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太過誘人,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風月覺得她懷了這孩子真是太幸運了!
可是,搖搖頭冷靜一下,她眯眼,黑了臉看着他道:“王爺這一張嘴可真是厲害,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事實如此,怎麼就成我說出來的了?”隔斷處的人道:“就這兩條路,你看着選吧。”
冷笑一聲,風月抱着枕頭睨着他:“我要是帶着你的太子一起去死呢?豈不是更痛快?”
“痛快?”輕蔑地看她一眼,殷戈止搖頭:“你還不瞭解我?你帶着這孩子死了,那我會娶其他的女人,生更多的孩子,太子之位不會空缺。到時候你和你這未出世的孩兒在陰間悽悽慘慘,我卻可以擁着我的美人,坐看這萬里江山。”
一聽就知道不划算!
風月有點懵,抱着枕頭想了好一會兒,看向靈殊。
偷摸着掐一把自己的大腿,靈殊眼裡瞬間涌出了眼淚:“主子,且不管這個孩子會是什麼身份,他也是您的骨肉啊!是關家血脈的延續!您怎麼忍心帶着他去死呢?小孩兒多可愛啊,您不是最喜歡抱着奴婢捏麼?可奴婢都十四歲了,是個大孩子了,還是奶娃娃捏着舒服,真的,不信您生下來試試!”
很有道理的樣子誒,風月沉思,腦海裡浮現出個小小的影子,穿着虎頭鞋、戴着虎頭帽,跌跌撞撞地朝她的方向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奶聲奶氣地喊:“孃親!”
心裡驟然一軟,她伸手摸了摸自個兒的肚子,腦子終於反應了過來。
她這半死不活的人,竟然能孕育新的生命?那生命鮮活地存在她的肚子裡,會一天天長大,最後變成一個可愛的奶娃娃,虎頭虎腦的,一咧嘴就笑出沒長全的小奶牙。睜着清澈茫然地大眼睛,扯着她的衣角一步步地跟着她往前走。遇見爲難的事情,會憋紅臉小聲地問她:“孃親……”
神色驟然溫柔,風月想明白了!她生的孩子,自然是關家的後人,關家的後人,能多活一個是一個,怎麼能死呢!
眼睛亮了亮,她扭頭便問:“大夫還說了別的麼?”
一聽這話,靈殊高興得當真紅了眼。主子肯這麼問,那就一定還想活,還想生孩子!
“大夫說您身子不好,要好好養着才行。”哽咽了一下,靈殊連忙道:“奴婢已經準備好了許多補身子的藥,這親王府上還能做藥膳,只要主子好生聽話,這孩子一定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
風月皺眉:“還要住在這兒?”
“不然呢?”殷戈止問:“你想去哪兒?”
魏文帝已經死了,石氏一族即將伏法,她什麼都不用做了,自然哪兒也不用去。
往牀上一倒,風月閉眼:“嗯,那我再睡會兒,飯做好了叫我。”
“好。”殷戈止淡然頷首,轉身便和靈殊一起退了出去。
門關上,他才張開手心。汗水被風一吹,涼成一片。
很多時候他都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鎮定,比如剛剛,看着風月那遊移
不定的眼神,聽她說那一句一起去死,他心都快停跳了。
幸好,幸好她還想活。
“王爺?”旁邊的靈殊擔心地看着他。
回過神,殷戈止微微勾脣:“去給你家主子準備些吃的吧,我隨意走走。”
“是。”靈殊應了,提着裙子就往廚房的方向跑。
觀止在旁邊瞧着,微微有些心疼地上前扶着他:“主子,您坐會兒吧。”
僵硬地跟着他走到庭院裡的石桌邊坐下,殷戈止捏了捏拳頭,眼神平靜地道:“觀止,我有孩子了。”
“屬下知道,您保重身子,別太過激動了。”
“我沒有激動。”伸手指了指自己毫無表情的臉,殷戈止一本正經地道:“你看,本王很鎮定。”
“……”伸手摸了摸鼻尖,觀止搖頭:“主子,您這表情是挺鎮定的,可聲音抖得也太厲害了!”
他都聽到了裡頭激動不已熱血沸騰的感覺,要不是主子一向冷靜,現在怕是想圍着王府跑幾圈,然後站在屋頂上咆哮!
“你不懂。”微微垂眸,睫毛輕顫,殷戈止道:“你不會知道我是什麼感覺。”
廢話,他又沒孩子!觀止撇嘴,心想這是擠兌誰啊?要不是一直陪着主子生裡來死裡去的,他能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嗎!
“幫我做點事情。”殷戈止側頭,眼裡蘊含星河大海,明亮得讓觀止一愣。
“什……什麼事情?”
秋風越過院牆,劃過那顏色驚人的眉眼,帶着殷戈止慢慢吐出來的話,吹進觀止的耳朵裡。
風月沒睡着,她躺在牀上很是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按照原來的計劃,她現在應該死了,所以後頭的路,她一條也沒鋪。但現在,她沒能死成,那這滿目的泥澤,她要往哪裡走纔不至於掉下去?
腦筋緩慢地轉着,轉到最後,她有些不耐煩了,乾脆一揮手,都去他奶奶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秋高氣爽,親王府裡很是繁忙,就算殷戈止總是在花廳接見人,不讓人驚擾主院,可風月還是能聽見不少動靜。
他要登基了吧?
眼下的魏國,讓他登基是最好的選擇,朝中的人不傻,若是盛世,還能爲着私利折騰一番。可如今這岌岌可危的情況,不推殷戈止上去頂着,那誰也頂不住。
可憐的孝親王啊,被他父皇欺騙拋棄,最後還得留下來收拾這爛攤子。
看來大家的日子都不是很好過,風月也就放心了,抱着果脯罐子嚼着,胃口不錯。精神頭好一點的時候,她還跑去花廳外頭的窗戶下站着,聽聽牆角。
“王爺,關家有冤不假,可先帝已經給了不少封賞,您這些賞賜就未免過了。”喬堂傑愁眉苦臉地道:“關家就剩關清越一個人了,這麼多東西,實在沒必要。”
“如何沒必要?”神色嚴肅,殷戈止道:“好歹是聘禮,怎能寒酸。”
“就算是聘…
…等等,什麼禮?!”臉上的褶子都給嚇平了,喬堂傑瞪大眼,很是驚恐地看着面前這人。
拂了拂袍子上的暗紋,殷戈止氣定神閒地加重了語氣:“聘禮。”
一口氣沒緩上來,喬堂傑“嗷”地一聲就給跪了下去,連連磕頭:“王爺三思啊!登基大典在即,您下什麼聘禮啊?”
下給別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可爲什麼偏偏是關清越啊?!
“民間有個詞,叫父債子償。”深深地看了面前這老頭兒一眼,殷戈止嘆息:“父皇欠關家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做爲兒臣的,自然要替他償還,不然他在西天難安,便是本王不孝了。”
窗外聽着的風月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你真娶了我魏文帝纔是難安呢,棺材板指不定都蓋不住,要翻了!
喬堂傑的嘴脣抖啊抖,眼淚直流:“王爺……”
“您不必太過感動。”殷戈止頷首,一臉深明大義的表情:“這都是本王該做的。”
“……”
登基大典的同時要立後,這算什麼?幾朝幾代,或者說放眼天下大國,就沒有哪個皇帝有這樣的先例啊!孝親王要這麼做,就等於將登基的殊榮共享於皇后,那這皇后,豈不是要被他寵得上了天?
自古紅顏多禍水啊!這關家之後,難免對殷氏心存敵意,當真讓她掌握大局的話……不妥!很不妥!
嚼着梅乾,風月在窗外笑了笑,然後施施然地回了主院,進門就喊:“靈殊,準備茶水,等會就有客人來了。”
靈殊滿臉茫然,心想誰會來主院做客啊?不過主子都這麼說了,她還是乖巧地去泡了一大壺新茶,洗好杯子等着。
沒一會兒,喬堂傑就帶着幾位重臣氣勢洶洶地過來了。
孝親王不好對付,那從關清越下手就行了啊!他們特意留了個人拖住殷戈止,然後便打算來找這關家女將軍談談心。
然而,一推開門,卻見個丫鬟笑臉盈盈地道:“果然是來客人了,各位大人裡頭請。”
剛積攢好的氣勢,在看見那一盞盞備好的香茗之時,散了一半。
心裡發虛,喬堂傑打量着主位上坐着的那個姑娘,試探性地開口:“敢問是關氏?”
“御史大人。”風月起身,笑着頷首:“請坐。”
不愧是關家的兒女,舉手擡足之間都是攝人的氣勢,就算穿着簡單的長裙,也硬生生將他們這一羣老臣的氣場壓住了。
有點慫了,喬堂傑在椅子裡坐好,乖乖地雙手捧着茶,悶聲開口:“敢問關姑娘,知道王爺欲娶您之事麼?”
“聽說了一點。”風月道:“王爺看人一向頗有眼光。”
“……”這是誇殷戈止呢,還是誇她自己呢?喬堂傑愕然,搖搖頭,心想姑娘家家的怎麼可能跟孝親王一樣不要臉呢?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他的錯覺。
輕咳一聲,他重振精神,開口道:“王爺登基在即,諸事繁多,老夫覺得,這時候立後,不是最好的時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