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們!家人們!”
“歡迎來到潘德曼尼南!”
“傳說地獄裡的瑪門大魔爲它的父親撒旦修建了一座魔宮,一旦來到此地,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要永生永世都留在這裡接受剝皮拆骨割肉剜心的痛苦。”
一副形銷骨立的活屍站在魔城的入口,與來往賓客說起這個事情。
他熱情洋溢興奮奔放,臉上沒有幾塊肉了,在餓鬼地獄裡受過刑,只因爲生前吃了兩百多個人,就要受到同等的懲罰——要把身上的肉都餓回去,餓夠了兩百多份才能超生。
“這黑漆漆的天!這紅豔豔的泉!”
“這英武不凡美麗動人的黑馬騎士!”
“還是看看遠方的新朋友吧!~”
“我叫金伯利!金伯利·強森!是紅隼戰幫的一個小領導!”
——張從風踩在她的髖胯關節,抵劍攀登,跳躍刺殺。最終由魂威化身接力完成斬殺。
這四個名字,便是百目四個妻子的大名,也是珠珠仙子的真身——如今她們四魂合一難以分離,都要糅作一團,送到典獄長那裡去接受宣判。
“新人你好呀!你從哪兒來?”
再看這身元質,都是由一種未知的鐵核熔流鑄造而成,她能感覺到體內的靈能豐沛,好似高溫金石在不斷流動,每一次心跳聲都是那麼強而有力。
繼續往前,珠珠要送去魔宮核心區域見戰王。
“這是哪位神仙的洞府?”
再往城市的護城河旁邊看,那熔岩三溫暖高端SPA會所裡泡滿了人,都是男女混浴最高規格,搞了個情趣大浴池,但是隨便寫都可以過審——
說到此處,活屍把乾癟失水的眼球塞回眼窩裡,仔細打量着客人。
——這似乎就是傳說中的無間煉獄。
“死了?”珠珠萬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你死了,生前犯了多少錯,造了多少孽,有多少業,都要在這裡報。”
有人來銬她,她就開始反抗,試圖調度魂威揮動拳腳,要從這座深不見底的黑獄中逃出去!
可是她前腳剛剛掙脫鎖鏈,呼喚出靈能幻身,後腳立刻看見這四位紅閃蝶齊齊發難,策動魂威夾攻而來。
鑽心腕骨的疼痛傳來!她疼得失力,疼得瘋狂,連慘叫都發不出。
後邊一點,攝像機拉後一點,對啊對,就是這條無名街道。
珠珠再不敢反抗,她望見這座魔宮之中盡是受苦受難之魔鬼。施刑的作惡的與受刑受難的互相換班,你砍我一刀來,我刺你一下。
“喔!是個東方人!稀客稀客!”
這驚鴻一瞥,這千鈞一髮,由於實在過於緊張,她的精神太集中,全都專注在這個小男人身上,以至於她斃命以後,都沒發現自己已經死亡。
——因爲兩千多度冒着岩漿泡泡的大池子裡,只有焦黑的炭骸在發出靈能尖嘯。
“潘德曼尼南的刑房裡花樣百出,兄弟們個個都身懷絕技!~”往後站一個鶴髮童顏的小老頭嚷嚷道:“刑具Super狼牙棒和廣東特產大黑龍更是要給你意外驚喜喔!~”
就那麼一瞬間的事,就那麼一瞬間。
金伯利聽得半懂不懂的,大聲與身後表現優異的獄卒們喊道:“兄弟們!來了個腦子不太清醒的大娘!送去戰王那兒簽押蓋章!”
她一時半會不能阻擋,被打的跪倒在地,身體頭顱各處要害都受到致命傷害。
最後當中一位憂鬱自閉年輕人緩緩開口,順道把珠珠給銬上了,說了句人話。
這磅礴的靈壓百目大王也見過,這便是槍匠火力全開時,由成千上萬的癲狂蝶信徒組成的威嚇強音。
她已經變回黑袍黑衣的人形狀態,突如其來的力量暴增,讓她無比自信容光煥發。
——說實話,她甚至不認爲自己死了。
“這看門守洞的小嘍囉居然也有如此強勁的真元波動?這到底是哪位仙人的府邸?化神期高手居然用來守門,作獄卒使喚?”
她甚至覺得這是不是一種超越了認知的傳送法術,在她痛苦瀕死之前,靈光佛祖就把她送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婆娘!別廢話了呀!”其中一位又高又瘦的紅閃蝶獰笑道:“還巴巴的美呢?送去戰王面前,有你哭的時候!”
身後三五成羣的悠閒獄卒齊齊起身,就見一股子散發出硫磺臭氣的強壯肉身滾動起來,這些熔漿鐵球滾到珠珠面前——珠珠仙子立刻花容失色不知所謂。
她的腦袋叫老頭的靈體敲得四分五裂,心門被小胖子一拳打穿,那高個瘦子抓住她兩條腿,當場將她下半身撕成兩截。
“居然可以讓我脫胎換骨?擺脫氣海內丹的桎梏——真是神仙造化!”
她與活屍金伯利問道。
她終於開始驚慌恐懼,終於發覺——
過了十來秒,這團爛泥一樣的熔岩又慢慢匯聚成人形,變回珠珠仙子的人身。
“俗話說的好,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另一位又矮又胖的紅閃蝶跟着附和道:“看你這身段臉蛋!~生前肯定害了不少人吧!”
領頭的憂鬱小哥低眉垂眼,臉色陰沉:“走了。朱文梅,朱文蘭,朱文竹,朱文菊。”
我們的老朋友康雀·強尼依然喜歡下棋,不過這一回他換了個對手,換了一種棋盤。
——她只覺得這仙人洞府裡的人們似乎都瘋了。
珠珠仙子就這麼呆呆的站在魔王城堡的接引橋樑前——
她依稀能想起來臨死之前的光景——
他利用[天翻地覆]這小愛神的靈體,以極高的精密度屬性拆了戰幫部下的一副脊柱骨,就魔宮裡的粗糲火山石几番打磨下來,花了幾天時間做了一副象棋。
百目大王在一旁稍事等待,早一步來到這魔宮,比珠珠死得乾脆——
——珠珠因爲肚子裡有仙胎,她的元質要比百目強韌得多,哪怕被百目吃掉,作爲嵌合體,還有一部分元質和混沌共生,所以完全死透要多一點時間,也來得晚一些。
且不說這些芝麻粒大小的事,說回百目這邊。
百目幫忙擺放棋盤,和康雀小子說。
“他的刀很快。”
康雀:“我見識過。”
百目:“我想一招制敵,主動站到陽光下和他猜拳搏命,但是沒有用.”
康雀:“伱一回合殺不死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百目:“你也是混元造化門的弟子?”
康雀:“可以這麼說,咱倆都是永生者的工具人,只不過他們稱呼我爲光之翼,而你就是個外門弟子。”
佛雕師:“下呀,快下。”
棋都沒擺好,佛雕師就開始催促。
百目身後站着五六個小妖,原本都是他的嘍囉,此時此刻這些妖精舉起放血刀,提着剔肉鉤,齊齊爲大王做剝皮拆骨一條龍服務。
這種鈍刀割肉的酷刑,這幾日百目已經受了二十多次,他漸漸習慣了,也漸漸能理解這魔城之中爲何是這副癲狂的景色。
人們在承受痛苦,感知痛苦,理解痛苦,逐漸享受痛苦。既然大家都已經死了,那麼痛苦和恐懼就是最真實,最刺激,最強烈的感受。
也有一些強姦犯,譬如勞倫斯先生與赫赫有名的赤鬃雄獅,這兩位要和欲界相連,每天凌晨十二點之前,要被十幾個欲魔化身輪流雷普,每次都是終極侮辱。
起初他們的精神都不太正常,後來也漸漸變得正常了,是完全麻木了,接受了這種酷刑的磨礪。
康雀輕笑:“聽你們的意思,你們覺得只要聯手,就能戰勝他?”
佛雕師嗤之以鼻:“卑鄙小人,只會躲起來耍些骯髒手段,若不是百目這傢伙失心受騙,與我鬥個兩敗俱傷,我們二人怎會死在這張從風手下?”
“他換了個名字?”康雀眉頭一挑:“張從風,雲從龍,虎從風。好霸道。”
百目不屑道:“盡做些損陰德的怪事,偷雞摸狗宵小之輩——只可惜我窮途末路力不從心,再也不能傷到他一根毫毛。”
“我倒是很好奇。”康雀小子走棋,順手接走獄卒遞來的硫磺熔岩,“你們連自己的死因都搞不清,哪裡來的自信?居然會以爲一加一等於二,這種簡單的算法累積起來,就能擊敗槍匠?”
“我有六樣法寶,與百目和珠珠聯手,一定叫他生不如死.”佛雕師話音未落。
康雀·強尼笑道:“他從不打勢均力敵的戰鬥,要麼是勝券在握,要麼是絕境翻盤——我蹲在這茶攤前邊接待了那麼多枉死鬼,你們都是這副德行,總會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大家拉開陣仗真刀真槍幹一架,似乎就能擊敗這個對手。”
說到此處,康雀把坩堝裡的流動火焰一飲而盡,立刻腸穿肚爛,從褲襠裡冒出火來。
佛雕師和百目大王看得臉色劇變,兩股戰戰——想到自己或許也會接受這種極刑,立刻嚇得不敢作聲了。
康雀小子嘴裡還在往外噴火,但是不妨礙說話,他接着講道:“你只知道他的劍快,可是從來沒有想過他出了什麼劍招。”
百目仔細琢磨,確實如此——
——這張從風的刀法劍法都像是莊稼漢的務農把式,花哨不起來,可是處處都能攻到險地,招招都奔着要害來。
他與張從風比拼白刃戰功夫,只撐了五個回合,前幾個回合還算有來有往。
自第一回合的刺殺失敗,手裡兵器一斷,沒有了距離優勢,他再也沒有瞬間斃敵的把握,如果這個時候逃走,或許後面還有機會。
可是他沒有逃,而是選擇一波ALLIN(全力輸出打到底),此後再過五合,他感覺自己的手腳麻筋開始發作,四體不停使喚,加上陽光猛烈,攻勢不如這猛漢的短刀狠厲——他心裡就有了膽怯。
膽怯之後,就是恐懼,恐懼到了極點,離死不遠了。
“我仔細研究過他。”康雀小子聊天吹水道:“你們這些香巴拉來的,和後面來的倒黴鬼一樣,已經試不出他的深淺了——這傢伙和我決鬥時還會使喚德劍戰鬥法,配他那個恰恰舞,我跟着他的節奏來對攻換傷,結果被單方面壓着打。”
“你和前幾位聖教軍(癲狂蝶聖教幹部)的說法一樣,特別是那個CC,還有我大領導喬治,這倆傢伙見到的槍匠和戰王又進化了。”
“他一定在某個地方勤學苦練,學了一身潘克拉辛戰技,這種技法無招勝有招。講究手眼心意融會貫通,隨時隨地都能爆發出全部的力量——渾身上下都是殺人利器。”
“與魂威融爲一體之後,他保持靈肉合一的狀態,就能呼喚出極爲霸道的匹練白虹,所見鋼絲鐵索劍氣四溢。”
“如果他想動腦子收拾您二位。”
康雀故意賣了個關子,等到佛雕師也湊到跟前。這位光之翼才緩緩開口。
“那一定是他藥品和子彈儲備不多,不想浪費在您二位身上,突然發了善心——能不動手,就儘量用嘴解決問題。”
百目疑惑道:“爲何我的靈體化身對他不起作用呢?”
“你說的是那個心魔?域外天魔?”康雀好奇問道。
百目:“正是。”
康雀招手呼喚道:“你儘管試試,看它靈不靈。”
在這個瞬間,佛雕師扯下自己破破爛爛的人皮,露出鮮紅的肌肉骨骼來,捂住七竅包緊腦殼,只怕受到百目魂威的影響。
這蜈蚣精怪再次喊出化身,十數條黑漆漆的步足從這熔漿肉身中鑽出。
他們化爲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人身,對着康雀小子顯露真容——
——這些怪形變做譏諷猥瑣的面容,看準這鮮美可口的小愛神,正是曾經黃石人元老院的重要成員。
他們是康雀的心魔,也是黃石人金主給康雀留的一道附加保險。
曾經有十二個男人,有老有少,上至七十二歲閣僚,下至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將不情不願的愛神會長請進太陽花總院,對這位不再勇敢的紅石人進行了心理和生理上的侮辱。
具體的過程,康雀已經不願意再回憶,不願再想起了。
那是充滿了惡毒、污穢、下流和恐懼的回憶。
那是一個個攝像頭和一卷卷電影膠片記錄下的事情,直到後來無名氏去徹查尤里卡愛神慈悲會的投資人,才發現康雀·強尼爲了這份事業做了多少犧牲。
他也想過,找過很多機會,要託夢給槍匠,想試着抹除這些證據,抹掉這些恥辱。
但是槍匠沒有迴應他,戰王也沒有,這座無間煉獄中治宰衆生的魔頭,好像已經失了神智,只會持續不斷的分配刑事任務,根本就不會管罪人的清白。
這個時候,百目魔王又讓他好好體會了一把心酸的感覺。
康雀厲聲大喝,破了大防。
“夠了!把你們的髒手拿開!”
百目立刻收回魂威,神情複雜。
“兄弟,沒想到.”
康雀:“夠了!”
百目:“比起你的經歷,我甚至覺得自己爲靈光佛祖做的事都不值一提.”
佛雕師捂着七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追問:“發生什麼了?”
康雀:“不必再說了”
百目:“那麼如此說來,我的魂威確實有效,可是爲什麼單單對張從風不起作用呢?”
就在這個時候——
——從魔宮裡跑出一團混沌黑泥,焦爛的黑馬上坐着一位黑袍騎士,那便是戰王。
葛洛莉抽打泥漿馬兒的鐵鎳鎧,駿馬就跑得更快,牽出一條鎖鏈,把珠珠拖拽道城市裡——這算給各位獄友表演一個絕活,是剛進城就有的見面禮。
直到珠珠血肉模糊了,不成人形了,慘叫都聽不見了。
百目看得心疼,戰王拉動繮繩調頭衝來。
康雀小子拽住佛雕師立刻跑路,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沒影了,這愛神動作迅速,臨走時還把象棋給帶走,掛念着他的新玩具。
百目愣了一會。
戰王到了他面前,居高臨下看着他。
“魂威不錯,又多了一間牢房,你來做這個行刑人。”
直到戰王走遠,百目才恍然大悟——
“——這傢伙有檮杌兇獸的元質,不死不活非人非鬼。
“這獄界的魔鬼都要受她拷打,怎麼會怕心魔呢?我恰好遇見剋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