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旁觀?殷戈止嗤笑:“別說我不會,就算是我想,他們也不會讓我袖手旁觀。”
爲什麼啊?風月有點不解,不過看殷戈止這蒼白的臉色,還是沒問了,舀起一勺藥就塞進他嘴裡。
殷戈止皺眉:“苦。”
“男子漢大丈夫,說什麼苦不苦?”風月挑眉:“您好歹是受魏國百姓愛戴的將軍,跟個女娃子似的怕吃藥,像話嗎?”
不像話又怎麼了?反正沒別人知道。殷戈止冷哼,萬分嫌棄地盯着她手裡的勺子,那眼神灼熱得,像是想直接把這勺子給瞪斷。
風月看得有點好笑,都說人一生病就變回了個孩子,果真是不假。
喂完一碗藥,她給他塞了顆果脯。
殷大皇子的眉頭總算是鬆開了,看起來心情好了些,咬着果肉問了她一句:“現在想見易將軍了嗎?”
見易國如?風月有點慫,可轉念一想,不對啊,現在易國如都落馬了,就算看見她又能怎麼樣?她在外頭,他估計還在牢裡頭呢。要怕,也該是他怕纔對。
“想!”
“那好。”淡淡地頷首,殷戈止道:“等過兩日,你便去見他,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一次問個清楚。”
這說得多輕巧啊,就跟他是吳國的大皇子似的!風月皺眉:“易將軍怕是會被秘密關押,有專人看管,想見很難。”
給了她一個漠然的眼神,殷戈止吐了果核,翻身就朝牀裡頭睡了。
坐在牀邊,風月咬牙切齒地想,爲什麼這人總喜歡裝神秘呢?什麼話都只說一半,也不怕咬着舌頭?
然而,兩天,當真是隻過了兩天,葉御卿親自上門,鄭重地將一塊令牌放在了殷戈止的手裡。
“殿下,有勞了。”誠懇地看着他,葉御卿道:“易大將軍武功高強,黨羽衆多,想去探監的人也實在太多,一般的人守不住,父皇的意思,是讓您去太尉衙門住兩日。”
風月咂舌,心想這吳國皇帝還真是會找人啊,不怕得罪人又武功高強的,可不就是殷戈止麼?上好的獄卒人選。
“太子殿下。”殷戈止臉色很難看,強行咳嗽兩聲,虛弱地道:“在下生着病,實在難當此重任,更何況,易大將軍怎麼說都對在下有恩,此等差事,恐怕……”
“太尉府裡有不少精兵在,除非情況危急,否則也不用殿下出手。”葉御卿拱手道:“太尉府也有好大夫好藥材,都能爲殿下所用。並且,殿下也不用面對易將軍,擋着外頭其他人即可。其實本不用勞煩殿下,只是太尉大人向來事務繁忙,最近爲這件事所惱,求陛下開恩施以援手,安國侯府又推薦了殿下,故而……”
殷戈止長嘆一口氣,表情很是爲難,猶豫再三,問了一句:“那若是太尉衙門看守失職,讓犯人逃脫了,陛下要連在下一起問罪嗎?”
“不會。”葉御卿搖頭:“此事是本宮來請的殿下,若是出事,只要與殿下沒幹系,那殿下都不會被問罪。”
“好。”殷戈止這才應了:“那在
下就往太尉衙門去一趟。”
笑着頷首,葉御卿道:“真是辛苦殿下了,不過……殿下過去的時候,要是掌珠在,想見易將軍的話,您可以放她進去。”
這麼長時間了,雖然很多時候與易掌珠是逢場作戲,可看她那模樣也實在可憐。葉御卿對女人向來心軟,想着也算給殷戈止一個人情了,畢竟他很喜歡易掌珠,總不能讓人家做事,還讓人家爲難。
殷戈止果然很愉悅地應下:“多謝殿下。”
葉御卿放心了,繼續回去跟皇帝研究怎麼恩威並施。
殷戈止拿起太子給的令牌,轉頭就放進了風月手裡。
風月一笑,與他一同乘車去太尉府,只是馬車往響玉街繞了一圈,在雜貨鋪面前停了一會兒。
雜貨鋪的手藝一如既往地好,雖然找材料費了一天的時間,但東西送來的時候,殷戈止這樣的火眼金睛,都沒能認出來哪個令牌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你去哪兒尋的這麼多能人相助於你?”殷戈止實在沒忍住,問了一句。
風月笑得賊眉鼠眼的:“秘密。”
她的秘密,他很好奇,卻也不敢去打探,怕挖出來的東西又是鮮血淋漓的。
無聲地嘆了口氣,殷戈止閉眼,在太尉衙門裡安心住下,等着易掌珠來。
易掌珠來得很快,大概是聽見了殷戈止進了太尉衙門的消息,急急地來走後門,完全忘記了上回自己說的話,眼巴巴地看着殷戈止問:“我可以去看父親嗎?”
“可以。”殷戈止點頭:“你想去看,隨時可以去。”
這反正是太子允許的。
易掌珠笑了,很是感動,拎着食盒接過令牌就往死牢走。
易大將軍連坐牢都享受的是大將待遇,單獨的牢房,單獨的看守,五十個獄卒從裡到外圍了個嚴實。
易掌珠一進去就覺得不舒坦,皺眉道:“父女相見,也需要這麼多人看着嗎?”
接過令牌的獄卒滿臉猶豫,誰都知道易國如死不掉,那這易大小姐,是得罪好,還是不得罪好?
想了想,獄卒還是派人去問了問殷戈止,殷戈止一揮手就給了特權——易小姐探監,獄卒可以迴避。
出於對“殷殿下深愛易小姐”這件事的認知,獄卒們覺得這命令不意外,太子那邊既然沒什麼特別的吩咐,那也就照辦吧。
於是,易掌珠就天天給易國如帶飯菜來,殷戈止還怕她一個人走那黑漆漆的牢房不習慣,特別准許她身邊的丫鬟也跟着進去。易掌珠有時候走在街上看見了好吃的點心,還讓丫鬟拿着令牌給自家父親送去。
易國如很感動,覺得有殷戈止在真是好啊,有這樣的特權,他牢裡的日子都沒有那麼苦了。雖然自家女兒很笨,問她外頭什麼情況她都說不清楚,但是能經常有人給他送吃的,那就不錯。下次丫鬟來的時候,他一定要吩咐她們帶點紙筆,好讓他傳消息出去。
然而,這天的夜裡,他等來了風月。
穿着丫鬟的衣裳
,拎着令牌和點心,風月低着頭進了大牢。蓮步輕移,裙襬一下下地掃在繡花鞋上,看起來像是春風拂花,萬種風情。
殷戈止在牢外的陰暗處站着,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眼裡神色晦暗,拳頭始終沒鬆開,半晌之後,隱身入黑夜,從牢房的瓦檐上飛過,準確地找到了易國如的牢房所在的位置,踩着瓦片,半點聲響也沒出。
隔着柵欄將點心遞進去,風月低着頭道:“大小姐說,這一家綠豆糕很好吃,請您嚐嚐。”
這兩日吃的各式點心不少,易國如低笑:“她可真是會念着爲父,這都什麼時辰了,還讓爲父吃。”
“大小姐也是怕將軍受苦。”
咬了一口綠豆糕嚥下去,易國如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擡頭看向柵欄外頭的人:“今日怎麼不是點釵過來?”
“點釵姐姐忙,便託了奴婢。”
“哦……”又咬兩口,將一枚綠豆糕吃盡,易國如皺眉:“太甜了,不吃了。”
吃一個也就夠了,風月微笑,終於緩緩擡頭看向他。
牢房裡燈光昏暗,易國如本是不太想注意一個丫鬟的,但敏銳的他察覺到了氣氛不對,猛地擡頭。
月光從小窗口傾瀉進來,流淌在這人精緻英氣的五官上,恍然間他好像就回到了廝殺的戰場之中,有英武的女將軍穿一身紅衣,襯着白色的盔甲,手裡一把大刀,直往他手臂上砍來!
倒吸一口涼氣,易國如驚得後退好幾步,跌坐在草堆裡:“關……關……”
“我還雎鳩呢。”風月齜牙,笑得很是痞氣:“易將軍,別來無恙啊?”
渾身冷汗往外冒,易國如皺眉,彷彿覺得自己是花了眼了,忍不住湊過來再看她幾眼,然後便色厲內荏地道:“你不是死了嗎!”
“託將軍的府,我全家都死了,就我命硬,苟延殘喘地準備來找將軍嘮嘮嗑。”拍拍衣裙,風月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裡神色冰冷:“將軍做過什麼事,不會都忘記了吧?”
瞳孔微縮,易國如低頭:“你在說什麼,老夫聽不太懂。老夫與你爹,怎麼也算是摯友……”
“我摯你全家祖墳冒青煙!”風月咬牙,起身拎起食盒猛地砸在那柵欄上,一聲咆哮驚天動地:“老頭子都已經死了,你爲什麼連魂都不讓他安?還摯友?他要是有你這樣的摯友,死都死不安寧!”
被晚輩當場這樣嗆聲,易國如臉色很難看:“你……想做什麼?”
一邊說一邊仔細聽外頭的聲音。這麼大的動靜,難不成都沒有獄卒來看看?
的確是沒有的,託易掌珠的福,易家的人來探監,獄卒們都習慣性偷懶,只有門口的十幾個個人還守着。死牢太深,這點聲音,響徹牢房,也傳不到守門人的耳朵裡。
“做什麼?聊天呀!”滿意地欣賞着他臉上微微慌了的神情,風月紅着眼睛笑:“這麼好的晚上,將軍怎麼能不同晚輩說說自己陷害他國良將,使詐奪取軍情的好手段?怎麼也要讓晚輩瞻仰一二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