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人生有兩大真正的不幸,那就是悔恨和疾病,沒有這兩者,就只剩下幸福。
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丨《戰爭與和平》
[Part①·與死神的距離]
爲什麼呢?
爲什麼槍匠會出現在這裡?
馬利·佩羅背叛了我嗎?
對佩萊里尼來說,有兩種強烈的情緒互相拉扯碰撞着,幾乎要將他撕裂——
——當這張照片出現在書頁之中,就如他送給槍匠的小禮物,要江雪明畏首畏尾,去擔心老婆孩子的安危,讓無名氏的戰士投鼠忌器三心二意。
當他反應過來已經爲時已晚,對馬利·佩羅強烈的仇恨心,甚至壓過了掙扎求生的慾望。
恥辱、羞愧與各種各樣複雜的負面情感就像是一鍋粘稠發臭的濃湯,幾乎要將佩萊里尼逼瘋。
這小子!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通敵報信!用這種方式將死神送到他佩萊里尼面前了!
“Eye Of The”
魂威的真名剛剛喊出來一半——
——突如其來的重拳將他的腦袋給擊碎!
佩萊里尼·圖昂的身子倒飛出去,撞在快餐車廚房的刀具架上,身子陷進不鏽鋼櫃檯裡,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在這個距離.會被槍匠殺死的!沒有任何機會還手!必須必須逃走
至少得逃到二十一尺之外!我纔有充足的反應時間來對抗[Sweet Dreams·芬芳幻夢]的力量!
“幫幫我!救我!”佩萊里尼的臉色慘白,說話都開始漏風,夾帶着血液的水滴聲,向嘍囉們求救。
“可算找到你了。”江雪明一步邁進車門,解開頭盔的尼龍扣帶,露出真容,“來做個了斷。”
從快餐車中徐徐衝出幾位持槍兵員,衝着來犯之敵據槍射擊——
——激烈的彈雨和鋼鐵大貓發生碰撞,子彈在狹窄的車廂中彈跳,又見到幾顆投擲物拋來,都叫SD一拳一腳全部踢打回去!
震爆閃光和破片手雷炸出鮮豔奪目的火光,氣流衝散了江雪明的頭髮,露出滿臉鬍渣的結實下巴,藏匿在亂髮之中的兇狠虎目一下子暴露出來。來自四十區的陽光照在他的脊樑,陰影投射在佩萊里尼癱倒在地,好似孩童一樣的臉龐之上。
正與邪,善與惡。
是重新回到一線的感覺,這讓槍匠容光煥發,再次變得熱血沸騰。
與CC的熱身運動剛剛結束,製造食人魔的鷹隼纔是正餐。
槍匠一擡手,前去打掃戰場的芬芳幻夢丟過來一支槍,叫他穩穩接住。
“你身上的味道好臭!哪怕是站在車門外邊都能聞到!讓人噁心作嘔!”
佩萊里尼的身體突然下沉,在槍匠的射界覆蓋他的頭顱之前,就已經在車底開洞,要用Eye Of The Storm·暴風眼挖出一條生路!
他一屁股坐在泥地裡,來到了車體下方,再看底盤與地板的切口帶有一圈圈銳利光滑的刀紋,都是暴風眼的手筆。
“你抓不住我的!槍匠!”
可是佩萊里尼剛剛放完狠話,就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蹲在他面前。
哈斯本·麥迪遜握持雛鷹,按照槍匠老師的吩咐,提前破壞了快餐車的油路和電路,蹲守在車輛四周,與佩萊里尼用槍子兒打招呼:“在想我的事情嗎?”
“噫!——”佩萊里尼兩眼瞪大,腿腳踢打泥巴,想從狹窄的車底爬出,至少得站起來作防備。
他撅起屁股往外逃跑,狂風捲起他的羽毛披風,裹挾着他的身體往外飄飛,緊接着被雛鷹超過四百米每秒的彈頭給轟得支離破碎!
砰——
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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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斯本騰挪身形,大步邁出保持低位警戒姿態,手上的傢伙把式一直都沒停!
金燦燦的火花從快餐車的電瓶中鑽出來,在[火花女皇]的引導下,衝進風暴之中,化爲燦爛的雷霆敲打着佩萊里尼的脊柱關節,在強電流的刺激下,這頭怪物幾乎要失去對肉身的控制。
他中彈流血,渾身潔白的衣袍變得血紅一片,大腿小腿打得裂開,多了對穿的孔洞,撞見四十區的薪王之威,迎接猛烈的陽光時,他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要死在這裡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狼狽的往外爬去,肚腹和肩頸受了嚴重的槍傷,用魂威牽動身體,繼續往外爬!
只要能爬出去,爬到蒼月湖,越過一百二十米,到達河堤!湍急的河水能帶走他!
我好恨!要這樣逃走嗎?
戰鬥意志將佩萊里尼喚醒,想要殺死槍匠的野心,再一次讓他開動腦筋,設下致命的埋伏!
距離槍匠足有十八公尺,他應該看不見我,對車底的實際情況一無所知——
——勞倫斯·麥迪遜留下的孽種還在換彈,他媽的這十五顆子彈打得我要疼暈過去了!
芬芳幻夢在哪兒呢?以無名氏的殺傷效率,還有我對他們的瞭解推斷,一定在等着我吧!
在我探身爬出車底的一瞬間!芬芳幻夢會對我發出攻擊!
在這個瞬間,槍匠的肉身毫無防備!在這個瞬間,我或許有殺死他的能力!
佩萊里尼!伱要勇敢!
這一百二十米的道路,終點只會是冥府黃泉!想要爭到一條活路,就必須殺死這個強敵!
“Eye Of The Storm·暴風眼!”
永生者的天使從泥濘中爬出,向車外魚躍挺身,已經看見了死神的側影——同時呼喚着魂威,對車門餐廚處的槍匠作致命一擊!
鷹首人身離體而去,出拳猛擊快餐車的底盤,強大的螺旋力量貫穿了車體,夾帶着鐵片鋼皮化爲千萬把利刃,向着槍匠所在的位置絞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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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河堤兩側的草坪塵土紛飛,草葉都叫突如其來的衝擊波攔腰斬斷!
“老師!”哈斯本的換彈動作被這股巨力生生截停,難以置信的盯着快餐車上恐怖的孔洞,就像是受了炮彈轟擊,車體一下子彈了起來!
暴風席捲穿刺的傷害在底盤破開一道窟窿,佩萊里尼內心狂喜——
——因爲他看見了!他看見那個穿着騎行皮衣的身影,在風暴的撕扯下變得支離破碎!
長生之路,不進則退!暴風眼總能爲他破開一條生路!
隨着騎行皮衣寸寸崩裂,佩萊里尼臉上的獰笑逐漸變成驚慌失措的表情。
漆黑的制服下邊,露出一片片銀光閃閃的鐵鎧,芬芳幻夢的身姿靈巧,平衡性很好,跟着彈跳的車體一起落回地面,終於扯碎了身上最後一片布料。
“魂威在那個地方?那那槍匠在哪裡呢?”
佩萊里尼·圖昂已經緊張得開始自言自語,直到一隻大手抓住他的頭髮,將他扯到身前。
江雪明赤裸着上身,以肉體凡胎守在佩萊里尼求生之路的出口——
“——連我的臉都分不清了?佩萊里尼!”
“嗬!——”永生者的天使倒抽了一口涼氣,魂威的制勝一擊打在空處,需要時間恢復元氣重整靈能。
幾乎是零距離,上勾羚羊拳敲在佩萊里尼的下巴,超過六百磅的拳力將他沉重結實的身體打得站了起來!兩腿骨折血流不止,是醫學奇蹟!
他的嘴巴開裂變形,柔軟的大腦在不斷的碰撞頭蓋骨,前後晃盪着,神智離開了身體。
“啊!畢竟你把另一隻眼睛交給馬利·佩羅了!看不清也說得過去!”槍匠的眼中有沖天怒火:“給我站好了!站直了!”
拳頭印上佩萊里尼的肚腹,幾乎要將脾臟擠破!聖血構築的蟲巢之中發出陣陣悲鳴!
他佝身低頭,疼得清醒過來,又叫槍匠的狠厲上勾拳打得眼睛望天,身體挺直,像是牽線木偶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康雀·強尼都比你厲害!只會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爲非作歹,見了陽光就沒有還手的力氣了嗎?你死到臨頭了!——”槍匠這麼說着,再次腰馬合一轟擊着佩萊里尼的側腹。
帶着側盆骨碎裂的清音,佩萊里尼趔趄橫移出去好幾步,依然本能不想倒下,接下來矯正站姿的拳擊又打得他繃直腰肢,頭昏腦漲。
忍耐!再忍耐一會兒!
只要[Eye Of The Storm·暴風眼]能夠能夠
佩萊里尼因爲疼痛而失了理智,想要還手,揨臂握拳的瞬間,槍匠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倉皇趕來的哈斯本手中奪槍爆射!
幾乎是從手指頭開始!十五顆子彈順着小臂大臂一路敲到肩頭肉,粉碎了肩膀的軟骨關節!
又臭又黏的黑血像是瀑布一樣,從佩萊里尼的臂膀中爆發出來!
槍匠丟開槍,搖晃着拳頭,身形如箭撲進了格鬥範圍,重新抓起了這具木偶的線頭。
“Eye Of The Storm·暴風眼!”
困獸之鬥要走到最終回合,鷹首人身的荷魯斯透體而出,將公路上的泥塵捲起,變成催人決戰的狂風。
“Sweet Dreams·芬芳幻夢!”
不等江雪明喊出魂威,跟隨拳擊纏臂離體的鋼鐵騎士已經敲出了刺耳的音符!
刺拳轟打在佩萊里尼的心窩處,本要被暴風眼攔截,卻讓芬芳幻夢尖利的鋼爪狠狠撕開!
暴風剛剛吹起,還沒等蓄積起強大的勢能,有了靈能潮汐涌動的跡象,就見到芬芳幻夢的右臂變成形似葫蘆嘴的導流口,那熟悉的噴氣式發動機的嘯叫,又一次在哈斯本·麥迪遜的耳邊響起!
每次老師在進行噴砂和水刀切割工作時,這種恐怖的靈能波動都會叫他心神不寧。
汗水與血水夾帶着空氣中細密的沙塵,在陽光的照射下流淌着彩虹一樣的光芒!它自下而上將暴風眼劈成了兩半,切割行爲釋放的熱能變成了一道沖天的火焰!
它打穿了佩萊里尼的腸子,一路往上劃,從肩頸離體,堪堪避過最重要的腦袋!要留下這顆腦袋,繼續在人間受苦!
彩虹色的氣刃越過一百二十米的河堤道路和草皮,一路貫穿河面,衝向河牀,在爛泥中劃出一排精光閃閃的高溫玻璃來!
哈斯本·麥迪遜看得膽戰心驚!
那纔是槍匠的全盛姿態,是完全甦醒的猛虎,重新撿起了年輕時的絕世武藝。
“哇嗚哇”
佩萊里尼的魂威破碎,死門敞開,從肚子裡不斷的流出五顏六色的內臟,口鼻溢血雙目失明,假眼也因爲狠厲的拳頭打得擠出眼眶,他的顱腦變形,臉上沒有幾塊好肉。
[Part②·安靜的燃燒着]
聖血在漸漸失衡,癲狂蝶的幼蟲剛剛跑到傷口外邊遛彎,就被強烈的陽光殺死。
他死死抓住了槍匠的胳膊,不想倒下,似乎還不想認輸,不想就這麼死掉!
沉重的呼吸聲就像是結構簡單的單缸柴油機出了故障,油路管道和缸體進了沙子,發出哼哧哼哧的駭人雜音。
“你他媽的.你.你他媽的”
佩萊里尼罵道。
“操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你讓我很難堪呀”
槍匠伸出手去,摘下了佩萊里尼的另一隻眼睛,儘管它已經失血性失明,但是疼痛依然直達大腦。
“品嚐這份痛苦吧!你還能聽見聲音還能感覺到疼!還能站着和我說話!”
“可是.”
眼球牽扯出來,捏成肉糜,佩萊里尼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你殺死的,坑害的,在人間造的孽!這些受害者已經講不出話了!”槍匠捏着佩萊里尼破破爛爛的下巴,手指頭要往聲帶和氣管去:“讓你死得緩慢且痛苦,就是我的職責所在!”
“等等.等等槍匠”佩萊里尼感覺到了死亡威脅,又開始求饒:“等等!等等!你一定想知道的.你一定想知道”
“達格達之釜是真實存在的!它能滿足任何願望!”
“只要你留我一命.我能幫你找到其他永生者,找到這個許願杯!”
“只要.你留我一命.求你了。”
“不!您!求求您了!”
佩萊里尼身體一軟,想要跪下,可是槍匠強而有力的手臂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只得依靠着疼痛來保持清醒,高大的身體半跪不跪的懸在半空。
“我後悔了!我只是病了!我受了維塔烙印和聖血的控制,我被這些毒給坑害了!我也是受害者呀!”
“我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血越來越多,從喉口中噴涌而出。
佩萊里尼聲嘶力竭的哭喊着。
“我只是想活下去”
陽光之下,佩萊里尼的頭髮開始發白——
——槍匠一動也不動。
過了很久很久,直到馬路盡頭傳來摩托引擎的轟鳴聲。
槍匠突然開口:“人生有兩大真正的不幸,那就是悔恨和疾病。”
佩萊里尼一個勁的點頭,每次點頭都讓他更加痛苦。
槍匠偏過身體,亮出滿目狼藉的快餐車。
“沒有這兩者,就只剩下幸福。”
車箱的冷庫大門處受了暴風眼的神力摧殘,露出冰櫃裡的人肉,那是馬利·佩羅的父母,還有一個半大的孩子,是可莉太太的親生骨肉。
除此之外,爲了給各路僱傭兵提供足夠的人肉,還有各種各樣來路不明的屍首。
佩萊里尼聽不懂,他要活,他只想活。
直到可莉太太從摩托車下來,抱住寶貝兒子凍得發硬的屍身,在陽光下變得癲狂悲憤,在脖頸處抓出來幾道血淋淋的印子。
直到河牀上傳出快艇的響聲——
——這漫長的苦難終於要迎來結局。
馬利·佩羅踏上青青草地,把阿豪和丹尼爾丟在一旁。
他望見可莉太太的背脊開裂,皮膚髮紅,聽見她嘶聲嚎叫的哭喊,可莉幾乎要當場化蝶歸一,載着她來到這裡的人,也正是哭將軍。
步流星提着拳頭打暈了這個可憐的女人,緊接着望向來意不明的馬利小子。
“槍匠老師”
馬利·佩羅伸出手去,亮出兩手的眼睛和嘴巴。
“你在等誰?像以前一樣,要等我們這些受害者來殺死這頭惡魔嗎?”
“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幫我。”江雪明一手抓住佩萊里尼,另一隻手一直按在哈斯本的腰上,準備取槍射殺馬利小子:“我不瞭解你,恐怕也沒機會了解你了,孩子。”
關於佩萊里尼如何處置,恐怕要等到維克托老師來了,才能決定這頭怪物該如何處刑。他的腦袋裡應該有非常重要的情報。至少得等到杜蘭女士趕來現場,用[時間線]的超能力將一切都查清。
馬利·佩羅沒有逃走,反而是來到了槍匠面前——
——這讓槍匠措手不及,感覺十分棘手。
這個孩子應該想要親手報仇,是恨不得立刻將佩萊里尼扒皮抽骨剁碎喂狗。
可是下一秒,馬利·佩羅面對無名氏的槍口,提了一個卑微且古怪的要求。
“我想殺死他,槍匠老師。”
江雪明:“恐怕現在不行。”
馬利·佩羅:“等不及了,要快意恩仇,讓他多活一秒都是對優紀子和格羅巴的不尊重!要是你不答應,那麼來一場騎士比武吧!”
江雪明震驚了——
“——爲什麼?”
馬利·佩羅信誓旦旦的說。
“如果我贏了,我要親手殺死他,立刻馬上等不了一秒!”
他拿出槍械,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搞來的。
“如果我輸了,應該會死在這裡吧。就像是老師你曾經做過的,每一天都做過的事,像呼吸一樣簡單自然,把子彈送進怪物的腦袋裡,讓塵歸塵土歸土。”
陽光投射在湖泊的水面上,倒影裡的馬利·佩羅已經碎成了千片萬片。
“這個世界上,是強大的人多,還是弱小的人多呢!?槍匠老師”
江雪明:“當然是弱小的人更多。”
馬利·佩羅拉動套筒,據槍警戒。
“鋤強扶弱,懲奸除惡——這是理所應當的事,對麼?”
江雪明丟開佩萊里尼的殘軀,丟到流星手裡,取來雛鷹,覈驗子彈。
“確實如此。”
馬利·佩羅站在河堤的矮坡,仰望着馬路邊的槍匠。人生有兩大真正的不幸,那就是悔恨和疾病,沒有這兩者,就只剩下幸福,但是——佩萊里尼·圖昂將悔恨與疾病帶給了這個孩子,這是萬靈藥也無法治癒的絕症。
“能和您來一場騎士比武,是我的夢想。”
“如今它要實現了,夢想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