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反應過來?”比利一頭霧水。
蘇綾:“真的,我都四十歲了——體諒一下?”
“可是.他.”比利慾言又止,看着還在噴血的屍首。
蘇綾解釋道:“攻擊高出手快命中還行,不代表我能看清這傢伙的飛劍呀”
“他就這麼死了?”比利還是很不理解,如果這位VIP能控制住她恐怖的輸出能力,或許還能從總旗嘴裡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畢竟白貝港離哀宗陵很近了,都在稻恆縣範圍內,當地的官兵一定知道些什麼——而且看這頭魚人授血的特徵已經非常嚴重,有許多眼球生長在異位肢節,必然是歸一教的小幹部。
“您完全不打算留”
蘇綾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做不到。我起了一劍秒了。沒辦法,這種情況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你以爲高手之間的對決一定要用魂威對轟幾十回合麼?我沒有槍匠那樣的逃跑能力,沒有那個拉扯空間。”
“這敵人送來的兵器呀”
她舉起手中佩劍,是魚人總旗的兵刃。
這支精鐵短劍受了巨力摧殘,在蘇綾的催動下連續劈砍總旗的顱骨頜骨頸骨胸骨四個肢體部分,稍稍用力搖晃,它就斷成三截。
“也沒有出第二劍的機會了。”
丟掉手裡的破銅爛鐵,蘇綾這才從攜行具裡掏出明德遺骨,掏出衆妙之門的龍頭棍,好似打神鞭量天尺一樣的鍍鈦鋼條。
“小老鼠,我問你,這玩意有什麼用?”
終於到了審問環節,蘇綾倒要問問清楚白貝大澡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羅氏家族裡住着怎樣的吃人惡鬼。
她託着拍立得,來到瑟瑟發抖的賬房姑娘面前,一腳踩在老鼠精的肩上,要這老鼠伏地跪下。
“這臺相機,還有它的光漿相片,它爲什麼能讓你體驗時間倒流的感覺。”
“至於這個.”
蘇綾順手抽走迎賓女童手中的相片,那是她重傷瀕死的一幕。
“好像還具有一點預言能力,很厲害的魂威呀”
方纔這位仙人以絕強的移動力和霸道的劍招秒殺了總旗大人,賬房看在眼裡,卻沒記在心上,總有那麼一點僥倖。
她先是驚懼哭喪,後來瑟瑟發抖偷偷窺伺着四處出口,直到那雙大拖鞋快要踩上臉,她又開始痛哭流涕不敢說話。
“好像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蘇綾捏着眉毛扮作嚴肅狠毒的表情:“該怎麼辦呢?”
“斬你一條胳膊?還給這個接客小子?”
鋼尺搖來晃去,跟着流蘇一起在老鼠精的天靈蓋上擺動。
“還是把你綁起來,送給這個授血小子?當女友代餐?”
比利立刻嚷嚷道:“喂!VIP!這不好笑!這不好笑!”
“那還是殺了我吧!”小老鼠寧死不從。
比利驚呆了:“爲什麼她突然變得這麼堅決啊?!”
[不死鳥]一直在實時監控,老鼠精的腦袋上時不時冒出[精神力-1]和[好感度-1]的標識,直到聽見蘇綾要把她送給比利當財產的時候——好感度直降50點,並且出現了[意志崩潰]和[一心求死]的兩個負面狀態。
[意志崩潰:你無法從這個單位身上得到可靠的消息,她的精神世界處於瀕臨滅亡的混亂之中,任何情報都需要縝密的思考辨別。]
[一心求死:你的逼供手法過於粗糙,這使得目標的求生意志跌破冰點,她目前可以進行處決程序。]
高亮的紅點處決提示已經立起來——它像一頭雛鳳幼鳥,就漂浮在老鼠精的腦袋上。
只要蘇綾願意,她可以照着不死鳥的程序來行刑,姿勢已經想好了,踢起這娘們的下巴,讓她站得直一些,腦袋更高一點,然後一棍敲碎。
“我想.”
比利連忙提醒:“不不不,VIP大人!”
蘇綾:“你看見紅點了你不按?你戒過毒?”
比利:“確實戒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是殺了她,咱們手裡沒有俘虜,誰給我們帶路啊.”
就在這個時候,地下熱泉裡又鑽出來四號精英兵。
連綿不斷的水聲響起,蒸汽和水花裡撲出來全副武裝的軍閥府兵,都是總旗的侍衛。
看見總旗的屍首時,領隊的魚人女副官突然就捂着腦袋發出尖叫——
“——凌霄大人!”
蘇綾適時吐了個槽,見縫插針的那種。
“太好了,現在他有名字了。”
[不死鳥]特地給這具上半身裂開的藝術品打上一個小標,是當着所有靈能者的面,堂而皇之的標註了[魚人精英·凌霄(已死亡)]
被拖鞋壓制的老鼠精還想說點什麼,一股巨力碾碎了她的腦袋,幾乎沒有任何活路可言。
蘇綾拉伸腰肢,兩臂肌肉鼓脹起來,好似做完熱身運動以後自然充血,線條終於從這四十來歲的老年戰士臂膀裡凸顯出來。
“還有一個好消息,哦不,是四個。”
比利護着迎賓男娃往後退,他不知道這些平民會不會臨陣反水,但是從男娃的遭遇來看,這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另一邊,魚人戰士們爲總旗的屍首做了簡單弔唁,僅僅只是行軍禮拍鱗甲,從口腮吼出低沉的嘯響,緊接着女副官拔刀轉向蘇綾。
“妖女!你殺我總旗?!”
“嘶”蘇綾吸氣凝神,單持棍棒四平八馬,將武器豎於心口。
剛纔飛劍留下的神經痛依然在折磨她,這區區致命傷帶來了一些後遺症,但是影響不大。
[任務目標更新中.]
[解決眼前的授血魚人,最好留一個活口。]
[他們順着天然熱泉的地下河游到這裡,身上的魚油可以抵擋七十六攝氏度的高溫,是非常珍貴的獸材。]
[任務難度:非常簡單]
眼見蘇綾不答話,女副官也不想多費口舌,提刀衝殺而來——
“——嗙!”
好似潑水刀光在鋼尺敲打下瞬間爆碎!
身後三個侍衛齊齊變了臉色!
副官手中兵刃走不到一個回合,變作四截廢鐵倒刺進主人的面門!
她口鼻流血,顴骨到眼球插進刀鋒,身體被這股巨力打得失衡!
只見蘇綾身形縹緲好像迎風柳葉,又似靈巧的燕雀,速速換來左利手持棍,輕身蹦跳勾帶副官足跟——右手重炮後發先至!
隨着舞步一樣飛旋的怪力轟在魚怪的鱗甲肚腹上,副官叫這恐怖連攜打歪上肢,軀幹發嘎吱嘎吱的清音。
後邊督戰的兩個幫手趕上來,擡刀動作起了一半!
又是一聲響亮的音爆!
“嗙!——”
好似西瓜一樣炸開的血水再次澆洗着墨鏡。
在猶大眼裡,又是一條珍貴的授血性命消失了。
失去頭顱的屍身半跪在地,過了兩秒纔開始抽搐頹倒。
在她完全倒下之前,緊跟其後的校尉護主心切衝殺上來。
蘇綾一步錯開,踩碎他膝蓋,擡棍再爆一頭!
[好消息還剩兩個,你要一起幹掉?還是選擇留一個?]
輕飄飄的擊殺提示呈現出一個鮮紅的[KILL!]字符。
再到後來,看見校尉暴死當場的忠榮校和左衛止步不前,皆是進退維谷魂飛膽喪,完全失了鬥志。
這兩頭魚人交換了眼神,終於要用互相掩護的辦法來決一死戰。
分一前一後持刀衝殺而來——
——蘇綾拋起八部天龍的紅石數珠,這充滿POWER的首飾要暫時離開她。
緊接着好似變魔術一樣從攜行包裡拿出一盞翡翠檯燈,由六顆白水晶和兩顆綠玉髓組成的輝石首飾。
她沒有加速借力,而是徹底扯開墨鏡,要這妨害她老花眼的無用封印趕緊滾蛋。
“噗嗤!——”
滾燙的佩刀砍進她側頸心門,忠榮校臉色突然有了好轉,看起來難以戰勝的強敵似乎破綻百出,要繼續進步逼迫,持刀前壓。
蘇綾跟着刀刃往後退,心口的傷害在持續冒出鮮紅的數字,頭上的血條也忽高忽低,在白石和綠石的療愈咒力中反覆橫跳着。
她看清忠榮校其人身後左衛的相對距離,在[不死鳥]的實時監控下,左衛的進攻路線被同伴封堵——即將離開快步援護範圍的退縮姿態。
曖昧的距離變成了生與死。她徹底鬆開了敵人的刀刃,使這刀子離心臟更近一步,完全斷開了頸動脈的防守。
忠榮校的身體一癱,太陽穴遭了雷擊,無往不利的明德遺骨在這魚人腦殼上開出一個拳頭大的洞——恰好是佛珠回到蘇綾手上的瞬間。
“還有最後一個好消息”
蘇綾踢開這屍首,脖子上的刀都沒時間拔,握持明德遺骨與左衛對峙。
左衛要往前一步,她便踢打屍首,那斷掉的鬆軟腳掌成了飛石暗器,打得左衛身形踉蹌難以置信——這真的是智人的力量麼?
“你還有一條活路,要麼逃,要麼和我談談。”
“在我拔出這把刀以後呢.”
這麼說着,刀刃已經離體,離開她血淋淋的脖子,又一瓶萬靈藥同時澆洗在血淋淋的傷口上。
她幾乎變成了一個血人,依然有心情開玩笑。
“哦!糟了!晚了。”
這個時候,左衛的戰鬥意志也崩潰了——
——他根本就沒見過這種仙人,從來只有氏族好像屠雞殺狗一樣享用人肉。
剛纔這妖女出了三招,就死了三個府兵將官,恐怕總旗也是這麼死的。
比利小子的一顆心已經鑽到嗓子眼了——
——看見VIP屢屢受傷,難以想象蘇綾的膽識,那是怎樣驚人的判斷力,超乎常理的忍受疼痛,然後做出正確的選擇。
槍匠老師從來都不提議以傷換傷的做法,不論是遠征時期,或是更早一些,還沒有獲得魂威的江雪明老師,只要能消極避戰,他都會盡量避免正面決勝。
可是這位VIP好像比戰王還瘋狂——
——這也是無名氏一直缺少話事人的原因,傲狠明德需要一面旗幟,一個精神領袖,而不是小鳳凰這種性格古怪的戰狂。
她經常會陷入瀕死狀態,只要一切都在[不死鳥]的監控之下,能看見自己的血條,能清晰的認知到身體還剩下多少力量,那麼任何激進的抉擇都是可以接受的,任何風險都可以承擔。
像它的名字,不死鳥時時刻刻都在涅槃。在最強大和最脆弱的形態之間來回切換。
“我”
左衛連刀都握不住了,他和忠榮校差了兩個身位,只是跟進的步子慢了那麼一點點——本以爲忠榮校一刀進她咽喉要害,可以速戰速決。
他害怕突然跟進的步子擾亂了同伴心智,更害怕揮出去的協同攻擊造成誤傷,在這場一招定勝負的生死賭鬥中——他輸得一乾二淨了。
“現在你逃不掉了喔。”蘇綾踩裂了忠榮校的腦袋,鱗甲的鐵皮崩飛出去兩三片,叫她抓來手裡打向池臺巖塊,這些柔軟的鋼鐵就變成碎屑。
“要打掉你腦殼,只用一塊就夠了。”
面無表情的威脅沒有多少威懾力——
——於是蘇綾用嘴巴叼住鐵塊,揪着眉頭兇巴巴的。
“小哥,你好好配合我。”
“我投降”左衛丟了兵器,本來想從後腰掏鐵炮還手。
他心裡還有綺念,還有僥倖。或許鐵炮進水以後也能激發,熱泉泡不壞它的火藥。
可是手剛伸出去,就叫鱗甲飛刀狠狠打斷兩根指頭!
他疼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兩眼一下子變得血紅。
可是看清楚這仙家手裡的存貨——
——看清那指尖夾着的魚骨魚碎魚鰭破片。
他的眼神立刻清澈了。
蘇綾:“叫什麼名?”
左衛:“凌傲。”
蘇綾:“哪裡來的?”
凌傲:“稻恆縣,霧江萊北渡口,我是軍營左衛,聽總旗調度。”
蘇綾:“爲什麼到這裡來?”
凌傲:“總旗死了。”
蘇綾:“你們怎麼知道?”
凌傲偷瞄了一眼仙家手裡的照相機,還想掰扯些謊話。
“哦!~哦!~”蘇綾看見[不死鳥]的監控提醒:“你猶豫了,眼珠往右上方走,心裡在編排故事?”
“總旗的照片!”凌傲連忙實話實說:“他一死!照片就沒有用了!沒有他這個人了。”
蘇綾:“照片在你手上嗎?”
凌傲指了一下副官的屍體。
蘇綾:“比利!找東西。”
聽到VIP吩咐,比利小子連忙上來搜屍,不一會就搜出一張空白的照片,那是純粹的人像。
只不過留着一塊金燦燦的影子,好像人物被抹除了,變成了黃金面容的質感,成了一團不斷蠕動的黃金泥巴。
看來這張照片也有相同的功能,只要拍攝者繼續按快門,產生新的相片,那麼總旗大人就會回到攝影的那一刻。
蘇綾打開手上這臺拍立得,拆下藥包。
爲了驗證這個想法,她朝着男童拍了一張。
迎客小童立刻變成了一條瘦長的影子,在房室內來回遊移,去往大堂又迅速回到熱泉,右臂縮回了身體裡——
——緊接着,從老鼠精怪的懷裡竄出來一條血淋淋的胳膊,生生接了回去!
小孩子又一次變得完整,依然是滿頭冷汗的尷尬模樣。
比利看呆了:“好奇特的魂威!它用相機來記錄時間?用相機來複原時間麼?”
不過轉頭一想,比利又覺得不對勁,指着總旗的屍首。
“爲什麼這傢伙沒捨得用這種力量保命呢?”
“或許.他可以,但是沒這個機會,我爆發太高了。”蘇綾塞進新的顯影藥包和光漿照片。
她朝着總旗的屍體拍了一張,想看看劈碎的屍體能不能救活。
比利:“哎別!”
凌傲也跟着驚叫:“不要!”
地上的屍首迅速扭曲變形,四周飛射的血液碎骨重新飛回總旗凌霄的開裂屍身之中。
他的身體有了血色,變回一顆完整的腦袋,只不過回來的似乎不是什麼活生生的魚人——他的頭顱保持完整的時間不過兩三秒,馬上裂成四瓣。
一張黃金假面從這分瓣大腦裡“盛開”,它好似一朵鬱金香,假面的五官也裂成好幾瓣。
他的身體鑽回熱泉,跟着時間飛退回上一次攝影的地點,強烈的靈能潮汐使蘇綾口鼻溢血,比利小子幾乎要暈過去了。
凌傲臉色鐵青,看着這頭怪物飛回萊北渡口,卻無能爲力。
“仙人!你.”
蘇綾撓着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相機裡吐出一張新的照片,那是戴着黃金面具的化身蝶,在一個港口碼頭屠殺魚人兵員的場景。
“太神秘了.”