法力大進,提升兩三重樓境都輕而易舉。
巫支祁將那碩大的頭顱微微低伏,凝神看着黑衣道人:“是爲了小明王與你的師尊彭和尚?我看你的爲人,不像是爲仇恨不惜一切的。
又或是爲了呼應北方的那些異族?你師尊畢生抗元,最後也死於元人之手。他如果知道的你所作所爲,一定會哭的。”
“小道的目的,暫時不便告知。”
黑衣道人揹負着手,面容冷清:“可如果巫大君能夠助我將誠意伯父子與那位少天師薛雲柔殺死,我會萬分感激。”
“我會幫你!”巫支祁微微一哂,沒有再深究。
然後它的軀體開始膨脹,竟在頃刻之間就增長到七百餘丈,氣勢則霸道無垠,兇橫絕戾:“他們如果真敢過來,今天就是他們的死期。”
“法天象地!”
黑衣道人的瞳孔中,頓時現出了幾分期待之意。
可就在這刻,另有一位黑甲人走到巨石之後:“仙長!南直隸水師已經停靠在下游四百二十里處,他們正將所有船隻推上了岸旁高地。此外誠意伯李承基與李炎夫妻幾人,都不知所蹤。”
黑衣道人聞言錯愕,萬分不解的往下游方向看了過去。
※※ ※※
這個時候,李承基與李炎夫妻,加上冷雨柔四人,已經在薛雲柔的飛梭上。
李承基目光故作平淡的掃了這梭內衆多女孩一眼,心想這裡好多兒媳婦啊。當初可真沒看出來,自家的次子居然有如此手段。
可與此同時,李承基也頭皮發麻,心想還是得找個時間與李軒談一談。
可別到時候翻了船,牽累了整個誠意伯府。這裡隨便一個女孩因愛生恨,都能讓他們家遭遇滅頂之災。
李炎卻不覺這飛梭內的氣氛有異,他神色興奮:“就該是這麼打!打仗嘛,哪裡能跟着對方的步驟來?其實我與父親也有想過,繞開這段江面,直擊根本,可就是顧忌實力不足。
順水而上,我們好歹有萬軍之勢可借,可到了那傢伙的老巢,也就老爹他可以撐一撐。”
赫連伏龍則手捋長鬚:“謙之的戰法確係良策,不過此戰還是不可大意,那畢竟是巫支祁的封印之地,是它力量最強的地方。”
“這可未必。”李炎一聲冷笑:“桐柏山附近雖然大雨連綿,可那邊終究是山脈,水汽遠不及漢江之上。巫支祁在這附近的力量,不會比下游處更強。
我先前只顧忌那些將巫支祁放出來的人,在巫支祁法體脫困之前,六道司與欽天監駐於桐柏山的人員,幾乎被斬殺殆盡。這股勢力,深不可測。可如今,又何懼之有?”
在今夜之前,李炎是萬沒想到李軒會聚集出一股如此強橫的力量南下。
李承基則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軒:“軒兒,此戰你除了平復水患之外,可是別有用意?與太子病重有關?”
李承基忖道如果只是爲桐柏山,其實用不到這般的陣容。
李軒則心想這真不愧是自家老爹,見事要比自家兄長明白。
“孩兒確有示威之意!”
他微一頷首,面上現着些許嘲諷之意:“太子病重不過幾天,就有許多人開始腦子不清醒,有了首鼠兩端之意,甚至是做出糊塗事出來。
孩兒這次就是想要某些人明白,這煌煌大晉,還是天子在做主。無論他們有什麼樣的想法,都得給我按回去!”
他其實更想讓人知道,他們誠意伯府立足此世,可不是靠什麼皇位傳承。只是這句話,卻不方便當着赫連伏龍與虞紅裳的面前說。
這飛梭內的衆人聞言,頓時都神色微肅,眼現出凝思之色。
赫連伏龍的面上,更是閃現異澤,他的眸中,竟有了幾分如釋重負。
虞紅裳則是俏臉上,也浮現出了幾分紅潮。這刻她的心情額外得好,對於此間的衆多女孩,竟也不是那麼在意了。
就在幾人說話之際,這九天十地闢魔神梭的速度,已經放緩了下來。
薛雲柔已收起了御使飛梭的法力,然後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衆人:“已經到了,下面就是桐柏山,巫支祁的封印地。”
“那就開始吧!”李承基顯出了他的果決利落,他首先飛出了梭外,落向了附近的一座山頭。
緊隨其後的,則是赫連伏龍,虞紅裳與江雲旗,三人也各自墜落在一個山頭,恰成四象之勢。
然後下一瞬,無窮無盡的寒冰,開始瀰漫着附近這整片山林。
僅僅一個呼吸,周圍百里之地,就在這四大天位的寒力衝擊下,化爲一片冰國。此地所有的溪河,所有的泉淵,甚至連空中的水分,都化爲寒冰。
那山內也在這刻傳出了一聲怒吼,一隻水猿開始藉助大山南側的一條山澗化形。
可它還僅僅只完成一半軀體,就被無窮無盡的寒力凍結。
此時的李炎夫婦,樂芊芊與玉麒麟,江含韻與冷雨柔也分爲三組,各自往遠處飛空而去。
只有薛雲柔與李軒,羅煙三人依舊留在原地。
而就在不久之後,幾十個身影從遠處飛空而至,當先一人身着六道伏魔甲,渾身傷痕累累。
那正是執掌桐柏山鎮魔署的伏魔中郎將龐令,他到來之後,先是看了那坐鎮於各個山頭的四大天位一眼,然後就朝着李軒一抱拳:“李校尉,少天師!”
李軒不打算廢話,直接單刀直入:“三個時辰內修復封印,你可能辦到?”
龐令的瞳孔微張,然後就毫不猶豫的點頭:“能!”
這次巫支祁脫困,六道司與欽天監都損失慘重,可僥倖活下來的,都是修爲高深的精英人物。
在巫支祁本體的力量,已經被四大寒系天位完全鎮壓的情況下,他們若還不能將封印陣修復,那就是無能了。
“問題是巫支祁分在外面的法體,還有一位疑爲天位的黑衣道人,他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管。校尉大人你們未必能夠撐得住——”
就在這個時候,龐令的神色微動,看向了南方:“他們來了!”
李軒也循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然後將華袖一拂:“龐中郎將只管做事,此二人自有我與少天師應對。”
對於接下來他與羅煙的雙刀合璧,李軒可是期待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