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①·笑容燦爛]
[芬芳幻夢]撕開白露的避彈衣,揭下破破爛爛的襯衫,將彈片取出之後,立刻用白夫人制品填上傷口。
“白露,我問你。”雪明的臉藏在黑暗中,兵站的提燈光源下,他小心翼翼的完成手術,隨口問道:“爲什麼不等我來呢?”
江白露咬牙切齒,幾乎疼到吐出來,她的表情扭曲,因爲劇烈的痛感血壓暴增,兩眼的血絲要滲進黑漆漆的眼瞳裡。
她奮力的呼吸着,呼吸着——直到腎臟處新生的組織重新長出來,傷口翻出肉芽,皮膚還沒完全長好。
“我不知道你會跑到這裡來哥.”
白露如實說——
“——而且我不能坐以待斃,你和我講過,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
江雪明:“其他同學呢?”
白露指着遠處隧道山洞:“都在洞裡,沒有受傷。”
江雪明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臺詞了。
哈斯本伸出手去,使勁抽打這黑石人的臉。
“石村先生是上一屆議院十二席之一,是市民心中的優秀企業家,他遭遇如此無妄之災,是廣大人民羣衆都不希望看見的結果!我們雪鴞防務,第五十一區,整個議會都在密切關注這個案子!”
傲狠明德對這些癲狂蝶聖教的走狗是絕不留情的,對於敵人,它絕不是什麼信守承諾的乖寶寶,要留石村拓真一命,應該還有其他用處。
“這民兵組織還挺有文化?”
[Part②·天道昭昭]
酒廠廢屋之中,石村拓真沒有等來康雀·強尼,只等來了七十七個完好無損的學生,還有一位渾身是血的槍匠。人太多了,學生們就往廢屋另一頭的蒸餾工坊去。
雪明多問了一嘴:“您剛纔叫我停手,難道是因爲別的原因?”
“可是腦子混亂起來,才知道子彈都沒弄到手,想什麼殺敵的事情呢?”
——腕錶開始作倒數計時。
“我和小七在他夜總會裡看見二十多個陪酒女,都是十七八歲。”雪明解釋道:“不光是駐場的,還有外送服務,我恨不得把從下往上,把他分作五肢五段細細切做臊子,用槍打死實在太便宜他了。”
時間到了——
“——新巴黎夜總會不知道惹了什麼人!姑娘們都是無辜的呀!她們辛辛苦苦打工,本本分分做人,整個海濱大道提供了多少稅收?我怎麼能躲在辦公室裡吃苟且偷生!必須來到前線!來到市民們最關心的反恐第一現場!”
白露眼裡,哥哥反倒像個憂心忡忡的小爸爸,皺着眉不知道說什麼好,在黑暗中躲了一會,白露要拿燈來照他,他也不閃不避,看着差一點就天人永隔的親人。
BOSS跳下貓爬架女士的膝蓋,翻了個白眼。
“可是下一秒,我想到洞窟裡還有那麼多弟弟妹妹,眼前這些人恐怕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和他們講的一樣,男生要抓去做肉腸,女生要被玩弄侵犯,然後被殺被吃掉。”
“我當時”江白露眼神發直,努力的回憶着當時的情景,措辭也直白暴烈:“我當時很緊張,緊張到流汗。”
總而言之,蘭應龍的一條狗命保下了。
“對不起,他們是衝我來的,本應該是衝我來的。”
槍匠臉上都是血,從赤紅的爛泥裡落下來兩行清淚。
心裡想着,莫非這託洛夫斯基還是愛神慈悲會的高級打工人?得去查查電視臺!
“快速反應部隊和癲狂蝶聖教的戰鬥,幾乎持續了數十年沒有停歇,毫無徵兆的恐暴襲擊,邪教徒的獻祭活動,盤踞各地的零號站臺,他們兵強馬壯狡詐狠毒——殺人的手段五花八門。”
“你的自毀傾向很強,老弟,你不理解。”
“暴力抗法!只有死路一條!”
“這些土匪!強盜!恐怖分子!隨時都要打!不能停止反恐行動!只有徹底把匪徒趕出尤里卡!市民纔能有安穩的好日子!”
學生們一見到傲狠明德,立刻歡呼雀躍,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兔崽子,要滿地開始亂跑亂叫了。
“很快!真的很快!我的手一下子就不抖了,我跨過去那道門——感覺屍首的血往外噴灑的聲音,也變得好聽!死得好呀!”
雪明:“他一心求死.”
哈斯本:“不要死,老弟——老師教我們武藝,是要我們活下去,你有沒有想過,槍匠和白露大姐那麼厲害,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求生意志足夠強,不敢有任何輕蔑妄想。沒有什麼輸贏的概念。”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江白露先是笑了一會,然後緊緊抱住了大哥。
身後的小羅伯特因爲下半身都沒了,剛長出來兩條幼弱乾瘦的腿,光着屁股叫哈斯本扛走,可是哥哥在想什麼呢?
石村拓真惡狠狠的看着這個不爭氣的乾兒子,恨得牙癢癢。
白露不知不覺抓住哥哥的手,又露出了那種奇怪的笑容。
白露舉起提燈,照向雪明時,卻一下子愣住。
這裡還有七十七個學生,想保住孩子們的性命,哪怕是傲狠明德本尊,也得在這一關低頭。
“我感覺有道門擋着我,我過不去”
“我殺了巡邏兵,用刀子割開喉嚨,是帶着氣管一起切開的,這樣他呼吸不了,很快就會死。”
這麼說着,雪明往身後吆喝道。
這百戰百夫長跪坐下來,給虛弱無力的唐寧穿褲子。
哈斯本一邊繫緊褲帶,一邊拍打唐寧身上的泥塵。
還在銼指甲的BOSS突然咳嗽兩句。
“讓我去處理。”
江雪明緊緊摟住白露,低聲道歉。
石村拓真:“導演呢?!託洛夫斯基呢!”
“您多慮了。”雪明直言:“我是他們的騎士戰技老師,剛纔在[KINGDOM·王土]裡已經現場示範如何宰殺犰狳獵手,這些小寶貝的癲狂指數可能會提升一點點,但是對這種場面是見怪不怪了吧?”
“我是戰士,經歷了很多場戰鬥——生死攸關的戰鬥。”
江雪明指向作戰記錄,恰好播放到江白露舉槍射殺第一兵站的敵人。
BOSS表情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呢?”
就在此時,執政官帶着幾位記者來到酒廠廢屋前,身穿防彈衣頭戴鋼盔,只怕等會真的打起來流彈帶走他的小命。
BOSS戳着小爪爪:“呃我想那麼多孩子在這裡,不能在他們面前殺人呀至少關着燈.”
石村拓真笑嘻嘻的說:“中國成語,博大精深,我們也是略懂一點,略懂一點.”
執政官舉起手,振臂大喝,神情激動。
江雪明想了很久,想出個不靠譜的答案:“排出鹽分。”
石村拓真猛點頭:“對對對!對對對!對!”
她一下子哭得稀里嘩啦的,掛在雪明的肩膀上,哭聲傳出去老遠。
“你!——”石村拓真翻了個白眼,氣得七竅生煙:“他是個藝術家呀!你怎麼忍心殺一個文藝工作者呀!槍匠!”
更遠處,哈斯本好不容易從屍體裡翻找出一條幹淨褲子,要唐寧小子自己換上。
九二式發威殺敵的一瞬間,白露臉上吐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BOSS鑽過人羣,跳到執政官的手臂上,抓來麥克風。
如果讓他把財閥的親信,把慈悲會的其他幹部供出來,他該怎麼立功?哦不.保護兄弟,保護兄弟們的安全呢?!
雪明與BOSS說:“下回勞您老人家喊快一點,我差點就開槍了。”
“我抱住他的身子作肉盾,腦袋埋在他的懷裡,當時我很慚愧,有一剎那覺得——我好殘忍,好像有一條生命在我手裡消失了,剛纔還在罵我,還在羞辱我的那個活生生的人,他沒有命了。”
江雪明將這些內容記載日誌裡,有空得回特約茶室找心理醫生談一談這個事情。
江雪明打開日誌,對着定格畫面速寫,將妹妹的笑容畫了下來。
雪明疑惑的瞥向BOSS,滿臉不解:“你要饒他一命?BOSS?”
“我回憶起加拉哈德的[槍神魔術]——是一種向槍械耶穌祈禱,得到庇佑的魔術,很多廣陵止息的兵員也喜歡這種儀式,它時靈時不靈的,主講老師說,成功率在百分之六十六點六——只要做完儀式,能得到短暫的庇護。”
石村拓真緊張急切的問:“你把他們殺光了?!”
哈斯本改用中文說:“我也哭過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有萬靈藥那麼厲害的東西,但倒黴的戰友還是有可能在瞬間斃命,人是多麼脆弱的生物啊。”
“你好好回憶一下。”
“哥你哭什麼呀”白露一下子覺得莫名委屈,像是腎上腺素終於消退,鼻頭跟着發酸,見到大哥這副神情,才從幻夢迴到了現實——她終於緩過來一口氣,終於雙腳落地了。
——從屋外傳出警笛的尖嘯。
BOSS:“你殺心那麼重?”
他與記者憤慨激昂的說起這些恐怖分子的暴行——
“我害怕汗水影響握把的手感,心裡就開始罵自己沒出息。”
執政官揮着粗大的手臂,那洶涌的風壓險些把記者都掃倒。
他提槍指向蘭應龍——
“我沒有白練,這個老朋友它迴應了我。”
話說到這份上,這慈悲會的幹部幾乎把飛揚跋扈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沒事了。”江雪明說:“你沒問題,沒病。”
“爲什麼他們殺人不眨眼,在事後還能一邊哭着一邊說自己害怕?”
民兵組織的全稱叫做雪鴞動員兵,戰士們聽令於執政官,也是新巴黎夜總會的漏網之魚,此時此刻,這位賣命於癲狂蝶聖教的狗官,終於想起來自己的合作伙伴已經落入不知名的恐怖分子之手,要趕來救駕。
石村先生立刻諂媚笑道:“BOSS!~怎麼樣!事情辦好了!我可是全程配合您!沒有半點差錯唷!”
學生們齊聲應到:“老師好!”
他似乎掉線了——
雪明提着一個麻袋,與之前那袋[餃子]一樣,裡面裝滿了手指頭。
“就像是哥哥,就像是”白露笨拙的形容着:“就像是練功那麼久,只爲了那短短几秒,它沒有辜負我的期待,當時真的特別特別開心,於是就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了。”
“都在這裡了。”
“我用92F的彈匣,打出去七發子彈,殺了六頭畜牲。”
“天道昭昭,法網難逃!”
“我感覺,自己沒有白練,哥哥——我沒有白練。”
江白露看着叉車視角里,極遠處的另一個自己——
哈斯本拍了拍唐寧的肩,扶着兄弟起來。
“我不知道.”白露搖搖頭:“不知道”
“放下武器!接受制裁!還有一線生機!”
雪明只是看了一眼小七,小七也是微微點頭,要愛人放心,於是他也不打算多問什麼。
“白露,這是怎麼回事?”
“像你這樣的新人,在軍伍裡是死傷率最高的,白露是第一次作戰,她能活下來真的很走運。”
“請市民放心!天道昭昭!法網難逃!”
“現在不能殺。”好貓咪如此說:“至少現在不能。”
——那種笑容過於陌生,她完全沒有印象,就好像被邪靈附體了一樣,笑容看上去特別滲人,像個殺人魔。
尤里卡火山城的民兵組織出動,終於趕到案發現場。
石村拓真:“可以殺。”
“我差點就以爲回不去了.哥.我.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唐寧瞪大了眼睛,終於稍稍理解了生命的寶貴之處。
“羅伯特,我在遊騎兵團的小隊原本是十人滿編,不算後來新加入的——打到我升遷調走,現在只有三個人了。”
林登·范佩西與石村拓真相求,要槍匠失去親人,要槍匠感受痛苦,要槍匠不得好死。
BOSS揮抓示意:“等會!~”
江白露問道:“這是病麼?哥?”
唐寧:“是這樣嗎?”
“我命令!”雪鴞動員兵的領袖抓着大喇叭,大聲厲喝:“立刻放歸人質!這是最終警告,否則我方將出動兵力,以雪鴞英武之雄姿,絕對碾壓之實力,將爾等當場格殺!”
按照石村拓真約定的半個小時,還有最後兩分鐘。雪明帶着學生們稍作休整,順着隧道原路返回。
小七看了一眼窗外的部隊,約有三百多號人,二十多輛軍車。
大姐大也有這種症狀,在消滅敵人時會感到滿足,會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神經正反饋。
唐寧:“我只是不服氣,不想輸.”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師那樣——羅伯特,老師不是神,老師也要吃飯和睡覺,老師也有親人和軟肋,老師也是一步步從蟲卵變成閃蝶的。”
雪明:“不太確定,要不我再進去找找?看看有沒有幸存者?”
“你好像很開心?”江雪明立刻警覺,這種特徵在大姐大身上也出現過。
她舉起九二式,這支槍各部件鬆鬆垮垮,經年累月的射擊動作讓它各部件磨損極大,92F的彈匣能順利進膛閉鎖,也是這個原因。
唐寧表情驚悚的看向槍匠老師和江白露,他很難理解這一幕,與師兄用英語問道。
雪明當即鞠了一躬,改用日語說:“不好意思,實在對不起,抱歉。”
此時此刻——
蘭應龍立刻發出殺豬似的慘叫:“別別別!~~~別!”
蘭應龍鬆了一口氣:“我還有用!我還有用!不光是新巴黎的賬目和鑰匙!我知道哪些人來新巴黎消費過!不光是執政官呢!還有其他的!還有其他人!”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立刻放下武器!”
“同學們還好?”
爲了省事兒,獵王者往嘴裡塞了紅山石,才稍稍讓這些癲狂指數本就不怎麼低的娃娃安靜下來。
雪明捏着妹妹的胳膊,上上下下都捏過一遍,是在檢查白露的身體,只怕還有其他暗傷,他打開FOB的錄屏,要把戰鬥記錄再看一遍。
她的眼睛裡有淚水在打轉,是熱淚盈眶感激涕零。
哈斯本:“她在關心你,從來都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要你往前跑,逃開M2的射界,她要你跟在她身後,只是想保護你。”
“咳咳咳!嗯”
——過了一分多鐘,白露才覺得哪裡不對。
唐寧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哈斯本:“你跟着白露從第一兵站前方衝出來,她罵你白癡.”
“就是這一下子,我感覺”
“天道昭昭.”
“咳咳,大家朝我看齊,我宣佈個事兒。”
執政官大哥臉色劇變。
BOSS對鏡頭指着這肥頭大耳胖哥哥。
“他被炒了,是個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