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Act18 Where Angels Fear to Fly天

前言:

沒人對你說“不”的時候,你是長不大的。

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丨《戰爭與和平》

[Part①·相似之處]

《永別了,武器》講述了弗瑞德里克·亨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期,志願參加紅十字會,前往意大利北部戰線救死扶傷的故事。

這位年輕人在執行任務時被炮彈炸傷,在米蘭的醫院與一位名叫凱瑟琳的護士相識相愛,決定離開部隊,逃離殘酷的戰場,前往瑞士雙宿雙棲。

可是凱瑟琳在難產中死去,這個故事只有一個悲傷的結局。

海明威通過描述兩人的愛情,也側面講述了這位作者在一戰中的親身經歷。

馬利·佩羅的所有想法,所有行爲,都是真實意願。

起初他對佛耶戈·塞巴斯蒂的無情補刀,來自於內心深處的嫉恨。

成爲授血怪物之後,他變得喜怒無常,被身體中的各種激素支配。

這場地區預選賽裡,無名氏的仰慕者、追隨者一共有四位——

——他們身上都擁有一部分槍匠的特質,英雄們的模因影響着這些少年,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精神烙印。

打向佛耶戈·塞巴斯蒂的四顆子彈,就是馬利·佩羅的嫉妒心。

他沒有阿豪那樣的好運氣,被父母牢牢鎖死在四十區,升學志願要填上加拉哈德?那是異想天開!

他沒有丹尼爾·佛拉格拉克那樣富貴的家庭,有錢人家的孩子總能站在終點,然後看着起跑線的競爭對手去走獨木橋。

他的生活裡甚至沒有陶森特教練,沒有伯樂來照顧他這匹烈馬。

他是個非常自私自利的孩子,因爲他的父母也是如此教育他。

要像貴族一樣風度翩翩,要像道德聖人那樣博愛,同時自私自利,不擇手段的搞錢。

行爲舉止要以禮待人,不能使用暴力,但是面對父母的棍棒教育時不可以還嘴,更不能還手。

要知道這個世界是充滿善意的,同時得保持惡意,因爲贏家總是少數,強者才能出頭。

這些自相矛盾的理念幾乎將馬利·佩羅撕成了碎片——

——如果沒有無名氏,沒有槍匠的教學錄像帶,免費的網上課程,或許馬利·佩羅早就瘋了。

對他來說,阿豪與丹尼爾擁有的東西,都是與生俱來的,他嫉妒不來,只能遠遠的看着,羨慕着。

與佛耶戈·塞巴斯蒂交手時,他終於可以卑微的鼓起勇氣,以授血怪獸的激素水平,去釋放內心的惡意,完完全全將嫉恨化爲四顆狠毒的藥彈,打進這個幸運兒的眼睛裡。

這一切在佩萊里尼眼裡是那麼自然,那麼美好。

這個小子已經變得殘忍,要漠視生命,能夠對智人痛下殺手了。

可是永生者聯盟的天使沒有想到的是——

——馬利·佩羅的元質構型是如此複雜。

槍匠的學生們,還有佛耶戈·塞巴斯蒂,他們能夠復刻騎士戰技,能將無名氏的作戰風格傳承下來,但是馬利·佩羅擁有他們沒有的東西。

那是遠超常人的專注力,是冷酷的心智和堅韌的耐心。

馬利·佩羅比其他三個小夥子,要更接近槍匠,因爲他們擁有近似的生長環境。同樣是至親之人身陷囹圄,有重擔在身,生活的壓力將他鍛打成了一塊鋼鐵。

他比阿豪要更成熟,比丹尼爾更果斷。

佛耶戈將騎士比武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但是生活不是什麼競技比賽——

——馬利·佩羅的求勝之心一點都不弱,但是勝利這個詞,對他而言太遠太遠,太難太難了。

“沒有了你,我就像丟了盔甲和武器的士兵,不知怎樣才能活下去。”

這是優紀子秉持着櫻花妹的彆扭心思,拐彎抹角的向馬利·佩羅示愛所用的託詞,它也是《永別了,武器》中的一句對白。

金錢和美色都是馬利·佩羅深愛的東西,是他的人生追求。

他沒有拒絕送上門的更衣室交際花,也沒有拒絕佩萊里尼的力量。

只有兩件事讓他耿耿於懷——

——格羅巴的死已成定局,死人是無法復生的,這個仇必須報。

佩萊里尼一次又一次向馬利·佩羅講述着授血怪物的正義,一次又一次要這個年輕人,將優紀子當做母親看待。講什麼馬利·佩羅獲得了新生!優紀子的元質就是孕育新生命的母親!

可是這套歪理邪說,真的能讓他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嗎?

每當佩萊里尼提及此事,要馬利·佩羅接受食人魔的人生觀,就像《永別了,武器》中一切悲劇的源頭——凱瑟琳腹中的孩子,讓她難產而死。

可能佩萊里尼都搞不明白,這種說法是在馬利·佩羅的雷區反覆跳舞,在優紀子的墳頭蹦迪,一次又一次的將馬利·佩羅推得更遠。

只因爲這本書,就只是因爲這一本書。

馬利·佩羅即將打開健身房的大門,此時此刻,他認爲一切都要結束了。

用甜言蜜語和四顆藥彈,瞞過佩萊里尼的這隻[掌中眼]。

用一條無辜女人的性命,騙過佩萊里尼的這張[掌中嘴]。

哪怕真的變成食人魔,已經嚥下了人肉,他也要讓天使付出代價。

“人齊了。”

空曠的健身房裡,只有阿豪、丹尼爾和佛耶戈三人。

羅馬假日大酒店在賽事期間不對普通人開放,在休息時間裡拼命練功的,也只有這三個不懂事的小夥子。

阿豪還在等小鯊魚的冰淇淋,與丹尼爾一起做臥推。

佛耶戈是舊傷未愈,還得重新適應這隻新的眼睛,在桌球檯旁邊休息。

馬利·佩羅出現在大門處,這三人齊齊站起。

阿豪:“你這傢伙想幹什麼?”

“也許是來健身的”丹尼爾的眼神中抱有強烈的敵意,此前老師講過,馬利·佩羅極有可能已經變成了授血怪物。

佛耶戈沒說話,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從桌球檯上拿起白球狠狠投了出去!

馬利輕描淡寫的抓住投擲物,捏碎了白球。

與此同時,流星剛剛把小鯊魚給治好,抱着神志不清的鯊魚辣椒,越過七百多米的街區,即將回到羅馬假日大酒店。

“得趕緊聯繫阿豪他們!”小鯊魚恢復了意識,就要流星立刻用電話通知學生們:“佩萊里尼的目標是你們的學生!”

兩人已經進入電梯,沒有手機信號,用不了一分鐘的功夫,就能抵達二十四層了。

流星瞅着電梯的主控面板,與小鯊鯊解釋道:“這事兒急不來呀!”

獅王大道吹起來回往復的炙熱狂風,它在高樓之間迴盪。

街道上的行人紛紛駐足停留,因爲突如其來的高空墜物,讓他們陷入了短暫的恐慌之中。

起初是一個正在遛狗的胖夫人,她與心愛的巨型貴賓犬越過羅馬假日大酒店的門廊,胖夫人立刻對月神杯的選手海報隔空發情。

“唷哈哈哈哈哈哈!”

“這不是我可愛的小丹尼爾嘛!~”

“他不苟言笑的樣子像極了維克托先生呀!”

“小寶貝讓媽媽親一口!嘻嘻嘻嘻嘻!~”

等到海報頁留下口紅印,胖夫人回過頭來,去牽扯繩子,卻拖回來一顆血淋淋的狗頭!

“呀!!!——————”

她的瞳孔震顫着,因爲突如其來的恐懼心而戰慄着,幾乎要嚇尿了。

一塊隔音玻璃的碎片,從高空墜下將她的愛犬斬首,巨型貴賓犬的屍體還僵立着,沒有倒下。

行人們擡起頭,便看見半空中破碎厚實的玻璃殘片像是漫天冰雹,要砸下來了!

一時間獅王大道變得混亂起來,臨街商鋪的雨棚被砸了個稀巴爛,有倒黴蛋的一條胳膊都叫這些鋒利的刀子給當場砍斷!

[Part②·窮途末路]

“Eye Of The Storm·暴風眼!”

狂風中夾雜着馬利·佩羅的怒吼。

健身房裡,三個小傢伙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幾乎在第一回合毫無防備的敗下陣來。

佛耶戈·塞巴斯蒂叫強壯的靈體打得肉碎骨裂,貼在瑜伽房的鏡子上,阿豪和丹尼爾則是口鼻溢血,顱腦受了重創。

“幹得漂亮!馬利·佩羅!”佩萊里尼的眼睛默默注視着這一切。

馬利一手攥着阿豪,一手攥着丹尼爾,避開健身房中四散紛飛的鐵塊與鋼棍。

Eye Of The Storm·暴風眼的力量實在太強了,飛鳥器械的鋼絲繩在這股巨力中崩斷,打在地板上就是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高樓風從落地窗的坑口中涌進來,四十二攝氏度的氣流吹拂着他血紅的頭髮,樓宇之間的霓虹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讓我先嚐一口!”佩萊里尼迫不及待,要親自品嚐邵景豪的後頸軟肉。

“別急!”馬利·佩羅立刻控制臂膀,把俘虜換到同一隻手來:“現在人我也抓到了,要怎麼送到你的手裡呢?”

佩萊里尼毫不猶豫:“殺了!然後吃掉!不殺直接抱着生啃也行!”

“改注意了?”馬利·佩羅罵道:“我討厭出爾反爾的人渣,也討厭臨時修改作戰計劃的領袖——先前說好是活捉,沒辦法活捉再殺死。”

“夜長夢多!不如全都裝進你的肚子裡!”佩萊里尼興奮的說道:“我很看好你呀!年輕人!這兩份元質是給你的嘉獎!他們的爛命遠不如你值錢!只要你能安全的回到我身邊,不帶來什麼奇怪的小尾巴,我就已經很滿意了。”

“告訴我撤離路線。”馬利·佩羅扒在窗戶旁,往獅王大道的兩側街巷看去,兩處路口都已經有廣陵止息的巡邏安防人員駐守,兵員正在疏散羣衆。

佩萊里尼立刻說:“真的不試試嗎?”

“你多說一句話,我就少一分生還的希望。”馬利·佩羅罵道:“在你這個王八蛋把我害死之前,告訴我正確的撤離路線,我沒工夫吃東西!而且好不容易抓住的獵物!萬一你這傢伙不靠譜,我還能把他們當做人質換一條生路!”

佩萊里尼提醒道:“真不錯!真不錯呀你真不錯!往酒店大樓外牆玻璃看,舉起你的手,把我的眼睛露出來,我要觀察地形。”

馬利·佩羅將兩位俘虜丟下,按照永生者的命令逐步操作。

“馬利小子,大樓的西南角和東北角是中央空調的風道,還有廚衛的排煙管道,它們很寬敞,非常非常寬敞——有我的魂威相助,你完全可以帶着兩個俘虜飄過去,用它製造一條風道,順着龍捲風的大滾筒,像是坐滑梯一樣溜過去吧!在二十一層和二十層的夾縫處,可以順着它直接進入一樓廚房。”

“Eye Of The Storm·暴風眼!”

馬利·佩羅呼喚着魂威的真名,抓住阿豪和丹尼爾這對難兄難弟,一頭扎進了狂風之中。

流星向着健身房一路狂奔,還是慢了一步,學生們敗得太快太快。

他只看見三條人影消失在窗外,留下來滿地狼藉的鐵塊膠皮,還有瑜伽房裡奄奄一息的佛耶戈·塞巴斯蒂。

馬利小子的右手一直貼着大廈的外層玻璃,在失重的環境中心神不寧,想要找到抓握的東西——[Eye Of The Storm·暴風眼]也在傷害這條右臂,狂風夾帶着玻璃碎屑,將他的皮肉都割開。

“很安全的!”佩萊里尼提醒道:“別害怕,小子,我的魂威在保護你!哭將軍傷不了你!他的魂威射程有限!”

馬利·佩羅沒有回話——

——他全神貫注繃緊身體,護着兩個神志不清的同胞。

是的,他們都是槍匠的學生,是同胞。

一想到槍匠,就讓馬利的內心充滿了力量。

“佩萊里尼,你的生命裡有重要的人嗎?”

佩萊里尼不理解,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小子在發什麼癲?

“啊!當然有了!當然!”

神靈的化身擊碎了西南角的隔音窗戶,發黃的煙道鐵皮旁,就有一個寬大的鋁材門。

馬利打開它,將暴風眼的神力灌注進去,在狹小的空間中,灼熱的氣流沖天而起,像是一雙溫熱的大手,托住了他們的身體。

“是你的老師?還是你的愛人?是你的孩子嗎?”

佩萊里尼起了疑心:“爲什麼要問這個?”

馬利:“我們馬上就要成爲同僚了,我想了解了解你。”

佩萊里尼:“呵呵.哼哼哼.都不是!都不是哦!小夥子!”

馬利:“你自己說?還是讓我猜?”

佩萊里尼:“是我第一個吃掉的人。”

馬利:“你是怎麼成爲永生者的呢?”

“曾經有一位哲學先賢,將我這個奴隸收爲學徒。”佩萊里尼講了個簡簡單單的小故事:“他不嫌棄我卑劣的出身,認爲所有人類都應該衆生平等,得到公平的對待,他教我數學,告訴我天文星象的秘密,指導我如何繪圖,帶我出海。”

“直到我老得不像樣子了,他還是那副年輕俊美的面貌。”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他是個騙子,從來都沒有什麼衆生平等。”

“這傢伙是個永生不朽的人,惺惺作態維持着那份悲憫世人的傲慢姿態,看着我一天比一天衰老,一天比一天虛弱,然後感嘆世事無常。”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就和古老年代裡所有的醫藥實驗一樣。”

“我想辦法毒暈了他,把他吃下,於是我也得到了這份恩典。”

“我的心都碎了,畢竟他是我的老師,是將我這頭野獸教化成人的存在。”

“他是我的靈智之光,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

“他和我講——”

“——沒人對你說‘不’的時候,你是長不大的。”

“這讓我受益匪淺,在一次次挫折中成長,吸收失敗的經驗,然後變得更強。”

“我將他當做愛人看待,是超越了男女之情,兄弟友誼的愛意。”

“當我吃掉他的時候,我豁然開朗了!原本狹隘的心胸一下子變得仁慈博愛,心靈也清澈了!”

“原來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羈絆,在時間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要能獲得這份恩典,天高海闊,寰宇星辰都任你暢遊。”

“你會遇見很多人,經歷很多事,一切都是新的。”

馬利·佩羅順着煙道進入綜合廚房,再提着兩個難兄難弟往下水道系統趕,就見到首府豪華的排水排污系統——那溝渠連接着四十一區的間歇泉人造河,一艘快艇已經早早準備好,這就是佩萊里尼爲馬利·佩羅安排的生路。

馬利·佩羅問:“書買到了嗎?”

佩萊里尼·圖昂頓了頓,歪過頭去把無線電通訊頻道轉戰鬥小組,與外出購買書籍的手下們詢問。

“馬利先生已經長大了,我們都是言而有信的男子漢,他要的書,你們買到了嗎?”

“還沒有!頭兒!”

“我跑了四家書店,店員都說沒有,這家的店長還在倉庫裡翻呢!”

“我有線索!頭兒!我有線索!店員告訴我,FS10401批次剛斷貨,印刷廠離我這裡很近!我騎摩托過去!馬上去給你撈回來!繞了他媽的那麼大一圈,還不如直接找廠家呢!”

佩萊里尼聽見這句話時猶豫了一會——

——是巧合嗎?真的是巧合嗎?

印刷廠不能建在城區,對四十一區來說,水資源非常珍貴,不光是印刷業,其他化工行業和五金製品的工廠都統一安排在郊區。

蒼月湖度假區外邊,在城際高速的幾個物流集散中心,都與郊區的工業園相連,畢竟在地下世界,沒有公路就沒有貨車,沒有這套系統也沒有送貨上門的說法。

佩萊里尼所在的快餐車,一直都在印刷廠周邊兜兜轉轉。爲了以最快的速度撤走城區的兵員,爲了更好的迎接馬利·佩羅,他選擇的停駐地點,就是蒼月湖水道的下游區域。

“看來運氣站在咱們這邊!馬利小子!”佩萊里尼滿面春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過十來分鐘的功夫,他就要離開這裡了——帶着豐碩的戰果,回到永生者聯盟耀武揚威。

這麼點時間,除非無名氏長了翅膀,否則根本就追不上他。

“你說得沒錯,幸運女神眷顧勇者。”

十五分鐘之後,去廠家買書的小弟回來了,他看上去安然無恙,精神得很,戴着外賣騎手的頭盔,身上都是灰塵。

“頭兒!頭兒!佩萊里尼老大!你看看是不是這本書?!”

“來了!來了!混賬東西!我不是說了!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許喊我的真名嗎?!”佩萊里尼興奮的舔舐着嘴脣,挪動身體,矮身擠向房車的車門。

書頁的封面上留着油墨的香味,確實就是嶄新出廠。

打開第一頁——

——他就看見一副似曾相識的圖案。

那是獅王大道的街頭,無人機視角下拍攝的照片,已經牢牢印在目錄上。

馬利·佩羅正在運用暴風眼的神力,倉皇逃竄的一幕。

這小子的右臂鑽進了風暴之中,留在玻璃上的血跡變成了一句話。

“去印刷廠,一定能找到他。”

佩萊里尼撥開書籍,一時半會還沒明白這副圖的內在含義,他已經完全沉進去了,與馬利暢談過去與未來——

——只是買書這麼一件小事,他從未放在心上。

書頁的後方,漆黑的頭盔裡豎起一對明亮的貓眼。

離得近了,佩萊里尼終於嗅到了槍匠身上的味道,還有那駭人的靈壓。

“你剛纔應了,你的名字叫佩萊里尼,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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