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觀瀾茫然失神,眼眸的深處也現出了些許的驚駭之意。
剛纔從他們這艘船邊上掠過的東西,似乎真的是炮彈?
可這真是見了鬼,這個世間怎麼可能有射程三百五十里的大炮?且僅是掀起的氣浪,就能將這艘體型龐大的雲中炮艦掀動。
——在二百五十里外發射出來的彈丸,竟能有如此神威?
張觀瀾心想他的雲中炮艦,混元大炮,可是藉助高達一萬八千丈的落差,還有衆多的法陣,以及混元神雷的力量,才能將射程提升到一百八十里到一百九十里。
可對面的炮彈,這是從地面仰射!
如果是從同樣的高度射擊,對面的射程豈非能達到五百里以上?
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通知全艦,停止前進!”
張觀瀾驚疑不定,他當即施展術法,以靈視之術往南口關的方向凝神細觀。
張觀瀾將目光,鎖定在了南口關後方的那座山口,將自己的視界放到最大。
那邊盤捲纏繞的雷霆之力已經消失,那個大晉靖安侯依舊站立在那個長到誇張的炮管之後,那座積蓄龐大雷霆的法陣中央。
旁邊則有一個女子,還有兩尊機關傀儡,正圍繞着那尊奇怪的大炮忙碌。
張觀瀾仔細探看,發現此女似乎在爲那門造型奇特的大炮,還有那座蓄雷法陣調整更換着零件。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就能打到這麼遠?”黑衣斗笠人的面上滿布猶疑:“看起來,像是在修理。那奇怪大炮該不會是壞掉了?”
可他知道,這很可能是自己的僥倖之念。
所以黑衣斗笠人很快就語音一轉:“不如我們先退出到三百里外看看?”
張觀瀾也覺進退兩難,剛纔那枚炮彈的聲勢是真的把他嚇到了。
爲防天位襲擊,他這五艘雲中戰艦的防禦能力還是很不錯的。可以那枚炮彈的聲勢來看,它們只需被命中一發,就有被擊沉的危險。
可要就此撤退,他又覺不甘,也難免有些僥倖之意。
萬一,萬一那奇怪的大炮,也如之前一樣打不中呢?或者就乾脆是個樣子貨,就只有一發炮彈,現在已經損毀了呢?
或者現在就衝上去?趁着對方還在修理的時候,先將那奇怪的大炮摧毀?可如果對方修好了呢?
張觀瀾滿心的猶疑,難以抉擇。
五艘戰艦懸停於空整整一刻,地面上的人們,也逐漸察覺到異常。
居庸關參將李彥,就有些奇怪的看着天空。
此時他已經指揮居庸關的所有大晉降軍出關,來到南口關前列陣。
由於兩座關城相距不遠,不過是幾步路而已,加上平時訓練有素。所以開關之後僅僅四刻,他們就已經在南口關前二十里的位置,列出了兩座方形步陣。
絕大多數的大晉降軍都面色憤慨,並不情願。可在李彥親軍,還有衆多將領的強勢彈壓下,都是敢怒不敢言。
後面跟過來的衆多蒙兀鐵騎,更是讓他們無力反抗。
這個時候,只需五艘雲中戰艦趕至將南口關轟開缺口,大軍就可一股而入,直趨北京城下。
可那五艘速度本該遠勝他們的雲中戰艦,此時卻懸停於空,整整一刻時間都沒有動彈。
“別看了,他們是被嚇住了。如今南口關裡面,怕是有一件了不得的東西。”
這是居庸關總兵袁軍,他被捆綁在一個囚車上。他被穿了琵琶骨,身上釘了二十多顆鎮元釘。
李彥把他帶過來是準備用於祭旗,可此時袁軍並無驚慌之意,此時他面含異色,精光熠熠的看着天空。
雖然袁軍的一身真元都被鎮住,可他身爲僞天位高手的身體素質還在。又加上在囚車內無所事事,所以剛纔,他勉強捕捉住那一炮的痕跡與光影。
這讓袁軍心神大振,滿心的期待。
唯獨那一炮之後,南口關整整一刻時間再沒動靜,讓他心裡又有些擔心。
不過這時候,袁軍還是聲音沙啞的笑着:“這些蒙兀人有麻煩了,你李彥的國公之位,也多半要飛走。哈哈!什麼公侯萬代,被盡誅九族還差不多。我大晉國運昌隆,你們這些宵小之輩,也就只能得逞一時——”
“閉嘴!”
李彥驀然揮起一鞭,抽在了居庸關總兵袁軍的身上:“快要死的人還在這聒噪!來人,給我堵上他的嘴!”
他隨後又望向了南口關的城牆:“我大元的雲中炮艦神威無敵,區區一座南口關,彈指即滅!”
可這個時候,李彥心裡的不安之意卻越來越濃。
然後他猛地搖頭,將這些雜念驅逐。
李彥心想那雲中戰艦的‘混元大炮’射程高達一百八十里,十五炮齊發,等同於五大天位合力。
這等的神威,這等的射程,這世間無人能破。
自己的選擇一定是對的,也先大汗的蒙兀鐵騎,這次一定會入主中原。
而國公之位,世襲萬戶,在前元之時,那可是漢人的頂點,無上的榮耀!
與此同時,在南口關的後山,冷雨柔已經做完最後的調整。
“可以了,公子你再試試。”
冷雨柔臉上有些暈紅,她剛纔雖是信心滿滿,可結果試射的時候還是出了一點問題。
李軒身爲雷法修士,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發揮這門大炮的神威,可這也導致某些器件與陣法結構超出負荷。
按照冷雨柔剛纔的估測,這門電磁炮持續兩發射擊之後,就可能導致威力大減,五發之後就會導致部分零件與電線損壞。
幸虧李軒留出的餘量夠多,那五艘戰艦也被一炮驚住了,一時不敢前進,她手裡也有足夠的備用材料與零件替換。
李軒則毫不客氣,再一次手結法印,調動‘九霄雷池陣’中的雷霆之力,同樣遙空鎖定了遠方的一艘戰艦。
這門超電磁炮的彈道稍微有一點問題,這是‘炮軌’的精度稍有不足的緣故。
其實神器盟的煉器師已經做到極致了,可毫釐之差,放在三百里外,卻是足足十五丈的差距——這是因李軒剛纔瞄準的,是那艘船的正中央,可那枚炮彈的彈道,卻在距離船舷足達三丈處掠過。
不過通過這枚近失彈,李軒已經摸準了這尊超電磁炮的準星。
僅僅須臾,整座超電磁炮的周圍,就纏繞着大量的雷蛇。
在一側旁觀的虞紅裳不由悄然捏緊了雙拳,心想這一炮能擊中麼?
她親眼看過剛纔的試射,這門炮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都讓她感覺驚喜。
此時虞紅裳唯獨擔心的,就是這門‘超電磁炮’的精準度。
薛雲柔也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五艘雲中戰艦存世一日,都會是大晉與天師府的心頭大患。
隨着那電流的‘滋滋’響聲,他們的眼眸也被那浩大的雷霆電光映耀到逐漸璀璨。
下一瞬,隨着‘轟’的一聲悶鳴,那枚被推上炮軌的錐形炮彈,就化作了一道藍赤二色相間的流光,往二百五十里外轟去。
周圍羅煙,虞紅裳與薛雲柔等人,都不自禁的飛空而起,眼巴巴的望着遠處的雲空。
三人都是術武兼修,不用其它的器物輔助,就能較爲清晰的看見一百八十里外的景象。
而在場的其他人,如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南口關遊擊將軍王源,樂芊芊與玄塵子等人,則都齊齊拿起了望遠鏡眺望。
下一瞬,他們就見那邊一艘艦船忽然劇烈動盪,然後一股火光與青煙從這艘船上騰空而起。
“擊中了!”
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瞳孔驟亮,然後就一股熱血直衝頭頂,興奮到無以復加。
他發現那艘雲中戰艦不但被炮彈洞穿了一個巨大的孔洞,此時還有大量的火藥殉爆。巨大的爆炸,使得這艘船已無法維持,正從空中栽落。
“快!給陛下發送符信,告知陛下,南口關能夠守住!讓他勿憂!還有於尚書,讓他安心,北京城安全無憂。不!我親自來——”
左道行幾乎是以狂吼的聲調說出這些話:“來個人,持我的金牌告知御馬監林公公,京城無需兵力留守,讓林公公速將他們御馬監四衛營給我調過來!越快越好!
這個沒卵蛋的貨色我知道,只是符書的話,他一定會猶猶豫豫。必須陛下賜予的金牌催逼,他才肯動。”
南口關遊擊將軍王源則是瘋一樣的跑下城牆:“諸軍聽令!諸軍聽令!所有四重樓修爲以上人等,都給我上牆!上牆!靖安侯的大炮神威無敵,他們打不破南口關的!”
之前他不確定李軒能否擊毀那五艘雲中炮艦,所以留了一手。沒有讓修爲較高的武修登城,以免被對面的炮彈破擊。
可這個時候,他卻是再無顧忌。
此時在二百五十里外,一萬八千丈雲空。
黑衣斗笠人握緊着長刀,臉色鐵青一片。他剛纔嘗試攔截了,卻未能成功。
那炮彈的彈速本來就快極,在進入二百里的時候,還在符文的作用下出現些許變軌與加速,這就讓他錯估了它的軌跡。也令他們攔截的可能,變得微乎其微。
看着不遠處那艘已經沉墜的雲中戰艦,黑衣斗笠人心中一陣驚濤駭浪的同時,又覺六神無主,一陣茫然。
沒有了這些雲中戰艦,他們該怎麼打破南口關?
如果沒法突破這座關城,蒙兀人的軍馬,也沒法突破到北京城下。
這意味着他們主人的一切謀算都將落空,無法施行。
“全艦左滿舵轉向!都給我退!”
張觀瀾則是聲嘶力竭的喊着,他的臉色蒼白一片,毫無血色。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遠處的南口關後山頭,又是一團龐大雷霆電光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