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_第152章 原來是你

魏國大皇子殷沉璧,五官隨了先皇后,生得俊俏多情,但久經沙場,自成一股子鐵血剛硬之氣。世人皆知,殷沉璧薄情風流,從未將人放在心上,卻沒人知道,也曾有兩個人闖進過他不喜迎客的心扉。

有青澀傲氣不知名姓的女子,他尋之三年,輾轉難忘。本以爲一生要沉此無望相思,誰知道三年之後,有衣不蔽體的下賤妓子,扯着斷裂的紅綢,摔進他的懷裡。

遇見風月的殷戈止是歡喜的,就算她背景頗深、來處不明、目的不清,可她很熱鬧,笑着鬧着,予他飯菜溫熱、予他美人多情、予他燭光盈盈。大半年過去了,殷戈止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放下三年前那個人,不踏進夢迴樓,不找言清,不用再問那人是誰、在哪裡。

可是沒想到,上天好像跟他開了個玩笑,院子裡傳來的話,他每個字都能聽見,連在一起,倒是想不明白什麼意思。

或者說,壓根不願意去想。

但,他的內功實在太過紮實,裡頭人說什麼話,都聽得如在耳側:

“你當真不在乎,執意要進宮的話,那我替你安排。”嘆息一聲,言清站了起來:“我也不宜久留,就先告辭了,有什麼需要的,讓人傳話就是。”

“有勞。”風月的聲音裡一點猶豫都沒有,甚至還帶着笑。

殷戈止垂眸,僵硬地挪動着身子,拽着觀止一起隱到旁邊的樹林裡去。

“主子!”離那院子遠了,觀止纔敢呼氣,這一聲喊出來,卻是帶着顫音,臉擡起來,眼裡也含了淚。

深信“男兒有淚不輕彈”的觀止,從十五歲開始就沒這麼丟臉地哭過,可他實在做不出其他的反應,一看自家主子愈加平靜的臉,他喉頭上下滾動,眼淚跟石頭似的一顆顆往下砸。

“你哭什麼?”輕聲開口,殷戈止聲音空靈,雙眼無神地看着他的方向問。

觀止哽咽,擡袖擦着眼睛,只覺得喉頭生疼:“風月……風月姑娘,竟然想刺殺聖上。”

他覺得難受啊,自家主子那麼喜歡她,幫着她護着她,她在下這樣的決定的時候,竟然一點也不考慮自家主子,彷彿根本沒有考慮兩個人的將來,壓根沒有想過要與自家主子有將來。

怎麼能這樣呢?兩人在一起那麼久了,雖說是互助互利,可感情也是半分不假的。主子今日來之前還說風月姑娘不善文筆,要寫罪狀還是得他來,面兒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分明是惦着她想着她纔來的,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些話,他聽着都覺得難受,主子會是個什麼心情?

一想到這個,觀止喉嚨就再難成聲。

聽完他的話,殷戈止倒是笑了,輕輕勾着脣角,越想笑得越厲害,搖着頭看着觀止道:“你只想到這一點,就哭成了這樣,那我,豈不是要哭倒幾座城?”

被他這笑晃花了眼,觀止愣了,連忙伸手扶着他:“主子?”

“沒事。”殷戈止低聲道:“我沒事。”

只是心口的東西疼得厲害,讓他看不清前頭的路。

原來這麼久了,他會愛上的,還是這個人。

原來三年前的相思咒沒有消失,而是變成了死咒。

原來她曾愛過自己,只是以後,再也不會了。

心跳驟快,疼痛欲裂,沒走兩步路,他便半跪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手指掐進地上的泥土裡,指節泛白。

“主子!”觀止慌了,連忙扶着他道:“我們回府!”

殷戈止低笑,被觀止拉着胳膊扛起來,跟着他的步子往下走。

眼前泥石混亂,他有些茫然地想,風月這樣的決定,要他怎麼辦呢?要他在她殺了皇帝之後手刃她?還是要他攔住她,讓她含恨而終?

她心裡乾乾淨淨的,已經沒有他了,他的生與死、悲傷與絕望,統統與她沒有關係,她只求自己心滿意足,還願贈他滿懷痛苦。

可他不能,他捨不得她痛苦,更捨不得她死,就算她瞞了他這麼久,就算她冷漠又薄情,他也捨不得。

路過樹林下頭的農家院子時,殷戈止終於停了下來。

觀止目光驚恐地看着他。

言清已經走了,風月姑娘站在那院子的門口,像是在目送。一看見他們,臉色驟變,猛地衝了過來。

“王爺這是怎麼了?”眨了眨眼,她有點慌亂地道:“進去坐會兒吧?”

要是平時,觀止一定會覺得她這是關心自家主子,可一想背後的路上走着言清,他便了然了,頭一次對風月冷聲道:“不用姑娘操心,我會扶主子回去休息。”

“你這樣扶着我還是很累。”沙啞着嗓子開口,殷戈止垂着眼眸道:“風月也來送我吧。”

心裡一驚,風月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眼前的殷戈止是她從未見過的虛弱無力,像是經歷了一場大病,眼裡那攝人的光都消失得沒了痕跡,看起來像下雨天在外頭流浪的狗,叫人心生不忍。

摸了摸自己的同情心,風月點頭:“好,我去跟靈殊說一聲。”

捏緊了殷戈止的手,觀止眼帶疑惑地看着他,後者眼裡無波無瀾,除了嘴脣發白,看起來竟然像無事了一般。

他在想什麼?觀止不明白,轉眼風月就已經出來了,一手扯過主子的另一隻胳膊,就扛在了自己肩上,斜眼睨着他道:“這樣的王爺還真是難得一見,要是有畫師在,該給您畫下來以作紀念。”

殷戈止沒吭聲。

風月覺得有點古怪,不僅因爲這人身上寒意竟然透過衣裳傳到她肩上了,更因爲觀止一眼都不看她。因着靈殊的關係,觀止對她一向不錯,哪有像今日這般冷漠的時候?

撓撓頭,風月突然有點慫:“要不,扶您到城門口上車,奴家就先回去了?他們還做了飯等奴家吃呢。”

殷戈止道:“好。”

然而,到了城門口,風月正要走,冷不防卻被他一把抱上了車。

“王爺?”風月瞪眼。

殷戈止擡眼看她:“我想吃你做的飯。”

說這句話的時候,馬車便已經動了軲轆往前走了。

氣不打一處來,風月咬牙:“王爺,奴家現在不是您的丫鬟了。”

“嗯。”

“那您還讓奴家做飯?”

“我想吃。”

你怎麼不想死啊?當真有點生氣,風月掀開車簾就打算跳車,馬跑得不快,跳下去也摔不死。

瞳孔微縮,殷戈止伸手就將她撈了回來,抱着人雙手交疊扣着肩膀,低斥了一聲:“你不要命,那給我!”

風月很想說,我扔了也不給你啊!可聽得他微微有些發顫的聲音,她眨眼,莫名地就老實了,扭頭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了?”

“留在孝親王府吧。”背後的人脣在她耳畔,聲音沙啞,帶着莫名的情緒道:“你留在孝親王府,想做什麼,我替你做。”

嘿,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風月冷笑:“王爺不是說不幫奴家麼?這上趕着帶奴家去孝親王府是什麼意思?”

殷戈止沒吭聲,只將她摟得死緊。

心裡一跳,風月突然有種不好的直覺,捏着拳頭問了一句:“您今日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就剛剛你看見我的時候。”殷戈止低聲道:“我剛到,路上走得急了,犯了心絞痛。”

是這樣嗎?鬆了手,風月想不明白了,是這樣的話,他怎麼非得帶她去孝親王府啊?

這個問題,等到跨進孝親王府大門的時候,風月終於有了答案。

觀止帶着護衛關上了門,一向不喜人多的殷戈止,這回默許暗衛們統統出來站着,將四周院牆圍死。她跟着他朝主院走,一路上很多家丁丫鬟,像是提前接到了什麼命令,眼角餘光都往她身上飄。

爲了避免自己多疑,風月趁殷戈止不注意,拔腿就往後跑!

不出意料,沒跑兩步,她就被人架了回來。

“殷戈止。”不笑了,風月平靜地擡眼看着他:“你是不是聽見我跟言清說話了?”

別開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殷戈止問:“你晚上想吃什麼?”

“你打算關着我,不讓我進宮?”

“剛送來的豬肉很新鮮,你要不要嚐嚐?可以做很多樣式的菜。”

盯着他那半垂的眼簾,風月失笑,笑出了聲:“何至於此啊王爺?您想同奴家過不去,直接殺了奴家就好了,關什麼關呢?”

終於擡了眼,殷戈止平靜地道:“你以爲我不想殺嗎?”

微微一震,風月皺眉,就看他朝自己前行一步,伸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

“要是能殺,我絕對不會留你這禍害至今。”

可惜,她這一場贏得太漂亮,他輸了,壓根下不了手。

一股子火氣衝上來,風月看着他道:“那多謝王爺高擡貴手了,只是不曾想這一路同行的情誼會斷在這裡,下次若有機會,奴家會殺了王爺的——奴家能殺。”

殷戈止悶笑,笑得胸腔微微顫抖:“那還是你厲害,關家女將軍。”

“過獎了。”凌厲了眉眼,風月咬牙,一字一字地吐出來:“殷氏孝親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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