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清越這個人吧,從小霸道習慣了,有些東西雖然不在意,但你要從她手上搶,那無異於虎口拔牙!
於是,聽着喬堂傑這話,她微微一笑,問:“那大人覺得,什麼時候纔是最好的時機呢?”
“起碼要等王爺登基後一兩年……”
“他等得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可等不了。”打斷他的話,風月挺了挺腰,眉目溫柔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好歹流的是王爺的血脈,不給個名分,豈不是委屈了?”
瞪大眼,喬堂傑臉上的褶子又被嚇平了!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姑……姑娘懷了王爺的子嗣?”
“雖說是懷着,但這也不是最要緊的。”伸手拂了拂肩上不存在的灰,風月朝他笑得脣紅齒白:“最要緊的是,大人,您還沒看明白王爺爲國爲民的苦心。”
啥?爲國爲民?他就看見了孝親王爲博紅顏一笑啊!
目光裡帶了些責備,風月皺眉嘆息:“大人怎麼不想想,登基大典繁文縟節籌備良多,甚爲勞民傷財,立後大典亦然。王爺特地將這二者合爲一次舉行,費一次之力,成兩處之好,省錢省事,豈不是爲國爲民,用心良苦?”
衆人一聽,嘿,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國力本就不濟,搞這些大典啊什麼的一次又得花很多銀子,孝親王登基同時立後,至少能爲邊關的將士們省下幾天的口糧。
喬堂傑沉默,雖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可也爲孝親王這樣的用心感動,更順便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跟着魏文帝太久了,遇見明主反而不習慣?
“可是……”想了想,他還是開口道:“恕老夫直言,關姑娘的身份……在這時候爲後,恐怕要掀起軒然大波。”
“這又是爲何?”風月挑眉:“我做皇后,各位大人不是該很放心,很高興麼?”
放心個啥?高興個啥!你是忠良之後沒錯,可你爹死在皇室手裡的,大家能對你放心嗎?萬一哪天一個想不通,把新帝一刀捅了怎麼辦?
旁邊的大臣神色複雜,基本想法與喬御史一致,低聲開口:“不妥!”
風月的臉上頓時掛上了“你們這樣的人當真能輔佐帝王嗎”的懷疑神情,盯得喬堂傑坐立不安,忍不住道:“也不是老夫心存偏見,可敢問關姑娘,您爲皇后,我等如何放心?”
“這有什麼不放心的?”一揚下巴,風月道:“我武功已廢,對你們新帝毫無威脅。再者,我滿門已沒,爲後不會有外戚作亂,也不會有裙帶關係拉拉扯扯,大人們難道不該高興嗎?”
喬堂傑一愣,眼珠子緩慢地動了動,輕輕吸了口涼氣。
還真是這麼個道理嘿!
先前他們上書承諾不干預後宮之事,本還擔憂萬一這後位落在哪個世族大家的頭上,那一族爲亂,他們便只能眼睜睜看着,畢竟裙帶關係一向是能改變很多事情的。可現在,要是關清越爲後,這種事兒就不必擔心了啊,她壓根就沒族了!九族全滅!
這人選還真不是胡亂選的,王爺睿智啊
!
心裡好一陣感嘆,喬堂傑的神色緩和了下來,捧着茶就朝風月笑:“聽姑娘一席話,倒讓老夫慚愧了。最近事務繁多,這腦子啊,不夠用!很多地方沒有想清楚,誤會王爺了,也委屈姑娘了。”
“無妨。”輕輕垂了眼,風月的語氣陡然滄桑:“這麼多年在外漂泊,受委屈也已經習慣了。清越無依無靠,在哪兒也是任人拿捏的,大人不必在意。”
尾音帶着點顫抖,似嘆似悵地在屋子裡響起,聽得衆人心裡都是一緊。
一衆重臣立馬就覺得愧疚不已,尤其喬堂傑這種有孫女的老臣,更是慈心頓起,起身道:“姑娘莫要傷心,有王爺在,以後定然不會有人敢欺負於你。”
“承大人吉言。”眉間愁雲不散,風月苦笑:“只是自古紅顏多薄命,清越又受不少誤解,這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全看運氣了。”
誤解從哪兒來?不就是朝中之人會覺得她身份尷尬,不適爲後麼?喬堂傑一想,捋了捋鬍鬚便道:“姑娘放心,既然老夫等人擁護新帝登基,必然就會擁護新帝欲立的皇后,只有新帝后宮安穩,前朝之事也才能更平順!”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風月擡袖,感動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那……就多謝各位大人了。”
“姑娘好生養着身子吧。”慈祥地看她一眼,喬堂傑心裡的疙瘩沒了,很是高興地就帶着衆位大人離開主院。
觀止站在花廳裡頭,滿臉愁容。
主院一向不讓人進去的,御史大夫那羣人硬闖,他已經稟告了主子了,本以爲主子會大發雷霆跑去攔人呢,誰知道主子竟然不慌不忙地道:“隨他們去吧”,然後就開始跟這陳衛尉玩“五子連珠”。
隨他們去?!萬一出事怎麼辦啊!風月姑娘一個弱女子……
正愁着呢,冷不防聽見點動靜。觀止一擡頭,就見喬大人那一羣人滿臉輕鬆地回來了。
“王爺!”喬堂傑上前,拱手行禮,一揖差點到地,分外誠懇。
殷戈止挑眉,平靜地問:“怎麼了?如廁一趟回來,心情這麼好?”
喬堂傑擡頭,滿臉愧疚地道:“老臣們不懂王爺憂國憂民之心,反以爲王爺沉迷美色一意孤行,是臣等淺薄鄙陋,請王爺恕罪!”
觀止聽得很茫然,他家主子豈不就是沉迷美色一意孤行麼?啥時候憂國憂民了?
然而,座上的殷戈止道行畢竟高深,看着前頭這一個個埋下去請罪的腦袋,輕輕將茶盞往旁邊一放,便長嘆了一口氣,語氣滄桑地道:“各位大人能這麼快明白,本王已經知足了。”
“王爺……”
“爲人君者,以一人之意決斷天下,難免有時被人誤解。”微微擡頭仰望房樑,他惆悵地道:“但,只要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一個人受點委屈,又有何妨?”
瞧瞧這胸襟,這情懷!他們白白多活了幾十年,拍馬也追不上啊!
喬堂傑等人感動不已!
於是,接下來朝中就掀
起了一陣激烈的討論,以喬堂傑爲首的朝廷重臣們那叫一個立場堅定氣勢磅礴啊!歷時三日,將反對新帝登基立後的聲音統統壓了下去!
“你很厲害。”躺在軟榻上,殷戈止伸手便將風月抱在懷裡放着,摸着腦袋誇獎了一句。
風月齜牙:“王爺過獎,不過您做什麼非得抱着我?”
兩人的關係已經融洽到可以這麼親近了?
面無表情地睨着她,殷戈止道:“我現在還能抱得動你,爲什麼不抱?等你肚子大了,抱不動了,我便不抱了。”
眯眼看了看他,風月冷笑道:“別企圖忽悠我!抱得動抱不動我都不想給你抱!”
“爲什麼?”微微皺眉,殷戈止道:“你即將嫁給我了。”
“那又怎麼了?”沉了沉臉,風月眼神冷漠。
心口一沉,殷戈止垂眸。
他好像得意得太早了,這人大仇難報,心裡怨氣還未消,就算被他使着手段留住了,那也不是乖順的小貓咪。
不過,他也不是束手無策,只要她還有在意的東西,那他就可以慢慢修路,一直修到她腳下!
心思百轉,臉上卻無波無瀾,殷戈止鬆開了她,輕輕攏了攏她身上的披風,問:“喜歡什麼樣式的鳳冠?”
“隨便。”掙開他的懷抱,風月抱着茶杯坐到旁邊去,雖然精神是有了,可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有點陰沉。
殷戈止不在意,翻身起來,道:“這兩日都在搬東西進宮,府裡一團混亂,與其留在這兒磕着碰着的,你不如跟我出去走走。”
“不去。”想也不想,風月拒絕。
“照影山風景不錯。”慢悠悠地吐出這句話,殷戈止側頭看她:“當真不去?”
照影山。
想起自己還沒做完的某件事,風月抿脣,瞪眼看着這不要臉的人!
“去!”
“那就跟我來。”朝她伸出手,殷戈止很是高傲地道:“如今這身份,本王可不是哪裡都能去的,想不要大片人跟着,動作就利索點。”
一聽這話,風月“啪”地就將自己的手放進他手心。
微微勾脣,殷戈止手上一用力,便看着那紅色的披風在她身後揚起來,像很久之前夢迴樓房樑上斷了的紅綢,迷花了他的眼。
馬車絕塵而走,觀止很是擔憂地一邊駕車一邊朝後頭道:“王爺,待會兒喬大人他們找不到您,會亂套的。”
“那麼大把年紀的人了,什麼事都要找我怎麼行。”一臉嚴肅,殷戈止抱着風月,沉聲道:“他們要學會自己處理事情。”
觀止:“……”要是別的事情,他們的確是可以自己處理的,可是今天分明是要試穿龍袍啊王爺!
抹了把臉,他搖頭不管了,主子都沒着急呢,他急個什麼勁兒!
秋風蕭瑟,落葉紛紛。風月氣喘吁吁地爬上山,便見關蒼海的墳墓四周似乎在修什麼建築。那墳包上用大理石修了個拱形,前頭的碑卻還空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